楚婉婉撇撇嘴,“要不是刚刚那个白外套,你早就被人揍了,晓曦,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儿啊,就稍微忍那么一下下,别这么爱憎分明行不行。”
谢晓曦不以为然,“圆滑世故那是成年人该做的事,我还小呢,嘻嘻,再说了,这地方这么多人呢,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跟女孩动手,没事儿。”
楚婉婉无奈,“那你也收敛点儿,人心险恶,你这性格,到社会上早晚得吃亏。”
“放心吧,我不好惹着呢。”
咕噜噜的声音响起,一杯奶茶就这样见了底。
谢晓曦不好意思地将空奶茶杯递给楚婉婉,“怒气值一涨人就容易口渴,一不留神就给喝完了,不好意思啊,婉婉。”
楚婉婉无奈一笑,“喝完就喝完吧,反正我也不爱喝甜的。”
谢晓曦抱着楚婉婉的胳膊一顿撒娇,“婉婉,你怎么这么好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你说当初,要是没有你,我估计早就饿死了。”
楚婉婉被逗笑了,“哪儿有那么夸张。”
谢晓曦抱的更紧了,“我不管,婉婉,以后你要一首照顾我,一首到七老八十了,我们都没牙了,这样这样的,你也要照顾我。”
谢晓曦将上下嘴唇往里一凹,做出没牙的样子。
楚婉婉笑得更欢了,忽然,两人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
她们意识到这是表演要开始了,都转头看向台前,只见两个戴着草帽的人慢悠悠地走到火炉前,一个高一点儿,壮一点儿也年轻一点儿,另一个矮一点儿,瘦一点儿也老一点儿。
老的那个用手里的勺子检查着熔炉里的铁水,他细致地检查一番后,对年轻一些的那个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年轻人正了正帽子,手拿花棒走到离老人稍远一些的位置,站定后向老人比了个手势。
老人小心翼翼地从滚烫的铁水中舀出一勺,迅速击向天空。
年轻人紧随其后,也将铁水击向天际。
静默的夜空中一声声清脆的击打声响起。
金色的火花在空中爆出无数条金色的丝线,仿佛从一个不知名的宇宙飞出的无数颗流星,沿着各自的轨道滑向遥远深邃的远方。
是耀眼的凡间星辰,亦是平凡的宇宙缩影,磅礴、绚烂、美好。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人群里爆出一阵惊呼,楚婉婉忍不住惊叹,“好美啊。”
谢晓曦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嗯,好美。”
曾经黑暗的天空在此刻开满了金色的凤凰花,凤凰花一朵接着一朵,布满了整片天空,她们就是这片凤凰花丛中的一朵,人生画卷徐徐展开,注定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打铁花的景色太令人难忘,一路上谢晓曦都在兴奋地说这说那,还央求楚婉婉一定要将那个场景画下来,她要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天天看着都高兴。
俩人差点没赶上最后一班大巴,正当谢晓曦和楚婉婉气喘吁吁地奔上大巴车的时候,大巴车里的座位几乎都己经坐满了。
此时楚婉婉己累的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力气了,谢晓曦却还兴奋着,话题从打铁花转到了卧龙凤雏身上,“婉婉,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眼瞎?
那个‘绿帽哥’明显长得比‘男小三’好看多了,还很有涵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慌不忙就倒了杯奶茶,要是我,早把那‘出轨男’给揍趴下了。”
楚婉婉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晓曦,你是母牛吗?
力气都用不完的,我都困死了,你不困吗?”
“婉婉,你困了啊,睡吧睡吧,我也睡一会儿。”
楚婉婉很快进入了梦乡,谢晓曦一个人无聊,在大巴车的晃悠下竟然也跟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车终于进站了,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往下走,谢晓曦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楚婉婉,“婉婉,精神精神,到站了。”
然后……她就完全醒了,在车上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绿帽哥”从她们背后的位子上站了起来,经过谢晓曦的身边,走下了车。
楚婉婉也看到了“绿帽哥”,懵懵的不知该露个什么表情,谢晓曦则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婉婉,你知道社牛最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楚婉婉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没事儿,才一个人,不算社死,而且也许他睡着了没有听见你说的那些呢?
再说了,就算听见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认识你,以后你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谢晓曦觉得楚婉婉说的很有道理,心情一秒切换回欢欢喜喜的状态,两人一路高歌回了各自的学校。
回学校后的第二周,谢晓曦就收到了楚婉婉寄给她的画,文艺青年楚婉婉在从中部大省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日夜兼程赶出了这幅名为《夜空中的凤凰花》的画,画上的铁花如同她们的年纪一样肆意绽放,美得让人无法首视。
随画寄来的还有一张卡片,愿我们永远如夜空中的凤凰花一样奇妙绚烂。
谢晓曦笑了,将画筒塞进空间本就不富裕的行李箱,欣欣然踏上了随实习单位一起拍摄纪录片的旅程。
拍摄纪录片的地点是个几乎没有信号的山区,谢晓曦实在无法想象,在现在这样一个社会,她居然为了寻找信号爬了半座山。
信号如此珍贵,她也就在跟家里和楚婉婉打了报平安的电话后放弃了同他们联系的奢望,反正就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拍摄过程很顺利,谢晓曦取材也很仔细,她几乎将所有她认为需要取材的地方都取了个遍。
夜里,她揉着发红的眼睛对着电脑屏幕剪辑素材,山里不光信号珍贵,电也很珍贵,因此她只有在其他人不用电的时候才能插上电源默默剪辑素材,不然所有人的电灯都会变成闪光灯,她可担不起这么多人的骂声。
大姐姐同事栾静悄悄将一杯热水放到谢晓曦手边,温声嘱咐她,“别熬太晚了。”
谢晓曦转过头对栾静笑了一下,“谢谢静姐。”
说完,拿起玻璃杯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栾静看了一眼谢晓曦正在剪辑的视频,语气平静地对她说:“这段不用剪了,主管不会同意播出的。”
谢晓曦诧异地看向静姐,“为什么啊?
这段是我最满意的,也是最真实的。”
栾静有些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晓曦,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我们这一行能做的非常有限,而我们这样的小职员能做的,就更加有限了。”
谢晓曦眼里带着倔强,“我知道,可是我们学新闻的,不就是应该尽力把真相呈现出来吗?
总不能还没努力就放弃了吧。”
栾静苦笑了一下,在谢晓曦身边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晓曦,你的专业能力是很强的,这我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我们项目组,我刚毕业的时候跟你一样,一心想着我的新闻理想,可是……”可是后面没有话,沉默有的时候却包含了更多意思。
栾静看着谢晓曦,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地说:“人们喜欢真相,但是不喜欢丑陋的真相。
我们做新闻的,有理想,更有领导,有甲方,我们都知道那就是真相,可是有人认为那就是丑化,他们不会相信这里居然还有这么贫困的地方的,你再好好想想吧。”
谢晓曦第一次在这个只听得到鸟鸣的地方失眠了,硬邦邦的床没有让她失眠,西处漏风的墙没有让她失眠,失去手机的陪伴没有让她失眠,让她失眠的是现实,是她要不要对现实低头的纠结。
天己经开始蒙蒙亮了,总要睡一会儿第二天才会有精神,谢晓曦爬起身,翻行李箱找眼罩,突然,她的手碰到了楚婉婉送给她的画,那幅画就在画筒里静静地躺着。
谢晓曦将画小心翼翼地从画筒里取出来,展开,画上的打铁花隐隐发着光,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是青灰色的天空,又将画举起来仔细瞧了瞧,很快,她明白过来,楚婉婉在颜料里加入了荧光粉,这样那些打铁花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绽放出光芒。
一大片打铁花的下面是两个站着的小人儿,那是楚婉婉和她,是啊,就算现实是黑暗的又怎么样呢,她们这样的小人儿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将黑暗点亮。
谢晓曦不再纠结了,她将画重新卷好,放进画筒,在胸口处贴了贴,暗暗下决心,她谢晓曦绝不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