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元的死相不大好看。
我杀了很多人,而后一路背他到九江河畔,说我是他的遗孀。
他真正的心上人满脸不忍,可说出口的话却是。
“他原本就不是个好人。”
我曾听沈绥元读过这样一句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没能成佛。
我的枪无所不往,对准了雁门关的每一个人,饮了很多血,然后发出锵的一声,终于有了人身。
茫茫天地中,最后只剩了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俯下身,一点点擦净沈绥元脸上的血渍。
他这样爱干净的人,想来是受不了这些的。
援军到的时候,我蹲在沈绥元的尸体旁,下意识地又摸了摸他的手。
好凉。
死得透透的。
我愣了好半晌,才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援军。
领兵来的人我认得。
承安侯程衍。
沈绥元的同僚,亦是情敌。
他们有同一个心爱的女子。
程衍大概没想到远赴千里赶来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
伏尸百万,只有我一个娇弱少女好端端地活着。
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看向我,微微抿唇,俊朗的眉目沉下来,“你是什么人?”
我想了想,漫天风沙之下,缓缓地露出抹笑来,“我叫阿茵。”
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的沈绥元,“不过,我没心思同你废话,我现在要带他走。”
程衍看向沈绥元的尸体,面色一瞬间白下来,过了好半晌,才默然地翻身下马,然后开口,“我帮你。”
我摇头,拒绝他,“不用。”
然后在他讶异的目光中背起了沈绥元。
他怔愣一瞬,劝我,“我这里有马,可以把……沈相放上去。”
不行的。
他就是死在马下。
那么多匹马一起冲到他面前,蹄声阵阵,他很疼。
况且,他爱诗爱酒,独独不大爱马。
我一步步地走,不算快,红色的裙摆被风吹得扬起来。
我也不记得究竟走了多久。
才走到九江河畔。
前几日,他曾带我来过这里,眸光深得像是寒雾缭绕的雪山,“阿茵,这里很美。”
我把他葬在了这里,终于看不见他面容的那一刻,我的清泪涟涟滑落。
沈绥安死得不大安生,还背上了很多骂名。
所有人都说,若不是他贸然出兵,这么多将士便不会枉死。
可那些人里,大概有一半都是我杀的。
我又不是人,没什么是非敌我之分,杀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