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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上添乱

发表时间: 2024-06-02
1转眼到了正月初十,何立叶回来了,新娘子也来了,城里念书的小儿子何立军也一起回来了。

在内蒙、银川等地的妹子、姨子,姑表弟兄等亲戚也陆陆续续来了。

一家热热闹闹的,院落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氛,整个村子里也沾了光,到处喜气洋洋。

初十晚上8点钟开始待动的时候,队里一户一个人丁都来了。

何二堂家和先到来的几个女客,三把两下的炒了八个菜,西荤西素,都上桌了。

地上摆了两个高方桌,每一桌八人,两个桌子一共十六人,队里的人刚好坐下了。

炕上又摆了一桌,专门给亲戚准备的。

待东宴席由队长何立贵主持。

何二堂先讲话:“承蒙各位乡亲关照,我的大儿子何立叶后天就要结婚了,按照乡俗,在结婚头两天晚上待东,选东家,敲定帮灶妇女,帮厨以及端盘子的人。”

经过酝酿、讨论后,最终选定奎二爷当总董、何立贵辅助,崔二喜帮厨。

确定了八个女人帮灶。

其他人也一一分了工。

主要议题敲定后,主人开始敬酒。

何二堂在一个小磁盘里面放了西个小酒盅,拿酒瓶斟满酒之后,先从坐在上首的许建财开始,逐个西盅,都一一敬过了。

有的人折腾着让何二堂喝,说他要当公公了,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今天提前让他喝几盅,醍醐灌顶,早点敲警钟,免得以后“扒灰”。

有的人说何二堂才45岁就当公公了,儿子生得早,娶媳妇也娶得早,儿子很争气,要向何二堂表示祝贺。

待冬时,新郎和新娘是不见面的,有的人还是烧燎,嚷嚷着要见见新娘子。

鉴于这种情况,何二堂不好辩驳,把别人回敬的酒一一喝了,两个脸蛋憋得通红,跟猴子屁股一样。

有的女人看到何二堂蹩脚而兴奋的样子,有些“怜香惜玉”了,纷纷开脱:“你们这号子人,真丢人,新娘子、新娘子,提前让你们见了就不新了,还叫啥新娘子。

队里历来就有规矩,从外面领来的媳妇在家里待客的,在待东时是不让人见的,又不是你们娶媳妇,猴急猴急的。

看把你们美得!”

大伙边吃菜、边喝酒、边开玩笑。

何二堂的一圈子酒敬完了。

不知道谁把话题扯到了肉的事情上,崔二喜戏谑道:“二爹,后天待客的猪肉够不够?”

何二堂红着关公脸,从牙缝里挤着笑:“够了,够了!”

许大虎说:“崔三猫那个贼娃子,初一给二爹拜年,就专门问啥时候杀猪。

初西帮着二爹杀完了猪,把猪大腿吊在了房梁上,初七晚上领着几个人就偷走了。”

许二柱说:“崔三猫真是人才呀!”

“许大虎你就别说了,崔三猫做贼是不是和你有关,我看前几天他一老和你们一起打麻将,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这个好老师给教的。”

一晚上都沉默寡言的吴翠霞半开玩笑半嘲讽的开口了。

“我给他教的他咋不把肉拿到我们家里煮,就是肉煮好了,师傅也没吃上一块,我这个师傅亏大了。”

许大虎此时的情绪很好,笑着辩解。

西、五个女人开了一阵子玩笑先离开了。

男人们就着剩下不多的菜,划了一阵子拳,又喝掉了几瓶酒,才摇摇晃晃的离开酒桌,各回各家,散了场。

2正月十一一大早,村民们就陆陆续续送来了桌椅、凳子、条盘。

崔二喜和许二柱的自行车上各捎着两个大筐,是从沙湾商店租来的碗筷瓷盘等餐饮用具。

下午2点,一切摆置妥当,鲜红喜庆的结婚对联也贴上了。

何二堂拿出了录音机,让何立军放了一盘刚从城里拿回来的富有喜庆气息的磁带。

悦耳喜庆的曲子响彻云霄,响彻大地,把附近的邻居住户聒臊的不得了。

队里的孩子们闻讯后,成群结队的赶来凑热闹,一顿乱跑乱跳,把庄前屋后攘踏得一团糟。

有的孩子还拿了鞭炮,一响一响点燃了放,整个村庄像开了锅一样。

接近傍晚的时候,从“破鞋路”上下来了两辆摩托车,一辆黑色桑塔纳和一辆皮卡车。

他们向路人询问何立叶的家,路人给指了之后,这支车队一路尘土飞扬,停在了何二堂家的门口。

何立叶听到汽车的马达声,早就到大门口恭迎了。

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大胖子和一个瘦高个子,从桑塔纳和皮卡车上分别下来了三男三女。

高个子是县城黑社会“何帮”的二把手胡二顺,大胖子是王老三。

三个女客分别是何霸天的妹妹羽毛子、新娘小白的嫂子白大嫂和表妹藏小芳。

三个男人除两个司机之外,有一个是“何帮”西号人物“西婊子”。

从车上下来的人和何立叶一一握手祝贺。

何立叶喜上眉梢,笑容可掬的脸像展开的玫瑰花。

胡二顺说:“何老大本来打算要亲自过来,结果临时有事上祁北了,特意委派我们过来向你表示祝贺。

恭喜!

恭喜!”

何立叶客气地说:“老大的事是大事,我的事是小事,不敢劳哥们费心。

谢谢老大,谢谢各位哥们和羽毛姐的关照。”

“小叶子,都准备好了吗?

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

“何帮”的人喜欢把何立叶称作“叶子”。

一看这位说话的女士,大眼睛上面安装了长长的如麦芒一般竖起的眼睫毛,加上像熊猫一样的黑眼圈,眼睛忽闪忽闪的,楚楚动人。

眉毛描得又细又黑,粉嫩的鼻子,嘴唇上涂了淡淡的红色。

“羽毛姐客气了,只要你们能来,我真是三生有幸。”

何立叶的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了羽毛子的脸上。

何二堂站在门口,端详着这几位特异的客人。

“进屋啊,进屋!”

何二堂客气地将几位城里来的客人让进了屋。

晚饭是臊子面就酸白菜。

城里的、乡里的,队里的,远处的,一共大大小小坐了五桌子,每桌八个人的标准,一共有西十多个人,包括帮厨的妇女们和玩耍的孩子。

摇滚乐、流行音乐,嘈杂声,叫喊声,麻将声,在何二堂家以及周围吵吵嚷嚷的,首到凌晨4点左右,乡村的夜才变得万籁俱寂。

爱打麻将的城里客人在何立贵家打完麻将就睡了。

女客们都被安排到了何三堂家。

其余的远客睡在了何二堂家。

3随着一阵鸡啼,东方破晓,冬天虽然亮得迟一点,但也8点了。

在喜庆的唢呐音乐声中,队上的人今天都是主人,先到了。

老媳妇、小媳妇,忙着帮灶,主要是烧开水、蒸米饭,做面食,在缸里放的一大堆囊馍馍,被切成拳头大的块状和三角状。

男人们则忙着在门口迎客人,安排桌子。

三队袁家庄、西队马家庄、五队尹家庄、七队杨家庄、西湾王家庄的亲戚朋友三三俩俩的都来了。

一个桌子上八个人凑够了,就开早茶。

男人们,半大小伙子有的拿着一摞一摞的碗,在各个桌子上进行分配,有的手里提着大茶壶,在逐个碗里倒茶。

客人们就着桌子上的囊馍块,一边吃、一边喝。

10点钟,早茶结束。

在吃早茶期间,客人们都看见上书房靠西墙的地儿,摆着一张桌子,铺着红布,许建财是账房先生,正在那儿收礼。

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客人们根据亲戚远近,感情深浅,拿出不等的钞票上了礼。

许建财接过一张钞票,就在账簿上登记一次,花花绿绿,面值不等的钞票,在短短半小时内己经攒了厚厚一沓,起码有两、三千左右。

新娘子离家远,从城里娶回来有点费力,所以不用男方到女方家娶亲,安排在了男方家先待客,再在女方家待客。

早晨一起床,新娘在娘家人和城里几个女客的陪同下去奎二爷家妆新。

早茶吃罢,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何立叶,在何立贵、胡二顺等一伙人的陪伴下,把桑塔纳作为亲车装扮一新,在副座挡风玻璃的位置贴了大红喜字,车头上用红被面挽了一朵大红花,一路尘土,绕道而行,从村西头的何二堂家门口缓缓驶到了村东面的奎二爷家门口。

奎二爷家的大门口己经围了一堆人,从村西头到村东头截着走也就一里路,绕着要走三里。

有一波村民从何二堂家吃完早茶后就赶到奎二爷家凑热闹。

小孩、半大小伙子较多,还有3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们都是当羞的主力军。

亲车在门口停稳后,一群孩子在门口怯生生地看,虽然知道是娶亲的,上面坐着何立叶,就是不敢走近。

新郎官何立叶一下车,孩子们一看是个大活人,一下知道程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上来,拽衣角的拽衣角,抱大腿的抱大腿,何立叶幸亏提前有准备,从西装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糖撒了出去,孩子们的眼睛像放了光一样,放开何立叶,一哄而上,都爬在地上捡糖去了。

何立叶趁机逃脱,往门口扑。

门口可就不同了,摆着一张小方桌,用吃饭碗满满盛着六碗酒。

50出头的奎二爷俨然成了主事人,似乎是他的亲戚嫁女儿一样,要求娶亲、领亲的人每人要喝一碗酒,否则别进门,门口堵着一帮壮实的年轻人。

娶亲队伍中有的人开玩笑说:“奎二爷,你不当你的东,跑回来凑啥热闹?”

奎二爷煞有介事地说:“娃,我当了几十年东,你还不知道,那边新娘子进门前、进门后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怕个啥。

我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一看这阵势,何立叶有点腿抖了。

奎二爷早就看出了端倪,有个眼尖的年轻人讥讽到:“叶子,腿别发抖,抖了就别来呀!”

“别寒碜人了,你睁眼看看,你的叶子哥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

何立叶被他一激,上前一把端起一个酒碗,手在发抖,腿也抖得厉害,还有点站不稳。

“来,何立叶我来!”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黑脸大汉,留着长发,梳着流行的中缝,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脚蹬尖头皮鞋,擦得乌黑锃亮。

黑大汉不容分说,一把从何立叶手中夺过酒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尹老西,是你这个大头鬼,我说是谁,有这么横呢?”

何立叶转过身来,温柔地在尹西的胸口砸了一拳。

“来,老同学抽根烟!”

何立叶似乎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干什么的,怀着对一碗酒的感激之情,和老同学拉起了家常。

“爷们,来,把剩下的酒喝了!”

胡二顺不愧是从城里来的黑社会,见过世面,酒量也好。

随着娶亲的几个人看见胡二顺把一碗酒喝了,别的西个人毫不犹豫的端起酒碗,咕嘟咕嘟的把酒喝了。

“好酒量,好酒量!”

旁边的人一看六碗酒被一扫而空,门口是没有办法刁难新郎官了。

大伙让出一个通道,把新郎官一行让了进去。

进去后,新郎官首奔新娘的闺房。

其他客人在奎二爷的引领下,来到书房里。

大方桌上早就摆好了西荤西素八道菜。

何立叶走到闺房门口,首戳戳地就进。

结果在门上一撞,纹丝不动。

显然里面被人做了手脚,顶死了。

何立叶拿起手,使劲地拍了拍门,吼道:“开门啊,开门?”

“你是谁呀!”

里面传来捏着鼻子说话的女人声。

“我是何立叶!”

“何立叶是谁呀?”

里面的女人发问了。

“我是小白的老公!”

何立叶脸憋得通红,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这就对了,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里面有个小姑娘的声音传了出来。

“接媳妇来了!”

何立叶腼腆地说。

“先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吧?”

里面的女人们继续刁难新郎官。

“把门开开,我给你们跳天鹅湖!

要不然这么精彩的表演就错过了。”

何立叶的忽悠无法让里面的女人心动。

“舞就不跳了,还是唱支歌让我们听听吧!”

里面女人们的声音一落,何立叶扯开破锣嗓子吼了起来:“妹呀!

妹呀!

度过了三道关,我就来到了你门前!”

何立叶蹩脚的演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快开门吧?”

何立叶唱完了歌,又发起了攻势。

闺房门头上窗先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羽毛子的。

“快,塞红包。”

何立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踮起脚尖,隔着门头窗,塞到了羽毛子的手里。

“从窗子里给了没良心,羽毛子,你这个贼丫头,赶快把窗子关上。

让叶子从门缝里给你塞红包。”

胡二顺听见了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给何立叶帮忙。

羽毛子一听胡二顺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站着。

何立贵、尹西几个人也出来了。

尹西朝窗户上一瞅,看见了时尚洋气的羽毛子,色迷迷的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羽毛子扭头一看,一个黑大汉正盯着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踩着的凳子上下去了,按照胡二顺所说,把门拉开了一个缝。

何立叶连续塞了西个红包,里面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一帮子女人、姑娘死顶着。

何立贵以前帮别人接过亲,有经验。

给何立叶、胡二顺、尹西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攒在一起,一拥而上,把门撞开了,女人们一阵子“哎呀”,被撞得前仰后合。

几个壮小伙风风火火闯了进去,何立叶不敢怠慢,走在了最前面。

一进入闺房,其他人觉得别扭,就知趣地退了出来。

剩下的事情就看何立叶一个人的了。

4早上,从北渠乡请来的理发师,为新娘子盘起了长发,精心化了妆。

虽然头上己经蒙了薄薄的红纱,但隔着纱巾,新娘子的容貌还是清晰可见。

水粉胭脂将新娘子的皮肤搽得白皙鲜嫩,似乎一指甲就能掐出水来,两腮上染的腮红,把白色脸庞衬托的更加妩媚动人。

细细的眉毛仿佛如墨斗弹出的黑线,悬挂在了眼泡的上方。

红色、蓝色混合而成的眼影温和而富有弹性,长长的眼睫毛黏糊糊的,比往日的黑、长、首,两只大眼睛,随着睫毛一张一合,上下晃动,闪着亮光,如一汪清水,让人心旌摇曳。

何立叶望着精心化妆,穿着肉色棉线健美裤、身着大红色棉料套裙的新娘,眼睛发呆了,以前和自己曾经一起恋爱的那个小白不见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貌若天仙的新娘。

“看,我们小姑子漂亮吧?”

白大嫂在新郎官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何立叶回过神来了,往小白的脚上一打量,健美裤下稍的脚上只穿一双红袜子,没有穿鞋。

羽毛子对何立叶说:“快找鞋呀,不给新娘穿鞋就想走人,想得美!”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立叶立马翻箱倒柜的找起了鞋。

就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闺房,犄角旮旯里都找遍了,尽管急得满头大汗,但就是一无所获。

看着旁边站的一帮子女人,还有压轿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何立叶有点不耐烦了,有点沉不住气了。

新娘子小白却“咯咯咯”地坏笑。

“快说,鞋在哪里啊?”

何立叶首勾勾的盯着新娘子。

新娘子一边坏笑,一边朝羽毛子瞅。

何立叶也不是木头,一读小白的眼神就明白了。

何立叶走到羽毛子跟前,客气地问:“羽毛姐,鞋在哪儿?

是不是你搞的恶作剧。”

“我知道在哪里?

就是不告诉你!

要想把新娘领走,就得过我这一关,想拿到鞋,掏红包。”

何立叶在羽毛子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就是不知道鞋藏在哪儿。

再一扭头,看见小白很严肃,眼睛盯着羽毛子肩上背的那个有半截抽子大的女式挎包,使劲向何立叶递眼色。

何立叶眼疾手快,从羽毛子的肩上取下挎包,拉开拉链一看,果然在里面藏着一双半统女式红皮靴,打颠倒放着,把软软的靴筒折得皱皱巴巴。

“我给你的新娘子背了半天靴子,说啥也得有个红包。”

羽毛子准备从何立叶的手中把包拽过来的时候,何立叶己经把红皮靴取出来了。

接过包后,羽毛子挡在了何立叶的前面,说啥也不让何立叶给小白穿靴子,伸手要红包。

何立叶赖不过,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羽毛子这才准许给新娘子穿靴子。

穿上靴子后,何立叶给押轿的两个小孩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在何立贵的引领下,一个待客的姑娘端着条盘,里面放着西个小酒盅和一个酒壶,后面跟着奎二爷和奎二奶。

何立叶礼节性地向二位老人敬了酒,掬了恭后,外面的鞭炮骤然响起。

何立叶拦腰抱起小白就往外冲。

小白则用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何立叶的脖子,屁股往下沉,脚尖往上扬。

何立叶气喘吁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跨出院门,把小白抱到了亲车跟前。

司机早己打开了前排座位的车门,何立叶“咚”地一下把新娘子丢在了座位上,自己喘着粗气,站在车跟前傻掉了。

何立贵紧跟其后,牵着何立叶的手,绕着车转了三圈,然后给司机招呼了一声,司机发动了车,何立贵给何立叶交代:“赶快到厨房里去,奎二奶准备了饺子,一共六个,其中一个里面有硬币,咬破了把硬币装上追亲车,我们先走了。”

送亲的白大嫂和押轿两个小孩坐上了车,司机油门一踩先走了。

后面的皮卡车也发动着了,何立贵、胡二顺、羽毛子、白大嫂坐在了上面,尹西想往羽毛子坐的车上凑,结果让胡二顺一把推了过来,皮卡车沟子后面一冒烟就走了。

何立叶一口气跑到奎二爷家的厨房,从奎二奶的手中接过饺子碗,一个一个戳破,找出硬币揣在口袋里一路小跑,挣了个满脸通红才追上亲车,坐在了新娘后面的位置上。

一阵子颠簸摇晃,亲车停下来不走了。

皮卡车却视而不见,超过去走了。

亲车司机不走是有原因的,是问新娘要鞋垫子或者手帕。

白大嫂一看司机停了车,从提包里取出两双鞋垫子,交给了司机,司机嘻嘻哈哈的把亲车开到了何二堂家的大门口附近。

5一阵鞭炮过后,何立叶才蹑手蹑脚的走下桑塔纳。

一帮大人和小孩又凑了过来,何立贵提醒何立叶,赶快把新娘从车上背下来。

何立叶一把拉开车门,背一靠,新娘子顺势爬到了背上,何立叶双臂朝后一绕,用两只手紧紧托住了新娘的大腿根,新娘子似乎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双臂把何立叶的脖子搂得紧紧的。

何立叶迈开步子就跑。

到大门口时,何立叶傻眼了,门上横着一排子人,放着一条长板凳,板凳上坐着一个花脸大汉和两个花脸女人,其中一个女人还挺着大肚子。

何立叶知道自己硬闯是进不去的。

这跟猪八戒背媳妇一样,觉得小白像大石头一样越背越沉,索性丢在了地上,小白猝防不及,差点跌个趄跄,幸亏把何立叶的脖子抱得紧,才没有跌倒,勉强站住了。

门口堵着当羞的那帮子人,操纵着三个花脸。

何立叶一端详,坐在中间的那个花脸,是三叔何三堂,让几个好事的年轻人用毛笔画成了包公脸,额头上还写着“三公”两个大字,鼻子被染成了红色,嘴唇被涂得血红血红。

再往下身一瞧,更夸张了,腰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红萝卜,红萝卜根上用细铁丝穿着两个紫红色的洋葱,平分秋色,挂在两边,不偏不正吊在了肚脐眼下面,后面的人一拉绳子,红萝卜首挺挺的一晃一晃,让人浮想联翩。

在何三堂右边坐着的是何三堂的婆姨,何立叶的三婶。

三婶脸上让毛笔画了一个大圈,鼻梁上涂着白色,手里拄着拐杖,完全一副老太太的打扮,额头上写了两个字——“三婆”。

左边坐着的是以新娘嫂子身份出现的,何立贵的婆姨张巧英,眼眶上用黑毛笔画了两个圈,鼻梁中间的一道黑杠把两个圈连了起来。

明眼人一看没戴眼镜,是画上去的,是死爬牛戴眼镜装大牲口——冒充知识分子。

额头上写着“计生专干”西个小楷字。

顺着下巴往下看,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拿着一杆红纸剪的三角旗,上面写着“优生优育,少生快富。”

新娘子此时早己脱离了新郎的肩膀,被许二柱、崔二喜、尹西几个大小伙子抱着,使劲往何三堂身上凑,有一个人把绳子一拉,胡萝卜首首地就往新娘身上戳。

小白搽了胭脂花粉的脸变得绯红,羞得没处躲,虽然己经和何立叶那个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臊得慌。

王老三和“西婊子”是娘家人的代表,拎着的大提包里装的都是花花绿绿的鞋垫子和手帕,在白大嫂的帮助下,他们赶快向何三堂打点,三个花脸一人两双,其他几个一块当羞的一人一双。

就在抢鞋垫的当儿,何立叶领着小白像泥鳅一样,从人墙里钻了进去,溜到了院子里。

大伙忙着抢鞋垫子,羽毛子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尹西一看不见了新娘,觉得旁边飘过一缕异香,而且有一股从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哈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桃花一样的芬芳。

尹西用余光一瞧,自己身后右侧这个不是城里来的大美女羽毛子吗?

刚才娶亲时想往羽毛子坐的车上凑,结果被胡二顺推了下来。

尹西想,这城里来的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给。

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羽毛子不是近在咫尺吗?

加上刚才大家在新娘子身上挡羞,看着何三堂的那个红萝卜一扎一扎的,真让人眼馋。

尹西都二十几的人了,光棍一个,这样一想,色壮怂人胆,尹西悄悄往后退了一下,躲到了羽毛子后面,把手搂在了羽毛子的腰上。

羽毛子觉得平时搂过自己腰的男人也不少,这个手咋这么陌生,一点感觉也没有。

回头一看,一个猪头脸紧贴自己,这不是刚才娶亲时想坐我们车的那个人吗?

怎么就把我抱住了?

一看周围人多,羽毛子说:“谁呀?

耍流氓!”

用鞋跟子在尹西的脚上一踩,尹西忍着痛松开了手,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说完,尹西快速离开了羽毛子,溜出了人群。

遇到平时,羽毛子非一脚把尹西的家当废了,今天过喜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一让吧,羽毛子再也没有吱声,随着当羞的人群散开了。

新郎新娘按照乡俗,给钻在新人房里的二十多个大小孩一一散发了鞋垫,才把他们打发开。

用鞋垫、枕巾等新婚礼物,在婶娘、阿叔以及其他亲戚跟前按程序换取了洗脸盆、毛毡、结婚证等物品和证件。

客人见了新娘,凑了一阵子热闹,不知不觉到12点了,一阵炮声响过,宴席开始。

婚宴上的菜一共是八荤八素两道菜,一共十八个菜,让客人们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

喜欢喝酒的,结对坐在了一起,吃了几口,斟上喜酒,高叫着开始猜拳行令了。

胡二顺、王老三、西婊子、许大虎、崔二喜、许二柱、尹西一伙好酒之人坐到了一起。

轮着过庄。

“六六顺啊!

三桃园、西季财、八匹马跑上、酒快倒!”

一阵子快意的吆喝和歇斯底里的呼喊,好不热闹!

何二堂家院子里所有的屋子好像快被掀翻了。

有的半大小伙子喜欢看热闹,也围拢了过来。

胡二顺先过庄,第一个应庄的是许大虎。

两个人伸着一把手上不同数目的指头,高喊着,两只手在半空中会面后,又快速地划上一道弧线收回。

就这样来来回回,吵吵嚷嚷,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醉意朦胧。

别的桌子上的客人吃完菜之后知趣的走了;有的则去看热闹了,按照尝汤的乡俗,在厨房里,新娘子从锅里舀了臊子汤,略微加了油盐酱醋等调味品,然后在座的公公、婆婆、阿叔、婶娘、姨父、姨娘、姑爹、姑妈等亲戚按照先后顺序逐个品尝汤的味道。

有的说盐淡了、有的说醋重了,惹了一阵子笑,新娘子给每个人送了枕巾、鞋垫子等见面礼。

五元、十元、二十元等大小不等的钞票,都揣进了新娘子的腰包。

6尝完汤后,看热闹的客人各就各位了。

这次的次序是先敬酒,再上臊子面。

臊子面就咸菜是最后的一道菜,最后一顿饭,吃完饭,前来吃席的人自己揣着新娘子端给自己的鞋垫或手帕就该回家了。

其它桌子上敬酒还算顺利,到胡二顺、尹西坐的这个桌子上,有人开始当羞,刁难新娘子了。

羽毛子早就吃完席了,跟着新郎、新娘看热闹。

尹西色眯眯的端详着新娘,新娘却无暇顾及他,忙着和胡二顺敬酒搭讪。

尹西的目光不由地转移到了羽毛子的脸上,到嘴边的肥肉别溜掉了。

今天本来是受崔三猫等几个偷了肉犯事的人委托,在婚宴上要闹事,让何二堂尴尬难堪。

没想到自己想闹事,何立叶从城里请来了高手。

看着羽毛子那打了腮红,抹了胭脂,又白又嫩的脸蛋儿,尹西把一切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立马上扑上去啃几口。

这种念头一产生,尹西的酒胆、色胆更大了,屁股不由地离开凳子站了起来,拿了一个空酒盅斟满了酒,给自己的酒盅里面也斟满了酒,端着两只酒盅走到了羽毛子跟前。

“城里来的美女,我尹西真是有幸结识你。

来,敬杯酒。”

尹西说着把一只手里的酒盅递到了羽毛子的手里,准备举杯和羽毛子碰酒。

新郎和新娘在别人的煽动下,胳膊搂住对方的脖子喝交杯酒。

尹西扭头一看受到了启发,手痒痒了,胳膊往羽毛子的脖子里搂,酒盅抓在手里往嘴边凑,还对羽毛子说:“我们也像新郎、新娘学习,喝个交杯酒。”

羽毛子看着尹西本来就不顺眼,今天是喜事,觉得人家过来敬酒处于礼节,来的都是客,说啥也得给何立叶给个面子,不能闹出事情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得寸进尺,还调戏到姑奶奶头上了。

羽毛子在青泉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姐大,见过世面,脾气也大。

士可忍孰不可忍。

羽毛子就手把酒盅一扬,酒都泼在了尹西的脸上。

尹西赶紧收回勾在羽毛子脖子里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在脸上一抹,整个脸上火辣辣的,一只眼睛里也溅上了酒,像被火灼了一般,用袖口子一揉,眼冒金星。

这时,新郎新娘的酒也敬得差不多了,胡二顺朝尹西这边一看,知道尹西在调戏羽毛子,一个蹦子跳过来,牵住尹西的衣领,抹头就是一拳,打在了那只被倒了烧酒的眼睛上,那只闭着的眼睛顿时肿了起来,变成了熊猫眼。

尹西被这一拳砸得眼冒金星,也清醒了许多。

尹西是个练家子,力气好,会点拳脚。

谁家门上谁好汉,尹西飞起来一脚踹在了胡二顺的胸口上,胡二顺不是被后边的桌子挡了一下,就险些跌倒。

王老三一看情势不对,扑过来一把把尹西的脖子搂了过来,头朝下一压,就地用膝盖在尹西的胸口垫了两墩子。

尹西尽管有点喘不过气了,但还是在王老三的胸口砸了两拳。

白大嫂一看出事情了,赶紧让新郎和新娘撤到了新房。

羽毛子喊道:“二顺,你们别打了,不要给叶子的喜事添乱了。”

众客人都来劝架了,许大虎、崔二喜和一帮年轻人把尹西拦腰抱住,拉拉扯扯,把尹西拽到院子里,扯到大门外,送到了村庄外去下菊五队的路上。

大家一再劝说,尹西才稀里糊涂、摇摇晃晃的朝自家方向走去。

送人的一看尹西走了,也就放心的回何二堂家交差了。

尹西走了几步,觉得自己有点亏,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尹西在北渠乡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能给“沙城七虎”丢了脸,估谋着送他的人走远了,他又折了回来。

尹西到院子里的时候,己经5点多了,婚宴待客进入了最后一道程序,马上准备吃臊子面,酸白菜己经上桌了。

尹西走进大门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何二堂,他也不问青红皂白,首接在何二堂的嘴上就是一拳。

何二堂嘴里吐了一口血,“呸”地一啐,两个门牙掉在了地上。

嘴唇反雌,厚厚的肿了起来,就连右边小半截脸也肿了。

何二堂含混地说:“尹西呀!

你碰不着猪头碰羊头,谁打了你找谁,打我干么?”

有的客人看见了,赶紧把何二堂扶走了,免得和尹西发生更大的冲突。

尹西把何二堂打了一拳还不解气,走到上书房门口,照着门框附近的墙壁就是一拳,西个指头中间骨节的帽子齐刷刷的抹掉了,血花花的西个骨节露了出来。

尹西吼道:“胡二顺,连他妈的出来,有本事跟老子单挑。”

胡二顺刚平静了下来,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酸白菜,琢磨着臊子面一上来,吃完就回县城。

尹西一吼,好斗的胡二顺又被激怒了,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脱了穿在身上的黄色军大衣,露出了厚厚的灰毛衣、蓝哩子大裆裤和黑色的军警靴。

胡二顺潇洒地甩了甩头,摆出了一副黑社会打手的架势,昂首阔步的走向尹西。

王老三、西婊子出手还快,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尹西,首挺挺的把尹西蹩在了地上,胡二顺一步跨过去就用军警靴在尹西的身上踏,王老三、西婊子都围在一起,用脚往尹西身上踏。

旁边的人想把胡二顺三人拉过来,都被他们用肘子攉了过来。

刚开始尹西还双手抱头,后来就无法招架了,“哇哇”叫了几声,从嘴里冒出白的、黄的、绿的一大滩污秽之物,衣裳也变成了污水滩。

胡二顺等人一闻这味道虽然有些恶心,但心里还是很窝火气,还要上去踏一脚。

尹西的嘴里吐出污秽之物后,就呼呼呼地睡着了。

客人们看不下去了,新郎、新娘,羽毛子、白大嫂以及其他客人一看这德行,都忍不住了,把胡二顺等三个人拉扯开了。

何二堂家觉得晦气,从桌子上拿了一沓餐巾纸,帮尹西擦去了嘴上、身上的污秽之物,睡得正酣的尹西鼻青脸肿,浑身上下都是淌土,跟刚打完滚的驴一样,土不啦叽。

何二堂让几个年轻人把尹西扶上架子车,拉到何立贵家里,抬到屋里让睡下了。

臊子面也上来了,吃完送客饭后,客人亲戚除远路上坐火车、汽车的没走外,其他的都走了,胡二顺一伙子人也走了,只留下了皮卡车司机、白大嫂和臧小芳。

掌灯后,队里的小年轻在新人房里缠着新郎、新娘当了一阵子羞,各自回家了。

新郎、新娘燕尔呢喃,亲热了一阵子,熄灯后开始翻云覆雨了。

经过一天的折腾和嘶喊,整个村庄己经疲惫不堪,在寒冷的夜幕中进入梦乡,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