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桂籽,活29年有两件事是他心里未解开的执念,一是亲妈遗传的肤色,一是亲爹随意取的名字。
桂籽同学人不如其名,正儿八经一185的大帅哥,天生的冷白皮,加上奇奇怪怪的名字,从小到大被小伙伴取笑,奈何他继承了亲妈林冬叙女士的皮肤,那一整个比人女孩儿都白,连过家家他都只能做人媳妇儿,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不顾亲爹姜严礼和亲妈林冬叙女士的强烈反对,只看土木工程、地矿工程、测绘和农业西个专业,这可是急坏了林冬叙女士,哭了好几天才好说歹说说服自己接受了,小心跟儿子商量后选了个农业专业,夫妻俩极勉强地接受了。
原想着干农业天天得地里蹲着,那小太阳晒一晒,还不得晒成健康小麦肤色啊~ 小桂籽同学还是失算了,遗传学用结果告诉他,他~ 压根儿晒不黑~ 他就算是晒红了、晒脱了皮~ 捂一个冬天又白回去了。
晒伤了还死疼,姜桂籽同学不怕黑可怕死了疼,最后索性放弃了,但农业的道路也没法走一半不干了,本科、硕士、博士,农科院,这一路走下来,居然也真的就爱上了这个专业。
只是,越到后面才发现,他大部分时间其实并不需要风吹日晒地蹲在田地里,反倒是实验室蹲得更多,对肤色的执念也在日复一日的实验里抛在了脑后。
可名字这玩意儿但凡是这人没死,它的使用频率可真不算低,哪怕生活在一堆头发糊在一起,胡子拉碴,黑眼圈挂满脸的科研人堆儿里,他这名字每天也以不下10次的频率被人不断提起。
姜儿~ 桂儿~ 籽儿~ 桂籽儿~他这名,怎么叫桂籽同学都不爱听,一度要去改名字,可亲爹一脸深情地看着亲妈跟他解释,“你妈怀你的时候孕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吐到住院,一家人急得不行,有一天隔壁邻居拎着一袋桂子回家入药用,楼梯上遇上了,你妈忽然闻到了桂子的味道,孕吐的感觉神奇般地好了,就这么着,你奶奶去弄了许多桂子拿布袋子装好了挂在家里各处,就这样你妈才开始渐渐恢复了胃口,吃东西那叫一个香,我们当即决定,你就叫姜桂籽了!”
老爸的解释令姜桂籽同学很无语,他就算没生过孩子也知道,他亲妈的孕吐忽然好了大概率是孕早期过了而己~ 哎… 想来二老每次叫这名字还能想起年轻时自己清新的愚昧,他于是放弃了改名,留着吧~这会儿太阳预备着西下了,姜桂籽散着步往研究所的基地走,头顶的帽子给按坏了,他琢磨着晚饭后去村里求李伯再给他编一顶。
裤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步子也丝毫没加快速度。
“祖宗~ 你可回来了~ 戚教授在楼上实验室发火呢~” 挺着啤酒肚皮肤黢黑的章宪一脸愁容从楼梯下几步迈下来,用力拍了下姜桂籽的背。
姜桂籽头顶上那顶破掉的草帽终于掉了下来,掉在地上被激动的章宪一脚给踩了上去。
“你想死啊~ 这可是李伯给我做的,晚上我就去告诉他你踩了他的草帽,看他明天来收了你~” 姜桂籽弯腰捡草帽,章宪没来得及抬脚,撕拉一下草帽终于寿终正寝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想到能破成这个程度。
章宪反应过来拉着姜桂籽的手臂就往楼上跑,边扯着人上楼边说,“哎呀~ 你快上去见老爷子吧~ 人来了一下午了没见着你,下午晋合那边来的人还是老爷子接待的,你可长点儿心吧~ 小心老爷子把你召回院儿里去,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散步的闲散心情!
每天你就泡在实验室里干死算了~你慢点儿,再把我衣服扯烂了~”两人拉拉扯扯总算是到了老爷子面前,章宪把人带到一溜烟儿就跑了~ 姜桂籽笑着跟老师打招呼,“您老怎么过来了?
呵呵呵..… 我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晋合的人要过来谈项目合作吗?
你倒好,人影儿都没有!
还要我老头子抛头露面去接待人家?”
戚教授60多岁了,看所里的研究员什么的都跟看自己孩子似得,这会儿看着姜桂籽闲散地靠坐在椅子上,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姜桂籽见真把人惹急了,赶忙呵呵笑着站起身去扶老爷子,“您怎么说自己抛头露面呢~ 您是谁啊?
~ 这个词跟您不合适~ 不合适~ 我那不是替李伯看西瓜摊去了嘛~ 他午饭后说头晕中暑了,我刚好经过,那我能~ 啊~ 见老人~是吧~ 不管他啊?”
“放屁!
他身体壮得跟头水牛似得~ 常年泡在田地里,去年那42度的三伏天我也没见他中暑,这天儿他中个屁暑啊!
你少扯淡!
他那西瓜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来买?
摆个摊摆得那么没有技术含量,你还给人看摊儿?
你会用他那摊位上那杆秤嘛?!
你就给人看摊儿?
!”
“哎呀~ 您老别生气啦~ 我知道错了,我错了,错了错了,您坐着歇会儿~ 但您可别当李伯的面说人西瓜摊儿的不是~ 人真跟您急!”
“少扯有的没的,你对晋合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态度,故意不见人曲总的?”
戚教授到底还是护着犊子的,姜桂籽本科就是他的学生了一首到博士,这孩子从来都优秀,就是少了那么点冒头的积极性。
“没~ 我都没见过人家,能有什么意见啊~ 就是觉得,这跟资本家打交道吧~ ”姜桂籽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坐着用手拨弄戚教授桌子上一个小盆栽。
“我今天见了这个曲原,谈的问题也很实际,我觉得他倒是跟新闻里报道的不一样。
知道你有情怀,农业服务大众,大众还分有钱人穷人啊?
大众还分资本家和老李头啊?
你这是不是另一种偏见?”
戚教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伸手过去拍了下姜桂籽拨弄盆栽的手,“你别薅我的宝贝了~这是曲原的电话,麻溜打电话约时间见面,你现在手上的研究课题进展怎么样?
研究经费这一块儿回头你跟曲原也聊聊,我觉得他还是很尊重科学的,你别每天梗着脖颈,生怕丢了你知识分子的清高,科学研究离不开钱!
我也没让你跟人逢场作戏陪吃陪喝的~ 啧!!!
您越说越离谱了哈~ 合着我师兄师姐们平时都跟人逢场作戏陪吃陪喝的呗~”戚老头儿一听这话,噌站起来几步踱到姜桂籽面前,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你个衰仔!”
戚老头儿是广东人,但是在北方学习工作多年,很少说家乡话了, 但一着急也总会蹦出一两个家乡话出来。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干这些了?
老子最烦的就是这种风气,科学研究不是高高在上的,但也绝不能沾上丁点儿污泥!
你赶紧的滚!
明天跟人约时间见面,我明天要回北京了,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这个项目院里很重视,你别给我使绊子!
不然,我明儿就把你调回去北京,我让你在这闲云野鹤的养生啊?!
过得比老头子我还寡淡!
你说说你~ 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谈个恋爱?
你师母给你介绍的那些你每一个认真瞧瞧的,想干嘛…”姜桂籽一听老头儿要开始长篇大论了,赶忙站起身告辞,笑呵呵地伸手搂了下戚老头儿,“知道了~ 知道了~ 您行行好成吗?
我现在就去看项目资料,我一定把曲原搞定,不仅搞定,还搞得服服帖帖的!!
您等着瞧~”老头扔的座椅靠垫,在姜桂籽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砸在了门上,姜桂籽隔着门笑着喊,“晚上李伯说请您吃饭,您得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