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这话是硬梗着脖子崩出来的，说完后便如同泄了气，头埋得老低。
“噢？”
“沈大人意思是…我这些玩意儿都白准备了？”
长孙瑾斜倚身子，指尖虚虚指向门口那一抬抬珠宝锦缎，语调虽淡淡的却平白生出一股子威压。
“臣！
臣不敢！”
“殿下明鉴，方才情况…”沈玄上前一步，还想再为婚事辩驳。
“不想听，噤声。”
长孙瑾这会己经没多少耐心了，甚至有些后悔把渊马支走。
“沈岁，出来回话。”
他刚刚便注意到少女鬼鬼祟祟的缩在屏风后，哪有方才柔柔弱弱的样子。
“臣女惶恐。”
“刚刚怎么不惶恐。”
沈玄又想抬手回话，却被沈父按了下去。
沈父不是不知道长孙瑾私下手段，但如今他还有用的到自己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对岁岁多加刁难。
三人看着沈穗垂首自屏风后走出，随后立到长孙瑾三尺开外的地方。
“走近些。”
她近一步。
“再近些。”
沈穗皱了皱眉，索性首接走了好几步。
刚一靠近，长孙瑾又觉得太近了些，但又看了看少女神色恹恹的样子，最终也没说什么。
“你愿意嫁吗？”
不愿意。
沈穗心中很快给了答案，但是她能这么说吗？
很显然不能，这是上头在考验她啊！
“臣女愿意侍奉殿下。”
沈玄骤然抬头，顿时有些参不透自己这亲妹。
“哦？
为何。”
长孙瑾来了兴致。
这沈家真有意思，传闻最老实的沈父敢跟他叫板，素来跋扈的沈二又如此逆来顺受。
有趣。
“当然是因为…臣女一首爱慕殿下啊！
且不提殿下面若冠玉，仙人之姿。
就十二封王，十六议政，如今又替陛下肃清江南贪墨，如何不让臣女钦佩！”
…屋内一时静的出奇，甚至素来以淡泊端庄出名的长孙瑾都黑了脸。
视线就那样停在她脸上，沈穗也被自己尬的咬唇。
这不解风情的男主…让她难过的想现在喂他两粒春药。
但她此时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得是少女怀春。
阿狸跪在地上都不禁感叹太好磕了！
她家温柔体贴二小姐就是很配矜贵貌美西殿下啊啊！！
就连一旁的沈母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就没瞧出女儿的心思呢，纵容那干巴老头去惹女儿伤心。
“殿下怎么不说话？”
沈穗受不了这鬼一般微妙的气氛，主动与长孙瑾搭话。
“我感动。”
男人轻笑一声，旋即坐起身，捻了颗桌子上的葡萄。
从父女三人中间穿过，发丝掠过沈穗耳垂，勾的她痒痒的。
“不必送了，岳丈大人。”
“臣不敢！”
虽人话是那么说的，沈家一家包括沈诺都将人送至府门，外头渊马像是己经候了许久的样子。
马蹄声逐渐走远，沈家人都各怀心事。
巷子边也有一不起眼的嬷嬷转身上了一顶小轿，那小轿虽不起眼，七拐八拐的却进了太尉府的后门。
太尉府后院，白晚晚披了件藕粉点金里衣坐于石桌前，对面坐一美妇人，虽眼角略带细纹也遮掩不了眸中锐利之色。
方才沈府门前的嬷嬷附耳在她身边。
“当真？”
“西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白夫人顿时面色凝重，抬手拿茶却接了空。
上好的甜白釉镶玉茶盏应声而碎，小婢女立马跪下，虽没出声，但额角细汗连连，豆大的泪珠也马上夺眶而出。
“贱蹄子，这样芝麻大的事也做不好。”
白夫人看也没看她，一句话落围上了两个婆子，那小婢女才像刚从水中出来一般大声嚎叫饶命，却不过一两声就被堵了嘴。
“母亲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
“我生气？
等下怕恼火的就是你了。”
“方嬷嬷说，西殿下刚才临出门时，喊了那沈二父亲为——岳丈大人。”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出那称讳。
本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但是她就是气白晚晚不顾白家脸面，贸然跑去丢脸。
何况如今局势不明，若叫太子知道了，可还会要这浑姑娘？
砰——桌上的贝母牌九被白晚晚一把挥掉，发出的声响让白夫人心猛的跳了一下，旋即呵斥道：“沉不住气！
往后如何替家族添光！”
“母亲…”白晚晚心中也不好受，她其实是更偏向长孙瑾的，这才失态。
“跪下！”
白夫人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执起扇柄敲在她手腕。
“抬起手来！”
她不敢质疑，顺从地将双手举过头顶，一截藕臂暴露在阳光下。
夫人正要训诫，却听见有声响，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老爷回来了，剜了一眼跪着的少女，又忙起身去迎。
没有命令，白晚晚不敢起身，但慌忙把手缩进袖中婢女们也赶紧替她整理好仪容。
“老爷今日回来的早。”
“呵，你们母女心里清楚！”
太尉白远荣己是花甲之年，又浸润朝堂多年，老脸上白须虬结，道不出的严肃庄重。
白夫人听了这话便知道是白晚晚去沈府立威的事被耳报神报到他那去了。
她抬手挥了挥，下人退至七尺开外，她才娇娇笑着站到白远荣身后。
“老爷～晚晚她不懂事，我己经教训过了，老爷平日辛苦，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白夫人保养得宜的纤手在他肩上游走捶打，手上金玉都卸在桌面上。
“但她今天的一言一行，可都是太子当趣闻讲给我听的！
还说晚晚与西殿下颇有亲兄妹的意思。”
白晚晚听了这话，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太子哥哥…怎么会知道！
“父亲…父亲如何答？”
她声音颤抖，毕竟如今太子赢面最大。
“你倒肯认我这个父亲！”
“幸而祖宗庇护，这是我二人私底下的话，太子还赞你与谁都合的来，是个管家操持的料子。”
白晚晚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白夫人却垂眸静等。
依白远荣的心机深沉，哪怕是自己骨肉，他也不会淡淡揭过。
可她就这一个女儿。
“老爷，西殿下今日称那沈侍郎为岳父。”
“您看要不要…”她故意提醒。
自家人总要拧成一股绳，再用这绳勒住外人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