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将死之人,无非两种,穆剑袁却是坦然面对之辈。
月黑风高夜,刑部死牢下,她毅然接受狱卒拿来的大刑架,随同衙役走向死牢北侧的阴司殿。
这是一处凌迟的刑场,自广書武德初年来,凌迟处死不过区区数人,远远隔着一扇铁门,火把熏烟,凌迟刑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厉鬼在无声哀嚎,呼吸中充盈着一股血腥气,受一趟凌迟酷刑,无疑是闯一遭地狱十八层。
“哎,认命吧!”
穆剑袁缓缓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一段炼狱般的煎熬,毕竟人承受凌迟酷刑,不会马上死掉,那是一个慢慢被折磨至死的过程。
突然一阵黑雾如风一样呼啸而来,覆盖本就不多的烛光,阴风紧紧缠住一群狱卒不放,刀光剑影好不激烈,一时间竟分不清敌我,看这架势多半是浑台府的人出手了。
“嘘,快跟我来!”
突然死牢一角伸出一双神秘手,把穆剑袁拉了进去,黑衣人十分利索地打开脚镣手铐,带着穆剑袁一溜烟儿消失在死牢东侧。
不到一刻钟,黑雾消散,死牢的混乱也渐渐停止,除了几个遍体鳞伤的狱卒,东北角的一段镣铐,却不见穆剑袁的人影。
究竟是何人,那么快把穆剑袁从凌迟刑架上救走了?
隼兴象听说死囚逃跑,吃惊之余也赶到阴司殿察看情况,想从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素不知隼兴象这一次彻底失算了,本想让浑台府小道制造黑雾疑云,趁乱顺走穆剑袁的红符,再等穆剑袁被凌迟处死后,吸取红符的元灵。
谁知,竟然让穆剑袁在眼皮底下逃走了。
这怎么能行,毕竟红符还没到手,不然浑台府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
借着一道月光,穆剑袁紧紧跟着黑衣人沿着死牢的密道一首逃跑,丝毫不敢停歇,生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跑不掉了。
她要抓住这一线的生机,好好活下来,只有活着,她才能济世救人,才能替父王平反,为亲人雪恨,夺回属于自己的广書皇权。
很快,穆剑袁跟随黑衣人跑到密道口,那是一处狭窄的臭水沟,沟里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色照到黑水里浸泡的残羹烂枝,恶臭熏天。
为了逃命二人不顾恶臭钻出洞去,快爬到洞口室穆剑袁心翻不止,几乎作呕。
于是,借着夜色,二人钻出数百丈深的破洞。
终于离开了死牢,看着漫天的星月,穆剑袁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从地狱重回人间,二人觉得暂时安全了。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小女子不胜感激!”
穆剑袁向黑衣人打听其身份。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救你一命才能赎我的罪行!”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穆剑袁的提问,而是带着她往玄都观方向快速赶路。
西更天的山路,安静得可怕,稀疏的树丛随风吹过,发出唰唰的奇响。
突然山道上蹿出一群怪物,头戴鬼面,身披翎甲,锋利的弯刀寒如月色。
还未等穆剑袁二人反应过来,千刀万剐往丛林中劈来,首逼二人。
“小心!
这是鬼翎卫。”
黑衣人一边保护穆剑袁躲避刀砍,一边拔剑自行防卫。
刹那间,黑衣披风被撕粉碎,黑衣人身中数刀,刀刀砍在要害之处。
传说广書历代皇帝身边有一支神秘的鬼翎卫,冷血狠辣,神出鬼没,他们绝对忠诚于皇帝,战斗力是千里挑一,万里无敌,经常帮助皇帝排除异己,维护皇权独尊。
穆剑袁才从死牢逃命,又遁入险境。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丛林中射出数支利剑,瞬间解决鬼翎卫领头,紧接着十几个少林罗汉围住鬼翎卫,个个金刚不坏,稳如泰山,瞬间除掉一众鬼翎卫。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请恕罪!”
为首的僧侣向穆剑袁稽首。
“你是?
段旅帅!
见到你真的太高兴了,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穆剑袁终于认出了光头的段守进。
记得,北呈门一战,林舒太子殒命,段守进被玄甲军捉拿,杳无音讯,本以为难逃林擘的毒手,如今患难重遇故交,穆剑袁的心情何其复杂。
段守进的这些日子确实一言难尽:“公主,属下自北呈门解成舒太子之围,败于玄甲军,由大将慕容持节押送至死牢,但慕容将军有好生之德,况且又是在下的同门师兄,给我一条生路,不料被鬼翎卫首领度杀郎发现,慕容将军遭遇不测。”
“如今慕容将军一家大大小小都被赶尽杀绝,唯有其子慕容慧德尚且幸存。
哎,世道无常,广書天下恐生变乱!”
说到此处,段守进深深叹了一口气。
山野悄然寂静,突然发出“嗤嗤”的声音,伴随一股烟火的焦灼味,还未等穆剑袁反应过来,黑衣人一把就将其扑倒,用身体护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
数十个鬼翎卫的尸体上燃起一阵烟火。
“嘭”伴随一记巨大的爆炸声,鬼翎卫被炸得粉身碎骨,黑衣人忙于保护穆剑袁,来不及躲避,不幸被炸断两条腿,几乎欲奄奄一息。
段守进一众,拍掉身上的泥土,清点完人数,扶起穆剑袁,见她安然无恙,轻轻嘘了一口气。
正准备拉起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却发现此人己经气若游丝。
“啊,慕容将军,怎么是你?”
段守进轻轻揭开蒙面人的黑布大吃一惊。
但见此人浑身是血,双腿己经被炸断,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玄甲军首领慕容持节。
穆剑袁也感到很惊讶,为什么身为堂堂玄甲将军的慕容持节会出现在死牢,又以身家性命为代价,费尽心思地把自己救出来。
按照常理分析,慕容持节不应该是林擘的人吗。
现在,林擘要对成舒太子的麾下赶尽杀绝,慕容持节反其道而行,拯救穆剑袁,他这是要和林擘对着干吗,种种现象着实让穆剑袁感到不可思议,更无法理解。
“咳,永清公主,我有罪啊!”
重伤的慕容持节强行支撑虚弱的身体,看来有话要和穆剑袁说。
“慕容将军,有何遗言?
我等侧耳倾听。”
穆剑袁怀着复杂的心情问道。
慕容持节靠在碎石边,将身用小刀割开背部皮肉,取出一支断箭,呈与段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