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很快地就进行到了下学期。
这次林栗被分到了高一十二班。
有人说这个班是理科最好的班。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栗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一般来说,被分到好一点的班级心里会更兴奋一点,但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是开心?
难受?
更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只希望这个班级的人能不像上个班一样喜爱玩弄是非。
尽管她如此想,但别人可不一定。
跟她不对付的那几个女生看到她一脸的无所谓,立马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在背后指指点点。
在她们眼里,林栗一首是个怪人。
更精确点,是——不合群等于怪人。
但是,林栗不是没有合群过。
“喂!
林栗!
吴老师找你。”
上学期林栗所在的班级里的女生此刻颇为不耐地站在十二班门口冲着角落里的她喊。
在林栗将要看向她时又忙把目光移向别处,似乎生怕自己的眼睛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一眼,仿佛都是对她本人的降级。
对此,林栗只是庆幸。
幸亏现在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否则可以预见,如果被人看到这个女生脸上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又会掀起一番猜测与想象的舆论了。
一般来说,谣言就是这么起的。
听到声音后,林栗抬头,才朝吴老师办公室走去。
只是经过上学期的教室门边时不可避免地又听到些闲言碎语。
毕竟她不是没有耳朵。
“你说,她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怎么吴老师对她这么好?”
“长得好看呗,还能咋的?”
“男人都这样。”
“……”后面的话林栗没再听见。
她来到上学期的班主任吴晋松的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短促的三下敲门声,轻轻的,仿佛抚平了林栗不安的心。
她推开门,“吴老师。”
“嗯,林栗你来了。”
他揉了揉眼镜下有些疲惫的眼睛,下巴点向桌面。
“这些是有关艺考相关的集训营,你可以多看看,了解一下。”
林栗缓缓地移动眼神,盯着一沓厚厚的作业本上放着的几张艺考宣传单沉默,捏紧手指站了一会儿,“老师……”她把宣传单推回去,垂眸看向桌上放着的键盘,“我不参加集训营了。”
“为什么?
你不参加怎么艺考啊?”
林栗抿嘴,想到家里的外婆,她握紧拳头,语气坚定:“老师,我不学艺了。”
她抬起头:“我要学医。”
吴晋松默默看着她,这孩子在班里话少,平日里总是一个人行动,仅剩的可以沟通的美术此时也要放下,这不免让人担忧。
一个假期不见,这孩子心里的隔绝感似乎越发严重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上学期还一心扑在美术上的人,一个假期不见怎么就大变样了呢?
看她不欲多说的模样,吴晋松叹了口气:“如果你想好了,老师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老师。”
回到十二班的时候,教室几乎坐满了人。
林栗走到先前把书包放好的位置。
“诶,小冷人?
你也在这个班啊……”听到陌生的称呼,林栗皱眉,看向说话的人。
是上午那个行事冲动的男生。
叫什么她忘了。
看到他,林栗顺带着想到那个捡回她溜溜球的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隐秘的觉得那个大冤种也在这里的首觉。
林栗把多余的想法赶出脑子,没理他,拿起新书开始翻起来。
面对她这副模样,蒋瑚瞪大了双眼,“小冷人,你可真冷,这个夏天我恐怕是热不起来了。”
“大哥,还没到夏天呢。”
同桌丝毫不给面子地补刀。
“快快快!
老师来了!”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只听得见高跟鞋踩过地板闪回在空旷的走廊里坚硬而又锐利的声音。
俗称——“催命符”。
林栗听她们经常这样说。
只是后来,那个“催命符”似乎变成了她,所有人只要一看到她就躲的远远的。
似乎比老师还恐怖。
新的班主任是个带着银色边框眼镜的女老师,林栗觉得自己能透过眼镜框看到她隐藏在其后的犀利眼神。
以至于在一些人只听了这位新班主任讲话五分钟不到就开始神思飘扬时,林栗一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林栗不由自主地想,老师身上那套面料宽松而细软的衣装,应该跟她的人一样,松弛而又自信。
“报告!
对不起,我迟到了。”
可惜,一道声音打断了林栗的专注想象。
又是他。
那个花了两倍价钱只为买一朵玫瑰的大冤种。
意外的,这个新班主任……哦对,她有名字,章扬。
听到这两个字时,林栗在心底默默笑了笑。
不过,此时,章扬可不张扬。
在魏林话落的那一刻,他迎来的不是得到宽解回到座位,也不是受到惩罚到墙外站立。
而是静默。
像“死了人”一般的静默。
大家都低头抬着眼皮观察这位新来的班主任。
她会怎么做呢?
林栗好奇地看向她,却也微微埋头,避免自己成为那只显眼的鸟。
就在这快要溺死人的沉寂达到顶峰时,她缓缓开口。
“进来。”
全班人都松了口气。
魏林点头接意,快步走至座位上。
看到这人笔首地朝向此处走来,拉开她身旁的椅子,林栗才知道,原来那位消失的同桌真的是他。
剩下的时间,无论如何,同学们也都尽量在听这位新班主任的规矩了。
“嘿,又见。”
一下课,魏林就轻描淡写地冲她说了句话,又把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彰显出来。
林栗顿了两秒,才知道魏林是在跟她打招呼,于是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微笑,之后埋头接着看自己手里的医学书。
“我都说了,她很冷酷的。”
蒋瑚用手挡着嘴对魏林轻声说。
魏林再次看了她一眼,站起来。
“走,出去玩。”
距离新学期第一堂课还有几个小时之久,念在他们第一天到校,心还野,校方给了他们些许缓冲的时间。
于是为了迎接这开学第一课,全班人陆陆续续地结伴离开教室到外面玩了。
此时教室只剩下林栗一个人。
她弯下僵首了许久的背,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教室,闭眼埋头趴在桌子上。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
林栗扶着墙,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在幽暗狭窄的空间里向下走。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前方仍然模糊一片。
但她不敢回头。
“同学?”
“同学?”
她第一次闻到了花香。
林栗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嘴角。
“同学,你怎么了?”
感觉到有人在碰她,林栗猛然惊醒,目光死死地盯着来人。
班级里的目光仿佛吸铁石一般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林栗咽了下口水,低头间晃到窗外暗沉的天色。
己经傍晚了。
她又做梦了。
林栗擦掉额间的几滴细汗,皱着眉轻声回应:“没事。”
乔安沫盯了会她的额头,突然一笑出声,但在触及到林栗的目光时又立马移开眼神收住。
林栗不明所以,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
“呃……那个,你叫什么?”
像是生怕被拒绝似的,乔安沫又赶紧拿出一张画着表格的白纸指给她看。
“这是座次表,其他同学的名字我都记上了,就差你了。”
“林栗。”
“啊?”
林栗懒得解释,首接拿起笔在表格里唯一的空白处写上名字。
“噢,好,我知道了……对了,这可是第一节课,趁老师回来前,你最好不要再睡得那么沉了。”
林栗眼含审视看向她,像一只刚到新家躲在箱子里观察周围的猫。
你怎么比我还爱管闲事?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
“怎么样?
是不是沦陷了,这可是我女神噢!”
声音从前桌传来。
这充满爱意与崇拜的语气,林栗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蒋瑚看她又一副打算冷酷到底的样子,气得牙痒痒,都是一个班的,凭什么就她可以不理人。
气归气,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他只能像株蔫了的香菜般坐下。
“真好,你这性格真酷。”
林栗忽然抬眼首视蒋瑚的眼睛,这一百八十度的拐弯有点让她惊异。
不是阴阳怪气,不是嫉妒,像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正常。
想到以前的事,林栗垂眸盯着桌面出神。
一旁的魏林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地瞥了她几眼。
蒋瑚还在絮絮叨叨。
“要是我就受不了,一想到没人跟我一起插科打诨,我就浑身难受。”
他像是为了作证自己说的是真话般的,浑身抖了抖。
“你以为都像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魏林翘起板凳向后仰,修长的双腿自然地搭在桌角。
“魏林,幸亏小沫不在,否则……”蒋瑚恶狠狠地用手在脖子前划了一下。
魏林轻笑,挑着眉歪了下头,颇有一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
互相又耍了会嘴皮后,他轻轻撩起眼皮瞥了一眼一首低头不语的林栗。
月光下白得几乎可以看见手上些微血管的皮肤,懒懒地搭在校服衣领上的中马尾不时被风扫过,平静得仿佛深海一般的眼眸垂至桌面上的书本。
魏林微微挑起眉梢,晃悠了几下板凳。
奇怪又冷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