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苦难无法使人高贵,反而使人卑微。
它使人自私,猥琐,狭隘,猜忌。
它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在细小的事情上面,它没有使人超越本身,却使人称不上真正的人。
仙窟千载,终不过黄粱梦一场。
甜腻的巧克力奶解不了杜康未解的愁,清醒与沉醉之间,麻木更接近死亡。
在梁载28年的小半个人生里,论不上幸与不幸。
人们总是喜欢故事跌宕起伏,失败,痛苦,绝望,终于触底反弹,惊艳所有人。
可爽文终究是属于小说的精彩,故事中的当事人在看不见终点的磨砺中渐渐晕眩,便是挺到了故事结尾,拼了命挣出个主角,回头遥望,“精彩”的一生中,只剩了机缘与幸运。
那些白日的折磨与拼命,夜晚的迷茫与失望,痛苦、不堪、迟疑、无望在成功这个巨大的光环的笼罩下,归于矫情。
哀莫大于心死,坚强的人更是如此。
梁载不是一个自由热烈,勇敢无畏的人,从来都不是。
得益也失利于出生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梁载有着还算富足的物质生活,爱着的家人。
然而,自祖辈起始的成功,让成年人们有着隐伏在温和下强烈的控制,独生子被寄予的超越前人的厚望压抑着童年的欲念。
割裂又剥离。
物质的富足与隐藏的绝对控制将一个人的欲望降到了最低,然自幼年来被迫与长辈同龄时期的比较引导着梁载不断质疑着自身的能力与未来。
什么是擅长?
第一名?
不,是每一次,都是第一名。
对完美主义的无意识追求,不会让人变得多好,只会在不断看到无法实现,不得满足中,厌恶,怀疑,苛求,首到——胜利也无法带来真实的喜悦。
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梁载受到的不可谓不是极好的教育了。
他们教她君子端方,不蔓不枝;也教她取像于钱,外圆内方。
纵横捭阖,谋算人心又怎么称不上帝王之术。
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在知事的年岁里,梁载总是在想,自小的高度敏感与无意识的揣摩和自责,究竟是天赋的恩赐还是教育赋予的结果。
不过,这些对于将将而立之年的梁载来说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时光和经历是支完美的纸擦笔,将点点片段勾勒出的个性,天赋,缺陷,人格渲染成片。
任何事物都是双刃剑,她从来都知道的。
敏感带来的,是对万事万物感知的能力,知所求,而后为我所用。
谨慎是附赠品,谋定而后动,若你从未将后背交予旁人,背刺也大概不会出现在你人生的词典。
但同样的,不信任是梁载最大的底牌,也最是她难以快乐的源泉,“我解世事无恶人,痛苦,终自留我心。”
尖锐的首觉与事无巨细地观察中,陌路,亲人,朋友,相近与相远的关系网中,很难固执地确认谁是坏人。
人们为了自己的立场振臂高呼,摇举的臂膀误伤了周边的花蕊;微小的尘埃躲入人群,轻轻便被震颤的力量,谁能责怪他们没有聚拢在自己空旷的落足处旁。
人生海海,总是这样。
十六岁啊,少年赤忱的热血开场,也是那段痛苦与煎熬磨砺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