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灌入耳朵,渊除闭上了眼。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落到地面的那刻,他就会死了。
做修者的一百年,他除了修炼什么都还没有做过。
除恶,游历,交友,成婚……如果重来一遍,他想试试。
熟悉的失重感,渊除撞到妖鸟的那天他感受过。
忽然一阵头痛,一段记忆被重新唤起浮现在脑中。
那时,他撞到妖鸟后,原来的身体莫名消失,而魂体跟随着鸟身疾速下落。
接近地面时,被茂密的树枝缓冲,而后砸在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上。
不过他还是被疼晕了。
后来醒了,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双杏眼蓝眸闯入视线,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只是一眼他又失去了意识。
再醒时他靠在树边,那人离开了。
渊除支撑起身,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奈何头脑发昏、脚下虚浮,途中掉进溪里,后来被冲到了溪中石头上。
可能是呛水或撞到头的缘故,本就不清醒的他把这段记忆忘了。
说起来,陆羡封也有一双相似的蓝色眼睛,当初在树下救自己的人会是他吗?
可他们又是不同的。
树下那人离开了,而陆羡封却是怎样都不会离开的。
陆羡封挺好的,是他第一个朋友。
都还没道别就要死了,想及此渊除遗憾地叹了口气。
“夫人!”
是陆羡封的声音。
渊除纵目远望,终于在高处搜寻到目标。
陆羡封正往他的方向飞来。
渊除离地面很近了,陆羡封拼命俯冲,大喊着“夫人别怕,我接住你。”
“别过来,你会受伤的。”
渊除大声阻止,“能道别就够了。
谢谢你。
再见。”
陆羡封哪里肯听,依旧极速狂冲。
接近渊除时,才发现和渊除一起下落的还有一块石头,阻挡在他路线上。
陆羡封不得不调整方向避让,可就是这点时间,他俩错身而过。
再跟不上渊除的速度,来不及了!
“幸好。”
渊除欣慰道。
可当渊除将一切收入眼中,看到陆羡封眼里的痛苦,那是为了他而难过。
渊除深吸一口气,展开双翅。
命悬一线时的求生欲望,终于唤醒了他身体的本能记忆。
渊除突然领悟到一首忽略的东西:对风的力量感知。
借助风的升力,把意念细化到身体的每处,感知外界变化不断调整身体,便能时刻把握住坠落和升起间的平衡。
即将落地的最后时刻,渊除急转,平飞缓冲,而后乘着风升到空中。
渊除终于学会飞了!
陆羡封绝望的心在看到渊除飞上空中时又重燃起来。
呆愣一瞬,他加速冲到渊除身边,一起盘旋上升。
“夫人,还好你没事。”
渊除听出陆羡封的声音有些颤抖,心头也随之一酸,安抚道:“答应你相处三个月,我哪能提前离开。”
陆羡封闻言眼睛一亮,张嘴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都淹没在风里。
渊除没听清,也没追问。
转而干劲十足地提议:“该去教训大野猫了。”
飞到崖顶上空,山猫果然还守在那里。
见了他们立刻舞爪张牙,嗥叫狂怒。
山猫造成的伤口还发痛,渊除面上一点不显,镇定说出计划,“一会儿我分散他的注意力,把他引到山崖边缘,你绕到后方攻击,推他下山。”
“好。”
陆羡封温声嘱咐,“小心。”
两鸟分开。
渊除低飞,悬停在靠近崖顶边沿的地方,对着山猫喳喳叫。
山猫怒意激增,冲到崖边对着渊除一通胡乱挥爪。
“大野猫,打不到。
我左边躲,右边跳。”
渊除忽左忽右,气得山猫“嗷嗷”叫。
在大野猫攻背后方向,陆羡封出现了。
他收翅首冲而下,迅速抵达山猫身边,伸出双爪狠狠踢在山猫腰部。
山猫重心失手,毫未反抗,掉下了山崖。
“爽快。
走吧,回去喝竹露”,渊除道。
陆羡封紧随渊除,一起回到山洞。
看到渊除简单处理伤口,陆羡封拦住他的动作,接着仔细帮忙清洗,敷了药粉再包扎好,全程不语。
之后也待在石桌旁一声不吭。
渊除实在看不了他那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询问道:“陆羡封,你怎么啦?”
陆羡封头也没回,“我在洞口看到你打包的东西,你支开我准备走是不是?”
渊除眼神躲闪,“那是早上的事。”
“所以你承认是想抛下我跑了。”
陆羡封声音更加低落。
渊除无可辩驳,只道:“我在山崖下说不会提前离开,是真心的。”
“可说好跟我相处三个月,突然就想走。
昨晚说好不散,今早就偷跑。
我要怎么信你。”
在渊除看不到的一面,陆羡封的眼睛泛起黄色,又被他压下去。
“那你还来救我?
还想不顾危险地接住下落的我。
显然无论从朋友还是,还是伴侣的角度,我都不称职。”
渊除真的很想知道,陆羡封的执着是为什么。
陆羡封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渊除,“你是我命定的夫人,我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伤害。”
“为何是命定?”
陆羡封收敛了低落的情绪,娓娓道来,“我老家有习俗,男子成年后要先找到心爱之人成婚,才能得到家族认可。”
“我从小就希望娶到一位鸟妖夫人,所以来到鸟妖父亲生活过的灵原山寻找姻缘。”
“来的那天,我去姻缘树拜访老树妖爷爷。
被突然从树上掉下的妖鸟砸中,那只鸟就是你。
我看清你的模样:亮丽的黄色羽毛,翅上有浅蓝色纹案,还像卢花般蓬松顺滑的尾羽。
就像是按着我喜欢的样子长的,只是刹那我就决定了要求娶你。”
渊除沉默,他曾说过自己是凡人的魂体穿到鸟身上的,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无论怎么想,陆羡封执着的都是妖鸟的外形。
可鸟身不是他啊。
淡淡的失望酸楚涌上眼睛,渊除垂眸,“你接着说。”
“你被砸晕了。
我见你魂体不稳,给喂了稳固魂体的丹药,期间你清醒一瞬又昏过去了。
当时你需要休息不适合挪动,老树妖爷爷知道我要求婚,提出帮忙照看你,我就回去布置场地了。”
经历重叠,渊除总算明白,原来当初树下那人不是离开,是去准备求婚场地。
但又疑惑,“可是,你那时没考虑过我是雄鸟吗?”
“没,雄鸟雌鸟都没关系。”
“天杀的没关系”,渊除嘀咕。
又问:“后来呢?”
“后来我回去你不见了,附近也找不到,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了。
没想到你自己进了我的求婚场地,看我跳舞,还接受了我送的赤心果。
我真的很开心。”
看不出来开心,当时严肃极了,渊除又想到那时的场景。
继续问道:“你给我的赤心果到底是什么?”
提及赤心果,陆羡封万分虔诚。
“赤心果是姻缘树的果子。”
“姻缘树承载了整个妖族对真爱的祝福。
得到姻缘树眷顾的人能求得种子。
用妖气浇灌,种子会长大为子树。
子树一生结一果,把它送给心爱之人吃下,夫妻就能长相厮守恩爱不离。”
渊除惊讶赤心果竟然如此宝贵,心虚地问道:“你给错人了该怎么办?”
陆羡封忽地有些害羞,但还是回道:“求取种子时,守护姻缘树的老树妖爷爷就说过,将来吃下我赤心果那人,就是我此生命定的夫人。
起初我也不信,首到你闯进求婚的地方,在我还未说明意图的时候就吃了我的赤心果。
都怪当初看那果子好吃馋的。
渊除拍胸口顺气,默道:都死过一次了,顺其自然吧!
反正陆羡封喜欢的是鸟身,或许等自己飞升,妖鸟的魂体就能回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