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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精选阅读西湘记之六零年代》精彩片段
画风一转，这头清芬还在另一间屋里等着报信儿。
还未等到她乐见的结果，相反，抽风似的疼痛在几分钟后又再次席卷了她，大脑里疯狂地胡思乱想。
异常的“哐哐啷啷”之声，平时并不多见，那是板车压过湿润泥土发出的音乐。
板车...清芬想不对，肯定不是稀庆！
他每次回家都要带白糖猪油和水果，还有湾里其他人要捎的帽子兩伞水鞋之类，行李虽多，但也绝到不了租板车的地步。
清芬又想到了亲妈，她前些日子伤了腿，难道是妈妈让某个兄弟推着，来照看自己？
“姨，是我娘来了吗？”
待产妇怀着希望尖着嗓子大喊。
没人应她。
是我猜错了，清芬自嘲地摇摇头。
公公远在工地，婆婆小脚走不动，谁会去报信？
再说敲门的男子也不是……虚掩的房门被风刮得忽扇忽扇，吱呀作响。
梳妆台上的煤油灯幸得灯罩护着才未被吹灭，而盆中的火花却肆意飞溅，失了准头。
“怎地门也不关好？”
清芬忘了莆英的嘱咐。
她恐烧了蚊帐，一边叫着姨，一边扶住腰，趁疼痛没那么强烈时硬撑起身子，向侧门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热流突然从体内倾涌而出。
羊水破了，洒了一地。
清芬既紧张又担心，未生过孩子的初产妇，没有经验可循。
灶房与她的房间隔了十多米远，平时扯开嗓门还能听见一两句，但此刻清芬痛得只有倒凉气的份，即使有几声呼喊估计也与风声无异。
清芬乱抓乱挠，脑海反复搜索妈妈传授的一点点生子知识：生时要用尽全身力气，必要时可以自己咬断脐带。
要用力？
清芬可真不是盖的，她是全公社妇女们的典型，平时上百斤的重担挑起来也不在话下。
尽管未吃晚饭还闪了腰，但那种要强不服输的意念犹存。
她憋住一口气，先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竟然全放空了。
什么去北京呀，什么闲言碎语呀，什么公婆的唠叨呀，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除了她的喘气和微弱的呼喊，连身体内的滑动竟也那么明显。
奇怪的是，清芬此刻竟然还听到了新生儿微弱的哭声……时间在静寂中略过。
“住手，快住手！”
突然，灶房那边传来女子的失声尖叫，如裂帛般震断了清芬头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她吓得一激愣，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力。
屋内煤油灯的光亮渐渐变弱，“啪”的一下熄灭了。
唯有脚踏前的炭火却依然明亮，照亮了血水中那个被脐带环绕的婴儿，也照亮了那个瘫倒在地上，己经昏死过去的产妇。
灶房那边，莆草的意识完全被女儿稀玉的回归占满。
莆英和莆草口中的稀玉、玉儿，大名叫做吴稀玉，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家里捧着的小公主，含着怕化了的小宝贝。
稀玉是莆草的小女儿，稀庆的妹妹，也是清芬的小姑子兼死对头。
对莆草来说，这小女儿，跑出去两年毫无音讯，怎么托人找也找不到，现在突然回来，怎会令她不激动？
“小祖宗，真的是你吗？”
莆草摸着稀玉的脸和手老泪纵横。
“你怎地变得这么胖？
娘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我的儿呢，你叫为娘好生心痛。”
莆英见姐姐身子在抖，赶紧拉来一张木凳，将莆草安置在稀玉身边坐下。
“姐，你稳着点，娘儿俩慢慢唠。”
稀玉张了张嘴，话还没说，眼泪便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儿啊，你这是怎地了？
有什么委屈跟娘说。”
莆草心疼得像打翻了油盐罐。
“哇一哇哇一一”稀玉哭出声来，像个任性的孩子，无情地渲泄自己的情绪。
莆草也跟着不停抹眼泪，悲伤让她的咳嗽变成了闷锣。
莆英忙活了半天，见始终问不出稀玉一个字，反惹得姐姐莆草难受，心头蒙上一丝不耐烦。
“玉儿住嘴！
莫以为哭能解决问题？
你当年屁都不放扭身就走，你爹你娘七魂丢了六魄晓得不？
有事道事！
我们现在没骂你就不错了，你还委屈个啥？”
“她姨你……”莆草扯了扯妹妹莆英的衣角。
自己的女儿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动一根指头，哪听得外人的责骂。
“好好好，你问！”
莆英明白姐姐不想他人越俎代庖，于是忙从一旁搬来摇篮，指了指里面的小娃儿，拍了拍姐姐让她看，“你问问这娃儿是怎么回事。”
“娃儿？”
莆草闻言一惊。
立马抹泪细看。
哎呀乖乖，摇篮里，竟然躺着一个两乍多长的小“精怪”。
小脸蛋红红的，小胸脯一起一伏，一头乌黑的绒发软软地覆盖了整个脑袋。
由于莆英的搬弄，小嘴儿竟然发出了颤颤的哭声。
莆草先前听莆英说稀玉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以为有其他大人在场，然而往周围寻了一圈，屋里除了她们仨也没别个，才意识到另外一个人指的是这个小娃儿，莆草有些疑惑。
“呵，我倒没在意，清芬生了？”
“不！
是你女儿带来的！”
莆英挥了挥手，指向了外甥女稀玉，“来历不明！”
“啥？”
莆草看着小婴儿，又看看稀玉臃肿的身材，眼睛里顿时写满疑虑。
“玉儿，谁的？”
稀玉用衣袖拭泪并紧闭着嘴，把脸扭向一边。
莆英下意识捅了捅姐姐莆草。
“我都问好半天了，没用！”
“你这昏了头的孩子！”
莆草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稀玉的形态倒像个刚产子的母亲，但婴儿才生几天她就回来，这后面的故事可耐人寻味。
“姐，差点忘了！”
刚莆草不提清芬还好，一提清芬，莆英才想起另一间屋子还有人等着她。
“你俩先唠着，我得赶紧过去看看那大肚婆。”
莆草赶紧拉住莆英，紧张地说：“等一下！”
“怎地呢，清芬没人陪会出危险的！”
莆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不敢再耽误。
莆草拽着莆英的手站起来，将她拉到一边悄悄说：“我没想到玉儿会带回个娃儿，她现在啥都不肯讲，莫不是有见不得光的事？
你也晓得清芬以前一首不待见她，两姑嫂见面就掐。
稀玉要面子的呢，现在咱们没搞清楚，就先瞒着清芬好不好？”
莆英想了想，觉得此话在理。
“行！
瞒着！”
“还有……”莆草并未放手。
“玉儿这身体太差，一路上肯定着了寒。
要不辛苦你去请下郎中？”
“啥？”
莆英张大了嘴，急忙把手从姐姐莆草怀里抽出来。
“姐，你糊涂了吧？
清芬都那样了，我说请郎中你不让。
玉儿还能动呢，她带了娃儿来，你不怕郎中晓得后说三道西？”
“哎呀，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没想到这一层。”
莆草垂下眼，朝莆英摆摆手。
“那你快去！
记得瞒着清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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