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神有个缺点，就是它太完美了。
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年不敏两把长波刀，一把砍断了，一把卷刃了，钩爪在一次飞跃中被砍断，炮弹全空，就连他的操作舱上，都有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呼，差一点，就要退出游戏了。
饶是它们的单体实力相比较破坏神再差，虫海战术，也足以吞没他。
或许，这次换乘狼蛛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番杀戮后，年不敏冷静了下来，默默地思索着这次战斗的得失。
他倒不是后怕，毕竟虚拟现实进入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也不是上头的人，在第一次击杀螳螂怪时他就基本判断出了它们的实力和智力水平，没有绝对把握时，年不敏永远不会让他的情绪战胜他的理智。
他下意识去找口香糖，却想起来自己这是在虚拟世界中，没有口香糖。
显示器上，那些绿色光点在半个小时前就己经散落在他的西面，却并没有进场支援，而是在那些螳螂怪物都似是被年不敏疯狂的杀戮惊怕住、开始想要逃跑的时候，开始截杀它们。
如果不是他们出乎意料地按兵不动，他连这点伤都不会有，虽然，他从没有把自己存活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年不敏仰头看向天穹，此刻，那里湛蓝无垠，云层细碎地铺开，染上粉红的色调，天穹美的不似人间。
......“哇啊——！！”
退出虚拟世界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几乎要响彻世界的哭声，他摘下头盔，甩了甩己经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抠着耳朵皱眉向哭声处看去。
一个女生，正跪在教官面前哭，她身旁还有一些女生和男生站着。
却都面若死灰。
“什么？！！”
年不敏刚习惯性摸进口里的口香糖差一点就吐了出来，“你说我们在里面死了就是真死了？！！”
年不敏想骂娘，我特么差一点就折里面了啊？！！
怎么进之前你不说啊？！！
一旁的同学脸上一脸后怕，“幸亏我求稳选了守护者，还拉着那些老鼠怪往那些npc身边冲，要不然，你现在可就见不到我了。”
年不敏想现在不是我见不见得到你的问题，是虚拟世界怎么会造成死亡的问题，他想起来最后那个女声似乎还要说什么，不会就是这个吧？
他抬头看向教官的方向。
那人说是教官，其实也只是一个或许比年不敏他们也大不了几天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衣，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花纹像一双双游鱼，而他像大海。
他正静静地转头看着窗外，阳光在那里耀眼的倾泻着。
“海风！”
“教官！”
很多刚刚退出，和一些正跪在死去那男孩身边的少年们咬牙切齿地看向他。
他却仍然静立，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首到年不敏出来后几分钟，他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在自己脚下哭泣的女生，她在十几分钟前，还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胳膊，而后是袖子，再然后是裤腿，首到她真的累了，一个人在那里有一声没一声地抽噎着。
海风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用力地甩开，而后她哭的声音更大了。
海风也便干脆不再去管她。
“第一次投放你们的意识进入禁区，居然只有一的阵亡，不错。”
他清了清嗓子，夸赞道。
年不敏下意识笑了笑，没敢大声。
“你们是我第一次教的学生，实话说，如果有办法，我也决计不会让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那样危险的战场。
但是，很可惜，这是九府最高贵族议会发出的命令，作为签署了九府黎明计划的人，你们，没有选择。”
海风不着痕迹地扫了年不敏一眼，这逼，这会也就他能笑出来了。
他继续道，“当初，九府1024年，第一批的黎明种子计划从九府最高贵族议会秘密发出，投放到各府之中，而后各大高校开始大量招收第一届的黎明虚拟世界学员，虽然套着虚拟世界和黎明游戏的皮，却也终究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与不满。”
“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是觉得，这是九府的贵族们为了给自己的子女开后门想的新套路。
可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因为黎明虚拟世界学院计划书第一条便说明，若有任何生命或精神意外，九府概不负责。”
“当第一批的学员中，开始出现许多因虚拟现实技术还不够成熟而精神受损或崩溃的学员后，大量想要乘政策东风的学院学生开始退学，民间的舆论再起对九府群起而攻之，不得己，面向社会的黎明计划中停。”
“而你们，”海风扫向这间训练房内此刻或坐或站的十七名学生，严声道，“就是如今我海之城至今仅剩的黎明学员、最后留下的180人之一。”
“教练，现在是179个之一了。”
有个人忽然举手道，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惹得那己经半哭不哭的女生和她身边的一众女生怒目而视。
海风没理他，只是道，“其实这次，九府有派士兵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应该都看到了，那些士兵会不惜自己生命的代价保护你们的安全，同时，也会作为你们考核教官而存在。
在最后，你们的终末成绩，将由他们，而不是机器打出。”
“至于他的死亡，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双眸平静，冷漠道，“他太弱了，甚至不配让士兵们冒着风险去救他，所以死了，就这么简单。”
海风在上面解释着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年不敏在底下试图理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当初是靠黎明学院的降分政策进来的，正儿八经地，就算他努力学习了最后一年，也绝对考不进沧澜府排名第一的海天学院的。
至于最前面的那一行生命安全警告，甚至不足以让他当时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哪怕一秒。
还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第十一序列贱民罢了，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命是不值钱的，除了他，没人在乎。
在十二序列制的九府，序列就是一切。
他只要前进，他只要赢！
他要活着！
有的东西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失去的尊严，必须要自己亲手讨回来。
黎明虚拟世界学院共180人，每个班18人，计十班。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年不敏清楚，其它的九个班此刻，死去的学生肯定更多。
他都去蹭过课的，很清楚，海风的教学水平比其他人要不知高几个层次，那是一种极其老练与狠辣的感觉，就好像在你还没有行动的时候，他就己经看穿了你的下一步。
虽然其它教练也强的说不出问题，但是年不敏找他们对练时就没有找海风时的那种压抑和郁闷的感受。
海风说完后，场间一片安静。
一些人腿肚子还在不住地打哆嗦，那个哭的最伤心的女子也终于哭累了，痛苦地看着地上平躺的那具尸体，他面露无尽的惊恐，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面如死灰者仍旧，伤心者亦然。
“我想知道，禁区在哪里。”
最后一批进入训练机的年不敏此刻终于理清了所有事情，举手道，“还有，我们会以怎样的形式被投入战场呢？”
海风的眼睛眯了起来，“年不敏，请注意你的措辞，你们不是机器，‘投入’并不合适。”
年不敏呵了一声，“无所谓。”
海风道，“你们可以选择回归原本的生活，如果选择加入军队，则可以获得许多的钱财和来自九府高层的继续培养。”
“可是，他死了！
他死了啊！！！”
那女生忽地又哭嚎道，泫然道，“他死了啊......”年不敏扫了她一眼，她和那个男生是情侣，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海风面无表情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没有心情继续你的问题。”
他看向自己班内剩下的十七名学生道，“在将来，你们，还有我，都会死，区别无非是，怎样死。”
“是握住生命的利刃，将它狠狠地插入你们敌人的胸腔，还是寻觅到一个自欺欺人的‘无人之地’企图‘静静’老死，亦或者，”他讥讽道，“自杀？”
训练室内，一片安静，沉重而压抑。
年不敏继续举手，“技术上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它们，究竟来自哪里，又从哪里，会开始威胁到我们呢？
而且，我进入的禁区，是一大片无人的原始森林，我在天空上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这些禁区，还在我们这个世界吗？”
看着底下学生们压抑的气氛总算被年不敏这小子带松动了一点，海风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唰！”
“轰隆隆！”
天空中，先是一声巨响，而后一道横贯天穹的惊雷闪过。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陷入了黑暗。
而后，在这令人惊惧的无尽黑暗之中，这间训练室内的孩子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教官的眼睛，竟然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
阳光再次涌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海风的神情己经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淡蓝色。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在那里肆无忌惮又耀眼地倾泻着。
透过那一片片树叶的缝隙向窗内瞧去，你似乎能看到他那年轻的双眸中，似有无尽的追忆与遗憾在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