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兮当晚便去找了皇后。
趁着夜色,她从自己的宫中走过几个抄手回廊,寒风凛冽,皇后的宫中点着的银丝碳明明灭灭。
走进去,香烟袅袅,皇后正拥着皇帝新猎的狐皮大氅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沈南兮素手拢到碳上暖了暖,皇后听见声音睁开眼,有些诧异她为何如此晚来。
深吸了口气,沈南兮还是决定如实说。
听见了她的诉说,皇后宁若惜也皱了眉。
“什么,他还未成婚便敢养外室?
还如此说你。”
皇后气地,狠狠把手中青花压手杯一掷,顿时碎渣遍地。
她和楚家老爷子颇有些交情,所以才会匆匆定下这门婚事。
可没想到,楚天阔本人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沈南兮心中有些温暖,母后还是很心疼自己的。
“你怎么打算?”
皇后按住胸中的怒气,深呼吸几口,转向沈南兮。
她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又为国出战多年,不知受了多少苦,而一回来却发现未婚夫背叛。
当时若不是楚天阔赌咒发誓,说自己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纳妾室,皇后怎会那么轻易松口把兮儿许给他。
皇后想到这里,便抑制不住心中的酸疼和怒火。
沈南兮安抚地拍了拍母后的手背,抿了抿嘴,坚定地道。
“我要退婚。”
皇后听见这话,身形一顿。
她也知道联姻楚家究竟意味着什么。
沈南兮在外征战多年,虽是战功卓著,但是二皇子沈秋辞却借机把控了朝政。
朝堂中全是他的人,她不敢想象楚家倒向了沈秋辞,自己母女以后是否还有生存空间?
此时朝局,确实如皇后预料的那般,对沈南兮不利。
“那个婉儿是什么来历?”
皇后皱眉,询问道。
沈南兮己经派人去收买了楚天阔身边的侍从,着手调查他这几年的真实经历。
她拨弄了一下炭火,“是楚天阔的一个远房堂妹。”
越了解楚天阔,她越心惊。
当时因为战事,订婚颇为匆忙。
也是楚天阔原来掩饰他自己掩饰得太好,谁能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从心里烂出来的货色。
过了几日,她正撑着头,坐在窗户边,望着同样灰蒙蒙的天空。
她一袭粉蓝色织锦云纹襦裙,梳着乖巧的垂挂髻,看上去不再那么冷肃,她似乎只是闺中待嫁的娇羞女子。
一双泠泠的丹凤眼眸上,远山眉轻蹙,眼中若有愁绪轻拢。
“兮儿,在想什么,还在想如何退婚的事情?”
皇后迤逦行来,宽大的凤袍下摆拖过砌着金砖的地面。
沈南兮倏然回头,脸上立刻轻愁消散,娇声唤了句母后。
她并不想皇后发现自己的忧心忡忡。
上一次和母后商议了楚天阔的事情,她本斩钉截铁地要求退婚,母后没有拦着她,只让她想清楚后,自己去和父皇说。
为了退婚的事情,沈南兮思考了好几日,迟迟没有和父皇开口,因为她碰到了一件事情。
那天是立春节气,走在路上,沈南兮看着一片盛世和平的景象,心中分外熨帖。
京城中,最美丽的便是那东湖上的彩船。
碧波粼粼,春光明媚,轻风吹吐花蕊,花瓣儿被卷起,轻逐着水里的游鱼。
她站在装饰最精美的游船上,正欣赏着春日美景。
突然,一支箭射了过来。
侍卫们立即紧张起来,沈南兮挥了挥手,她发现那支剑并不是要取她的性命。
走到箭射入的地方一看,上面果然绑着书信。
打开了信,信上的内容却让她首拧眉。
上面写着:“若有意与他合作,可于晚上前往观星楼雅间一叙。”
承影擅易容,立即请求自己代沈南兮前去一探。
晚上,承影化作了她,去了观星楼。
回来后,一张粉脸含怒,“殿下,我去就是见到了一个管事。”
说着,展开了信件。
“只是那个管事宣称说自己是天启国的人,说自己家主子想和您谈合作。”
沈南兮展开了信件,看到了落款处的印章。
是秦国太子,秦洛辰。
“他说,他可以帮您打败沈秋辞,但是要求您向他称臣,每年朝贡。”
“这不是欺负人吗?”
说着,承影狠狠地用拳头在桌上一捶,青花瓷茶碗猛地一震,差点掉落。
沈南兮却没有动怒,她想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说,秦洛辰难道只会找我一个人合作吗?”
沈南兮手指轻轻拂了拂博山炉里升起的袅袅烟气,今天她点燃的醒头草,格外提神。
承影听了沈南兮的话,一愣。
“为何他会找我?
我有什么值得他合作的地方?”
沈南兮随即循循善诱,承影是她最重要的心腹之一,她并不避着她。
“您是.......公主?”
承影迟疑。
沈南兮轻轻敲着博山炉下的檀木香几,“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他才要和我合作?”
“那沈秋辞作为皇子,是不是也可以和他合作呢?”
承影一拍手,“所以,他也可能会联系沈秋辞。”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我是对天启国主战的将士,他都想拉拢,更何况我那个对敌软弱又贪婪谋图帝位的皇兄呢?”
“那,那个太子首接和大皇子接触就好了,何必来找我们?”
承影有点转不过来,她习惯了战场的厮杀,还不适应朝堂。
“这就是他的深意所在了。”
“一则,试探我的态度,若我真愿意和他合作,他可以在我和沈秋辞中做选择,谈条件,看谁愿意给出的筹码多。”
“二则,若我不愿意,我也会警醒看沈秋辞是否会和他合作。
他其实猜到我必不愿让大越成为天启的奴国,于是,我更会和沈秋辞便会更加斗得你死我活。”
“沈秋辞也更加紧实地绑在了他的船上,没有回头路。
而按沈秋辞多疑的性格,肯定会着急和他联络。”
“想必接下来,他会假装和我的人有多次接触,我那个皇兄一心慌,必会上套。”
“他利用了我和沈秋辞之间的彼此不信任关系,毕竟我若说不想争皇位,我那位皇弟也不会相信。
况且以他的性格,是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为了皇位都会不择手段的。”
“激化我们的矛盾,让我们两虎相争,他只需坐收渔利。”
沈南兮叹了口气,“一箭三雕,甚至西五雕,秦洛辰只是漏了个口风,便绑住了结实的盟友,还激化了敌国内部矛盾,真是......高明啊。”
承影听了,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才是那位太子的深意所在。
主仆二人讨论了许久,都找不到破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