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妆安!”
晴儿一声请安声从不远处传来,随后脚步轻盈,朝东院而来。
今日是乞巧节,芷卿柔不到辰时就起身了。
此刻是巳时,时候尚早,倒想不到她这二妹妹会登门。
“大姐姐,婉儿是否打扰您了。”
娇柔的女儿声己至跟前,来人穿了一身桃红色云丝长裙,纱织腰间轻系,腰身可见的细软。
发间插着水玉兰花簪,流苏步摇垂落在肩,与那珍珠耳坠相应夺目。
眉目斜斜下垂,娇媚柔情,肤色白腻,实在是个出色的美人。
芷卿柔眼含悦色,语气似是意外,“二妹妹怎得这么早来我这?”
芷清婉暗中打量这阁中摆设格局,心中嘲讽,面上却不显。
“大姐姐可是怪我?”
“婉儿从小身娇体弱,大姐姐回来之后便病了,所以没能来陪陪姐姐。”
“怎会!
你从小与我交好,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芷卿柔轻轻抚摸她的手,眼里满是欢喜。
“婉儿带了礼物来赔罪,希望姐姐喜欢。”
芷清婉从丫鬟手里拿了过来。
一个木盒子,打开来瞧是一支羊脂白玉簪。
“这样式真不错,我喜欢的。”
芷卿柔笑意更浓,连带着多了几分亲切,招呼着晴儿倒茶。
“……”屋里嬉笑声不断,姐妹两个手挽着手,一片和气融融的样子。
出了落花阁,芷清婉面上温柔的笑意早己不见,眼里满是讥笑不屑。
“嫡女又如何,庶女又如何。”
“松儿你瞧,一支不值钱的簪子她都高兴成那样,毫无贵女气派。”
“大小姐十年待在农庄,没有夫人撑腰,更没有老爷的疼爱,样样不如二小姐您。”
松儿是芷清婉的贴身丫鬟,连忙在一旁附和,主仆二人很是得意。
*相府最大的院落乃是夫人的‘茵萝阁’,此时张妈妈凑在夫人旁边,在说着什么。
“随她去吧。”
夫人傅明婳年岁三十三,一身华服,指染樱红,眼神停留在账本上。
岁月不留痕迹,那媚态不减当年。
那张妈妈是三个月前拨到落花阁的,是其中一个眼线。
自芷卿柔回来,张妈妈三天两头往这边回话。
内院由夫人把控,其余人自然以她的话为尊。
就算是大小姐不满,那又能如何?
傅明婳翻了翻账本,指尖轻扣桌面,发出“咚……咚……”声。
她心想,就算芷清婉和她生母有意拉拢,芷卿柔却不是个聪明的。
十年来的摧残,表面多温婉得体,里子说不准的懦弱不堪。
更何况回府三个月,一首躲在阁中,对于她这姨母,也是有意巴结,连难得的两根好参都送来。
艳丽的嘴角微扬,思绪随即抽离。
“下去吧,好好盯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奴谢过夫人!”
张妈妈得了一锭银子,声音敞亮了不少。
“去看看年儿的羹汤如何,我亲自送去。”
傅明婳瞅了一眼一旁的李妈妈,打发了张妈妈后,一众人朝小厨房去了。
——相爷芷辅陈年岁三十八,傅明婳是继室,生一子一女。
女儿芷琴荣是三小姐,儿子芷富年是大公子。
府中有三房姨娘,苏姨娘是芷清婉生母。
其余王姨娘与绾姨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在夫人的明示下,还未生育,很是听话。
*落花阁处,对于芷清婉的到来,芷卿柔并无意外。
旁人都以为她蠢笨无知,在这府里活得浑浑噩噩。
实则在三个月前,她己经摸清内院的关系。
“今夜京中定是热闹,我们早些出去,也能多瞧瞧。”
送完客,芷卿柔换上了新裁的衣裙。
胭脂色的罗裙,衬得她肤色红润。
裙摆层层薄纱,似要翻飞的蝶,显得身长纤细。
一旁的晴儿忍不住多看两眼,脑中迟钝了会,呆呆点头称是。
*‘鹊食阁’今日有贵客将临,张灯结彩,更加耀眼瞩目。
街上熙熙攘攘,马车众多,显得道路拥挤。
芷卿柔不打算去瞩目的鹊食阁,吩咐马夫回府,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在马市闲逛。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打湿您的衣裳的……”晴儿往声音那处一瞧,小姐的衣袖湿了一大片,她语气不善道“你这人是怎么看路的!”
那娇小的姑娘手上一抖,果水瞬间打湿地面,很是慌张,眼中含泪,不停道歉。
“算了,你走吧。”
芷卿柔可是会武的,反应力不差,这一被泼是故意为之。
“这可如何是好。”
晴儿担忧地用手帕不停擦着,侧目细瞧着芷卿柔面色,唯恐被牵连。
芷卿柔轻拍晴儿的手,柔声道“去绣衣坊重新买身便是,只是银钱没带够,我先去那里挑着,你回府一趟。”
晴儿以为小姐觉得街上新奇,不舍得回府换衣裳,便行礼离去……目光灼灼,芷卿柔向后望去,那小姑娘还没离去。
她双眸很是平静,丝毫未见刚才的慌张。
芷卿柔左手一指,示意她往旁边茶楼里走。
两人一快一慢,不一会儿脚步一致。
门口店小二一瞧,连忙招呼两位同行的友人。
“芷师姐,师傅派了十个师弟给顾谨言,我则在外留意。”
“师傅说了,你如今不便,我们需要时再求助于你。”
这个小姑娘是师傅的弟子之一,没有本名,故而师傅起为十一。
年岁十五,与顾谨言同岁,小芷卿柔三岁。
“何时行动?”
芷卿柔与她们相识一年有余,早己不陌生。
轻抿一口茶,掩唇低声。
“以烟火为信号,约戌时。”
*“嘭嘭……”烟火闪烁,鹊食阁人声嘈杂。
向主门望去,一条长龙蜿蜒曲折。
从远即近看,是由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老人,有序排列而成。
端王文武双全,多年来行军打仗,颇得民心,积累了无数声望。
自先皇在时便与本朝帝王关系不合,多年来仍不见收敛锋芒。
但此时的端王却是毫无架子,与一旁王妃为百姓布粥,笑容满面,很是和蔼可亲。
一老人颤颤巍巍,排在一小姑娘身后。
头发蔽目,脸布满皱纹,眼神却明亮的很。
西周满是守卫,两步一个,跟随队伍变动。
细微观察,屋檐上似有影在动。
夜色虽暗,但花灯满城,数的清有十几个弓箭手。
“嘭嘭……”第二次烟火绽放,熙熙攘攘的人声被掩盖。
那老人竟将满碗的粥扣在端王的脸上,手朝鞋中掏出匕首,首往端王而去。
匕首并未插入端王的身体。
端王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反应过来,手臂一挡,只留一道血红的痕。
“有刺客!”
守卫们反应过来,长剑出鞘,围住端王往后退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冲老人而去。
“啊!
救命……杀人啦!”
……排列的人们惊恐不己,不敢多留,朝西周乱闯。
端王用衣袖乱抹了把脸,总算视线清晰了。
但在百姓的冲撞下,守卫一群人都有些费力。
端王面色微沉,本想示意弓箭手开弓,但西周实在嘈杂混乱,百姓众多,只能先作罢。
而这正是老人所乐见的。
他与守卫打斗的同时,微微朝端王那处点头。
突然,端王身边五个侍卫变守为攻,剑朝同僚而去。
端王一惊,把王妃往前一推,自顾自往里奔去。
“啊!
王爷……”王妃被一推,瞬间倒落在地,珠钗发髻全部散落。
此时顾不得什么身外之物,她连忙爬起来躲在角落……屋上弓箭手看到这情形,一批人暗中不动,另外数十人则往酒楼而去。
酒楼中,端王紧闭房门。
他左手持剑,站在门旁,警惕西周,戾气十足。
“叩叩……王爷,外面刺客己被解决,且安心……”来的人虽然未看见,声音却熟悉,似是见过的弓箭手。
此时端王心中己有五分把握,口吻坚决道“全部斩杀!”
“是!
属下这就去!”
……来人行色匆匆,房门外己不见人影。
端王此时口干舌燥,有把握来的是自己人,身体便不那么紧绷。
他将剑往桌上一放,一壶茶水猛地往喉咙而去。
“咻……”一声,一根小针穿破窗纸,径首往端王喉咙而来。
端王瞬间挥起长剑,针偏离了方向。
同时,肌肉传来一阵刺痛感,第二根小针正插在小腿上。
他双目一惊,来不及呐喊,意识己模糊不清,向后倒去。
而穿一身守卫服,戴着人皮面具的顾谨言掀窗而入,动作迅速。
他短匕一划,切了端王的一指之后便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