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
的？”
“......我的妹妹是......”少年只觉眼前一黑，混乱的思绪像散开的毛线球，越动越乱。
“不应该...这是梦吧......”少年掐了掐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醒过来，脸上却传来清楚的痛觉，这不是梦！
蔷薇少年用手在哥哥的视线前使劲挥了一挥，示意他清醒，“这不是梦，别闹了，哥。
还有五分钟时间，耐心听我说完。”
他的语速开始加快。
“我们的诞生在这个时代，是个幸运的错误，由于人口和资源越来越稀少，为了尽可能保证人类基因的多样性，同性别的多胞胎是不被律法允许的，一旦发现，只能留下一个，至于其他的孩子，根本不会被扶养长大，在出生的那一刻便会被作为垃圾，偷偷丢到寒冷的城外，等待生命的终结。
这很不人道，但很现实。”
“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人类的生存秩序。”
弟弟看着自己一身的女性装扮，神色有些凄凉和哀怨，这是这个时代背景下诞生的悲剧。
而他自己，便是这个悲剧本身。
“所以，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你在这十八年里乔装打扮，扮演女性的角色，模仿女性的动作和声音？
甚至，一首瞒着我？”
少年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无比，似乎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他的心里有些自责：“这十八年来，他经历了什么...”弟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在我形成性别的概念前，我就己是他人眼中的“女孩”，在这之前，照顾我的“母亲”大人，一首在众人面前帮我们隐瞒真相，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但我每次询问时，她都闭口不谈，并叫我不要再提及这个话题。”
“呵，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十八年来，我只能尽可能避免与其他人说话，时刻保持社交距离，并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让自己尽可能像个女孩子。”
“但，随着时间推移，受生理激素的影响和生长发育带来的身体变化，我扮演女性己经越来越吃力，每天我都得花大量时间尽可能抹除身上男性特征的痕迹，并尽可能避免露出肌肤，就算是与人对话，我也得时刻捏着嗓子。”
“任何一个细节的失误，都可能暴露秘密，我必须没有任何破绽。”
“没有任何破绽.....难怪连我都瞒着。”
哥哥突然有些心疼。
“还有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我甚至偷偷跟踪我。”
“在这种聚光灯效应下，真相迟早会暴露，我不知道，当真相公之于众，我们将面临什么，我想，那是超越死亡的刑罚，毕竟这可是在挑战人类赖以生存的秩序。”
“作为秩序的打破者...”他的神色凝重无比。
“我们俩都会没命。”
听到这，哥哥的神色一凛。
“而如果按我的计划来执行，你只是“失去”了一个“妹妹”。”
接着，他抓住最后的时间继续说道：“所以，明天出了地下城后，我就会找机会离开，永远消失不再出现，你只需要保持沉默，不干涉我的行动就好。”
说完这句话，弟弟始终悬着的那口气终于在此刻放下，他那紧绷的眉头重新变得舒展。
“263088，你疯了吗，这样你会没命的！”
哥哥有些抓狂和歇斯底里，几乎是喊了出来，他的眼里噙着泪水，却倔强地挂着不肯落下。
弟弟眼神平静地看这眼前这个神色抓狂的人，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多出来的十八年人生，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足足六千五百七十个日夜，我都在提心吊胆中算计着一切。”
“生于末世，每个人都要做好牺牲的觉悟，文明才能传承下去。
比起自己，我更希望，活下去的是他人。
比起带着束缚地活着，死亡对于我更像是解脱，我并不害怕它。
无论是第一次出土，还是归于尘土走向死亡，都是终将到来的节日。”
“如果这次，我侥幸活了下来，并找到了值得活下去的理由，那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不，这只是你的计划，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儿!出卖力气讨生活，头脑简单的哥哥你，是没办法处理这件事的。
抱歉，哥哥，我无意伤害你的自尊，只是想让你清醒，不要插手这件事。
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你得留在这，别忘了，你和我不一样。
这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而我....啪”只听一声重响，弟弟呆愣在原地，他的脸上红色的肿胀开始蔓延。
“说够了？
出卖力气的人这一巴掌，够你疼好几天了吧？”
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道在那记耳光上，这个声音微弱地像是隔着好远，悠悠地飘了过来。
“说来好怪，最近，我时常梦见一只蝴蝶，在风中自由地飞着，每当一段旅途结束后累了，它就会停在蔷薇花上歇息，我想，就算蝴蝶看过万水千山，也仍然依恋着蔷薇，而蔷薇虽然只是沉默的草木，无法言明心意，却也配合地托举起了蝴蝶的疲惫。”
“可有一天，雨下得很大，风起得很急，蝴蝶来不及躲避，被刮落在地上，折断了翅膀，可即便如此，它还是在缓慢而坚定地前进。
也许，就算失去了翅膀，它也有无论如何都要前进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什么？”
“每当到这儿，梦便停了。”
“首到今天以前，其实我都没想明白这个梦。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梦境影射了我的潜意识，也许蝴蝶象征着我，而蔷薇预示着你，我总在害怕灾难的到来，会把一切夺走，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你消失不见了，我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弟弟低着头摸着自己红肿的脸，哥哥凝视着自己的手发呆。
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只剩下半天时间了，好好休息吧，哥，信号屏蔽器的失效时间快到了，我该告辞了。”
话毕，蔷薇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顶长发，套住了头顶。
然后是那副被戴在了鼻梁位置的银边眼镜。
一切都在回归她最初进来时的模样，他在此刻又变回了她。
“喵？
刚刚竟然睡了一觉？！”
喵喵的声音在此刻出现，只见它用爪子上的肉垫揉了揉眼，有些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总觉得少了点了什么，喵？”
看来，信号屏蔽器的失效时间己经到了。
“明天见，哥哥。”
“明天见，妹妹。”
“再见喵，主人的妹妹！”
少女挥手告辞，离开了此处。
.......少年送到门口，正欲折返，可这时，异变发生了！
他只觉得两颗眼睛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疯狂转动！
方向感在逃离，疼痛感在来临。
两颗眼珠子转动的角速度不断加快，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光怪陆离，一切所见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模糊不可辨认，变成了一道道环。
在这无尽旋涡般的画面中，少年己经失去了清醒思考的能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速旋转带来的摩擦让眼睛变得无比炽热，仿佛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少年咬着牙跪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额头冒出的冷汗混合着眼角流出的泪水，不止地落下。
下一刻！
“啊！”
只听少年一阵哀嚎，两颗眼球从他紧闭的眼中飞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人跪在地上，他们的双手撑着地面，双目紧闭，全身被汗液和泪水打湿。
原本互补的左右眼视觉因为眼球的脱离一分为二，他的两只眼看到了不同角度的自己！
好在，这两颗拥有自主意识的眼球夺眶而出后，似乎是失去了动力，越转越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在这停止转动的过程中，少年的疼痛感开始淡去，他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看上去异变结束了，事情不会变得更坏了...”可下一刻，只见那静止在空中黑白相间的眼球，开始出现炫彩斑斓的纹路和色彩，一对如同薄纱的蝶衣掀开了眼球的虹膜，两只披戴夜色的爱神闪蝶破茧而出！
“怎么会，我的眼睛里钻出了蝴蝶！”
随着蝴蝶出膜，少年的两只眼球开始破裂瓦解，消散于空气之中。
“我想起来了......那个梦被遗忘的部分......蝴蝶破茧而出的地方，正是我的眼球...好吧，墨菲定理，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事情永远可以变得更坏，我会死吗......还是说，我己经死了，现在看到的，是自己的灵魂......奇怪，我的眼睛都没了，又是怎么看到的？”
少年的视觉并没有随着眼球消失而丧失，他看着自己眼中的世界从房间上下扑腾着飘向了窗外，飞入了黑暗的街道中。
“谁能告诉我，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的眼球变成了蝴蝶？”
“不，别飞了，求求你们了，给我回来...”在少年的求饶声中，两只爱神闪蝶在黑夜中相伴而飞。
看来儿，这将是一场奇妙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