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中,皇帝李翊君侧卧在榻上,身旁的德贵妃正把剥好的荔枝往他口中送。
其他各宫妃嫔才人皆在,都低着头绣花。
待李景炎进来后,瞬间无数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李景炎冲着妃嫔中的惠嫔略做颔首,然后对着龙榻拱手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他动作规范得体,让人无可挑剔。
“嗯。”
皇帝李翊君哼出一个音调。
这个儿子长相最似他,眉如远黛,目若朗星,鼻梁挺首,似山峦般坚毅。
但他偏偏瞧着有些厌恶。
李景炎又依次向德贵妃等妃嫔请安。
除妃嫔之外,其他皇帝的女人纷纷回礼。
打完招呼,李景炎站在那里没了下文。
气氛有些凝滞,仿佛坠入冰窖,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德贵妃瞧着低头不语的皇长子,心中暗自疑惑。
今日的李景炎与往常不同,怎如此沉得住气?
寻常的话早就跪下请罪,而后等着陛下下达惩罚。
哼,装得有模有样,且看你今日如何应对。
“若不是朕心细察觉,你打死福贵之事,打算瞒到何时?
你德姨娘还为你说话,劝朕莫为此动怒,可你瞧瞧自己可有认错的态度?”
李翊君威严开口,声音震得宫殿里的柱子微微作响。
李景炎险些被这声音扰乱心神,不过很快明白这只是宫殿内部的设计,形成了声音共振的效果。
并不是皇帝有多么的威严,知晓其中缘由,他调整语气,平和地说道:“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儿臣并未打死德姨娘的人,为何要主动认错?”
“你莫非想欺骗朕?
宫中众多人都亲眼目睹,你还敢在此狡辩?”
李翊君虽然生气,但也打算像往常一样,只要李景炎认错态度好,他就略做惩罚把此事揭过。
但见李景炎这般模样,竟然还敢出言辩解,莫名地真动了怒火。
若不待见一人,连其长相都觉厌恶。
“你若老老实实跪下认错,朕也就做做样子给个交代。
但你偏要狡辩,着实令人不快。”
在场之人皆是精明之辈,感受到皇帝的愠怒后,即刻开始帮腔说话。
“景炎,犯了错承认便是,一味隐瞒可不是明智之举。”
丽妃阴阳怪气发声,她与周才人跟德贵妃关系密切。
“多少宫女宦官都见到此事,在这里狡辩能有何意义?”
周才人双手叉腰说道。
她是前段时间才送进宫的,今年才十六岁。
李景炎猜测皇帝或许是图个新鲜,才会喜爱周才人这般刁蛮模样。
毕竟他只是个才人,而李景炎再不济也是皇子。
况且这里还坐着众多嫔妃,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开口。
但她就这样说了,皇帝却也并未有何表示。
德贵妃盯着李景炎只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狡辩。
这手段着实低劣,难道以为矢口否认便能了事?
实在是昏招。
“景炎,若此事真是你所为,就将前因后果讲清楚,陛下圣明,定会公正裁决。”
惠嫔这话初听像是在帮德贵妃,实则是在帮李景炎。
惠嫔每月都会悄悄让人给景阳宫送用度。
倘若暗中没有惠嫔的支持,李景炎母子俩恐怕早就饿死了。
私下无人之时,李景炎会称她姨娘,这个称呼乃是发自内心。
如今李景炎被带到此处,她知晓德贵妃在针对他,因而才出言维护。
其他妃嫔都噤若寒蝉,生怕这怒火波及到自己。
“陛下。”
德贵妃拖着长音,声音娇软酥麻,“景炎这孩子变了,学会撒谎强辩了,以前可不是这般。
这怕是中了什么邪祟,依臣妾之见应该去皇觉寺呆一段时间,等好了之后再回来。”
众人皆感震惊。
皇觉寺这地方岂能随意前往?
大夏史上被罚去礼佛的皇族子弟,全都成为了佛门弟子,无一人能够归来。
李景炎去了自然回不来,到时皇位顺其自然落在三皇子头上。
简单的几句话,便暗藏着致命的杀机。
惠嫔闻言满心忧虑,她期望景炎能赶紧跪下道歉,千万不能去皇觉寺。
切莫说去做和尚,能平安一生也行,但就怕突然夜里掉了脑袋。
周才人、丽妃则是一脸得意,李景炎这下无路可逃。
李景炎缓缓跪下,“父皇息怒,儿臣认为这其中定然存在误会。”
惠嫔松了一口气,只要主动认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等景炎道完歉,自己再帮忙说几句,说不定就能过去了。
德贵妃见李景炎跪下,心中欢喜不己。
景阳宫要人无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如今这般境地又该如何脱身?
“误会?”
李翊君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讲讲,这里面究竟有何误会?”
面对皇帝的询问,李景炎镇定自若道:“在回答之前,儿臣想请教几个问题。”
“你说。”
李翊君略显不耐烦。
“儿臣想问一下,儿臣是否为皇子?”
“你自然是。”
李翊君几乎未作迟疑,这种事情毋庸置疑。
“儿臣再问,我大夏是否遵循祖宗法度?”
李翊君原本侧卧在床榻上,闻言一下子端坐起来,“我大夏一首谨遵祖宗法度。”
李景炎点头,“倘若父皇身边之人被人无缘无故打死,您会作何感想?”
“朕当然……”他话未说完,强行止住。
身为皇帝或许有不足之处,但绝非愚笨之人。
他一时不慎,差点落入圈套。
但反应过来后又发现,这个问题必须回答。
因为妃嫔才人,宫女太监都在看着他。
事关祖宗法度,不可有丝毫含糊,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
“陛下……”德贵妃娇声唤道,“景炎油嘴滑舌,平日的管教实在太少了。”
“姨娘何出此言?
儿臣虚心向父皇请教问题,怎就成了油嘴滑舌?”
李景炎看向德贵妃,一脸无辜的模样。
“莫非姨娘觉得祖宗法度,都是些油嘴滑舌之辞?”
“你……”德贵妃要反击,话说了一点又强行止住。
丽妃、周才人瞪眼盯着李景炎,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李景炎怎敢如此与德贵妃说话,难道是不想活了吗?
惠嫔嘴巴微张,没想到李景炎能如此辩解。
李景炎转向皇帝再次一拜,“儿臣真心求教,望父皇为儿臣解惑。”
李翊君清了清嗓子,虽不情愿,但仍坚定地说道:“祖宗法度高于一切,若有人胆敢挑战皇权,必当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