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诗看向信纸上的内容,眼皮不祥地跳了跳。
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有前面那一句表明态度就行了,何必又添后面一句。
她是不敢置喙小姐的想法,只是细心提醒道:“小姐,这样能行吗?”
张宝儿秀眉蹙起。
那双又勾魂又丢丢又单纯的黑眸,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抓起笔又画了一只大雁。
“在这宫里,不能得罪皇帝、皇后、太后、宠妃,更不能得罪大奸臣。
我这信啊,前面说了,我是皇帝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面又讲,我年岁小,求大人多疼惜,不要着急要结果。”
“一出妙计啊。”
晓诗点点头,果然不是小姐脑子不好,是她想不明白。
张宝儿神气地把信装进粉红色的信纸里,再盖上自己的私章封口,让晓诗去熏香。
而她坐在软榻上吃着零嘴,绣着给小弟的荷包,这次不绣兔子了,绣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老虎,给弟弟长点志气。
晓诗拿着熏好的信封,来到侧殿递给小太监,要他在大人跟前多美言几句。
夜深。
月明星稀,一路奔波的宦牙才从大理寺的衙门把犯人给提出来,押送到自己掌管的锦衣卫私牢。
他之前的那身绯红色的官服,换成了绯红的飞鱼服,腰间的长刀不变。
策马飞奔在都城的大街上,马背上黑发飞舞在耳后,若不是他此刻身上的带着戾气和杀气,还真让人以为是都城里的世家公子。
马蹄声一路朝着皇宫而去,宫门大开,犯人没有被带去提督府,而是带入了宦牙宫里的住处。
轩逸楼灯火通明,宦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书桌前,帮皇帝批折子。
小太监悄悄地把信呈了上去。
宦牙闻到一股茉莉的味道,似乎还有崖柏。
他抬眸看去,小太监举着托盘,那盘子里装着一个粉色的信封,香气就是从那信封飘来的。
拿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宦牙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打开信封一看,竟然笑出了声。
嘴里道:“小沈子,你瞧着这位张美人有意思吗?
不仅人长得好看,心思单纯,就连耍手段也这么的纯真可爱。”
小沈子可不敢回大人的话,忙着跪了下去,细细地说出,张宝儿看到那信脸红的支支吾吾的模样。
宦牙冷哼了一声,她是皇帝的人,自己碰不得,还要念在她年纪小,不着急要结果。
偏偏还要在这信上画一只大雁!
想必,那小丫头正在为自己的这一出绝妙的缓兵之计高兴吧。
“明日去敬事房告诉管事太监,今后不必给张美人安排侍寝。
另外,皇后和太后那儿就说张美人这两年流年不利,容易倒霉,要她在姣梨殿念佛精心除秽气。”
小沈子刚想帮张美人说好话,见大人面色铁青,话又咽了回去。
宦牙吩咐完,拿过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好,咱家等你。
写完,放下笔让小沈子此刻就送去姣梨殿,一定要送到张美人的手里。
小沈子苦着脸,提着灯笼急匆匆地跑了大半个皇宫,气喘吁吁地来到姣梨殿门外。
张宝儿正在吃晓诗让人给她炖的八宝粥,软糯甜蜜。
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快乐,这回那大奸臣不会来找她了吧。
“小主,轩逸楼的小太监小沈子来了,说是奉大人的命来给小主送信。
务必要交在小主手里。”
嬷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张宝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跟小沈子一样,垮起个苦瓜脸,半夜也不让人消停。
“让他进来吧。”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夜宵,接过小沈子手里的信,打开一瞧。
原本七魂六魄就去了一半,大奸臣说要等,等她。
张宝儿苦笑着把信递给了,站在一侧打瞌睡的晓诗,要她大声念出来,好确定不是自己看眼花了。
晓诗吸气呼吸,气成丹田,大声地吼出来。
“好,咱家等你。”
念完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读的是什么,脸也跟着垮起来了。
小沈子一听乐了,难怪大人不让美人侍寝,也不让美人在皇后、太后跟前露脸,这是在保护她呢。
这一句,好,咱家等你,听着真甜。
大人不仅长得好看,差事办得好,在皇上跟前得脸,连找女人也有的是法子。
唯一不足,就是缺了子孙根,是个太监。
小沈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张宝儿桌上的八宝粥,开口道:“奴才斗胆要一碗这粥回去给大人。”
张宝儿心情低落,神色低迷,以为小沈子说退下呢,摆摆手就让他去了。
忙了一晚上的小沈子,揣着食盒屁颠屁颠地去讨好宦牙,端着碗献上去,非要说是张宝儿心疼他,才给了这碗夜宵。
宦牙瞧了一眼那青瓷碗里的粥,甜口的,很糯,是女儿家喜欢的。
“放在哪儿吧。”
小沈子觉得自己办错差事了,赶紧退下,想着大人要怎么罚他,是剔骨还是打两百板子。
宦牙那清冷的声音从房内响起:“差事办得好,赏!”
小沈子喜笑颜开地跪下,谢过了大人,喜滋滋地回房去,明日要想着法子,再从美人那儿弄东西来孝敬大人。
夜,更深了一些,小太监们己经进屋来剪了两次灯芯。
宦牙这才抬头看向那碗甜腻的粥,端过碗两口就喝了,放下碗,抬了抬眉,姣梨殿的小厨子手艺不错。
是甜,但不腻,跟她一样,花生软硬适中,红豆软糯不糊口。
美人很好,给了皇帝倒是可惜的很。
宦牙用食指敲着桌子,笃笃的声音在整个室内响起,每当他思考,或下重大决定,杀人的前一刻,总会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锦衣卫的二把手从房梁上跳下来,作揖行礼。
“主子,要杀谁?”
“朝中那些老不死的,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要不随便找个理由抄家下大狱吧。”
宦牙冷冷地看了一眼青冥,不爽的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眸中透出一丝不爽。
“谁让你在咱家的房梁上待着的?”
青冥嘿嘿的一笑,挠了挠头傻乎乎地回答。
“这不是怕主子您遇到什么危险吗。
所以属下才顶替下面的人来守夜,都一样,都一样的。”
“滚回提督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