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之后,转眼又是春季。
今年是三年的最后一年了,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的缘故,春天里的桃花也开得格外地好。
难得的好天气,我带着冬雪出来赏花。
而这一路行来,都是富家子弟……我这才反应过来,往年都是跟家人一起,而今年却只有我带着个丫鬟。
说起来,这样的心情,我己经好多年都没有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三年之约即将走到尽头,我反而觉得有些释然了。
即便是黎深,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若真是缘分尽了,那便也罢了。
总归再优秀的男儿,也没有自己来得重要。
爹娘都不在了,而我也己经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些年,以至于我们家那些传家的本事都快忘光了。
一路悠闲地赏着花,我们却并没有如其他人家那样,寻一块地方占下。
冬雪提着一只篮子,我们缓步往山上爬着。
这片桃林占地面积极广,是镇子里为数不多的赏景地。
以前我们家住在城里的时候,每年也会专门来这里赏花。
而我更是知道一个没人知道的绝佳赏景位置!
“姑娘,别人家都在山下,我们干嘛要爬山啊?”
冬雪走着走着,额头上己经见了细微的汗珠。
别看给她起的名字叫冬雪,其实这丫头最是怕热,这不才爬没多久,己经快要汗如雨下了。
“才春天,你就这般落汗了,等到了今年夏季,你怕是又难熬了。”
“唉,要是这日子就如奴婢的名字一样,只过冬季就好了!”
“竟浑说!”
笑着打趣了两句,我们继续抬步向上攀去。
一路灼灼桃夭,烂漫不己,我己好久没有这开心了。
“小雪,看到吗?
就是那里了!
一会上去了,你便知道什么叫灼灼桃夭妁妁其华了!”
“姑娘,您又为难奴婢了!
旁人家的小子都没几个送去念书的,偏就您逮住奴婢一个粗使丫头使劲地教!”
“傻小雪,读书虽苦,却可使人明智!”
“可是奴婢只是个丫头,要那么聪明做什么?”
“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大自在!”
“唉!
看来要懂姑娘的话,奴婢还有得学!”
嘻嘻哈哈地攀上了山顶,我带着冬雪顺着侧边的小路就寻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平地。
说起来,这还是当年黎深带着我来的。
只不过那时候我年岁小,不懂春华只盼秋实。
比起桃花,那时候馋猫一样的我更喜欢饱满多汁的桃子!
“姑娘可真厉害!
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见,这是不是您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一览众山小?”
冬雪看着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只觉得胸中激荡!
“哦?
这回记住了!
有进步,今晚我们回去便在外面吃!”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什么时候骗过你!”
“哦~!
姑娘最好!
姑娘最棒!”
“这里没什么人,咱们便在这里做完剩下的活计吧,晚点拿去绣坊卖了,暂时就可以歇歇了!”
冬雪听后,便点了点头,掀开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带的东西,寻了一块最平整视野上佳的位置铺展了去。
“小姐,您这绣球绣得可真好看!”
从篮子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浅蓝色绣球递给我,冬雪有些感叹地说道。
她也算是个命好的,刚好那一年冬天,相依为命的老父没了,她身上没钱,便只得卖身葬父。
偏巧好心的姑娘路过,帮自己办了父亲的后事。
那时候看着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看着井井有条的姑娘,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呢?
竟是什么都会!
之后更是被小姐收留,非但没有卖身成奴,反而还得了许多照拂。
虽然姑娘总说让自己不要自轻自贱,女子只要努力,也总能靠着自己活下去。
可冬雪却觉得跟着姑娘就是最好的,人美心善还会很多很多东西!
唯一不好的,就是那罪人之后的身份,和不知道算不算是黄了的亲事。
看着接过绣球有些发呆的我,冬雪只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
竟让这么好的姑娘沦落至此……虽然这两年里姑娘自己从来未提,可日日都会去门口站上一会,即便是冬日也未曾变过。
倒是今年好似突然想开了似的,雪停之后便再也没去。
反正冬雪想得简单,就算三年之约过去,哪怕小姐不让,自己也要跟着!
绝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她去!
而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己经想了好些有的没的,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绣球。
说起来,这本是打算做给黎深的礼物。
可是去年他的生日过了,我们也没有机会见面,想了想今年大抵也就这样了,与其就这么浪费了,不如改一改拿去换钱。
毕竟这绣球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即便是以黎深的家世,这礼也送得出手。
唉……想当初不过是童年的玩笑话,可如今。
“丫头,等你长大及笄了,就给你黎深哥哥绣个绣球,他手里呀,有一块老爷子传下来的玉佩,到时候姨姨让他送给你当定亲信物好不好?”
“好~!”
“哎呀,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行啊!
到时候随便送个什么笛子镯子的就是了!”
“姐姐,你可别跟我生分啊!
你家这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跟个福娃娃似的,要不是你松口答应啊,我家深儿可没这个福气……”年少时的很多记忆己经不清晰了,可是这个约定却因为我那时候问过黎深,他说想要而记到了如今。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哪怕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那笑容在记忆中也依旧鲜明!
只是再后来,我就很少见他笑了,因为他开始跟着家里的大人学医,每天都有背不完的书跟药名。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整日里缠着他陪我玩,然后他背不完书就会被家里凶巴巴的爷爷打手板。
好几次打得他手都肿了,也不吭声。
还是我冲出去说是我非要拉着他玩的!
再后来,我们渐渐地见面就少了,我阿妈说,黎深是黎家百年不遇的天才,所以家族里对他寄予厚望。
黎家作为本家,却很多年没有出过‘神医’了,就连旁支都快压他们一头了。
这种压力之下,寻常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
偏生黎深可以,他甚至乐在其中。
说起来……己经又是两年未见了,黎深哥哥你弃医从文,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