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好吃懒妃》,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们本是兄弟,却屡屡权谋相见\r她们本是姐妹,却句句话里藏锋\r大好中原如画,山峰起伏却是由累累白骨堆积。\r江湖情仇、恩怨难解,到底鹿死谁手?\r藏宝图的秘密又被什么样的手揭开?\r他们又是否能兑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承偌\r...
《好吃懒妃》精彩片段
明洪武二年,三月初八,微雨缠绵,轻拂园中怒放的山茶芍药,偶尔飘过一丝席卷薄薄凉意的风,像幼童的手,拨动飞檐脚下的铁马,发出叮当声响。
雨丝依旧不急不缓的,沿着黄色的琉璃瓦一直汇聚成一股细流,顺着朱红色的宫墙淌下,溅起一朵朵晶莹水花。
重重花影之后,缓步踱出一行人来。
只见一应内侍仆随簇拥着一个美妇来,看样子三十岁上下,柳眉缱绻,丹唇如朱,杏黄色凤尾裙,真红色大袖衫,褙子上云纹荡漾,腰际一条玉带横系,如瀑的秀发紧绾,龙凤花钗冠上的翠云朵朵,花瓣上的孔雀石发着熠熠的幽光。
身侧着桃红色衣裳的侍女见她伫足凝神,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擎着一张绘着小桥画栋的油伞的手稳了稳,问道:“皇上只怕多半会就来宫里了,娘娘是否回去准备迎接圣驾?”
女子目光执迷于一丛开的灼灼的杜鹃花上,似乎被吸去了心神。侍女见她看的痴了,有意找话题开口,微笑道:“御前传旨的人说陛下今儿个高兴,一连打赏了好些宫人,仿佛是前线打了大胜仗的缘故。”
“本宫自个儿走走。”女子终是开了口,语音婉转,却是答非所问。听她这么说,侍女低低应了声是,将纸伞递与她手,目视她缓缓踱去,远处是峻伟的高墙,天地间弥漫着迷蒙的水汽,迷蒙的看不清远方,就仿佛回首经年,那些人影都若隐若现,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一幕幕都仿若昨夕,那么亲近,碧玉伞骨触手却是一片凄凉的寒意,令人不禁打个寒噤。
百花吐艳的时节,自己的生命却仿佛干涸的河渠,露出狰狞皲裂的底泥,五年了,这样的长,可为何还是参不透你临终时留下的那三个字?
幽幽一叹,雨丝斜斜刺进伞下,濡湿了她的发鬓,隔着薄薄的水汽烟幕,不知何时从月洞门处转出一个人影来,白衣如雪,衣袂轻扬,正定定的看着这里。
转头去看女子,也望向了那个方向,黑白分明的瞳仁不时闪动,波光潋滟的仿佛那年洞庭湖中的碧水……
元至正二十三年三月,阵雨过后,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催开了峨眉山漫山遍野的花儿,粉嫩的花瓣上还挂着一滴滴圆滚滚的水珠,清风调皮的一吹,树叶上的水珠子簌簌落下,又像下了一场小雨似的。
一个红衣人影脚步轻扬,绕过角门,只见她身量苗条,眉目清秀,玉颜光润,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洋溢着蓬勃朝气,眼下是一排青砖木梁的屋子,她并不犹豫,径直走向第三间屋子,南窗的碧色纱帘下一个蓝衣女子正做针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双楚楚可人的眼睛里透漏出些笑意,抿唇轻笑一声,又埋首去走线飞针。
红衣女子早走了过来,兀自搬了小凳也在窗下坐了,瞧了眼蓝衣女子手中的绣绷,两三朵娇嫩的秋海棠已呼之欲出,不由笑道:“绣了这许多日才出了这么点,”抬头望了望帘子外:“刚下了雨,屋里这样暗,仔细伤了眼。”
蓝衣女子放下绣绷,轻轻活动了筋骨,笑道:“可不是,所以才绣的慢呢。”起身拿桌上的紫砂壶往竹杯里倒了水,递给红衣女子:“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想起到这来了。”
这二人便是峨眉山明字辈份的弟子,红衣的唤作严明真,年方十九,蓝衣的唤作明月,十六岁年纪。严明真面上笑意盈盈:“怎么只有你在这,明珠呢?”
明月朝对面的床榻努努嘴:“可不在那。”严明真见那粉色帘幔低垂,不由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睡着,即便是今儿个不用练功,也不能这般躲懒,瞧我不去弄醒她。”说话已经朝那窗榻走了两步,却不料一只玉白的小手分开那粉色绣桃花的帘子,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来,明珠连连打着哈欠,蹟了脚踏上一双玉兰色的绣鞋,懒懒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下雨天睡觉天’这个道理?我正做着好梦呢。”
明月见她起了,便折身将帘子绾了,屋子里顿时敞亮许多,又去把明珠折腾的狗窝一般的床收拾利落,惹得严明真在一边啧啧叹道:“明月,你这般惯着她,仔细她以后找不着婆家。”
明月倩倩一笑,露出颊边一个小梨涡,如沾雨初荷般清丽动人:“你不也是,若不是你帮她瞒着遮着,就她也不知该被大师伯处罚多少回了。”
这话说的倒不假,峨眉派的戒律一直都是由夏伊人执掌,每日介晨起练功,明珠总是晚到半个时辰,若是碰到严明真替师父当值,便可躲过这一遭。
她三个虽是师姊妹,却并非师承一人。明真的师父乃是峨眉前任掌门诸葛问情座下大弟子夏伊人所收,而明月和明珠的师父钰慧师太在师姐妹之中行四,现如今的掌门是诸葛问情的关门弟子柳非凤。钰慧性情温若,明月又是个温柔性子,所以明珠就被娇惯成了个大小姐脾气。这三个从小在一处长大,在师姊妹中最是想与。
不一会,明珠已经净面梳洗整齐,换了件桃色衣裙,乌亮的头发梳成两股大辫子垂在胸前,几丝细碎的额发留在额际,随着吐气轻轻飘动,娇俏可爱。
她与明月二人自小一处长大,生日也只差一月,容貌更是颇为相似,只不过明珠五官更精致,鼻梁高挺些,明月却生的柔和些,颇有几分江南泼墨山水的朦胧之美。
只见她撅起一张小嘴,佯怒道:“又在说我坏话了,我再过四个月才满十六,总不至于就愁嫁,倒是你们两个,快些给我找个姐夫才是。”
明月听得面上一阵阵发热,跺一跺脚:“死丫头,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说话就要过来,明珠灵巧一避,躲在严明真背后,明月也没存了心去捉她,闹了一会,倒是严明真耐不住:“你们两个总是这样,真真没意思,哪天倒是真闹一次来看看,”说罢又端详了明珠一会,若有所思道:“这一闹反倒差点忘了原本要说的话,你们可知谁要来咱峨眉山了?”这一下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齐齐问:“谁要来?”
严明真道:“是明教神尊左使邵和,说是来求亲,方我来时已经入了山门了。”明珠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人物,邵左使是来求娶掌门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好处就是放斋时多添两个菜。”
明月冲她摇摇头,嗔道:“师父说你就只生了这两个心眼,一个吃,一个玩。年前明教的余右使来提亲的时候,掌门反应极是冷淡,这会子又怎会答应,这位邵左使只怕又是白跑一趟罢,可怜他倒是个痴心人,这些年每逢节下都送了那么些礼物过来。”
明珠也认同道:“可不是,也不知掌门怎么想,邵左使人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又对她极好,怎么就是不答应。”严明真面上浮出一丝无奈:“两个痴子,哪里就有那么简单的事了,牵扯到他明教的事,总是要仔细斟酌下的。虽说明教的前身白莲教的裴天师在江湖上口碑较好,可如今这位少主,脾气乖张的很,听说十几岁就惹得芜湖山庄的大小姐大了肚子,真真是百花丛中过。”
这一说法惹的两人唏嘘不已,又听她道:“掌门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自然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当今武林争斗不止,矛盾重重,她更不会分心去管那些闲事。”
她越说越兴致勃勃,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倒觉得那位教主年轻有为,前些年白莲教内乱频频,听说选圣女比皇帝选秀女还勤快,听说那些个姿色稍逊些的就给分到各堂各坛做了侍妾,真真可悲。可这位教主,不仅废除了圣女这一尴尬的职位,还将明教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人叹服。”明月眸中闪烁着光辉,缓缓启唇道。
明珠显然对她的话更有兴趣:“听说那位教主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人长得倒是极俊俏,与武林第一大美人顾君倾关系暧昧,两年前还为此与卧狐岭白岭主闹了一场,到最后便宜了泰山派的刑尔东。”明月忙打断她的话头:“刑掌门贵为五派之首,现又居武林中翘首,你怎可直呼人家名讳?这些人的事还是不要评头论足的好,若落入刑掌门耳中,不是白白为掌门添扰。祸从口出,这句话总是不假。”
明珠吐吐舌头:“咱们江湖人哪里那么多忌讳,况且这屋子里只有咱们三个人。要我说,明月真应该去宫里当娘娘才好,那般多规矩。”
严明真见明月微低了头,露出雪白一段脖颈,轻轻打了明珠一下,道:“你好不学,又从哪里学了这些混话,看我告诉师父,罚你蹲一晌午的梅花桩。”
明珠听此忙满脸讨好,逗得二人均是解颐而笑。严明真随意将鬓旁的散发归入耳后,她今天盘的是简单爽利的拜月髻,柔软的发丝在日光下微微泛黄,原本的刚毅中倒添了两分柔媚,只瞧她冲明珠又是一笑:“说起来,近几年也就是泰山派和明教闹得欢,两家都想争武林盟主的位置,自然都极力来拉拢咱们峨眉,”说罢又拍了拍额头道:“嗨……扯远了,我原本来是想说,听师父说,远程也要来了。”
明珠依旧明朗的笑道:“是么?远程哥哥不知会不会带上次应承我的玫瑰酥来,还有我最喜欢的青梅和橘饼。”
明月取笑道:“瞧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与严明真相视一笑,“远程哥这会子来只怕是为五师叔做生日来的。”
这林远程与诸葛问情的五弟子丹姬原是亲姐弟,当年问情的师妹邱凤羽与青城派的大弟子林无痕缔结连理,生下一男一女,后来难忘师门旧谊,又将女儿送回峨眉来,好在峨眉距青城不远,来往也方便,这次估计林远程这一遭便是来接姐姐回家去的。
明珠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啊呀,可不是,五师叔的生辰是三月二十九,我的礼物还没弄妥呢……那花儿可真难绣,我还是改送别的罢。”明月笑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绣绷:“绣了大半了,”说着揉揉眼睛:“早知还不如不让你绣,错了许多针,光改就愁得我头疼。”
明珠甜甜一笑,抱住明月脖颈撒娇道:“就知道师姐最好了。”明月笑:“少给我戴高帽子,荷包还是要你自己做的,不然哪还有诚意?”
明珠重重点点头,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道:“知道了,雨停了,我出去采些桃花,咱们蒸桃花糕吃。”
出了侧门,走了不久,见没了青石板铺地,那刚下过雨的地面又潮湿,自己脚上一双月白绣两三桃花的鞋子,这么一趟过去,早脏污的不成样子,于是灵机一动,便捏紧了那蔑条儿编的精致小篮,暗暗提气,飞掠而去,绣鞋从草尖儿踏过,不见十分使力,已飞出数丈。
峨眉内外双修,轻功自是一绝,独门功夫凌波微尘由双十年华的妙趣少女使起来,就恰如步步生莲,袅娜生姿。
山坡上遍植桃树,此时梢头怒放,与少女一同,便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乱风一吹,落英缤纷,漫天花雨,好不烂漫。
明珠身轻如燕,专挑拣那怒放的鲜艳娇嫩的,旋即载满了一篮子。远处似有笛声悠扬,清风拂面,送来清丽的音符,曲调虽清冷,却也曲折动听,百萦千逥,峨眉派以腿法指法轻功为主,此外还精于剑法,使得是一种极软的剑,如同美人柳眉,又唤眉刺。
兵器还不止这一种,峨眉弟子多通音律,以笛为刃,乐曲亦能杀人于无形,听这个曲子,却不藏杀机,想来是门中哪位姊妹闲来无事,同赏桃花。
细细听去,恰是点绛唇的曲调,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赵孟俯那首词来:昏晓相催,百年春暗春明里,人生能几。赢得貂裘敝,富贵浮云,休恋青绫背,归欤未,放怀烟水,不受风尘味。
淡薄如斯,世人皆罪谁独醒?功名利禄、成败是非转头成空。
足尖轻舞,踩在音符落处,那乐音似有双目,指引着舞者每个起落,明珠一笑,扔下竹篮,随心而舞,乐似有魂,舞似有魄,遥遥相应,丝丝入扣,粉色衣衫恰似彩蝶轻翼,随舞姿轻飘,落红万点,乌发如瀑,美人如玉,一曲方罢,笛音收音干脆清俊。
空白……
仿佛天地屏息,万籁俱静,都只在沉吟思忖,明珠依旧轻掩双目,足尖移动的一瞬,笛声再次响彻,这次换成了水调歌头:江湖渺何许,归兴浩无边。
忽闻数声水调,令我意悠然。莫笑盆池咫尺,移得风烟万顷,来傍小窗前。稀疏淡红翠,特地向人研。华峰头,花十丈,藕如船。那知此中佳趣,别是小壶天。倒挽碧筒酾酒,醉卧绿云深处,云影自田田,梦中呼一叶,散发看书眠。
笛声悠悠,舞姿蹁跹。曲终舞方休,明珠张目四望,只有桃花纷飞,落红如雪,桃林深处,一个白影一闪而逝,谁?
明珠提足追去,奈何此人武功数倍于己,片刻就望尘莫及。
只能跌足一叹,他方才所在一丛碧草苍翠,草尖儿随着风轻摇,到底是个怎样人物,峨眉素无男子出没,莫非……莫非是那位邵左使?
赵孟俯才艺卓绝,除吟诗作对,工于书画外,还生得仪表非凡元朝皇帝还曾赞其才貌可堪比仙人,不知他……
想到这,脸上竟有些绯红。
“怎么这时节才回来?”明月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的问。
身后传来一声轻嗯,她反倒觉得古怪,扭头看去,只瞧明珠脚步拖沓的走到桌边坐下,兀自拿壶倒水,倒像失了魂了一般。
“喂!”明珠突然被推了一下,惊道:“干嘛?”明月笑着瞥了眼茶壶:“没水。”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倒了这许久,水杯里依旧是干的。才放下茶壶,问:“听说那位邵左使住在西厢?你可曾见过他,长成什么摸样?”
明月半晌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突然这样问?他是男宾,我又怎会见过他?”明珠兴致勃勃:“不如明儿咱们趁着午休的空当溜过去望上一眼?”
明月连不跌的摇头:“这怎么行,你若是好奇,等过几日央求夏师伯带你去便是了,溜过去像什么样子?”明珠皱一皱眉:“夏师伯定然不许,她那般严肃,我每日里躲她都来不及,可不敢跟她说……”把着明月手臂央求道:“我只求你,好师姐,只远远瞧上一眼便回来,我保证。”边说边竖起三根手指。
明月拗她不过,只得笑着应了。
两人吃罢午饭,便溜至客院,也是一色的厢房,躲在廊庑下看了半晌,透过门缝隐隐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背影,身着盘领浮云纹青袍,显得身姿颀长,只不知正面如何?
明月扯了扯明珠,压低嗓子道:“看也看过了,该回去了,瞧回头被师伯撞上。”
明珠极力去看那人正面,摆摆手:“再看看,总要看个正脸吧。”两人一个心惊胆战,一个意犹未尽,都没注意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咳!只闻见一声清咳,明月扶在明珠肩上的手一抖,明珠重心不稳,朝前扑去,啊呀!一声,摔了个狗吃屎,纤腰狠狠磕在门槛上。
屋中人转过身来,丰神俊朗,直鼻口阔,脸上微起一丝诧异,视线在明珠脸上停了半晌,复又回归泰然。
“你们两个,如此无礼,还不快起来见过邵左使。”说话的人是峨眉大弟子夏伊人。
明珠艰难的转过身去,只瞧见几个青衣人影拱卫着一抹雪白,正是掌门柳非凤。他依旧一袭白衣,不染片尘,长眉入髯,眉如墨画,目光凛然,虽被许多人围着,却给人以茕茕孑立之感。
明月忙朝邵和矮身见礼,踌躇着不知该往哪里站为好。
邵和点一点头,定定的看了她半刻,明月自小在师父身畔长大,从未见过这般才俊,一时被他盯着,颊上不知觉漫上一层红晕。
邵和清咳一声,声音若七八月份的旭阳和暖:“姑娘不必多礼。”明月臻首微低,轻轻往后退了半步。
明珠仓促的福了一褔,竟问道:“不知邵左使吹不吹笛子?”邵和面上微露诧异,柳非凤俊长的眉却是挑了一挑。
夏伊人道:“明珠怎可如此失礼,明月,还不快带你师妹回房去。”明珠一脸期待的等着邵和的答复,瞥见他并容色寻常,心中怅然若失,由明月拉着去了,擦肩一瞬,瞥见柳非凤腰侧一管玉笛青翠,心中咯噔一下,又好笑自己多心,柳非凤是女子,而那日所见分明是男儿身。
夏伊人笑着解释了一句:“这两个丫头平日里被钰慧师妹骄纵坏了,没得让邵左使见笑。”
邵和笑道:“哪里话,柳掌门、夏前辈,两位请进。”夏伊人与柳非凤客气一番,进屋坐下。
邵和随身小厮唤作毛智的忙去沏了茶端来。邵和随口问:“那两位姑娘长得如此相似,莫非是亲身姊妹?”夏伊人道:“这倒不是,大的姓张,小的姓周,可能是平日里一起呆的惯了,感情又好,所以越长越是有几分相似。”
二人又寒暄了数句,柳非凤拾起桌子上的雨过天青茶盅,一手拿盖碗轻轻拨弄着茶汤里漂浮着的几片碧叶,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斥了下去,唯有一边站着的夏伊人,屋里顿时静悄悄的。
邵和则低垂着眼帘,唇角微微翘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耗着,谁都没有了先开口的意思。
到底是夏伊人先沉不住气,“邵左使,信简中到底所指何事?”邵和眼皮抬了抬,瞧了夏伊人一眼。后者稍稍调整了面容,接道:“贵教所说二十年前那场旧案莫非?”说到这沉吟半晌。邵和道:“那会邵某还小,夏女侠应当清楚当时搅动一场腥风血雨的龙脉之说,信中不便说明,在下只好亲跑一遭。”
柳非凤仍是神色淡淡的拨弄着茶碗,夏伊人幽幽长叹道:“当年元朝灭宋,宋帝走投无路,沦落至福建普陀寺,将一份藏宝图藏于两本妙莲法华经之中,又自少林藏经阁失窃,才引得各路人马竞相追逐,后得知此书落入乾坤山庄庄主凤誊手中,又传言他欲将此书献给元廷,使我泱泱中华,从此复国无望。
因此上,贵教联合五岳剑派,武当,峨眉少林五家于王屋山下抢夺剑谱,谁料凤誊竟狂性大发……”她语调渐渐沉重,似乎每个字都负着千钧重一般,想起当年的惨变,实在是触目惊心。
邵和直视着夏伊人,道:“此役在下也曾听恩师提及,五家齐心合力,事件才得平息,但两家都损失惨重。”
夏伊人双目灼灼,几欲喷火:“何止惨重两字了得,冷乐师伯正是死于那一战,白莲教天师裴匡身负重伤,凤誊坠入万丈深渊,凤氏一族更是没有一人生还,除了那个五岁的男童,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未有他的下落。”
柳非凤定定坐在那里,仿佛塑成一尊雕像般。
屋内陷入一片骇人的死寂,良久邵和才道:“那法华经落入民间,家师着实不安,一直暗中差人找寻,上个月才偶然获悉剑谱在苗疆的天泪圣姑手中,于是教主命烈狱护法修罗匆匆赶去,谁知竟晚了一步,天泪圣姑已遭人毒手,经书也不翼而飞。”
夏伊人叹了口气,面上蒙上一层忧色:想当年为此书惹出多少风波来,若不是它,苏师妹怎会……怎会……
嗑!一声脆响,柳非凤将盖碗还归几上,问:“阁下既大老远赶来,想必贵教已有计较,不妨直言。”邵和微微一笑,不无赞赏道:“不曾想柳掌门这般沉得住气……在下此行之前,主上却有交待,那圣姑之死,与泰山派有些干系。”
柳非凤回视他一眼,眸中一抔波光流转,一如剔透明月:“贵主上想必也应知晓,只有上卷并不能找出宝藏所在,凤誊便是最好的例证。泰山派贵为五岳剑派之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只怕贵上多虑了。”
邵和笑了笑:“素闻柳掌门与泰山派刑掌门交好,看来着实不假。但是我明教也不是血口喷人之辈,既然说的出,就必然有证据在手。”说罢轻击掌两下,门外进来两名红衣弟子,手中抬了一口红木箱子,见邵和颔首,方解下钥匙打开箱上金锁,从箱中拖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
看见那厮面容的片刻,柳非凤眉梢微微动了动,邵和挥手示意两名弟子将那人拖下去,道:“此人柳掌门只怕不陌生吧。”柳非凤容色淡淡:“似乎是刑掌门座下一名持剑侍随。江湖行走之际,也曾见过几次。”
邵和道:“柳掌门好记性,不错,这厮好生狡猾,是修护法好不容易才捉到,据圣姑的侍女言讲,圣姑遇害前这人曾多次求见而不得,想来是他心中不忿,才出此毒计,也未可知。”
柳非凤侧了侧身,试图调整坐姿:“仅凭这个就断定此人是凶徒未免过于牵强。”邵和笑道:“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慎之又慎,因此敝上差遣在下此来,请柳掌门莫辞辛劳,前赴泰山,去问个明白。”
柳非凤点头道:“邵左使客气,此事原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听说刑掌门正在闭关,门中一应大小事务均交由未婚妻子卧狐岭岭主白狐处置,只怕不见外客。
不如邵左使在峨眉逗留几日,等下月十四的荥阳义卖大会,再一同前去如何?”邵和清咳一声:“柳掌门顾虑周到,只是我明教与泰山派向来不和,只怕此去多有摩擦,反为不美,倒不如留在宝地,静候佳音。”柳非凤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只露出回字纹衣袖下一双细白的手来:
“邵左使顾虑的极是,那就委屈阁下在敝庄多延搁几日。”又安排夏伊人安排邵和一行饮食起居,又指着那侍从道:“在下有些事想询问此人,不知邵左使是否方便?”邵和温温一笑:“柳掌门尽管带走便是,临行前,掌门吩咐过此人交给柳掌门处置。”
柳非凤已然无事,方要道别,却听邵和道:“还有一事,虽与柳掌门无甚直接关系,但教主吩咐,还是应该禀告您知晓。”柳非凤原已站起身,又回头看向他,心头却无端端打了个突。烛光悠漾,投射在他方毅的下巴上,又在颈上黑缎领上拉出一个投影。
不知何时,屋脊之上多了一个黑影,她匍匐于青瓦之上,从一片瓦缝偷偷觑着屋内的谈话,不知是因她身形如鬼魅,轻功宛如飘云之轻,还是屋内的气氛太过紧绷,屋内的人均未曾发觉多一个人的存在。吱呀,门再次打开,邵和已送柳夏二人出门,伫立廊下目送两人远去,穿过了月洞门,这才回折身,屋内顿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他微微牵动唇线,道:“出来吧。”
从数丈高的屋梁上悠悠飘落一个黑影,那黑衣人双脚稳稳落在地上,屈膝施了一礼:“属下叩见左使。”邵和神色平淡,道:“请起,”又问:“教主命你查的事情进展如何?”那黑衣人道:“属下愚鲁,这大半年进展不大,除了上次飞鸽传信中禀告的内容以外,丝毫探不出一丝端倪。”
邵和虽依旧容色端肃,但出言却无责怪之意,况且这个女子在师弟心中地位,委实不好猜度:“钰慧师太事事谨慎入微,做事不留痕迹,况且你已查出大半。剩下的,就交由我处理。想必方才你也听到,教主要调你回纵横山庄之事。”那黑衣人语调中难掩喜色,叩了一叩:“多谢教主厚爱,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邵和道:“眼下还有一桩要事,非你不能为之。”说着从衣襟的暗袋之中抽出一只小小的竹管,递了过去。黑衣人恭敬的接过,拿到灯下,用桌上的裁纸刀小心裁开管上封印,抽出小小纸笺,快速读了两遍,才放在灯下燃尽了。火舌舔着纸笺,忽悠一下燃尽,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眉目之上,只见一双娥眉如云似霞,缱绻生姿,却微微的皱了下。
邵和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的任务棘手,教主让我转达,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那黑衣人眸光一转道:“属下怎敢,只求不辜负教主重托便是。”邵和点点头,“你素来懂事机巧,只要小心,定能无事。”
黑衣人一拜,如同幽灵一般退下了。邵和走入内室,毛智已准备好一身夜行衣。见他进来,利落的为他换上。夜静更深,一阵夜风袭来,将西面的凉窗吹开,窗子里露出一张年轻黝黑的脸来,正是毛智,他轻轻骂了一声,重新将窗户关好。
谁料南墙的窗户又开了,他走过去重新关好,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了他一人,窗前的帘幔静静垂着。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闪过,落入东厢宿所后第二重院落里一间佛堂,一个女尼面容端庄,结跏趺坐于五色莲花蒲团之上,宽大的紫色缁衣包着她瘦弱的身躯,直如一尾芦花一般。
良久,才停下诵经声,道:“阁下已在梁上呆了半个时辰,何不现身一谈?”这间佛堂足足数十丈高,屋顶尽是烛光照不到的死角,一片漆黑,良久才传来幽长一声:“在下多等片刻又有何妨,前辈不妨颂完这段经文。”
钰慧眉目在灯光下柔和成一团,幽幽道:“前几日阁下的朋友已经来过数次,今日阁下来也是一样,贫尼只知参禅,红尘往事,一概皆忘。”梁上又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刚足够使钰慧听得:“雨-燕-双-飞的名号师太若是不记得,那峨眉山角周、张两户人家的名字,师太是否也忘了?”
钰慧五官突然清晰,眸中划过一丝哀咎之色,似乎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次第从梁上传来:“师太,当年您与飞贼雨**姐妹交情甚深,当年王屋山下的一桩冤案,师太当时追随前掌门诸葛问情同往,因为顾惜姐妹情分,救了苏红颜甫一出生的孩儿,有无此事?”
钰慧师太双眸中渐渐由歉疚、悔恨、恐惧转而为一种复杂的情绪,胸中波涛涌动,数秒的静谧之后又听他道:“数月之后,一位名震江湖的神捕找到您,转交给您一个孤孩,正是与元将珠胎暗结的妹妹苏清淼的孩儿,是或不是?”钰慧手颤动的愈加厉害,他怎知清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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