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孙仲乾心中微 动,不禁对这个败家子高看了一眼。
须知天下事虽然要从大处着眼,但更要从小处着手,否则也不会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说。世家子们往往不缺超凡脱俗的眼界,但也不免会养出眼高手低的毛病,而李小子却能不落窠臼,属实难得。
石桌上摆有青玉棋盘,纯色的翡翠黑白子犬牙交错,厮杀正酣,颇有波诡云谲气象。
原本青莲道人府邸摆设棋盘并无不妥,毕竟大周朝的得道高人们都好一手捋须一手在棋盘上指点江山,看似不经意间说几句云里雾里的谶语,便是妥妥的仙人风姿了。
但这棋局有些古怪,分明是棋谱里的某种定式,并无琢磨的余地。
李羡渔自小由李初平教授围棋之道,虽然无国手之资,但在绝境中往往能下出几招“无理手”,颇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饶是被誉为“心算无敌”的李初平也颇感头疼。
他坐于石凳上扫视全局,略略思索后,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与己对弈。
孙仲乾见状白了一眼,自顾自地走出洞府,准备找个清静雅致的角落卸一卸肚里的存货。
玲珑依次抽出书架上的经书,素手翻阅,一目十行。蒹葭翕动鼻翼浅嗅各色药材,分门别类后将它们分别装入琉璃小罐。
李羡渔坐于石凳岿然不动,唯有左右手落子如飞。
第六十一手,黑子败。
李羡渔俯视白子脉络,并无异样。
即刻复盘如初,又下至五十九手,黑子再败。
李羡渔审视白子脉络,一切如常。
......
如此反复十九次,棋局再无变数,窗外暖阳已然西斜。
玲珑端着几样精致小菜走了进来,放在茶案上:“少主,吃些东西吧。”
李羡渔将一枚黑子投入棋罐,眉头微皱:“不应该啊,这假道士究竟耍得什么把戏。”
这时,玲珑将沾湿的手帕递过来给李羡渔擦手,李羡渔抬手接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手掌,不禁微微一愣。
只见他执黑的右手五指已然被沾染上浅灰色。
李羡渔眯起丹凤眼,畅快骂道:“直娘贼的假道士,被老子抓住狐狸尾巴了!”
玲珑心思剔透,巧笑嫣然间用手帕将一枚黑子收了起来。
这时,洞外传来一道声音:“李少主,打搅了。”
李羡渔拈起一块芋泥紫苏糕扔进嘴里:“道长请进。”
身似圆球的玉玑子带着一名坤冠女道笑眯眯走了进来,双手握着浮尘压在挺起的肚腩上:“久闻李少主对黄老之术颇有研修心得,神霄宫藏经阁内保有初代神霄宫主毕生修行感悟和几本双修秘术,正巧拿与李少主一观,还望李少主不吝赐教。”
据说,神霄宫初代宫主凌霄真人以双修之法证得长生大道,白虹飞升步步生莲,他的修行感悟自然是价值连城。
身后坤冠女道走上前来,将几本泛黄的古籍放在李羡渔身侧的茶案上,如丝媚眼勾了这位英俊出尘的剑阁少主一眼,扭着纤细酥软的腰肢缓缓退下。
李羡渔看都不看那几本让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秘籍:“道长有心了。”
说是与他切磋研修心得,其实是玉玑子拿出的好处,想借李氏剑阁之手除去铸剑山庄,摆平青莲道人一事。
李羡渔自然心知肚明:“听闻神霄宫后山有一株千年古松,长于悬崖峭壁却枝丫参天,形似卧龙,状若飞仙,不少道家真人和佛陀罗汉曾在树下参禅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