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者，对病人和家属要待以最真实的态度，容不得一丝谎言。
私心里，他有点不赞同季颜这善意的谎言。
毕竟一开始希望越大，发现真相后的绝望能将人颠覆至深渊。
胡爷爷沉吟片刻，决定和苏婆婆全盘托出，“苏婆婆，其实……那些药草已经在几千年前绝迹了。”
“所以……”见苏婆婆一脸悲痛决绝，胡爷爷狠了狠心接着道：“像诊所那些来的医者所说，小郭他、他活不过今晚的……”
‘嘭’地一声，厚实的桌面忽然被猛地一捶，屋内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季颜收起隐隐作痛的拳头，望向胡爷爷满脸肃穆道：“胡爷爷，你咋就不信我呢！这些都是所需的药材，你看看这个……它就是五裂黄连!”
她右手拎起其中一棵翠绿色的草药，叶子形似锯子，一片一片裂开成细小的锯齿。
说完，季颜又把几片淡黄色的树皮放在掌心，“胡爷爷，你看! 这个就是厚朴。”
见胡爷爷瞪大了满是褶皱的双眼，季颜又一一指认起药材来。
“这个是贝母花的鳞茎，还有这苍翠欲滴的是天冬草……”
“这、这……些真的都是真的?”胡爷爷犹不可置信，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
毕竟这些玩意消失绝种了几千年，星际图库基因早就没有它们的影像了。
即使放在所有人面前，也没多少个人能认出来的。
所以此刻，见季颜如此郑重肃穆，胡爷爷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再次拿起桌上的草药细细打量，苍老的手指激动得颤抖着。
说实话，他自己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两人的视线交汇，默契尽在不言中。
季颜细心地将所有草药一一叠好，放在篮子里，“胡爷爷，既然您知道那秘方，郭伯伯的药就麻烦您了。”
胡爷爷的双手抖抖擞擞地接过篮子，忍不住，又往里瞥了几眼。
他托住篮底的手腕微微用力，一脸郑重地道：“你们放心，既然有了药材，我就一定会将小郭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苏婆婆哽咽地捂住嘴巴，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浊泪。
她曲起右脚退后一步，朝着胡爷爷几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鞠躬。
“碍——苏婆婆您这是干嘛呢！”
眼疾手快的季颜伸手扶起苏婆婆，拿起桌面的纸巾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
不断劝解道：“您也不必太担心了，有了药方，胡爷爷的医术那可不比诊所的那些人差。”
苏婆婆重重地点头，右手捂着心口一脸的希冀。
半分不敢耽搁的胡爷爷，立即拿了篮子里的草药去了厨房。
为了不影响他，大伙儿都在屋里面枯等。
不一会儿，风九忽地从椅子上起身，低声道了句‘我出门一趟’，便步履匆匆地出门。
留下的季颜和小团子大眼瞪小眼，季颜看向他离去的方向撇撇嘴。
这风九，不知道最近在干啥，经常外出神神叨叨的。
季颜看了眼面前削瘦许多的小团子，偷偷地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小零食。
她和小团子两人围坐在桌前，咔吱咔吱地吃了起来。
苏婆婆一心牵挂孙子的病情，一直呆坐在郭荣堂床边照料。
三小时过去了，依然半步不离身。
药煎了许久，中途胡爷爷返回房间多次，细细查看郭荣堂的病情。
傍晚时分，当残阳的弧度晕染在天空上方时。
胡爷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蛊药汁，从厨房中走出。
药搁在灶台上还是热腾腾地，拿到房里时盅面还冒着丝丝热气。
浓郁地草药味，将整个房间填充满。
床上的郭荣堂状况已经异常糟糕了，即使大家努力止血了，但床单和床垫仍然被染得一片血红。
而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毛孔和血管已经慢慢地充血肿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开。
这会儿，大家不敢随意触动他的身体。
苏婆婆不知从哪找了个矮布垫，轻轻地搁在郭荣堂后脑勺下方。
胡爷爷手里捧着药汁站在旁边，趁机舀了一勺药汁喂进他嘴里。
药汁顺着嘴巴流入喉咙，见郭荣堂还有意识吞咽，大家都兴奋极了。
苏婆婆擦拭掉郭荣堂流到嘴角的药汁后，胡爷爷捧着勺子，一点一滴耐心地喂他。
他的喂药方式很有技巧，知道一勺药汁多大量，喂在嘴边哪个位置病人更容易吸收。
十分钟后，一碗药汁见底。
胡爷爷侧身坐在床边，为郭荣堂从头到脚检查一遍身体。
“这药性真的极强啊！小郭身上的毛细血管已经开始收缩了，至少血止住了。”
苏婆婆闻言，更是喜极而泣，连连对着胡爷爷作揖。
就着药效，郭荣堂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苏婆婆犹不放心地守在床边。
等所有人退出房间后，季颜出去时轻手轻脚地掩好了门。
院子里，小团子扑着不知哪飞来的蜻蜓满地跑。
胡爷爷坐在石桌上，细细品味着茶水。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到处蹦哒地小团子，笑意不断跃然脸上。
季颜来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立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直接一口闷进嘴巴里，苦中带甘地味道蔓延在唇齿间。
季颜咂咂舌，忒难喝了。
旁边的胡爷爷颇为感慨，举着茶杯过来一脸笑意地道：“来!小颜，这杯老头子我敬你啊！”
季颜茫然抬头，看着胡爷爷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干完一杯茶水。
胡爷爷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沿，目光透过季颜似乎在看些什么。
他手上的食指不由自主地敲着杯沿，突然开口道：“这一切……回想起来真像梦一样不真实。”
顿了片刻，胡爷爷的声音又变得缥缈起来，“小颜，你可知道我当初是因为什么被流放的吗?”
季颜正准备倒茶的手一滞，她摇了摇头，极快地说了声‘不知’。
胡爷爷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花白的胡须，饱经风霜地脸颊上泛起一丝苦涩。
他叹了叹，喝了口茶忍不住道：“我们胡家在蓝阶星球上，世代为医，在政和洲可谓是风光了近百年，可……家门不幸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