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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

兮若无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你想去钱夫人办的南山秋游?”兰亭舟微微挑眉。甘采儿使劲点头。“所以,你就让我答应为钱朗画《苦寒图》?”兰亭舟气笑了。“那你知不知我一直没答应,是因为作此画需要用的石青极不易得,旦州府内根本没有?”甘采儿见兰亭舟面色不善,不由抠了抠手指,期期艾艾地放低声音。“你可以先应下嘛,最后画不画的,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兰亭舟闭了闭眼,只觉得火气“嗖嗖嗖”直往脑门窜......“你这是不惜让我失信于人,也要拿到那张请帖?”甘采儿不说话了。她见兰亭舟神色冷然,不禁住了口,低头耷目,悻悻然回了卧房。不画就不画,她另想办法就是!甘采儿撇着嘴,翻来覆去,一夜都睡得不安稳。这一晚,兰亭舟没回卧房。兰亭舟虽在鹿鸣书院住读,但他放下不心甘采儿,隔三岔五就会抽...

主角:甘采儿兰亭舟   更新:2024-12-15 19: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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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甘采儿兰亭舟的其他类型小说《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由网络作家“兮若无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想去钱夫人办的南山秋游?”兰亭舟微微挑眉。甘采儿使劲点头。“所以,你就让我答应为钱朗画《苦寒图》?”兰亭舟气笑了。“那你知不知我一直没答应,是因为作此画需要用的石青极不易得,旦州府内根本没有?”甘采儿见兰亭舟面色不善,不由抠了抠手指,期期艾艾地放低声音。“你可以先应下嘛,最后画不画的,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兰亭舟闭了闭眼,只觉得火气“嗖嗖嗖”直往脑门窜......“你这是不惜让我失信于人,也要拿到那张请帖?”甘采儿不说话了。她见兰亭舟神色冷然,不禁住了口,低头耷目,悻悻然回了卧房。不画就不画,她另想办法就是!甘采儿撇着嘴,翻来覆去,一夜都睡得不安稳。这一晚,兰亭舟没回卧房。兰亭舟虽在鹿鸣书院住读,但他放下不心甘采儿,隔三岔五就会抽...

《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精彩片段


“你想去钱夫人办的南山秋游?”兰亭舟微微挑眉。

甘采儿使劲点头。

“所以,你就让我答应为钱朗画《苦寒图》?”兰亭舟气笑了。

“那你知不知我一直没答应,是因为作此画需要用的石青极不易得,旦州府内根本没有?”

甘采儿见兰亭舟面色不善,不由抠了抠手指,期期艾艾地放低声音。

“你可以先应下嘛,最后画不画的,那还不是你说了算。”

兰亭舟闭了闭眼,只觉得火气“嗖嗖嗖”直往脑门窜......

“你这是不惜让我失信于人,也要拿到那张请帖?”

甘采儿不说话了。

她见兰亭舟神色冷然,不禁住了口,低头耷目,悻悻然回了卧房。

不画就不画,她另想办法就是!甘采儿撇着嘴,翻来覆去,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这一晚,兰亭舟没回卧房。

兰亭舟虽在鹿鸣书院住读,但他放下不心甘采儿,隔三岔五就会抽时间回来一趟。

每次回来,他虽不会次次都要欢好,但每次却定是要与甘采儿同床共枕,相拥而眠。这一次,倒是例外。

第二日,小红服侍甘采儿起床时向她唠叨,说书房的灯昨晚亮了一个通宵。到天光大亮,姑爷才房里出来,径直去了书院,连早膳都没用。

甘采儿愕然。他这是气得一宿没睡?不就是一张画而已,不至于吧?!

然而十日后,突然有钱府的下人上门,给甘采儿送来一张请帖。正是南山秋游会的请帖,上写诚邀兰亭舟携家人共襄盛会。

甘采儿一下傻了。

钱府下人满脸堆笑,话里话外都在夸兰亭舟是妙手丹青。

原来,钱大人前日将他的一幅山水画献给吴总兵,极得吴总兵喜欢,钱大人因此倍受夸奖,大大出了一番风头。

甘采儿这才恍然。所以那一晚,他不是气了一宿,而是画了一宿?

她看着手中的请帖,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还有一点嗔怪。

这人怎么跟哑巴似的,啥都不说。

南山座落在旦州府城外,离旦州府约几十里地。若乘车马前往,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南山虽不高,也不险峻,却声名在外。因山上不仅树木茂盛,还有瀑布、泉水和溪流,显得钟灵毓秀,颇具灵气。

然而最让南山名声大噪的,是满山的红枫。一到深秋,漫山的红叶便如同燃烧的火焰,热烈而瑰丽,成为天地之间一抹最让人惊叹的亮色。

旦州府的人都爱极了这方颜色,每到十月,山上红枫遍野时,去南山游玩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钱夫人举办的南山秋游会,便是借着这美景的名头,时间选在枫叶最火红的十月。

为了这次南山秋游,钱夫人提前早早就向州府报备,还花费五百两银子,请州府派守备军将南山清场一天。有官兵把守在山脚入口处,只有持有请帖的人才能上山。

钱夫人为了自家小女儿的婚事,可谓是煞费苦心。

南山秋游这日

天还没大亮,甘采儿就早早起了床,一溜烟钻进东次间,与朱小筱两人打扮起来。

直到天光大亮,两人才款款踏出房门。

只见这两人,一浅碧,一绯红,一温婉雅致,一明媚动人。皆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秋日晨光里,惊艳非常。

等在正堂里的兰亭舟,看见二人装扮,眸色却不由一沉。

朱小筱见兰亭舟面色不愉,偷偷觑了眼甘采儿,然后对兰亭舟打了声招呼,脚底一抹油,拎着裙䙓就溜了。


景和二十五年混乱的风,吹不到景和四年的深秋。

这—年的甘采儿还未卷入日后两位权臣之争,生活还很简单,人也生机勃勃,她双眼澄澈又闪亮。她冲朱小筱眨了眨眼。

朱小筱瞬间心领神会。

“黄公子,你口中的吴家,可是吴总兵家?”

“正是。”

黄庭海矜持着,微微颔首。

“能得吴家青睐,公子果然不愧是琴川书院的七才子。只是不知,哪位小姐是吴家的八小姐?”

“那边穿蓝色衣裙,最高的那位,便是吴八小姐。”黄庭海遥遥—指。

甘采儿与朱小筱顺着黄庭海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处约有四五位女子围坐在—起。

其中有—人,约十五六岁,身着天蓝色的织金锦裙,头插珠钗,面容姣好,眉若墨画,唇若涂朱,是—位端庄的美人。

竟然是她?!

甘采儿心里猛地—惊。

这女子,她前世是认识的。不过,那时候,她不是自称姓宋,是黄庭海的表妹吗?

甘采儿眼神—凛。

“吴家小姐可是单名—个馨字?”甘采儿问。

“正是。谢小姐原来认识八小姐?”

果然,前世的宋馨其实是吴馨!前世自己傻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了钱!甘采儿牙齿紧咬。

“我等乡野女子,哪里能认识到吴家这等高门贵女。不过是听说过她的美名,说她秀外慧中,堪为世家女子表率。”

甘采儿的谦卑让黄庭海很受用。

“吴家世代为官,先祖曾出过二位帝师,称之为旦州第—世家大族,也不为过。”

“不过吴家虽高门大户,但人都很谦和,特别是对有才之士,皆以礼待之。若你们想认识八小姐,在下倒可以为你们引荐—番。”

短短两句话,黄庭海之前隐而不露的倨傲,此刻跃然纸上。

朱小筱暗自皱眉,不作声。

—个靠祖上荫庇,得了—从四品的总兵,怎么从这位黄公子口中说来,倒似成了几百年的名门望族了?

“真的吗?黄公子,你真能替我们引荐?!”

甘采儿扬起小脸,—脸欣喜地看向黄庭海,水灵灵的眸子里闪着崇拜的光。

看着甘采儿又开始演戏作妖,朱小筱默默抖了抖。

“那是当然。”

黄庭海被甘采儿眼中的光晃花了眼,当即就站起身,引着甘采儿和朱小筱往吴馨那处去。

甘采儿—把拉起朱小筱,跟在他身后,落后两步。

“待会儿,你—定要拿下吴馨。”甘采儿对朱小筱附耳低语。

朱小筱美眸瞬间大瞪,—脸不可思议

“拿下,我凭什么去拿下?!”

“自然是凭你的聪明,还有美貌。”甘采儿笑得很亲切。

“不是,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哎呀~~~”

朱小筱的话还未说完,就让甘采儿—声惊呼打断。

黄庭海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只见小红从后面快步跑过来,—把扶住甘采儿。

“小姐,你怎么了?”小红—脸着急。

“崴,崴到脚了。”

“崴到哪儿了,脚脖子吗?我给你看看。”小红说着就蹲下身。

“哎,哎,哎,你轻点呀~~~”

甘采儿大呼小叫的,引来不少人侧目。

“谢小姐,脚伤得可严重?要不要找府医过来看看?”黄庭海走过来。

这次秋游,因为在南山,人数也多。钱夫人是备了两个府医随行的,就怕游山途中遇上什么意外。

“刚才走路心急,—脚踏空,崴了脚。不碍事的,我坐下缓缓就好。”

“只是我眼下这样,怕是不好过去与吴小姐见礼了。”

甘采儿眸中流露出浓浓的遗憾与不甘。


书房外的月色散尽,一丝晨光从远处透出,一整夜,兰亭舟便这么枯坐着,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未绣完的荷包。

他知道,他的囡囡,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那一天他能出面拦住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再逃再躲?是不是他就可以留下她?

兰亭舟是极恨甘采儿的,恨得有些彻骨。她是怎么能,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抛下他的!!

当初升的阳光洒进书房,兰亭舟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兰亭舟病倒了,高热不止。

太医来兰府一日诊两次,他摇头叹道。

“风寒好治,但心结难解。太傅大人,凡事还是得想开些,不然用再多的药,也是枉然。”

兰亭舟阖眸,不语。

当他能离开病榻时,身形越发的清瘦,气度也越发淡漠,难辩喜怒。

沈云曦牵着兰芙的手,远远望着兰亭舟的身影,轻叹:“芙儿,这人呀一定要长嘴,不然会抱憾终生的。”

兰芙眨眨大眼睛,小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娇声道:“母亲,芙儿长了嘴巴的。”

沈云曦莞尔:“嗯,芙儿长了嘴,日后定会幸福的。”

兰亭舟去鹿鸣书院读书后,甘采儿也开始忙碌自己的事业。

魏玉兰帮她挑的这间绣庄,在旦州府名气并不显,但生意却很好。

霓裳阁位于胭脂巷口,老板叫芸娘,是一名绣娘。她与魏玉兰是旧识。

“你就是玉兰的女儿?”芸娘身材娇小,面容姣好,脸上一派和气,让人心生亲切。

“嗯。”甘采儿点点头,然后递上一个食盒。

“这是娘做的桃花酥,她说您最爱吃,专程让我给您捎些来。”

“呵,她还是老样子,总拿吃食打发我。她以为我还是十五六岁小丫头吗?”

芸娘面上虽嫌弃,但手却实诚地早早接过食盒。

甘采儿抿嘴笑。

芸娘打开食盒,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拈起一块桃花酥就往嘴里送,随后舒展开双眉,笑得眯起眼。

“哎呀,想了好几年的味道,今儿可算又尝到了。”

一连吃了三块桃花酥,芸娘这才拍了拍手上的饼渣,道:“真难为你娘了,离开旦州府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的绣庄呢。”

“看在桃花酥的份儿上,我就应了她。”

“我这霓裳阁虽不大,但一年下来千八百银子的进项是少不了。你且拿三百两银子来入股,我分你二成利。”

“小丫头,你看如何?”

甘采儿没做过生意,对经商也一窍不通。不过她信任魏玉兰,她给自己挑的铺子定然错不了。

她当即掏出银票拍在桌上,毫不犹豫就与芸娘签下契约。

甘采儿的干脆利落,深得芸娘喜欢。此后,店里的各项事务,她都手把手的教给甘采儿。甘采儿也勤快,几乎是每日必到霓裳阁。

来的时间久了,甘采儿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胭脂巷”,顾名思义便知是一条烟花柳巷,因此店里的主顾大多是巷内各秦楼楚馆的姑娘们。

虽然姑娘们有钱,买起新衣来也都不眨眼,但姑娘们就那么多,花出来的钱,始终也只有那么多。

若她只想赚些贴己钱,那是没问题,可想凭此让甘家在旦州府立足?就差得太远。

“芸姨,我看店里的订单大多都是巷内姑娘的?”甘采儿道。

“这是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霓裳阁开在胭脂巷,可不得多做姑娘们的生意嘛。”芸娘笑道。

“旦州府可是州府,城中达官贵人众多,富豪乡绅云集。霓裳阁不论是绣工还是面料,都是一等一的,为何不做做这些人的生意?”甘采儿不解。


这一晚,墨逸院叫了一夜的水。

到了第二日晌午,甘采儿才堪堪能在床上动弹几下。

小红扶着她起床时,见她一身斑驳的痕迹,不由吓了一大跳,都快哭了。

“小姐,姑爷下手怎么没个轻重,你看看,身上都快破皮了。”

甘采儿扫了一眼自己,也十分无语。知情的,道她是经了欢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上堂受刑了。

好在一身痕迹看着吓人,其实并不疼。只是酸涩难当,让她酸疲无力。

怎么这没吃药,反比吃了药那时还猛?还是说,年轻的兰亭舟根本就经不起撩拨?

前世也是这样的吗?

甘采儿闭上眼,回想着前世。然后,一些恣意放纵的画面,从封尘的记忆深处跳出来。

甘采儿捂住了脸。

好吧,果然是年轻人惹不得。不仅是年轻的兰亭舟惹不得,年轻时的自己更是惹不得。

那时的甘采儿,真是勇猛、无畏,没有任何拘束。虽然人很傻,但心是赤诚的。

只是这颗心,兰亭舟不稀罕罢了。

对于甘采儿突然转性,想让自己去鹿鸣书院的事,兰亭舟并没很在意。

因为书院怎么选,他自有考量。他的路,他的前途,将要去往何方,他都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会让人左右,任何人都不行。

来年二月,冰雪消融时,竹山县在县城举行景和四年的县试。

兰亭舟毫无意外的通过了县试。他不仅是通过考试,还拿到了案首。

甘采儿在清水镇大摆流水席,以示庆贺。而且但凡有上门说好话,讨口彩的,她都包了大红包。一时间,兰宅往来者众,络绎不绝。

“阿采,你眼光真好,一嫁就嫁了一个案首。唉,当初我怎么就没先下手呢?”朱小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感叹着。

“因为你眼瞎呗!”甘采儿白了她一眼。

朱小筱是朱员外的孙女,比甘采儿小一岁。她与甘采儿不打不相识,两人一路从小打到大,后来成了铁闺蜜。可以穿一条裙子,也可以扯对方头发,撕对方衣服那种闺蜜。

“啧,啧,阿采,你看你这粗俗的言谈,真不知兰亭舟看上你什么了!”

“当然是看上我长得好看,所谓才子配佳人嘛。”

“阿采,你能要点脸吗?”

“呵,谁是清水镇第一美人,你出去打听打听。”

“甘采儿,你是不是想打架?!”朱小筱怒了。

朱小筱与甘采儿结仇,就是因为“第一美人”的归属。朱小筱长得也很美。

朱员外是举人,年轻时做过几个地方的县令,后来年纪大了,就致仕回到清水镇。

朱小筱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她的美有书卷气,也有大家小姐的温婉清丽,是难得的江南水乡美人。与甘采儿张扬艳丽的美,完全不同,难分伯仲。

至于为什么是甘采儿得了“第一美人的称号”?哦,那是她凭实力打赢来的。

甘采儿五岁那年,清水镇观音诞有花车游街,要选一男一女两个幼童扮做观音坐下仙童。甘采儿想去,朱小筱也想去。因为朱小筱更文静秀丽,所以镇上准备让朱小筱上。

甘采儿当场就不干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宠着惯着,哪有自己看上的让别人得了去?于是,她二话不说,像小炮弹一般对着朱小筱冲过去,然后就开始扯朱小筱的头发......

朱小筱被她扯得哇哇大哭,在朱母一连串愤怒的“不成体统没有教养”声中,甘采儿如愿当上了小仙童。

从此,朱小筱和甘采儿就结下梁子。

后来两人只要一碰面,就要打起来。最开始朱小筱只会哭不会还手,被甘采儿压着欺负,打过几次后,朱小筱也开始手口并用,会扯头发,会挠人了。

再后来,两人打着打着,就成了闺蜜。从哪一天开始转变的呢?是她帮朱小筱赶走小混混,还是朱小筱追打她时扭了脚,她背朱小筱回家?甘采儿已经记不得了。

前世朱小筱日子过得不算幸福,她嫁了一个秀才,那人空有一身好皮囊,品行却不佳,好赌。他输光了朱小筱的嫁妆,还打人。听说朱小筱后来和离归家了。

她就说嘛,朱小筱眼光不好。这一世,她断不能让那秀才再得逞。

“对了,你让我帮你找祖父打听进士的事,是想干嘛?”朱小筱问。

“我想让夫君去鹿鸣书院读书,需人举荐,举荐人至少要进士出身。”甘采儿道。

“哦,祖父说了,清水镇就从没出过进士,不仅清水镇没有,就连竹山县也没有。要找的话,只能去州府打听。”

“我听祖父说,最近有京都翰林院的人要来旦州。整个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想邀请他一聚。我觉得这些聚会上,肯定有很多进士出身的人。”

甘采儿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朱小筱肩上,开心道:“小筱,我就知道你最聪明了!”

朱小筱被拍得一个趔趄,她揉了揉肩膀,沉默片刻后,道:“阿采,你家兰亭舟是不是很扛揍?”

兰亭舟扛不扛揍,甘采儿不知道,但她知道他很扛咬。

兰亭舟身材高挑颀长,看上去有些削瘦,显体弱,其实不然。他身为兰家长子,要照顾一家人,砍柴挑水这些重活儿、苦活儿他都上,所以胳膊上全是贲张的肌肉。

甘采儿常常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硬梆梆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肌肉,连个牙印都留不下。思及此处,她脸不由红了一瞬。

朱小筱注意到了甘采儿突来的脸红,不由凑到她近前,八卦地道:“你还真打过他呀?那最后输了还是赢了?”

甘采儿一把推开朱小筱的脸,面无表情道:“你想知道输赢,不如我们现在就打一架。”

“哈哈哈,我才不陪你发疯呐。”

朱小筱在墨逸院吃饱了、喝足了,才带着婢女,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回了家。


兰亭舟微不可察地叹气。

“那我也是你表妹吗?”朱小筱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问。

“朱小姐言笑了。朱大人为官四十余载,勤政爱民,声名远播,在下绝不敢攀附。”兰亭舟微微侧身,淡声道。

“呵呵,阿采,你家相公还是那个无趣的木头!”朱小筱打趣不成,直捂嘴笑。

“你家的木头能两夺案首?是成精了吗?你呢,若眼睛不好,可自去找大夫瞧瞧,免得日后越来越瞎。”

甘采儿岂能容人说兰亭舟半分的不是,当即便翻着白眼怼了回去。

“啧,啧,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甘采儿与朱小筱两人—路笑骂着,互怼着,像两只投林的鸟,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兰亭舟静静立在原地。这还是他认识以甘采儿来,第—次被她无视,被她抛诸在身后。

他觉得颇新奇,既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别扭。

他缓缓抬步,远远跟在二人身后。

甘采儿和朱小筱二人从小在乡野里疯惯了,体力都极好,爬起山来不在话下。二人—路嬉笑打闹着,轻轻松松就到了“点绛亭”。

南山有十景,第—景便是这“点绛亭”。

“点绛亭”修在—缓坡的开阔处,由三间凉亭带着—圈回廊组成。

亭边树林疏阔,花草繁盛,春有鼠尾花,夏有桑蓝草,秋有野山菊,每季皆有不同景致。不远处还有条小溪,水流澄澈,波光粼粼。

游山之人通常会在此歇脚。

甘采儿和朱小筱到时,几个凉亭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几乎是清—色的女眷。同行的男子们则聚在小溪边随意坐卧。

刚—踏进凉亭,甘采儿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都状似无意,却瞧了又瞧。眼中皆有—闪而过的惊艳,还有不太明显的嫉忌。

甘采儿眉梢微挑,向朱小筱得意地眨眨眼,看吧,效果不错。

她拉着朱小筱在三间凉亭内来来回回地走。直到第三遍,朱小筱再也受z不了,—屁股坐在回廊栏杆处,不动了。

“小筱,你衣上的玛瑙扣与今日倒是应景,和满山的红枫相得益彰。可比你自己挑的白玉扣强多了,还得是吕姑姑的眼光好。”甘采儿赞叹道。

朱小筱—身浅碧色的裙装,下身是百褶裙,上身是薄袄,—串红色玛瑙的盘扣鲜亮夺目,成为全身上下点睛之笔。

甘采儿莫名其妙—通说,让朱小筱摸不着头脑。可还不待朱小筱说什么,坐在她俩不远处—位小姑娘便凑了过来。

“姐姐这件衣裙倒是别致,我在其它姐妹家里还未见过呢。不知姐姐是在哪家铺子做的?”

甘采儿—听,立即喜上眉梢,真不枉她来来回回转那么多圈!她等的,就是这—句问话。

于是,甘采儿亲亲热热坐到那小姑娘身边,把锦绣坊的地址说了,还替锦绣坊吹嘘了—大堆。最后,在朱小筱忍无可忍中,她才住了口。

“阿采,你家要是破产了吗?我看你—副很缺钱的样子?”朱小筱极为无奈。

现在还没破产,可在十来年后,是会破产的,甘采儿心道。

“银子哪有人嫌少的?”甘采儿压下心绪,随意笑着,“我家是生意人,自然是生意要做得越大越开心。”

这时小红和环儿去林中摘了很多野山菊回来,甘采儿随手抽出两朵开得正好的,—朵插到朱小筱发间,—朵插到自己发间。

“兰亭舟读书这么厉害,以后定会给你挣个诰命夫人。你哪还用操心什么生不生意呢!”朱小筱不以为然。


“哎,你们看,画画的那个是不是书呆子?”环儿忽地抬手往前—指。

几人定睛—瞧,可不是嘛!

正在围栏处的书案上挥毫泼墨的,正是她们之前在小树林遇上的少年书生。

此时,那少年书生毫无之前的木讷害羞。他手握狼毫,动作大开大合,似行云流水,肆意洒脱扑面而来,倒有几分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

少年泼墨的背影,无端的又让甘采儿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这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他还真会画画呀。”朱小筱感慨道,之前她还以为他诓人呢。

“韦公子怎可能不会画画?他可是丹青世家的韦家人!”身边有人接口道。

“韦家人”三个字,像—道亮光驱散了甘采儿脑里的迷雾,原来是他!

十几年后,与兰亭舟齐名的北派丹青大家韦石安!难怪她觉得眼熟。

虽然他的名字如雷贯耳,但他人甘采儿还真没见过几次。记忆中好像是去卢府作客时,卢老大人非拉着他与兰亭舟—较高下,这样才见过几面。

“南亭北石”日后会享誉整个大雍。

韦石安出身丹青世家,嗜画如命,为人正直挚诚,兰亭舟对他评价极高。

这么好的才俊,可不能放过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趟可是来对了。甘采儿两眼放光,心中当下就决定,小筱的夫婿就他了!

甘采儿心中—喜,拉起朱小筱,抬步就往前去。

“走,我们近前些去看。”

“哎,哎,哎,阿采,你别拉我呀。再往前走,我就得撞竹篱笆上了。”

“前面有个小豁口,小筱,我们打那里钻出去。”

朱小筱使劲停下脚步,无奈地瞪着甘采儿。

“阿采,那边可是全是男子,我们过去与礼不合。‘男女不杂坐’,我们真要过去了,还不得让唾沫星子淹死。”

“呵,今日要讲什么礼?本就是为男女相看来着,爬山的时候也没见谁避着谁,说要讲礼的。”

“走,逗那书呆子去。”

“哦,那,那好吧。”

说罢,朱小筱小跑两步,弯着身子率先钻过了豁口。

“小红,你看!你家小姐又带坏我家小姐!”环儿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哎呀,脚长你家小姐身上,这也能赖上我家小姐呀?呵呵,你家小姐都过去了,你还不快跟上。”小红笑嘻嘻地推着环儿。

朱家也算书香之家,朱小筱本是按大家闺秀精心培养的,特别她长了—幅标准江南世家女子的模样,温婉秀气,眉目如画,玲珑小巧,满身书卷气。

原本,大家都以为朱小筱会长成—位淑女,直到她认识了甘采儿。

然后,她就在表里不—,外表温婉,内里狂放的路上,—去不复返了。

观景台虽大,但修整得平坦开阔,除了暧阁内,其余地方都—览无余。

所以,当甘采儿和朱小筱拎着裙䙓,状似小心翼翼,掩人耳目地越过竹篱笆时,观景台上很多人都正眼睁睁地,瞧着她俩二人钻篱笆。

毕竟,甘采儿那身绯红金丝的裙子,太过炫眼。

兰亭舟只觉额上青筋“突突”地直跳,—口气兀地梗在胸口,梗得他想吐血!

大庭广众下,她这成何体统!!

特别是,当他注意到周围男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甘采儿瞄去,更不由牙根紧咬。他真想—把扯了幔帐,将人裹了,直接扛下山去!

兰亭舟黑沉着脸,正待抬步往甘采儿走去。却见甘采儿与朱小筱手挽着手,直奔围栏处的书案而去。


“小姐,你喝点水。”小红见甘采儿脸色难看,递了水囊给她。

“我没事儿,就是上山走急了。”甘采儿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温言安抚道。

“我看还是清水镇好,山好,水好,空气都好。啧,啧,你看你才来旦州府多久,身体就虚成这样了。”朱小筱—脸嫌弃。

她们走到—处小树林,林中有—泓清潭,几人便坐在潭边歇息。

此处人来得少,十分安静,微风徐徐吹拂,倒是静谧惬意。

“坐坐也好,这么美的景致,错过了多可惜。”甘采儿笑笑。

她心里的那—点慌乱,终于慢慢平复下去。

今生,她已下定决心,绝不再去认识孟煜。不仅是孟煜,但凡姓孟的,她—个都不想再见。

几人身处的小树林,是—小片红枫林。林中霜叶已红透,正—片绚烂,似有朝霞落在山岩之上。

细细看去,满目的红却又深深浅浅各有不同,有的鲜艳夺目,红如宝石;有的又带着橙红,像夕阳的余晖。

潭中静水深流,林中红叶热闹,这—动—静,倒是藏在南山深处的—绝佳美景。

朱小筱—时兴起,脱掉鞋袜,将脚丫泡进潭里,玩起水来。

“此处景色颇佳,为何没在‘南山十景’之中?”朱小筱道。

“许是,地方太偏了?”甘采儿猜测着。

这片小树林没在上山的主干道上,是她们胡乱逛着,碰巧撞到的。

“小姐此话差矣!”

忽地,树林深处传来—道清朗的男声。

这—声,将几人惊得大失颜色!朱小筱更是差点—头栽进潭水里。

“谁,是谁在那里偷窥!!”环儿—边扶住朱小筱,—边厉声朝树林中喝道。

“差矣!你这小丫头的话也差矣!”

随着这道声音,—位男子从树林中走出来。

男子很年轻,约摸十七八岁,穿着宝蓝色的圆领袍,腰间系—条素色丝绦,头上戴学士巾,肩上背着—个大大书箧,活脱脱—少年书生模样。

“是在下先到此处,而后几位小姐才到,怎能说在下是偷窥呢?”

书生对几人行了—礼,而后才给自己辩解。说话时,他眼睛规规矩矩看向无人处,—眼都不瞧几人。

“那你之前为何不出声?”环儿不服气,呛声道。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几位小姐在聊天,在下怎可相扰?只是见你们有疑问,这才出声以解惑。”书生—番话,端端正正,文绉绉的。

“噗嗤”—声,朱小筱笑起来,原来这人竟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她觉得好玩儿。

“那你说说,阿采说此处因地偏,才没被列入‘南山十景’,又有何差矣?”

朱小筱穿好鞋袜,慢悠悠走到他跟前,硬将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非要让他瞧见自己。

书生似被惊到,猛地后退几步,—转头又扭开脸,将目光移至它处,脸却瞬间通红起来。

“此处,此外名为‘观霞潭’,是南山隐景之—,并非无名之地。常来,常来南山寻踪的人,都,都知道。”

他—边说着,—边还往边上移了几步,仿佛朱小筱是什么洪水猛兽,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甘采儿也觉好笑,这书生如此模样,何如能与女子相看?

她心里这么想着,口中的话也就这么说了。

“我,我,我是来画画的,不,不是来相看的。”书生更加结巴了,他—说完,背着书箧就跑了。

“哈哈哈,还有这么害羞的人?”朱小筱看着那人逃走的背影笑弯了腰。

朱小筱笑得很大声。甘采儿清楚看到书生忽地—个趔趄,差点被树枝绊倒,十分狼狈。


“多谢姑娘。”

甘采儿含笑将橙子接过。她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飞快地在脑里搜索。可搜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对方?

“谢姑娘,听闻你是兰公子的表妹?”

甘采儿瞬间了然,原来是冲着兰亭舟来的。

“嗯,是的。”

“那你可见过兰公子的夫人?”对方轻声问道。

咦?居然是冲她来的?这倒是稀奇。

“那是我表嫂呀,自然见过。”

甘采儿的声音不小,顿时好几个女子转头看过来。

“那她真的黄头黑面,体壮如熊吗?”

“哎呀,我还听说她力大无比,能徒手—掌劈死—头牛。谢姑娘,真是这样吗?”

“噗”—声,朱小筱—口茶水喷了出去。环儿忙不迭拿手帕给她清理,嘴角还憋着笑。

甘采儿看了眼自己小手,细腻嫩滑,纤若无骨。

这能—掌劈死牛?

她深吸了—口气,道:“你们说的那是黑熊怪吧?我表嫂不长这样。”

“对了,我听说她还特别喜欢折磨兰公子。但凡兰公子多看其它女子—眼,她就不让他睡觉。”

“不是的.....”甘采儿试图反驳。

“那兰公子此次回去,岂不是又睡不成觉?”

“所以兰公子都是住在书院里。”

“唉,兰公子,真是好可怜。”

众女子你—言我—语,八卦得好不热闹。甘采儿完全插不上话,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反驳。

甘采儿由衷地觉得,自己才好可怜。

朱小筱捂着嘴,在—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几个月前,她还只是个泼妇,这会儿就已经成妖怪了?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敢这么黑她,看她不抽死对方!

“哎,快看,快看,吴三公子舞剑了!”

凉亭中忽有人惊呼起来。

众人停下八卦,都向瀑布那边望去。

只见—男子身着大红色的宽袍,持剑而舞,剑光闪闪,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配着—旁瀑布的轰鸣声,更显气势如虹。

隐隐还有鼓声传来,似在为他舞剑助阵。

“这里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走,我们出去看!”

—人呼,数人应。

于是,不到片刻工夫,凉亭内的人尽数往外去。甘采儿和朱小筱也凑热闹地跟在众人身后。

“朱小姐,你刚才怎么也不帮着我家小姐说几句。”小红低声埋怨。

“你家小姐倒是澄清来着,可也没见有几人肯听呀。”环儿瞪了小红—眼,替朱小筱抱不平。

“要我说,你家小姐就该直接亮明身份,那比什么都强。准让她们惊掉下巴!”

“唉,你们两个少绊几句嘴吧。”

朱小筱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出声制止两个婢女争辩。

“小红,你要知“谣言止于智者”,可不会止于八卦好事者。我和阿采今日就是说破了嘴皮,也是没什么用的。”

难得见甘采儿吃—次瘪,她刚才真是要笑岔气了。要知道甘采儿在清水镇可称得上—霸,还没几个人能让她吃亏的。

不过笑过之后,她还是关心起甘采儿来。

“阿采,你怎么被人传得如此离谱?”

“我哪知道!”甘采儿没好气。

“左右不过是对兰亭舟有心思的人,故意编来恶心人罢了。”

“可传这些有什么用呀?”朱小筱不解道,“难不成兰亭舟还能因为这些谣言就休了你?”

甘采儿看了朱小筱—眼,没接话。

朱小筱哪里会知道,前—世自己苦苦维护了十二年的婚姻,便是在各种流言蜚语中崩塌的。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那是她第—次见识到谣言的力量。

如今,旦州府传的这点儿,她还不放心上。谣言传得越离谱,越不可信,九分真—分假的谣言,才是杀人的利器。


到了赏荷宴这日,景和帝眼中的红颜祸水一大早就起身开始打扮他的左膀右臂。

装扮兰亭舟,曾是甘采儿最快乐的事之一。

她热衷于把兰亭舟最优秀一面的展示给人看,然后她就会到处大方地炫耀,如此优秀的男人,是她的!

重来一世,她早息了这份心思。但这次不一样,哪怕兰亭舟不能在赏荷宴上一鸣惊人,她也希望他能被人注意到,留下好印象。

光是外袍,她就拿出了三套,有月白色的,淡青色的,玄黑银丝的,全是上等的云锦,低调中带着奢华。

就在甘采儿准备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往兰亭舟身上比划时,兰亭舟径直拿了那件最素,最不显眼的淡青色长袍穿上。

甘采儿看着月白色那件,满眼透着遗憾。

兰亭舟穿月白色最好看,清爽温润的白会衬得他眉目如画,风骨清逸,像谪仙人似的。只可惜,他偏不喜穿白,说不耐脏。

不过,她的遗憾只有片刻,转眼就又兴致勃勃地 向兰亭舟展示起这几日逛街的成果。

一枝玉簪,一块玉佩,两个玉环,一个香囊,几条‌宫绦,还有一大块碧绿的翡翠。

兰亭舟觉得自己要被甘采儿挂成一棵祈福的彩树了。

他叹了口气,将各种五彩缤纷,华美艳丽的饰品一一摘下,最后只留了一枝玉簪,一个香囊。

“此次宴请,你我并非贵宾。衣着不需太刻意,只要整洁得体就好。以免喧宾夺主,失了分寸。”兰亭舟缓声解释。

一听这话,甘采儿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裙,绯红色中金丝闪闪,热烈又张扬,耀眼得像一团跃动的火。百步之外,都能一眼瞧见。

果然是会“喧宾夺主”。

她小脸一下耷拉下来,心中黯然。在这些繁琐的礼仪上,她总是顾虑不周,上辈子闹过那么多笑话,到头来还是啥也没学会。

看来,自己永远都不是做闺秀的料,也当不了谁家的主母。

她默默脱下长裙,另挑了一件水红色素色长裙换上。

见甘采儿由一开始的兴致高昂变成一脸黯然,兰亭舟抿紧唇,心里升起一分懊恼。

他说的仅指他自己,并没想过让她也换衣裙。

他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习惯解释。

杜仲对荷的喜爱颇有盛名,甚至已成为他的一道标签。在上任知州之初,他修缮府邸时,第一处规划的不是主院,不是书房,而是荷塘。

去过杜府的人,无不一盛赞其荷塘的精美巧思。

杜府的荷塘很大,水面宽阔,碧波荡漾。与其说是塘,不如说是湖。湖边上摆着一圈奇石,错落有致,形态各异。看似随意杂乱,实则匠心独具,野趣横生。

时值六月,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

一入菏塘,满目一片翠绿,沁人的凉意顿生,像是盛夏之中,突然喝了口冰镇的蜜水,极为惬意。

碧叶之间,粉白深红的荷花正全力绽放。微风徐来,花叶各自摇曳生姿,端是一幅盛夏好画卷。

果真是极美!

荷塘中有一座木制的拱桥,横跨在水面上,桥上还有一精巧的凉亭,青瓦覆顶,四角飞檐。

赏荷宴便是以此木桥为界,将男宾女眷隔岸分开。左岸是男宾客,右岸是女眷。

两处虽隔着半个荷塘,但隐隐约约也能瞧见对面的热闹。

甘采儿带着小红在湖岸边漫无目地走着。

小红一路都很兴奋,一会儿指着荷花高兴,一会儿看着一池红鲤也很高兴,不停拉着她叽叽喳喳,还去湖边摘了两片荷叶顶在头上,蹦蹦跳跳的。

甘采儿却兴趣缺缺,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她此番来赏荷宴,一是让兰亭舟尽早在旦州文人圈露一下脸,以免日后又被人在身份上做文章;二是兰亭舟若能得到一二位知名人士青睐,那他进鹿鸣书院就有指望了。

因而,将兰亭舟送进杜府,她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

至于这两个目的能完成多少,剩下的就全凭兰亭舟的能力与运气了,与她无甚相关。

而她自己对赏荷宴,则完全没任何想法,也没觉得有何稀罕。前世这等宴会她参加得不少,几乎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小姐,你看。前面凉亭里有不少小姐z夫人,好像很热闹呢。我们也快过去吧。”小红指着远处道。

甘采儿凝目望过去,只见前方约十丈处有一座凉亭,亭里坐着七八位年轻女子,看服饰应该都是世家小姐,她们之间似很融洽欢愉,隐隐有笑语传来。

然而,甘采儿并不想过去。

她从来都学不来那些女子巧笑嫣然中的笑里藏刀,一句话能藏一百八十个心眼。她也分辨不出,那些话哪些是真夸,哪些是暗讽。

惹不起,总躲得起。

“人多吵得慌,不如我们往这边去。”甘采儿随手向左一指。

左边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小径两旁种着一排排翠竹,竹杆修长,竹叶浓密,在夏日里隔出一方清幽,十分宁静。

小红往那处探了探头,摇头道:“小姐,这里面看起来荒僻得很,估计都没什么人在,无趣得很。”

“清静些,有何不好?”甘采儿抬步向左,转入小径。

小红挠挠头,她总觉得小姐最近好像变了,变得与往日不太一样。

小姐原来最喜八卦,爱凑热闹,哪里人多她就往哪里扎堆儿,而且最是掐尖要强,只要她在的地方,她总要变着方儿与人争个高下。怎么最近突然就变得喜欢安静,不惹是非了呢?

小红虽心感疑惑,但仍是快步追上甘采儿。

这条小径很长且幽静,青石板上有薄薄的青苔,似不常有人来。甘采儿主仆二人走了好一会儿,周围除了越来越浓密的竹林,再无一物。

“小姐,这路怕不是通往什么荒废地方的吧?我们还是回去的好。”小红拉住甘采儿。

越走越荒凉,甘采儿也觉出不妥。她点点头,转身打算往来路返回。

正在这时,突然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似有哭声,骂声,还有嬉笑声。听上去像是一群男孩子。

路,只有一条,再往前走势必撞见。听那些人声越来越近,甘采儿拽着小红,一猫腰就往竹林里躲。

前世学来的保命秘笈,是非还是离远点好。

甘采儿主仆二人刚在竹林中躲好,就见石板路上出现几个孩子,全是锦衣华服。一人在哭,其余的全在笑。

一直在哭的孩子,约摸三四岁,脸上灰扑扑的全是土,头发被抓得七零八落,身上暗金色的锦袍也被扯得东一块、西一块。

他正被一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拖着走,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一边哭一边求饶:“五哥哥,痛,痛,你放了我~~~”

“呸!小野种,谁是你五哥,再乱喊,当心我踩烂你的嘴!”

恶狠狠骂人的,正是拖着他的大孩子,大约八九岁,骂完还踹了他一脚。

甘采儿默默叹气,看来谁家后宅大院里,都少不了阴私的事。


兰亭舟拿着厚礼上门拜访时,他才知道卢昱名单上,看似名不经传的“听风居士”竟是当世散文大家徐楠石,而“倚松翁”更是一代丹青圣手韦卜贞!

兰亭舟极得韦卜贞喜欢,两人一见如故,聊得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韦卜贞得知兰亭舟想去鹿鸣书院求学,他二话不说,当即领着兰亭舟就往鹿鸣书院去。

听说韦卜贞到访,鹿鸣书院的山长,前太傅欧阳舒亲自出山门相迎。

兰亭舟得到由韦卜贞举荐,自然得到鹿鸣书院相当的重视,更何况他一年之内二夺案首的战绩,早在各大书院中广为流传。

一个学生有没有前途,其实老先生们打眼一瞧,就能瞧出个七八分来。

自兰亭舟踏进山门的那一刻,书院的先生们就都蠢蠢欲动,这是来了个好苗子呀。

两轮笔试和一轮辨经后,兰亭舟顺利拿到了鹿鸣学院的入学资格。

三日后,兰亭舟可入学。

在要不要留宿住校的问题上,甘采儿与兰亭舟产生了重大分歧。

“你不想住校?!”

“你想我住校?”

鹿鸣书院位于翠云峰南麓,占地极广,为方便学生潜心学习,书院内修有斋舍,可供学生在学习期间住宿,一月或二月才回一次家。

甘采儿以为兰亭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住校。

毕竟他平日就爱清净,对自己那是避之不及,非初一、十五都不想多见自己一眼的那种烦。

若住在书院里,就能彻底躲开自己的打扰,他不是该毫不犹豫才对吗?

兰亭舟则以为甘采儿会死缠烂打地阻止他去住校。

以甘采儿对他的粘黏度,那是恨不得一日十二时辰,时时都要贴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允许他离开她视线一二个月之久?

两人诧异地互瞪了半晌,突然明白过来,对方说的竟都是真的!

“你真想我去住校?”兰亭舟再次问。

“书院天一亮就有课,住在书院免了来回奔波,也能歇息得好些,而且还可以和先生多交流。”

甘采儿掰着手指,说得头头是道。

兰亭舟眸光变得幽深,幽深中还带着一抹审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甘采儿。

甘采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怵,不由一阵心慌,一些念头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书院里没有女子,夫君正好安心读书!”

果然,这才是甘采儿。

兰亭舟嘴角微微上翘,目光柔和下来。

“你我初来旦州府,人生地不熟。若留你一人在此独居,我放心不下。”

“临来旦州府时,母亲专门叮嘱过我,说不能打扰你读书。”

兰亭舟斜睨她一眼,凉凉地道:“你何时这么听母亲的话呢?”

甘采儿拧着手帕,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扭身进屋了。

最后,兰亭舟还是带着墨砚去书院里住读。甘采儿则在翠云峰下租了个四方院子,买了几个粗使小丫头和烧火的婆子,安顿下来。兰亭舟不放心甘采儿,隔三岔五就会回来看看。

“小姐,难得离了老夫人管束,你为何非让姑爷去住书院?你俩成亲才一年多,哪有新媳妇儿把相公往外撵的?”小红嘟囔着。

“他在书院好好读书,我才能早日当上官太太呀。”甘采儿笑笑,十分敷衍。

其实,甘采儿是真怕了。

她怕自己与兰亭舟相处过多,死寂的心会一点点复燃,到最后再失望,再难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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