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方子文郁芊芊的其他类型小说《官途本色全文小说方子文郁芊芊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春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中年男子叫皇甫正。家里是开中医馆的。甲乙堂在东江很有名气,方子文小时候就听过。据说,有好些癌症患者也能在甲乙堂治愈康复。皇甫家满门杏林,这个姓氏再结合医馆名字,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西晋名医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是不是皇甫谧的后人,隔了接近两千年,已无从考证,倒是皇甫家祖祖辈辈收集传承了海量的药方。莫说皇甫正的爷奶父母、兄弟姐妹,就连不足十岁的侄儿,拿脉也是一诊一个准。唯独皇甫正是个异数,自小就认为背药方太烦闷,无心学医,成年后便离家闯荡。三年前。皇甫正已三十六岁,他白手起家,在华夏第一大城市滨海市,创建了资产过亿的食品公司。正当意气风发,却惊闻噩耗。甲乙堂付之一炬,全家上下十六口,包括狗子,都葬身火海。内情更是错综复杂。据皇甫正回忆:...
《官途本色全文小说方子文郁芊芊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中年男子叫皇甫正。
家里是开中医馆的。
甲乙堂在东江很有名气,方子文小时候就听过。
据说,有好些癌症患者也能在甲乙堂治愈康复。
皇甫家满门杏林,这个姓氏再结合医馆名字,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西晋名医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
是不是皇甫谧的后人,隔了接近两千年,已无从考证,倒是皇甫家祖祖辈辈收集传承了海量的药方。
莫说皇甫正的爷奶父母、兄弟姐妹,就连不足十岁的侄儿,拿脉也是一诊一个准。
唯独皇甫正是个异数,自小就认为背药方太烦闷,无心学医,成年后便离家闯荡。
三年前。
皇甫正已三十六岁,他白手起家,在华夏第一大城市滨海市,创建了资产过亿的食品公司。
正当意气风发,却惊闻噩耗。甲乙堂付之一炬,全家上下十六口,包括狗子,都葬身火海。
内情更是错综复杂。
据皇甫正回忆:出事前曾接到父亲的电话,告知他,医馆被迷信西医的主流医学界排挤打压。
先是卫生部门忽然取缔全家人的行医资格证。
又有人社部门介入,要调查甲乙堂雇佣童工。
侄子还不满十岁不假,只是闲来无事帮大人的忙,待人接物,在堂前陪患者们聊天说话罢了。
虽有老百姓力挺皇甫家,官方却不问青红皂白,不但封了甲乙堂,还处以数百万的天价罚款。
当皇甫正匆忙赶回家时,看到的,已是一片焦黑垮塌的废墟。
安监通报却指责甲乙堂违规接拉电线,酿成火灾,咎由自取。
家破人亡,悲剧真相未知,还要承受恶意栽赃抹黑。
更绝望的是。
这节骨眼上…
妻子卷走他所有财产,带着三岁的女儿逃去了国外。
留给皇甫正的,除了满心伤痕,还有累累债务,甚至连家人的身后事都没钱操办。因为,银行也趁火打劫,以甲乙堂涉及行政处罚为由,冻结了对公账户。
就在这时。
有「好心人」找上皇甫正,愿意借钱给他操办丧事,先安埋全家十六口。哪知,陷阱一步接一步,所谓的好心人竟是高利贷,五十万才一周就变成两百万。
被抓进暗巷毒打后,意外之人出现了。
也让皇甫正醒悟,幕后有黑手在操纵。
这是一盘牵扯到多方利益的大棋。
皇甫家却是唯一的目标和牺牲品。
药方!
小松制药,J国最大的医药财团找上了皇甫正。表示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愿意以五百万的超低价,买走上千张中医古方。
多年来,对岸岛国巧取豪夺,搜刮我国大量的中医古方。堂而皇之在全世界发行圈钱,并贴上J国制造的标签,霸占殊荣。
可笑!国内的主流医学界还嘲笑中医是封建迷信、旁门左道。面对洋主子设计的阴谋陷阱,他们倒是十分忠心地配合表演。
听到这里。
方子文唏嘘不已,也为皇甫一家大善人的悲惨遭遇义愤填膺。
“所以,你认为是医学界和官方勾结小鬼子,毁了皇甫家的根基,又逼得你走投无路,再趁机向你索要药方?”
“那不然呢?”
皇甫正面容悲戚、怒目喷火,“卫生和人社是姜云生的地盘,公安我不知道,但安监局长却是宁东来的亲信。”
难怪,一开始,皇甫正会说仇人是宁东来和姜云生。
四大部门敢这么嚣张,没有背后大佬撑腰,谁会信?
方子文却皱紧了眉头。
这样算,必然又要扯回到甲乙堂火灾的真实缘由,那可是十六条人命啊!若是人为纵火,这个指控是很严重的!
“姜云生不是什么好鸟,我知道。不过,三年前,宁市长刚调来东江,立足未稳,不敢参与这么凶险的事吧?”
“哼!”
皇甫正却是冷哼一声。
“宁东来的老婆叫莫湘语,觐星金融的掌门人。三十年前,他岳父创业的第一笔投资就来自小松财团,莫觐星自称华夏企业家,却拜了和他同岁的小松润当干爹!”
方子文为之神色一滞。
没有华夏人不知道觐星的。觐星集团是华夏三大私营商业体之一,涉足产业之广,几乎涵盖了老百姓生活的所有领域。虽然在华夏无法形成垄断,也一直领衔独尊。
没想到,东江市长来头这么大,竟是万亿富豪的女婿。
“我老婆…前妻,背叛我以后,从纽约寄来了一封信。她说,之所以这样做,是莫湘语逼迫的。与其和我一起灭亡,不如拿钱跑路,还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
方子文听得啧啧感慨,还真是一盘环环相扣的大阴谋。
觐星集团逃不了干系,毫不避讳地做了小鬼子的帮凶。
“边走边说吧!”
方子文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我的衣服和手机还在上游呢。”
…
悲剧发生在三年前。
想来,这三年,皇甫正为伸冤吃尽了苦头。
偏偏,满腔意难平。
甚至,连当年火灾的真相都没有任何线索。
为何今晚又要想不开?
方子文问出心头疑惑。
皇甫正告诉他,由于被银行冻结医馆账户,无法支付卫生和人社的高额罚款。
前不久,两局以滞纳三年为由,要求法院强制执行,拍卖甲乙堂旧址的土地。
这时候,小松财团又来了。
奚落他,挑衅他,逼迫他。
小松财团已找好国内的代理公司,对甲乙堂旧址志在必得,一旦拍下来,就立刻盖成公厕,以此来羞辱皇甫家。
除非皇甫正妥协,交出药方。可皇甫正怎么可能干这种欺师灭祖的卖国勾当?万念俱灰,便失魂落魄爬上大桥…
到此。
横跨三年的冤案,皇甫正了解的,方子文也基本了解了。
生怕这位老哥又想不开,方子文买上烧烤啤酒去了他家。
约莫十来平的小隔间。
尚算整洁。
毕竟也没有什么置办。
这些年,皇甫正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去夜市刷盘子,挣的钱大多都被堪比吸血鬼的高利贷抢去,除此,就用在奔走伸冤的经费上。
高大的个子因营养不良瘦削得不成人形,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真相与复仇。然而,有关部门一次次的冷漠和推诿,令他崩溃。
两人聊得很晚。
也就起得很晚。
方子文一看都十点半了,孟知舟的邀请可不能迟到,便赶紧爬起来,拍醒浑身酒气的皇甫正。
“老哥,不瞒你说,我赶着去见大领导。你的事,我会向他反映,可一定要等我的消息啊!”
要说大。
市委秘书长哪比得了市长和专职副书记?
他怕皇甫正又想不开,先给对方一点希望,拖着也能多一分生机。
皇甫正揉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方子文匆忙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
…
回到幸福小区。
洗漱更衣,又贴在对面门上听了听,很安静。心忖何莲不会跟得这么紧吧?还能跟去售楼部守着?
方子文倒不在意,郁芊芊今早在微信留言,字里行间能看出,这丫头要和那边断了,正在找机会。
美滋滋地下楼打车赶去市委大院。
寻到九号别墅时,正好十一点半。
被保姆领进门。
香气扑面而来。
饭厅正煮着火锅,热气腾腾。
“子文,咱们终于见面了!”
堂堂市委秘书长,副厅级大员,五十多岁的老儒生,居然系着荷叶花边的围裙,抬着黏糊糊的双手迎了上来。
方子文刚换好拖鞋,主动递出手,“秘书长,您好,打扰了!”
孟知舟看看自己的双手,打趣道:“就免啦,都是螃蟹沫子。”
又朝饭厅看了眼,笑道:“你阿姨说,只做糖醋排骨、板鸭和小炒肉,怕委屈了你,干脆再加个海鲜火锅。”
这位常委平易近人、亲切有加,毫无官架子,倒更像家中长辈。
方子文受宠若惊,也不由得疑惑,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那必须要先向阿姨问好,感谢她!”
“这边,跟我来。”
方子文被孟知舟领着去了厨房,见到亲自下厨的女主人。陈雪映虽年近五十,却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定是倾国倾城之姿。
“子文来啦!进厨房干嘛?反正螃蟹都杀完了,让孟叔叔陪你喝茶去。正好丽君托人从加拿大带了真空海鲜,你有口福了!”
这一家子都很热情,完全没有初次登门的陌生,倒像熟识已久。
孟知舟洗了手,解开围裙,拍拍方子文的肩膀,邀请他去客厅。
“丽君是我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外交官,在加拿大驻守了两年,刚被授予三等秘书衔,相当于正科。女孩子家家的,跑那么远,始终还是不放心呐。”
坐下后,孟知舟扔给方子文一盒和天下,又冲泡起陈年普洱茶。
“你和丽君很像,能惹事!前天的常委会,围绕着你,就足足争论了一个多小时,算是把常委间的矛盾都挑开了。当然,对你的处理结果也被敲定下来!”
方子文刚拆开烟盒,双手便为之一抖。
终于,最头疼的问题,要揭晓答案了!
据统计,全镇有近万亩耕地种植了三条八,按每亩五十元的种子均价,单单此项获利就已高达五十万元。
如果利润对半,种子商贩就有二十五万元的操作空间给供销站回扣,二十五万竟能买下供销站长的良心!
骗局最核心的部分还在订购合同上。
三条八在宣传时,号称亩产两千斤。
更开出每斤八毛的收购高价,故而,合同总量逾两千万斤,总额高达一千六百万元。
农民被违约赔偿逼得焦头烂额时,骗子再改头换面回到镇上,以四毛低价谎称抛售。
猫腻来了!
一千斤玉米的合同价为八百元,五倍赔偿就是四千元。
但是,以四毛的低价买来履行合同,只需支付四百元。
赔偿四千,还是再消费四百?
骗子就是要农户们做选择题。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权衡再三,农户们极有可能跳进陷阱。
最绝的是…
骗子根本没有玉米,只需打张条子,让农户去指定地点自取。
涉及到运输、装卸等费用,农户不愿再增加负担,收购商就会跳出来,打着体谅帮扶的旗号,假惺惺地直接收条子。
骚操作当真是无中生玉米、空手套白狼,无须垫付任何成本,几个月内,就想从农民手中骗走足足八百万的血汗钱。
方子文观察了一阵,围观的多,议论的多,犹豫的也多,好在还没有那么快就上钩的。
毕竟,几千块于农村家庭也是不小的数目,他们还抱有侥幸,先观望有没有别的转机。
骗子不慌。
再等上几日,待农户们更犹豫时,就让收购商出面施压,只要有一个人跑来买玉米,便会激发一窝蜂的抢购。
日后再逍遥他乡,损失惨重的农户们又如何意能平?因为千儿八百想不开而喝农药、跳大河…不是没发生过。
方子文正是要阻止惨剧再酿。
不过。
揭开真相容易,补偿农民损失却很难。
首先,这季玉米颗粒无收是事实。培苗、播种、施肥、除虫…目前,每亩约五百元的种植成本已打了水漂,预估近千元的收益也成了泡影。
贸然揭露诈骗行径,骗子最多退回每亩约合五十元的种子款,仍旧改变不了颗粒无收带来的困境。他要做的,是把这部分的损失也追回来!
难归难,办法想想总会有的。
他需要拉起团队配合,便致电在整个东江商圈都很有分量的侯小春,寻求帮助。
车上,牟婉仪静静听着他在电话里抽丝剥茧,又巧设妙计,不禁美眸异彩连连。
电话那头,侯小春也对他的机敏和急智赞不绝口,自然答应,还说要亲自出马。
挂断电话,方子文更加自信胜券在握。
却听。
牟婉仪主动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
两小时后。
牟婉仪的轿车已驶上盘山公路最顶端的悬崖弯道,透过车窗俯瞰万丈深渊,方子文不禁捏把冷汗,路太窄、坡太陡。
下坡路就更胆战心惊了。
牟婉仪握紧方向盘,点着刹车,认真注视着前方,一刻也不敢松懈。就问,路都这样,通往的桃林乡又该怎么发展?
打过赵如龙电话,对方没在县城,驻守在偏远的关内。
显然,这位从市住建局贬官放逐,现任九川县水利局副局长的失意人,即便来到穷乡僻壤,也难逃势利排挤。
便索性放低身姿,常驻桃林乡水利站,远离是非和白眼。恰好汛期将至,还能亲自督导重点河段的防汛工作。
之前电话里,方子文已感受到赵如龙英雄气短的落寞。
后来,这位亦师亦友的老领导,一句乐得逍遥便带过。
方子文满不是滋味。
决定即刻看望对方。
本不想麻烦牟婉仪,但发往关内的客车太少,在牟婉仪的坚持下,只好拐带着县长夫人往深山老林驰去。
一路有惊无险。下车再看羌乡,乡如其名,虽然早已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却仍有世外桃源的美轮美奂。
桃竹交映。
石路如洗。
这里是羌族同胞的聚居地之一,建筑和服饰都洋溢着浓郁的民族风情,灵巧又精美的竹制品也随处可见。
“子文,看那边的水车,箭竹和毛竹混搭的,很少见吧!”
牟婉仪的心情,似乎也随着愈加亲近大自然而开朗了许多。
“牟老师,你也是羌族吧?”
“对呀!牟姓是古羌王族。”
两人聊起人文话题。
不久。
赵如龙开车回来了。
与方子文相视一眼,都有些鼻酸,又噙着爽朗的笑容紧紧抱在一起。
“龙哥!”
“你小子,瘦了!”
“都是想你想的。”
“少肉麻!”
赵如龙端着方子文的双肩,再细看一番,仿佛往昔欢笑又历历在目。
“新交的女朋友?咋看着有点面熟啊?”
“她是刘县长的爱人。”
方子文尴尬地微微低头,连忙小声解释。
赵如龙面色一滞,转而满眼打趣,“就说好像在哪见过,你小子有出息,学起曹阿瞒好人妻了。”
“龙哥,你误会了!我已经不在住建局,刚转去市委,还提了副科,这次是奉命来九川调研的。”
“还真有出息啦!都跟我平起平坐了。”赵如龙是从正处降级到副科的,这话却不吃味,而是由衷替方子文开心。
近况总得告知老领导,见对方并没伤感介怀,方子文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就住在牟老师家,是她送我过来的。”
“行!进去坐吧,水利站安排的小院,条件还行。你嫂子在乡里搞了个竹制品电商合作社,每天都掐着饭点才回来,我都快成家庭煮夫了。”
赵如龙年近四十,魁梧威猛,国字脸看上去就很大男子,却自诩煮夫,倒是让方子文感到新鲜又好笑。
又和牟婉仪打过招呼,称呼牟老师,没点破县长夫人的身份。就怕传出风声,变成不利方子文的绯闻。
炊烟袅袅。
杀鸡宰鸭。
两个大男人飙起了厨艺。
牟婉仪则静静打着下手。
没一会儿。
赵如龙的妻子徐雅回来了,也与方子文熟稔亲切。
因为午餐临时改得丰盛,几道菜都才做成半成品。
徐雅抢过赵如龙的围裙,支棱起女主人的风范,“你俩都出去,做好了叫你们。”
“媳妇儿,还记得怎么做饭不?”
徐雅哪听不出丈夫在揶揄她最近老是吃现成,气得满嘴嘟囔,还踢了赵如龙一脚。
看得方子文和牟婉仪掩嘴偷笑,又默契对视一眼,仿佛在说,感情可真好!
徐雅误以为两人眉目传情,对牟婉仪亲切笑道:“弟妹也和他们玩去吧。”
顿时,羞得牟婉仪俏脸通红,方子文也闹了个大花脸。
只是,不等方子文解释,牟婉仪却主动解开他的围裙。
“嫂子,我来帮你!”
啊这…这是几个意思?
默认了?又从何说起?
唯有牟婉仪自己清楚:误会就误会吧!难得在这么清静的地方享受放松和愉悦,可不能被一本正经给破坏了。
赵如龙生怕妻子越说越错,连忙发了条短信过去:叫牟老师就行,她是刘县长的爱人,咱们看破可不能说破。
徐雅满脸惊愕地收起手机,冲牟婉仪投去尽量不尴尬的笑容。
心想:这小子还没走出童家丽的阴影?连自己也开始作妖了?
…
清幽小院。
赵如龙悠闲地吐出一串烟圈,再盯着过滤嘴上的商标,仍觉如梦似幻。
方子文送了他两条和天下,也道明这两条烟的由来。
往昔,他想提拔也提拔不了的爱将,转眼,竟成了市委秘书长的高徒。
短短个月。
恍若隔世!
“子文,人生难得几回机遇,可得抓牢啊!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赵如龙感慨着,感触颇深。
最初,他也是某位市委常委的亲信,才升任一局之尊。奈何,那位常委犯了错,早早退居二线,还调去别的城市,他也就失去靠山。
姜云生将市住建局纳入麾下后,很快就把主要干部换了个遍。赵如龙被架空,日渐失去发言权,最后,还被无情利用,成了背锅侠。
“住建局的事,我看新闻了,大快人心啊!”
“我干的!准确说,是我放火引来省纪委。”
赵如龙听得一愣,凝视方子文好久,才拍拍对方的肩头,满心五味杂陈,“以前是我困住你这头潜龙了,谢啦!为我出了口恶气。”
“龙哥,如果没有你的悉心教导,我也学不到啥本事。”
方子文又打探道:“龙哥,你和峰回镇苏镇长熟悉吗?”
“苏俊?”
“对!”
“他管口有水利的业务,和我打过一回交道。怎么,这次调研和他有关?”
“接了个秘密任务,准备扳倒姜云生…”方子文对赵如龙倒是信任又坦诚。
“这个苏俊不好打交道,我一来就碰了壁。”
听完方子文的讲述,赵如龙也神色凝重起来。
猛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翻开微信朋友圈再确认,面色也古怪起来。
“呵!你还真是曹阿瞒的命,想结交他,得从他老婆身上打主意。”
苏俊的朋友圈最近更新得很频繁。
「重酬!急求治疗宫寒的偏方。」
方子文接过赵如龙递来的手机再细看,居然有人在下面评论了一句:谁?
短短一个字。
信息量极大!
堂堂党员干部,都公开发朋友圈了,还能是小三不成?
估计这人想开黄腔,又怕得罪副镇长,便抖了个机灵。
苏俊还真回复了!三个字:我爱人。故而,才有了赵如龙刚才那句调侃。
“我是结了婚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和癌症一样难治。没啥管用的药,一旦被缠上了,还会伴随痛经,痛得在床上打滚也没辙,哎!女人也有女人的苦啊!”
赵如龙的感慨,令方子文不由得关切道:“嫂子也有这病?”
“没!”
赵如龙摆摆手,“但她会给我上课,提醒我要时刻多疼她。”
方子文无语地翻起白眼,冷不丁,又被光明正大撒了把狗粮。
赵如龙言归正传,“不好搞!不过,你可以谎称有方子,先跟他套上近乎再说。”
“不用撒谎,我应该有办法。”
“真的?”
方子文认真地点点头,拨通皇甫正的电话,那边开口就向恩公汇报女房东的动向。
…
午饭后。
赵如龙夫妇陪着两人逛起乡野,桃林乡周边的植被茂盛得和原始森林没多大区别。
走着走着,就分开了。
赵如龙领着方子文来到奔流不息的河边,站在大青石上指着脚下放开音量,“汛期要来了,洪线会漫到咱们这会儿站着的位置,到时更湍急、冲得更响,我这样喊话都未必能听见!”
然后。
又指向对面的崖壁,崖壁下有个大漩涡,“山对面就是峰回镇,下面有条暗河,你过来花了两小时,顺着暗河过去只要十多分钟!就怕暗河被冲塌,整个峰回镇都要变成汪洋大海!”
方子文喊话回应,“不愧我龙哥!干一行爱一行呀,这么快就成水利专家了!”
“少拍我马屁!我也是听村里老人这样说,我能做的,是把好防汛的监督关。”
汛情就是险情。
自古,天灾一直是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最大的敌人。
汹涌咆哮的滚滚大河本该激起满腔豪迈,可联想到灾难画面,又顿觉人类面对大自然时的渺小。
良久,两人联袂离开。方子文自然不会意识到,这处河湾崖壁在他的官途人生中,将多么重要!
…
晚饭更加丰盛。
赵如龙盛情挽留住一夜,他却担忧牟婉仪彻夜不归会不方便。
岂料,牟婉仪二话不说,就打给爷爷交代情况,爽快又耿直。
更让赵如龙夫妇觉得两人有腻歪。
“哇!这个月份还能吃到腊肉?”
“香吧?”
“真香!中午也不见你拿出来,小气!还是嫂子体贴人。”
“都是乡亲们送的,老腊肉配上桃林独有的竹筒干酒,那才叫个安逸。中午怕你喝醉,浪费大好时光,所以晚上才拿出来,咱哥俩喝到尽兴,倒头好睡!”
赵如龙拿起几截竹筒,分别戳开洞,给每个人都斟上一碗。
是的,用碗。
方子文却不以为意,“龙哥,咱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晓得。”
赵如龙则挑挑眉,大有深意地说道:“年轻人,悠着点!”
浅尝一口。
齿颊留香。
方子文瞄了瞄牟婉仪,疑惑哺乳期也能喝酒吗?可对方本人都没忌口,他也就不好再提说什么。
一顿饭有说有笑,直到深夜才结束。方子文的房间就安排在牟婉仪的隔壁,要想串门倒是方便。
…
赵如龙刚回到卧室,徐雅就蹙起眉总觉不周到。
“两间房合适吗?”
“你急个什么劲?这叫礼数,他俩半夜串不串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可劲儿把子文灌得差不多了,希望他早点睡,毕竟,牟老师是有夫之妇,真的不好!”
“管得太宽了吧?”
“我是他哥!我不管,谁管?赶紧被窝猫着。”
客房。
牟婉仪撩起上衣,胸口胀得难受。
从提包里拿出个硅胶导奶器,喇叭那头抵了上去,又轻轻地、有节奏地捏着另一头的气垫,没一会儿,便感觉舒服许多。
再从包里拿出个杯子,倒了进去。直到装了满满一杯,才起身打算去厨房倒掉并清洗器具,哪知,醉意袭来,浑身乏力。
“干脆明天再洗吧。”
轻叹一声,将满满一杯乳汁放上桌,便倒回床睡了下去。
关内深山,格外凉爽。
盛夏入夜就凉飕飕的,方子文摩挲着双腿,被冷醒过来。
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去了厕所,又迷迷糊糊回到客房。
鼻子嗅了嗅,一股奇特的香味勾得他恍惚感觉到酒气烧喉,正口干舌燥。
摸过去抓起桌上的杯子,咕嘟咕嘟灌了个酣畅淋漓,顺便还打了个饱嗝。
“暖暖的,味道怪怪的。”
咂咂嘴,摸到床边躺下,拉过薄被继续睡。
浑然不觉,身旁还躺着个人。
牟婉仪被吓得动也不敢动。
方子文推门时,她就惊醒了。刚要喊出声,却不知为何,一个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念头令她安静下来。
哪想到,羞人的事发生了。
方子文竟然把她刚才挤了满满一杯的乳汁全都喝进肚里,一想到就羞怯难耐,又燥热得慌。
要摇醒走错门的冒失鬼吗?
她没这样做。
活了三十年,却从未真正做过一回女人。羞于启齿的委屈令她泛起欲求不满,渐渐积压,也越来越期待,越来越渴求。
她对方子文是有好感的,加之,又被酒精打开了冲动的阀门。
牟婉仪的喘息愈发粗重,捂不住汹涌波涛的纤纤玉手也缓缓探向方子文,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后,终于做出大胆举动。
她爱抚着方子文的胸膛,虬实的肌肉线条,无论视觉或触觉,都令她心跳加速。
也越来越难满足,又把脑袋枕上去,听着心跳,感受体温,指尖打着圈划着圆。
细腻的肌肤摩擦,让沉浸睡梦的方子文有了感应,也回馈了反应,下意识抬手搂住怀中美人,在牟婉仪背上温柔轻抚。
互动,崩坏了牟婉仪最后一丝犹豫。
此情此景,和情侣温存有什么区别?
牟婉仪再也按捺不住好奇,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了他轮廓分明的腹肌。
终于。
牟婉仪彻底被欲望点燃,她已完全抛却了矜持,只想为自己大胆地活一回,哪怕,仅仅是一夜,还是必须埋藏心底的一夜!
坐起身,抬手脱掉体恤,让那对壮观、挺拔,又不失精致的美景焕然呈现,再顺手脱得一干二净。
她翻身跨坐在方子文腰间,一手按在方子文胸膛上,以支撑身体,深呼吸几口,缓缓地让身子沉下去…
恰时。
“啊!好喜欢你…”
方子文喃喃梦呓。
如果他醒了,该怎么办?牟婉仪诞起紧张,又瞬间自我否决。
醒来难道不是好事吗?就可以抱起她让她臣服、令她飞升,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这无异于给牟婉仪打了针催化剂。她屏住呼吸,就要一鼓作气…偏偏,意外听见方子文在梦里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芊芊!芊芊…”
芊芊是谁?
是他女朋友吗?
忽然疑问,令牟婉仪停下了动作。
他这么爱她?连做梦都在呼唤着…
而自己呢?
明明只当作偷尝禁果的放纵一夜。
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要失落?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挥不去的幽怨?
女人便是如此,一旦心里那道坎迈不过去,再大的欲望也能悬崖勒马。
牟婉仪意兴阑珊,刚要翻身下来,哪曾想…
睡梦中的方子文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条件反射般握住她的蛮腰,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而。
方子文连脖子都等长了,孟知舟却卖起关子,自顾自过水洗茶、焖盖闻香。
片刻,金黄剔透的二道茶汤呈现于公道杯,又分入玉杯,递到方子文面前。
“五年的昔归,层次丰富、回甘生津。就是入口太苦,我不喜欢,拿来招待你反而更能体现它的价值。”
孟知舟也自饮一口,微微皱眉,似乎真的不喜苦。
“我还有两斤多,走的时候带回去喝吧。这就叫互补,合理的资源分配才能实现共赢,对你对我都好。”
这番话的意义就深刻了。
方子文知道,领导说话都喜欢云里雾里,却不是绕弯子。而是周边布局埋好伏笔,再逐点打围。
当话题收拢时,逻辑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让你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思想,服从他的安排。
既然如此,倒不必着急。
越是着急,就会越被动。
“滇南的纯料生普,就属昔归和冰岛最驰名。当季昔归的毛料收购价也要四千一斤,精良制作再陈放五年,卖到市场早不知翻了多少番。”
“你对茶道也有研究,不错!”孟知舟眉梢轻挑,话到投机处不吝教诲谆谆,“吾等修为当如茶,一壶淡雅,道法中庸,方能天人合一。”
方子文微笑道:“秘书长,我是说…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何以觉得自己无功?”
孟知舟拿起支和天下,待方子文敬火点燃,才施施然吞吐一口。
“你把姜云生都赶去省党校了,大功一件!当然,还不够,还得把他从专职副书记的位置上拽下来才行。”
果然!
宋君瑜说得没错,孟知舟邀请他的用意,的确志在扳倒姜云生。
下意识推托道:“秘书长太看得起我了!姜副书记又怎是我这样的小小科员能比拟的?更遑论拉他下马。”
“子文,不要妄自菲薄!”
孟知舟把燃着的香烟架在烟灰缸里,又闻了闻指尖的烟味余香。
“姜云生以退为进,要挟唐书记对付你。既已势成水火,你做不做,都改变不了他要整你的事实。现在,你的处境就像面对这壶昔归,不喝,只知道它以苦闻名;喝了,才能苦尽甘来。”
打围开始了,果然,领导不会做无谓举动,也不会有一句废话。
方子文索性自揭短处,“昔归茶我喝不起,姜副书记,我也扳不动。”
“所以才告诉你什么叫互补,我能叫你来,断不会为难你孤军奋战。”
孟知舟敲敲桌面,方子文会意,为他斟茶。
“我答应唐书记,赶在姜云生从省党校回来前搞定他,条件则是保下你,甚至给你足够的资源去行事。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苦是甜,都在你自己手中,包括我的乌纱,也在你手中!”
方子文顿时惊呆!心情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万万没想到,孟知舟会为了他赌上自己的未来,成为命运共同体。虽说,收益还是孟知舟占大头,也有抓住末班车不得不为之的紧迫,但对方全力保下他的恩情,不会因为这些而被磨灭。
相比宋君瑜高高在上的空口无凭,孟知舟粮草先行的做法更能收买人心。
“子文,现在懂得功在何处?愿意收下那两斤茶了吧?”
“秘书长,原来两斤茶叶是定金啊,事成后还有重赏?”
孟知舟莞尔一笑,朝他点点指,貌似在嗤笑他这副讨价还价的市侩模样。
“先弄个副科!等你完成第一个任务,就提正科,组建班底。对你已经是破格提拔的极限了,当然,这些都是蝇头小利。”
“我能走到今天,你阿姨厥功至伟。因为,官场最重要的是人脉和资源,缺一不可。你很对我胃口,以后就做我门生吧。”
门人益亲,是传承衣钵的弟子。
难怪,初次见面,孟知舟夫妇就对他格外亲切。原来早已安排他的定位,也笃定他会接受。
方子文猛然醒悟,刚才孟知舟点点桌面、要他斟茶的用意,竟是为了此时此刻埋下的伏笔。
拿他当自己人的机会必须抓住!
霍然起身。
双手捉起小小的玉杯。
单膝跪地。
一杯拜师茶高举过顶。
“老师,请受学生一拜!学生定当铭记教诲,不辱师名!”
“好!孺子可教!”孟知舟大感欣慰,接过玉杯一饮而尽。
…
“老师有什么良策?”
成了一家人就是不同,师徒共同的难题,方子文立刻上心了。
孟知舟也不再搞官学腔调,直言问道:“宋君瑜找过你了?”
方子文点点头。
“她是不是表现得胜券在握,实际却拿姜云生没丁点办法?”
方子文一愣,再点头,好奇道:“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姜云生敢离开东江,说明他已防御妥当,断定宋君瑜挖不出什么有用的料。你是举报人,宋君瑜病急乱投医,不榨取你的剩余价值,还能再找谁?”
果然!
久居上位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不但料事如神,还看得很准确。
方子文很想把童家丽可能持有关键性证据的猜测与孟知舟分享。
又很快打消念头。
一来,他对接近童家丽本就很抵触,不愿自找烦恼。
二来,孟知舟也可能是匿名举报者,该防还得提防。
虽然已是师徒关系,但真情需要在实践中慢慢确认。
还是先听听这位新鲜出炉的老师有什么高见和安排。
“有个突破口,此人是姜云生早年的秘书,极有可能清楚姜云生贪赃枉法的隐秘手法与纳贿渠道。由你去接近他,想法把他争取过来,具体计划是…”
当方子文细细记下孟知舟交托的任务后,陈雪映也适时走出厨房,招呼起两人。
“准备好了,咱们开餐吧!看你俩交头接耳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父子呢!”
难怪,孟知舟要说:人生得意,老婆厥功至伟。
两句话就让方子文有家的感觉,想要巴心巴肝。
自然,嘴巴也甜起来。
“师娘,辛苦您了!”
“拜完师了?”陈雪映故作不悦地白了一眼,风情万种,“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叫我做个见证,亏我还抗着油烟白忙活。”
嘴里打趣抱怨,却从桌上拿来准备好的礼品袋。
“子文,这声师娘不能让你白叫,这是师娘给你的拜师礼。吃完饭再试试,看看衣服合不合身,这八条烟知道怎么用吗?”
“知道!”
方子文连忙双手接过,“四条和天下自己抽,四条硬中华拿出去发。因为烟的档次会让人高看,档次太高又会让人贪婪。”
“聪明!”
陈雪映对这个门生很满意,只不过,一双美眸打量方子文的眼神中,似乎还有别样的审视和深意…
方子文也有层疑惑挥之不散,孟家人对他的热情不仅仅是表面那么简单,背后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
夏天吃火锅和泡温泉一个道理,只要你受得了,倒是件健康的消遣。
孟知舟一家人很随和,连年长的保姆也有份上桌,没太多主仆规矩。
席间。
方子文把皇甫正的事讲了一遍。
众人都怒目悲眉,又唏嘘不已。
孟知舟表示:知道了,若条件允许,会过问的。
又岔开话题,和方子文探讨起中庸之道的学问。
一说,中不偏、庸不易。做人要持之以恒,不能偏离目标和主张。
再说,心中正、人平和。要保持敬畏,酒色财气都不能过激过度。
三说,中为好、庸同用。善于发挥自己的长处,才是尽责的根本。
孟知舟的儒学观点,令方子文受益匪浅。
陈雪映则以海鲜为切入点,聊了很多加拿大的风土人情,重点还是围绕在女儿孟丽君身上。
午餐结束,陈雪映让方子文试穿新衣,竟意外合身,令他在师娘身上几乎找到亲娘的慈爱。
待方子文离开。
保姆才从院子里拿进一个长条状的方盒,“秘书长、夫人,这是方先生带来的礼物,他嘱咐我,等他走了再拿给你们。”
“这小子,送礼就送礼,还怕拿不出手?”
孟知舟摇摇头揭开盒子,从里面拿起画卷再展开,登时面色一滞,转而惊艳,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偏偏又爱不释手。
“这幅山水图大气磅礴,颇有大家风范!”
陈雪映也凑上来不吝赞赏,目光落到斋印处时,不由得惊呼,“这画是子文画的?”
“看落款,是他去年的作品。这小子不卑不亢又多才多艺,整个一翻版的海亦清。”
“知舟,我也很满意他。外貌、学识和修养都配得上丽君。我观他疾恶如仇又沉稳冷静,应该能镇住咱家的铁娘子。”
听自家夫人这么推崇方子文,孟知舟无语道:“这种事咱们做不了主,得看他俩有没有缘分,我先给亦清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
“海大院长,你给我推荐的这个学生,我很满意!”
那头却传来海燕爽朗的笑声。“姨父,子文哥可是我慧眼如炬发掘的!大姨也挺满意吧?什么时候让他当我姐夫呢?”
仅凭男人这句不善的诘问,身份已呼之欲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方子文终于和心上人口中的未婚夫狭路相逢。
对方也惊讶,这是第一次在郁芊芊家里见到陌生男人,还是刚刚洗完澡这么遐想连篇。
要知道,他和郁芊芊交往快两年,软磨硬泡、誓言尽出,也从未被允许体验这等待遇。
不禁妒火中烧!
更怀疑方子文与未婚妻有染,他却连正式的吻都没接过,嫉妒和愤怒无异于火上浇油。
顿时剑拔弩张!
单说眼前的事倒是个误会,方子文便微笑解释,“你好,我是芊芊的租客,热水器坏了,就…”
“芊芊?呵!”
哪曾想,对方更在意的,却是方子文对未婚妻的称呼,亲密过头了吧?虚着眼,目光更阴冷了。
方子文哪听不出对方话里的不悦。
暗暗腹诽:这家伙也太小气了吧?
却不想想,前后才两天,自己就为郁芊芊脚踢段杰志、掌掴张夫人。人家一正牌未婚夫还能沉住气不动手,已经够能忍了。
恰时。
郁芊芊回来了,刚进门就面露意外,招呼道:“俊生,你啥时候来的?”
未婚夫叫陈俊生。
陈俊生阴沉着脸,冷哼道:“得亏我来了,不然,能撞破你俩的好事?”
郁芊芊猛然想起还有客人在她这里洗漱,快步走出玄关。
果然,方子文就站在客厅,用毛巾擦拭头发以掩饰尴尬。
“俊生,别急,你误会了!”
郁芊芊挡在两人中间,把来龙去脉捋了一遍,包括方子文的两次相助。
本以为,道明始末不但能澄清误会,也能让陈俊生多少有些感恩之心。
哪曾想,陈俊生的关注点却相当偏,“他还去售楼部接你?你还帮他洗衣服?呵!都没给我洗过!”
原来,郁芊芊趁着方子文洗澡的空档,去对面清洗了被咖啡泼脏的衬衣,刚才解释时,也一并托出。
郁芊芊深知陈俊生心眼小,也知道,一旦未婚夫先入为主,怎么解释都多说多错,便把对面的钥匙递给方子文。
“方大哥,你什么时候搬过去都行,拿着钥匙方便些。不然,你先过去看看哪里还需要维修吧,不好意思了!”
这番话虽温婉得体,逐客的意思却很明显。郁芊芊希望方子文能让步回避,避免矛盾激化。
方子文自然懂。
可他刚接过钥匙,陈俊生就不依不饶地挑衅嘲弄,“麻溜点呀!还杵在这里,没点眼水!”
又一把拽过郁芊芊搂进怀里,更翻起二白眼宣示主权。
方子文很是吃味,却不想郁芊芊为难,只好黯然离开。
刚到门外。
就听见陈俊生阴阳怪气地责难,声音还故意很大。
“咋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租给他多少一个月?”
“八百。”
“什么?才八百?他是乞丐,你就搞慈善?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陈俊生,你今天过来到底想干嘛?找我吵架?”
郁芊芊顿时来了脾气。
对方也就没揪着不放。
“芊芊,你银行卡放哪了?不一直在抽屉里吗?”
这时,郁芊芊才发现,电视柜和储物柜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却按捺住愠恼。
深呼吸顺顺气,才问道:“你找我银行卡干嘛?”
陈俊生说,“上个生意被朋友坑了,最近手头紧,我知道你卡里有二十万。”
“上个生意?”
郁芊芊涌起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就是还有下个生意咯?到底要栽多少次跟头,你才能醒悟?”
哪知道,这番语重心长的关切之言却激得陈俊生恼羞成怒。
“郁芊芊,你够了!我娶你过门,房和车都我家出,没打算要你花一分钱,你跟我计较这些?”
“俊生,这二十万是我辛苦挣来的积蓄,也是我的嫁妆作用婚后开销。如果又打了水漂,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郁芊芊苦口婆心,陈俊生却没当回事,转而信誓旦旦说道:
“放心!这次是大工程,城南新村外围绿化,毛利就上千万。搭档也靠谱,只要我翻身了,将来还愁没钱花?”
“靠谱?翻身?你每次问我要钱都这么说,哪次兑现过?”
这次,郁芊芊下定决心要守住底线,不能再放任陈俊生任意妄为,也知道动之以情无用,便晓之以理,“那么大的工程,二十万也不够啊?你有没有思考过,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
“你他妈看不起我?”
陈俊生再次恼羞成怒。
直击隐藏灵魂深处的痛脚,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摔了个稀巴烂。
尤是此刻,郁芊芊仍旧忍着怨气,耐住性子,心平气和地好言相劝,“俊生,我也是为你好!”
陈俊生一屁股坠进沙发,点起烟猛吸两口,沉声道:“也对,那点钱根本不够。这样,房子就别租了,卖了吧!连对面家桓的一起卖,加上你卡里那二十万,凑够两百万,给我做生意。”
“什么?”
对方还未得寸,就先进尺,这要求无疑触及了郁芊芊的底线。
“房子是我爸留给我俩的,就算你能处理我这套,又有什么权力卖我弟弟的房子?房子卖了,他住哪?他以后还要不要结婚?”
“我不是说了嘛,这次能挣大钱,将来,多的都能还给他!”
“不行!”
郁芊芊说什么都不答应,陈俊生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她衬衣领口,还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打,恶狠狠地威胁,“到底行不行?”
听墙根的方子文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心系郁芊芊安危,可直接闯进去很可能会加剧冲突,便探手敲了敲房门,“芊芊,好像天然气也有些问题,麻烦你过来看看。”
“好的!方大哥,你稍等。”
郁芊芊感激浓浓,应了声,再看向陈俊生的眼神已失望至极。以前是温水煮青蛙,逆来顺受,就怕有对比。而且,这几天,方子文带给她的感觉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你又想打我?才保证了几天?”郁芊芊憋不住心寒的泪水,短短一句话,道出的心酸万卷难书。
好在,陈俊生有所顾忌,终究还是放开了手,“你好好考虑,要是不答应,这婚暂时就不结了!”
撂下狠话,陈俊生扭头离开。
碰到一脸冷色的方子文,还指指点点恐吓道:“你他妈最好别搬进来,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目睹这个腔调社会、举止社会,却自诩生意人的情敌大摇大摆离开,方子文轻咳两声,迈进房门。
郁芊芊正蹲着收拾满地狼藉的纸巾盒碎片。
因为衬衣纽扣被陈俊生揪开,眼下,方子文居高临下的上帝视角正好瞥见一对雪白兔儿挤在一起。
连忙侧头挪开视线,思绪也往静心方向转。
这一想。
就更坚定横刀夺爱的决心,因为,陈俊生根本配不上郁芊芊。
才不管什么先来后到,他绝对不允许心爱的人眼睁睁跳火坑。
“芊芊,别生气了,不结就不结!”
闻言。
郁芊芊抬起头,定定注视他好一阵。
美眸中的情绪格外复杂,瞬息万变似乎做着剧烈的思想挣扎。
良久,不再犹豫,说了句突兀又合情理的话,“方大哥,我想喝酒了,能劳驾你帮我买些啤酒上来吗?”
“啊?好的。”
方子文没要郁芊芊递给他的一百块钱,笑说道:“不介意我陪你喝吧?反正大家都喝,谁买单都一样!”
“嗯,好吧。”
就在方子文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传来郁芊芊的请求,却令他虎躯猛然滞了滞,心血澎湃得如钱塘涨潮。
“都买冰镇的吧,我能喝冰的!”
啪嗒!
解开扣子的声响无异于进攻的信号,敲打郁芊芊心坎。
即便仍在痴缠热吻,也分了心,娇躯不自觉颤抖起来。
她惴惴不安。
要拒绝吗?还来得及!
转念,难道不是自己主动才会进展到这个地步?
冲动就冲动!
至少真真实实过把瘾。
心绪复杂万变,体会对方温热摩挲,直达胸口…
当方子文大手覆上,堪堪掌握,郁芊芊只觉仿佛有股电流游走全身,又刺穿灵魂,留下丝丝火弧令她筛糠般颤栗起来。
感觉虽然美妙,但信念没完全放开,又是初尝…
果然。
还是不行!
她推开了男人的胸膛。
激吻的口舌也顺势分开,却有一丝香津凝成的细线牵挂在两人唇角,长长的弧线仿佛在诉说:刚才是多么激烈又激情!
郁芊芊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剧烈喘息着,在回味,也在害怕,早已被抛之脑后的道德感趁势反击,让矜持主宰了判断。
“怎么了?”
“等,等一下!”
“是不是弄疼你了?还是我节奏太快了?我可以再慢点。”
面对方子文滚烫的温柔,郁芊芊连连摇头,原因在她身上。
良久。
当她恢复些力气,便从方子文腿上下来,稍稍整了整衣裙,慌张地退到了卧室边。
“对不起!”
说完,低垂着烛光中分明也能看清的,涨红到耳根至颈脖的俏脸,转身逃进卧室。
嘭!
重重关上房门,又是咔咔反锁的声音。
郁芊芊靠着房门,含泪缓缓跌坐在地。
她关上的,不为防范方子文进来,而是杜绝自己忍不住又出去。
捂着胸口,仿佛要按住剧烈挣扎的心。
沙发上,方子文错愕了,呆愣半天也搞不懂为何会被晾在半空。
是的!
被点燃的躁动悬在半空,泛起不安。
他来到卧室门外,轻轻叩响了房门。
“芊芊,你怎么了?”
“方大哥,我没事!这么晚了,要不,你在沙发将就一宿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
待方子文把话挑明,郁芊芊沉默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柔柔说了声:
“给我点时间好吗?”
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这句给点时间让方子文被浇灭的热情再度复燃。
欢好于两人还是太快了!
却也迎来了意外的进展。
郁芊芊的这句答复,预示她将对未来重新抉择。
对于方子文而言,相比美妙的一夜,他更渴望灿烂的一生。
“好吧,我睡客厅,你好好休息!”说罢,两人互道晚安。
这一夜,和昨晚一样,两个人注定又要失眠了。
直到辗转反侧的方子文终于发出均匀的酣息,卧室门悄然被打开,郁芊芊轻手轻脚地抱着薄被走了出来。
尽管盛夏的夜晚不用盖什么也无虞,今晚难得的凉意还是让郁芊芊忍不住关心,小心翼翼为方子文披上。
她蹲跪在沙发边,痴痴看着男人熟睡的模样。
勾起了憧憬,燃起了幻想,也挑起左右为难。
翌日。
刚过八点就热烘烘烤在身上的阳光,提醒方子文又睡过了头。
发现身上的薄被,才恍然郁芊芊昨晚来过,此刻却人去楼空。
桌上摆着稀饭、馒头和咸菜。
这丫头竟然大清早就开溜了。
拍拍惺忪的睡面,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给郁芊芊打电话的念头。一位深谙情场之道的大学学长有这么句至理名言:对女人,不能心急逼太紧,才能早尝有多紧。
话糙理不糙!
况且,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就是赴宋君瑜的约。不知这位黑寡妇要交代什么,也希望通过结交宋君瑜,能走出他仕途正面临的困境,也解决曹明德带来的隐患。
等去到浴室,又发现崭新的牙刷放在叠好的毛巾上。
不禁暖意涌动,这丫头几点起来的?能做这么多事。
…
正午。
北郊公墓。
方子文提着一袋香蜡钱纸,如约而至。
烈日直射,此刻的墓园非但不显阴森,反而,一排排石碑折映着阳光,令人更感安详肃穆。
昨天收到短信,方子文登时明白北郊公墓的意义何在,便轻车熟路地找到已等候在此的人。
“你来啦!挺守时的。”
高挑挺拔的宋君瑜依旧飒爽霸气,摘下墨镜,也没侧头,定定注视着强拆案被火烧死那位高中生的墓碑。
旁边,是受害者爷爷的新坟。再旁边,两块陈旧的石碑下安埋着他父母的骨灰,悲凉,也是社会的悲哀。
“宋厅长,还是我这个实在。”
方子文瞥了眼墓前的鲜花,又蹲下身,把香蜡钱纸料理出来,一句关于祭拜风俗的拉扯,就算打过招呼。
这番淡然轻松,令宋君瑜不由得高看一眼。
方子文燃香焚纸,沉重的表情渐渐释然,还念念有词,“好了,恶人都被这位女青天惩治了,安息吧!”
没有长篇大论。
没有痛陈悲泣。
唯有大快人心的结果,能慰藉冤屈的亡魂。
他站起身,抓着剩下的钱纸用力一抛,漫天飘洒如烈日飞霜,莫大的冤情已然昭雪,索性放开嗓子大喊。
“一路走好!”
宋君瑜默默看着,感触颇深。待方子文祭拜完,才淡淡说了句一起走走。也不等方子文回应,自顾自迈动英飒的步伐。
似乎这位气质美人特别喜欢冷着脸,气场也冰寒冰寒的,拒人千里之外。方子文微微摇头,倒没小气计较,跟了上去。
并肩而行。
“你说我是女青天,难道不该是黑寡妇吗?”
“那多难听!本想说美青天,又怕不庄重。”
闻言,宋君瑜侧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就很奇怪!这么会拍马屁,还险些被上级领导踢出局?”
“所以,会不会是你的偏见?”方子文煞有其事地说道:“女人总喜欢把欣赏当恭维,把实话当马屁。”
“是我自作多情咯?”
宋君瑜气得停下脚步冷冷道:“还是我官威不够?”
方子文故意望了望周遭清冷的山丘,仍旧风轻云淡。
“都约我来这么隐蔽的地方了,总不会只为上坟煽情,还有重要的事要商讨吧?既如此,我就不能唯唯诺诺,表现得不靠谱。”
商讨?
这个词,无异于把自己抬到与宋君瑜对等的立场上。
实则,方子文也是壮起胆子故作轻松,为自己造势。
然而。
宋君瑜却没受太多影响,开门见山一句话,几乎命令的口吻,再次将这场会面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还得替我做件事!”
对方忽然的高高在上,令方子文眉头猛沉,他不喜欢那种如扯线木偶般的身不由己,尤其这段时间已受够了!
却还是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宋君瑜没直接回答,说起了背调。
“方子文,中秋就满二十六了。东江桐溪县人,却出生在燕京,母亲方娴因难产去世。后来,回到桐溪被舅舅、舅妈抚养长大。天华大学本科毕业,三年前进入东江市住建局工作。最有意思的,已故局长邓义明的夫人童家丽竟是你前女友。”
的确。
正如方子文之前设想的那般,宋君瑜把他查了个底儿掉。
只不过,宋君瑜接下来道出的隐秘,就大大出乎他意料。
“邓义明极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什么?”
原来。
撞死邓义明的货车司机,于葬礼当天在看守所畏罪自杀。
就在省纪委收到方子文那封检举信时,还收到匿名举报。
陈述的内容为:
邓义明原本是专职副书记姜云生的走狗,不久前,却拿着足以钉死主子的账本证据,欲投靠市委书记唐啸雨。
后来,被姜云生察觉,便买凶制造交通事故,将其杀害。
只不过,凶手,也就是那名肇事司机,在看守所等待上庭期间步了邓义明的后尘,被灭了口,还伪装成自杀。
匿名举报虽没提供实质性证据,却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以上。
这些封存在省纪委的机密,以宋君瑜的睿智见地,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透露给方子文。
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我要你赶在唐啸雨之前,通过童家丽找到账本并交给我!”
闻言。
方子文眉头紧皱,似乎还在消化买凶和灭口的不可思议。
想起童家丽和曹明德那档子脏事,不禁脱口道:“要是童家丽真有线索,或许早就被唐书记拿走了。”
“不可能!”
宋君瑜笃定否决,“如果唐啸雨拿到账本,势必逼迫姜云生下台,而不是把他赶去省党校做软处理。”
道理是这样,方子文却一脸为难地说道:“可是,我和童家丽早就老死不相往来…”
却被宋君瑜打断,“此一时彼一时,指不定她现在正需要旧情复燃来慰藉寂寞呢?”
“啊这…”
方子文不禁腹诽:你懂完了!寡妇间的感同身受吗?要不要我也来慰藉慰藉你?
嘴上却半开玩笑地试探争取,“帮你做事…是不是意味着将来会调去省纪委?”
杨风一路无话,不苟言笑。
给人清高又沉闷的距离感。
“老板,客人已经到了。”
推开包房,杨风向曹明德微微鞠躬再简短汇报,就自觉退了出去。
方子文明白,这是在回避。
接下来,便是他和曹明德单刀赴会,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交锋时刻。
上次见到这位市委常委,还是在邓义明的葬礼上。
虽然矮小枯瘦,久居上位凝练的威势却真真切切。
有人说,怕官怕的不是人,而是那人的权力。
这话欠妥。
能把权柄攥在手心的人,又怎会是平凡之辈?
就说眼神,锐利又强势,有着教人胆寒被看穿心思的穿透力。
霸气或收敛、或释放,千锤百炼的气质才是令人畏惧的根源。
官做得越大。
这样的特质就越显著。
方子文对曹明德的评价则是:一条浑身是刺的毒蛇!独处一室直面交涉,压力非常大。
他干脆昂首挺胸,顶住仿佛直击灵魂的审视,不卑不亢地走到对方身旁,主动递出手。
“属下对常委仰慕已久,今日受邀,不胜荣幸!”
话说得得体,也在强调是你主动找我,为后继谈判造势,反倒赢得曹明德赞赏的目光。
“哈哈!”
收敛气势,开怀一笑,曹明德颇豪爽地握住方子文的手,暗暗使力捏了捏。
“我也是慕名已久,不错,是个人才!坐坐坐!”
方子文压力锐减,却不敢松懈,“常委,您请!”
恰时。
敲门声响了三响,不徐不疾。
随之,杨风推开门遥遥请示。
“老板,侯总求见。”
“哦?”
曹明德故作不满,瞥了眼方子文,才不耐烦道:“告诉他,只有三分钟!”
方子文听得眉头一挑。
若不想被打扰,秘书就拦下了,还需多此一举来请示?
只怕这侯总早就来过,偏偏等到自己登场才愿意接见。
是彰显实力的套路吗?
霎时,精神抖擞的中年商人被杨风让进来,神色和举止都极度恭敬。
方子文一眼就瞥见,这位侯总抱着箱飞天茅台,好家伙,三万多呢!
杨风再次退了出去,还顺手捎带好房门。
这个细节,引起侯小春对方子文的关注。
他当然能看出,曹明德今晚是在宴请眼前的年轻人,连秘书都无福作陪,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
“子文,我为你介绍。”
曹明德拍了拍方子文的肩膀,举止亲昵,“这位是侯小春侯总,咱们东江的商界大鳄。小春地产知道吧?凡是带个春字的,都是侯总开发的楼盘。”
顿时。
方子文脑海中浮现起郁芊芊的倩影。
心上人就在春临苑工作,巧了,这会儿竟见到郁芊芊的老板。
又听。
曹明德对侯小春介绍道:“方子文,公门后起之秀,才思敏捷、未来可期。对了,他目前在市住建局,少不了要和侯总打交道,多多支持工作啊!”
“一定!一定!”
侯小春在东江也算号人物,面对曹明德却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这就是钱和权的差别!
他向方子文双手呈上名片,又主动去握手,“领导,幸会!”
在侯小春看来。
能被市委组织部长直言未来可期,自然已进入被提拔的序列,绝对是政治投资的上佳人选。
曹明德没具体介绍方子文的职务,说明还在起步前,璞玉尚未雕琢,正是投资的最佳阶段。
巴结当局,只能获利半生。
投资未来,才是福泽后代。
于是,这位心思缜密的地产商从箱子里取出瓶茅台,拧开斟酒。
先敬曹明德。
再敬方子文。
又打了个总结,举杯同饮。
侯小春深深看了眼方子文,笑说找机会好好亲近,便告辞离开。
人走了。
那箱茅台却留在了包间。
算算时间,刚好三分钟。
…
“被巴结的感觉如何?”
曹明德虚按手掌,示意就座。方子文挤出勉强的笑容,没有作答。
这句问话所求的并非答案,而是在强调,多多去体会权势的优越。
“早上的事我知道了。”
曹明德拄起双肘,支着下巴,全然不提救命之恩,“想必,你还在气头上吧?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
“谢谢常委指点,属下洗耳恭听。”
方子文连忙起身,为曹明德斟满酒。
“辞退令…我暂时押着,王磊的晋升申请,我也没签字。你比他优秀太多,住建局要提拔副科,非你莫属。”
“常委过奖了!”
方子文心头大喜。
却听。
曹明德继续说道:“住建系统始终不是我的地盘,当初,撤掉赵如龙、扶植邓义明,我只是适逢其会签个字,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方子文,目光灼灼,“不过,以后你就是我曹明德的人,谁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那个王磊就杀鸡儆猴开除吧!”
这番话…
比五十三度的茅台还上头。
仅仅组织部长一句话,他和王磊的命运就将逆转。
脑补春风得意,敌人却垂头丧气,打脸不要太爽!
然而。
方子文却面色一滞。
沉默了!
也犹豫了!
须知良禽择木而栖。
曹明德断然非良木。
提拔副科尽管诱人,理智却提醒他,对方的条件是要将他收入麾下,跟着这样的领导,岂不是与参公的初衷背道而驰?
不管操纵强拆案的高层大佬是不是曹明德,就凭他审查官员不讲原则、通奸人妻纵欲荒诞,就已和方子文不是一路人。
本打算敬酒的手僵在半空,方子文强忍诱惑,痛下决心,委婉道:“感谢常委的厚爱,只是…属下有心离开住建局。”
“哦?”
曹明德眉梢一挑,哪还听不出弦外之音。
他愠怒暗骂不识好歹,却没流露于表色。
一来,睡棺材那件事,方子文总归是个隐患,要么拉拢己用,要么无情毁掉,才算封口无忧。
二来,他的确起了爱才之意。此子聪慧机智,颇有胆色,还仪表堂堂,将来必能派上大用场。
“待得不开心就换个环境,能理解。”
曹明德不但没动怒,反而还加重注码。
“杨风你见过了,书呆子!跟我五年,论谈吐、讲能力,远不如你。却胜在有悟性,珍惜机遇、对我忠心。年底就要下去挂职副县长了,也算修成正果。”
曹明德顿了顿,再次发出更诱人的邀请,“到时,你就来我身边当秘书吧。还是副科待遇,实权和地位却更高,考虑好,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捷径呀!”
句句在理。
字字勾人。
任何人面对这么好的机会,只会抢破头。
拒绝?十个人评理,九个都要骂句傻叉。
人各有志,方子文却硬着头皮再次婉拒。
“属下散漫惯了,恐辜负领导的错爱!”
顿时。
曹明德终于流露出不满和羞恼。
接二连三不识抬举,佛都有火!
方子文赶忙站起,双手举杯,希望对方伸手不打笑脸人。
“常委,属下只想保住编制,并无非分之想,请谅解!”
曹明德端端坐着。
没拿酒杯。
不受此敬。
他定定注视方子文良久,万般思绪从眼底滑过。这位城府极深的大人物,终于在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面前有了表情上的破绽。
“两道申请,我会再押一周!”
短短一句,曹明德抬眼瞟向天花板,不再理会方子文。方子文却明白,对方下了逐客令,也下了为期一周的通牒,逼他考虑。
若不改变主意,说不得曹明德就会恩将仇报对付他。
毕竟,拒绝上位者礼贤下士的招徕,本就是种忤逆。
底牌要不要抛出来?
还不是时候!
先看看省纪委的动作吧!一周后再做盘算,现在就和曹明德摆明车马,反而仓促不妥。
于是。
方子文只好咽下尴尬,不落气度,仰头喝干杯中苦涩,“多谢常委款待,属下告辞。”
来时热情,去时冷场。
门外,杨风见方子文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禁面露诧异。
方子文朝他善意微笑。
望着这位俊朗后辈离去的背影,杨风颇有些茫然费解。
…
“哎!狗屁的鸿门宴,又多得罪一个人,还是大佬!”
方子文意兴阑珊,却不后悔。
官途有别,道不同不相为谋。
顺着实木楼梯下到二楼,忽然瞥见楼外夜景,霓虹璀璨、大江壮阔。
不禁心血来潮移步窗边,点上一支烟,眺望夜幕下的东江平心静气。
片刻后。
刚转身想在走廊找个地方处理烟头,某个包间的房门轰然被拉开,一道熟悉的倩影跃入眼帘。
白衬衣、包臀裙、高马尾。
眼前人,已换上了高跟鞋。
郁芊芊!
正是下午初识便一见钟情的心上人。
方子文还以为眼花,想起侯小春也在得月楼吃饭,那么,在这里碰到他的员工当然不意外了。
只是…
此刻的郁芊芊花容失色、面泛酡红,眼里满是惊恐和慌张。
正当方子文要开口招呼,却见房里伸出一只满是刺青的手。
一把揪住马尾辫。
粗暴地,硬生生把郁芊芊拽了回去。
不好!美人有难!
方子文已摆好阵势,尽量调节呼吸,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只希望能创造机会,让心上人安然逃脱。
至于自己,他没多想。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为国为家为爱。
恰时......
女人有一头俏丽的短发。
脸蛋圆圆的,奶乖奶气。
陌生男人的闯入,吓得她惊恐尖叫。
也一时忘了摔倒的疼痛,连忙一手掩胸,一手捂在双腿间,先遮挡住春光。<......
约莫快下午五点半。
方子文去了春临苑。
找房东商谈租房事宜,光明正大。
郁芊芊也应承过,可以接她下班。
沙盘边。
郁芊芊正在接待一对中年夫妇,见方子文到来,跟客户说了声抱歉稍等,便迎了过去。
“方大哥,我还要一会儿,不能准点下班,劳烦你多等等。”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闲着,喝喝茶、吹吹空调挺好的。”
再见方子文,郁芊芊竟感受到些许期盼喜悦,不禁心生慌意,毕竟,她是快结婚的人。
将方子文领到水吧坐下,又取来一瓶冰红茶,“方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尽量快点。”
方子文瞥向远处正交头接耳的中年夫妇,脱口吐槽,“饭点了才来看房,诚心买吗?”
郁芊芊莞尔一笑。
“他们早就来了,也看了好几套样板间,就是张夫人对户型还有些犹豫。毕竟是为女儿置办嫁妆,踌躇也能理解。况且,他们要的是大平层,提成不少呢!”
如此善解人意、积极乐观,令方子文心动更甚。
“好的,你先去忙吧!”
“嗯。”
却见。
郁芊芊没走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他说道:“对了!昨晚你刚走,侯总就打我电话了。他回去得月楼没找到我,还挺着急的,昨晚那事怪不得他。”
这件事,为什么要刻意向方子文做个交代?连郁芊芊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对方在意,不想让对方担心?或许,是她潜意识紧张对方的想法。
可惜!郁芊芊并没有直面这些微妙变化的勇气。
凝视心上人回到沙盘前忙碌讲解的身影,方子文哪会觉得闷,原来,女人认真专注的样子也那么令人着迷。
不多时。
似乎谈妥了,郁芊芊领着中年夫妇往洽谈区走去,小脸涌上兴奋和喜悦,还朝方子文俏皮地比了个剪刀手。
这一刻。
方子文生出恋爱错觉,还是如花束般纯洁美丽。
洽谈区比水吧要高档得多,被落地玻璃围起来,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张夫人捂着肥臀朝更里间碎步疾行,应该是闹肚子,上洗手间去了。
郁芊芊冲好咖啡,安顿好张总,打印合同时才发现没纸了,便侧身蹲下,在储物柜的最底层取A4纸。
奈何纸箱卡得太紧,又使不上力气,只好改换成弯腰俯身的姿势,使得美臀高高撅起、双腿撑得笔直。
远处的方子文分明看到,张总竟然目不转睛地,色眯眯地盯着郁芊芊的臀腿大过眼瘾。
这还了得?他霍然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视线里,蹑手蹑脚的张总已快速来到郁芊芊身后,伸手抓住美臀捏了一把。
“畜生!”
方子文面色阴沉,火冒三丈,朝洽谈区跑去…
…
这边。
郁芊芊挨了记咸猪手,吓得惊叫弹起,转过身捂住被非礼的地方。
她俏脸怒红,羞愤难当。
偏偏。
对方是客户,不能得罪。
只好生生吞下屈辱,还要违心地报以微笑,礼请色狼回桌边就座。
生活就是如此无奈。
现实就是如此憋屈。
然而。
消极的态度,反倒助长了张总的气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酒店房卡,递到郁芊芊面前。
“三百多万的单子,提成不少吧?你总得报答我!”
直入主题、直言交易、直予侮辱。郁芊芊竭力按捺愤怒,正色道:“张总,请自重!”
张总丝毫没有退意,还想把房卡往郁芊芊手里硬塞。
“赶紧拿着呀,一会儿我老婆回来看见就不好了!”
岂料。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愠怒的喝问,“你俩在干什么?”
啪嗒!
张总蓦地一惊,吓得亡魂皆冒,夫纲软了手也软,房卡便随之掉落地上。
“这是什么?”
张夫人刚通便,手脚灵活许多,上前捡起房卡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贱人!”
她非但没数落自家老公存心不良,更无理辱骂,端起咖啡就往郁芊芊脸上泼。
滚烫的咖啡要是泼上面颊,极有可能烫伤破相,张夫人的阴毒狠辣可见一斑。
幸而。
方子文及时赶到,挡在郁芊芊身前。
又抬手护住面门,被泼得满身污渍。
“你护着她做什么?”
张夫人施暴不成,嚣张质问,“这狐狸精仗着几分姿色,大庭广众就敢勾引我老公,不给她点教训,以为有钱人那么好傍?”
颠倒黑白,歪曲是非。
说穿了!
自家老公是个什么货色,她怎会不知?不过是因嫉妒而迁怒,找个借口发泄罢了,当然,年轻漂亮的郁芊芊是最好的出气筒。
“你不要血口喷人!”
方子文顾不得污渍浸透的衬衣黏糊糊的,粘着难受,他剑眉猛沉,含怒对质,“我刚才都看见了,明明是你老公骚扰别人!”
“好笑!谁给你的勇气?敢诬陷我老公。”
张夫人满脸横肉努了努,挤出得意、鄙视和高高在上,“我们可是有钱人!有素质、有腔调,会看得上这些个瞅准机会就赶着出来卖的打工妹?”
“你说谁是出来卖的?”
方子文怒了,攥紧拳头。
张夫人摆起狗眼看人低的臭屁表情,指着郁芊芊羞辱,“你看她穿那骚样,这些烂货为了卖楼,只要勾勾指头,几个男人同时上,她都塞得下!”
“住口!”
啪!
方子文怒不可遏,大逼兜子拍在张夫人脸上。
本来,他打算克制的。毕竟与昨晚在得月楼不同,弄不好,可能会连累郁芊芊丢了工作,这也是郁芊芊隐忍的原因。
但咄咄逼人的侮辱,令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大哥,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身后的郁芊芊抱住他手臂,满脸担忧,生怕方子文因替她出头而惹祸上身。
方子文却反手握紧她,微微摇头,目光坚毅。
两个人,都想要保护对方。
郁芊芊顿觉被安全感呵护。
“混账!你竟敢打我?”被扇懵的张夫人缓过神来。
方子文霸气回怼,“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好哇!我算明白了,你俩一伙的!来人啊!都死哪儿去了?侯总呢?客人被打了,他不出来给个交代吗?”
不得不佩服张夫人的变脸绝活,刚刚还盛气凌人口口声声有素质,遇强则赖!转眼就高喉咙大嗓子撒起泼来。
这一喊。
售楼部驻店经理就藏不住了。
经理叫尹娜娜,姿容不错,却嫉妒郁芊芊肤白貌美大长腿,平时没少使绊子。
见郁芊芊被客人刁难,当然躲在一旁看好戏,而不是履行本职工作上前解围。
“哎呀!张夫人,是谁惹您生气啦?快消消气,您告诉我,我帮您处罚她!”
尹娜娜一上来就表明了立场。
张总窝囊软弱得不敢吱声,邪念却硬得不行,猥琐盯着尹娜娜的前凸后翘,暗忖:这个虽然差点,但应该好上手一些。
“尹经理,是他…”
“住嘴!”
郁芊芊想陈述前因后果,却被尹娜娜打断。她根本不敢为郁芊芊得罪客户,也不愿意那样做,“立刻向张夫人道歉!”
不问青红皂白。
只求趁机奚落!
郁芊芊不能忍了!再忍让,方子文为她做的就失去了意义,还会被沦为笑柄。
她不愿方子文也跟着受辱,大不了明天再找新工作。
“凭什么要我道歉?”郁芊芊终于硬气一回,“这里有监控,那就报警吧!”
报警?
岂不是给张总夫妇找麻烦?
尹娜娜蛮不讲理地威胁,“还敢顶嘴?不想干了?”
“不干就不干!”
“硬气?马上给我滚!”尹娜娜叉着腰,唾沫横飞。
方子文的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就在前不久,他也是如此,被王磊无理取闹,被周平赐冤蒙羞。
有句话叫做:狗吃屎,狼吃肉。
社会的真实写照却是:人吃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心不古,权力和金钱成了阶级的分界线。
哪怕只有芝麻绿豆大一点,也会让人疯狂欺压弱者找存在感。
眼前的张夫人和王磊何其相似。
而驻店经理也与周平如出一辙。
且听。
郁芊芊回怼尹娜娜的颐指气使,“我走不走,侯总还没发话,你说了算?”
尹娜娜则抱起膀子一脸嘚瑟,“客人就是上帝,侯总来了也是一个意见!”
“我什么意见?”
谁也没想到,侯小春本尊竟出现在洽谈区门口。
和郁芊芊处得好的同事见她被客户刁难欺辱,而尹娜娜身为经理却躲一旁幸灾乐祸,便着急忙慌跑去找侯小春帮忙。
他昨晚差点害郁芊芊出事,心怀愧疚,自然上心,便匆匆赶过来。却惊喜发现,想要找机会亲近的方子文居然也在。
昨夜一面之缘,印象十分深刻。
更是他决定要投资的政治明星。
虽然,侯小春有这个想法是被曹明德坑了,却不妨碍他未知真相前的热情。
只不过,方子文的脸色很冷很沉,竟然被人当面挑衅,在他的地盘受辱了。
这种事…
绝对不可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