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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夜,疯批太子强吻强夺姜晚笙沈卿玦最新章节

明前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花瓶架上,呼吸深重。齿尖咬破纤薄的皮肤,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画面陡转,炮声震天,红色碎纸屑漫天飞舞。是刀剑声,砍断喜绸,摔碎酒盏。她的手腕被一条有力的手扯住,阻了她夫妻对拜那一拜。刀枪剑鸣,混乱,嘈杂,男人捏住她腕骨,一路扯她到喜房。狠狠一摔,砸进鸳鸯红被里。她挣扎着要起身,上半截背刚仰起,又被摁回去。一瞬间敏锐的触感,激得她骨头发软。洞房花烛夜,喜蜡落泪汩汩,红色喜绸垂落榻边,织金的凤冠霞帔,一件件从帐内飞出。她被男人彻底地压住了,束手束脚,动弹不得。她仰面朝天,眼底淌下清泪,晕花脸上的胭脂,颈肩一阵阵冒热气。声音颤抖着想要阻止他。“皇兄不要……”男人厌极这个称呼,擦她的泪,冷冽逼人,“姜晚笙,孤不是...

主角:姜晚笙沈卿玦   更新:2025-01-14 17: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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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笙沈卿玦的其他类型小说《洞房夜,疯批太子强吻强夺姜晚笙沈卿玦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明前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花瓶架上,呼吸深重。齿尖咬破纤薄的皮肤,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画面陡转,炮声震天,红色碎纸屑漫天飞舞。是刀剑声,砍断喜绸,摔碎酒盏。她的手腕被一条有力的手扯住,阻了她夫妻对拜那一拜。刀枪剑鸣,混乱,嘈杂,男人捏住她腕骨,一路扯她到喜房。狠狠一摔,砸进鸳鸯红被里。她挣扎着要起身,上半截背刚仰起,又被摁回去。一瞬间敏锐的触感,激得她骨头发软。洞房花烛夜,喜蜡落泪汩汩,红色喜绸垂落榻边,织金的凤冠霞帔,一件件从帐内飞出。她被男人彻底地压住了,束手束脚,动弹不得。她仰面朝天,眼底淌下清泪,晕花脸上的胭脂,颈肩一阵阵冒热气。声音颤抖着想要阻止他。“皇兄不要……”男人厌极这个称呼,擦她的泪,冷冽逼人,“姜晚笙,孤不是...

《洞房夜,疯批太子强吻强夺姜晚笙沈卿玦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花瓶架上,呼吸深重。

齿尖咬破纤薄的皮肤,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画面陡转,炮声震天,红色碎纸屑漫天飞舞。

是刀剑声,砍断喜绸,摔碎酒盏。

她的手腕被一条有力的手扯住,阻了她夫妻对拜那一拜。

刀枪剑鸣,混乱,嘈杂,男人捏住她腕骨,一路扯她到喜房。

狠狠一摔,砸进鸳鸯红被里。

她挣扎着要起身,上半截背刚仰起,又被摁回去。

一瞬间敏锐的触感,激得她骨头发软。

洞房花烛夜,喜蜡落泪汩汩,红色喜绸垂落榻边,织金的凤冠霞帔,一件件从帐内飞出。

她被男人彻底地压住了,束手束脚,动弹不得。

她仰面朝天,眼底淌下清泪,晕花脸上的胭脂,颈肩一阵阵冒热气。

声音颤抖着想要阻止他。

“皇兄不要……”

男人厌极这个称呼,擦她的泪,冷冽逼人,“姜晚笙,孤不是你的皇兄。”

陛下封她为义女,还真把他当哥了?

他轻佻地勾开白色里衣系带,脸色凉薄,好似不懂情爱的清冷谪仙。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是大半年。

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新帝登基,祭天大典。

她假意逢迎,对他温柔款款。

却在他转身后神色立变,筹谋已久的逃跑计划,只等这一刻!

她骑上快马,迎风狂奔,出了皇宫,出了京城,跑到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边陲小镇,提心吊胆住下来。

祭天大典刚结束,新帝撂下众臣,满心欢喜却只见空荡荡的宫殿。

仿佛幻影破碎。

心脏仿佛被人生生剜掉一块,鲜血淋漓,血肉飞溅,他胸腔浮上暴戾!

狂怒滔天!

他挽回一丝理智,强压下彻骨寒冰,叫人去追。

终于,他在一年后找到她,一个不知名乡野之地,看见的却是一场红得刺目的婚礼!

她惊恐,戒备,护着她的新郎和满堂宾客。

他一瞬间血液逆流,戾气翻滚,恨不得撕碎那个男人,砍断她的手脚!抽筋拆骨叫她再也无力反抗!

清晨曦光照耀,透进云母色帷幔里,榻上的姑娘眉头紧蹙着,似在做噩梦。

姜晚笙倏地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

她一动,手腕被人狠狠地扼住,呼吸一乱,衣物摩挲声中她的身子被枕边惊醒的人压住摁平。

她惊惶地抬眼,看上方的男人。

沈卿玦一双眸漆黑,深邃,闪着幽幽寒光,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两个人对上视线的一刻,几乎都以为自己还没梦醒。

姜晚笙心口扑通扑通,红唇抿了抿,压下惧意,喊他,“太子殿下……”

英朗的眉峰舒缓开,沈卿玦被这一叫收回几分心神。

他醒了,不在梦中。

帷幔中的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和梦里的姑娘重叠,可不是,梦里的人不叫他太子殿下。

姜晚笙也有恍惚,被他压住的那一刹那,他清冷眉眼,眸中的暗色,都和梦中无异。

但她更早地清醒过来,她记得,他答应过要去救人。

两个人做了同一场梦,脑袋里留下的东西却不一样,姜晚笙只记得被禁锢的恐惧和窒息。而沈卿玦的脑海里存着貌似不属于他的盛怒。

除此之外,他头脑敏锐,触觉清晰,脑中残存的片段,渐渐地能勾勒出一个成形的故事。

背叛,逃跑,在那里情爱强烈,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沈卿玦转过脸,平静和深刻的目光在姜晚笙脸上扫过。


而实际上杜从诚名次不高,正是他一手提拔至此。

沈卿玦的提醒并不让他退却,反而斗志愈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畏人言。秦家女蓄意行凶,人证物证具在,理当严惩。”

“此事尚未定论,舅父还是不要太言之过早。”

太子此话一出,屋内的氛围瞬间变了,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他对秦家的维护之意。

短时间内宁国公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家父子两个跪在御案前,更是摸不着头脑。

沈卿玦接下来才开始发挥,“表哥向来胡闹,流连青楼酒肆,游戏人间,怎知不是他乱来引得秦家女反击?”

“雅间几位世家子各个酩酊大醉,支支吾吾,口供只说秦家女刺了表哥一剑,但,可有谁提及因何而刺?”

“秦家家风优异,秦尚书为人勤勉尽责,两袖清风。秦将军忠厚朴实,严于律己。自不会教出刁蛮小辈。”

“此间事必有前因。”

宁国公平时以一对二骂得得心应手,今天差点接不住。

说话间给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宁国公吃了火药似的,“不管如何,秦家女伤人是真,酒楼小厮伙计都可以作证!”

秦家两父子跪在地上,眼前一亮又一黑,宁国公寸步不让,捏住的就是受伤这一点,他儿子重伤在榻,这是事实。

“酒楼伙计的供词,却不如舅父这般言之凿凿。”

“伙计只见剑插在表哥胸口,秦家女面色惊惶,京兆府二话不说便抓人,怎知不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还是行简自己捅的?!”宁国公荒唐地瞪眼。

沈卿玦淡淡道,“酒后行为,不无可能。”

宁国公差点气吐血,身子一晃。

秦家父子难言地对视一眼,百味杂陈,局势扭转再扭转,眨眼间姓宁的已经占下风了。

皇帝始终坐观虎斗,不发一言。

沈卿玦又道:“秦家女至今未有交代,来龙去脉是什么,还需细审。”

宁国公眼看大势已去,狰狞道,“她的剑上刻了她的名,证据确凿,她不交代无非是畏罪罢了。”

沈卿玦微微抬眸,“如果是秦家女做的,舅父为何还没问出来?”

宁国公脸色沉下,并不与他对看。

沈卿玦没放过他,继续状似无意,实则紧逼着问,“秦家女被关进京兆府两日两夜,舅父难道什么都没做吗?”

那必然是,该有的私刑都上过。

险些要了他儿性命的人,关进自家后花园,怎肯轻轻放过。

秦家二位低下头,满脸痛心,恨不能代女受过。

“既审不出,理当移交大理寺。”

沈卿玦正身肃容,微抬头看向上首,下颌锋利,五官利落,轻松一锤定音。

皇帝抵着桌案琢磨开口。

太监突然在外唱名,“皇后娘娘驾到!宁嫔娘娘驾到!”

屋中气氛松动,秦家眼见要胜,这会儿又败势颓靡。

宁国公吹胡子瞪眼,嘴角挑衅。

“陛下~”

两位脂粉香浓的女人进殿,只见桃粉衣裙的女子轻飘飘越过仪制,往皇帝所在的方向扑去。

皇后端庄持重,赤金凤袍,从容地走在后面。

皇帝叫人给皇后赐座,宁嫔嚷着不要座位,没骨头似的歪在皇帝身上。

皇帝一手揽她,一手抵在案上轻扣。

皇后见过礼,仪态万千地拂拂鬓发,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淡然一笑道:

“什么事儿,值得皇儿和兄长在陛下面前闹成这样?”

“行简已无生命之忧,京兆尹自会按规矩量刑,秦尚书,秦将军也不必担忧。”


姜晚笙脑海中浮现出对应的画面,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

沈卿玦似乎看透她内心似的,轻轻抚她的头发,劝慰,“好了,不要担心,孤这就去——给笙笙扭转乾坤。”

他的语气甚至是轻松不在意的。

姜晚笙却放不下心,人证物证具在,怎么扭转?

宁国公是他舅父,宁行简是他表哥。中宫皇后是宁家所出,如今最得宠的宁嫔也来自宁家。

甚至沈卿玦这个人,他身上都流着一半宁氏的血。

她心底拔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或许他什么都帮不了。

唇上忽然地一软。

沈卿玦俯下身,在东宫殿门口亲她,毫不顾及,旁若无人。

姜晚笙皱了皱眉,一下的抗拒没藏住。

两个人对视上,她发觉他的眼神有些凉。一息间,惊慌又不安,怕惹怒他,怕他反悔,也怕他看似答应实则还站宁家。

而眼下最当紧的,是她需要对策补救,姜晚笙神色一乱,假意羞涩,“殿下别在这儿……”

沈卿玦一按她的腰,姜晚笙鹅黄襦裙猛的贴在他腰腹上。

腰肢细软折出一段弧度。

心跳扑通,她满眼慌乱,不知是否被拆穿看破。

沈卿玦睨着她一双水色桃花眸,凉薄的眼神掠过琼鼻樱唇,骨节硬朗的指背抚过她的脸。

又顺手替她把颊边垂下的一缕乌发别到耳后。

他眼神清明,轻笑道,“笙笙在这等孤,东宫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松开按在她后背的手,沈卿玦平淡转身,下台阶上马车。

姜晚笙顿时浑身卸力,脚下些许发软。

算是,骗过去了吗?

马车在宫道上越行越远,她的目光跟随,心里焦急不安着。

皇宫。

秦宁两家从朝堂吵到御书房,今天的局势稍微有些不一样,昨日中立的臣子们,鲜见地为秦家女发声。

宁国公恼得呕一口血,散朝后在御书房据理力争。

“姓秦的,背后使了多少力?腿都跑断了吧?!煽动朝臣为你家说情,你当大盛朝没有王法了吗?”

“你找再多疏通也没用,还非得在京兆府审!”

“你信口雌黄!”

秦家父子被怼得一通说不上话,朝中局势略变,他们还一头雾水呢又被骂一顿。

太监通传太子驾到。

皇帝揉揉额头,赶紧让宣,好分散点火力。

“舅父,秦尚书,秦将军。”

沈卿玦姿容玉立,儒雅谦谦,雪白锦缎清冷出尘,沉闷的室内蓬荜生辉。走进来先对各位点头。

屋中战火停了一瞬。

皇帝疲劳一扫而空,眼角眉梢的褶皱舒展了些,往座上一倚,接过太监递来的茶,当起甩手掌柜。

“太子怎么看?”

“回父皇,儿臣以为应当将秦小姐移交大理寺。”

“哦?”

皇帝露出一点疑惑,宁国公急红眼,不知太子闹哪一出。

“殿下,您千万不要被秦家父子蒙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必须严惩秦家女!”

“舅父,孤知,孤只是建议将秦家女移交送审。”

满屋子人面色迥异,皇帝不露声色,秦家父子纳闷,同时又心生欢喜。

宁国公自是不肯,言辞激烈,咄咄逼人。

沈卿玦缓声道:“京兆府尹杜从诚,乃是启元八年的进士,舅父是当年的主考官,在百官眼中,杜从诚属舅父门生。”

“如今把秦家女关在京兆府,跟关在宁家私宅有何异?”

岂止是在百官眼中,杜从诚的的确确,是宁家的狗。

龙椅上的人心照不宣罢了。

宁国公争说门生之谊不值一提,且多年过去早就师情淡薄。


姜晚笙心头一惊,僵硬着,无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

她疑惑不解,隐隐生出惧意。

沈卿玦伸手过来,捏住她手腕,指背若有似无地在她脸颊擦拭过,“更衣,起来用膳。”

帷幔遮掩下的视线模糊不清。

沈卿玦在榻前站着,身量尤为高挑,背脊宽阔,肩宽腰窄,腿修长,两个内侍太监跪在他脚边为他更衣。

他身上那件雪白中衣掉落的一刻,姜晚笙闭眼,把脸往帐里偏。

沈卿玦双臂张开,听力敏锐,察觉到动静,微微转头,看向床榻,眸间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姜晚笙起身时榻边搁了一只檀香木托盒。

一件鹅黄的襦裙折得整齐,叠放在里面,走进来四名宫婢要伺候她换衣。

“我自己来。”姜晚笙不适应地将人赶出去。

沈卿玦在殿外,见四名宫婢退出来,并没有说什么。

他慵懒高雅地端坐,目光盯住寝殿内殿的门,一阵脚步声轻缓,他抬眸,视线一定,眼睛丝丝亮了起来。

姜晚笙面色微红,身上这件鹅黄衫尤其合身,胸口,腰腹都妥帖。

但他并没有请裁缝给她量过,一想到是他拿眼睛看的,还看到实处去了,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为情。

“殿下,您什么时候……”

“先用膳。”

沈卿玦凤眸含光,看了一眼餐桌,各色菜系佳肴,热气腾腾,色香味浓。

姜晚笙一低头,缓慢地挪步过去。

她在距离沈卿玦对面坐下,也不是正对面,错开两三个座位那样。

姜晚笙不觉,准备拿筷子,却收到一道发凉的目光。

沉沉地压在她头顶。

沈卿玦指骨轻敲桌面,眸子寒凉,清冷绝尘的脸,说不出喜怒,“过来。”

她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冷意,姜晚笙头皮一紧,往他边上走去。

合他心意地挨着他坐。

身子端直,目不斜视,贤良淑德得不像话。

她没用两口,一是在他边上太逼仄,呼吸都是有些困难的。

二是,秦蓁蓁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安不下心。

“殿下……”

“孤说了,先用膳。”

她的话又被打断,姜晚笙只好低下头,再次捡起碗筷。

沈卿玦往她碗里放了虾茸,鱼脍,翅尖,笋丝……一只翠玉碗,塞得满满当当。

“殿下,臣女吃不了这么多……”

姜晚笙的眼里露出恐慌,他怕不是有什么把人撑死的癖好?

她两顿也吃不了这么多。

沈卿玦筷子一停,“那就喝碗粥。”

跪在地上的宫女立刻会意,轻巧地站起,去膳房盛粥,姜晚笙抢着道,“半碗!”

片刻功夫,宫女端粥来。

玉碗盛了八分满,显然是听沈卿玦的,不听她的。

姜晚笙端起,勺子搅了搅,硬着头皮喝。粥熬得不错,清新香甜,有百合花的香味。

她喝了半碗开始有点撑。

沈卿玦转脸来看她,眉一挑,拈张帕子给她擦嘴角。

指腹压在她唇边时,她吞咽不及,唇边溢出点汤渍,湿了帕子,也湿了他指尖。

姜晚笙心里一慌,警铃大作。

她惊得要站起身,“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故意冒犯……”

“慌什么。”

沈卿玦毫不在意,迫她坐回去,仍是给她擦嘴角,一点一点,细致认真。

他似不经意地说道:“上次你额头磕在碗上,洒了孤一身。”

那日给她喂粥,被她碰到碗掉在被褥上,她自己洒满身自不必说,他的袖口也未能幸免。

米粒搅得细碎,汤汁粘稠,沾在身上相当难忍。

他居然也没杀了她。

“啊?”

姜晚笙愣了一下,才发觉他说的是在梧州那回,昏迷中似乎有人给她喂粥,原来是他。


姜晚笙猛地抬眸。

当时的京城,硝烟,战火,满地血水,高官之家被烧得七零八落。

父亲生前著作颇多,可除了皇宫里的政要文书,平时的字画一副不剩,想要睹物思人都没个物件。

东宫。

画纸上山脉蜿蜒,连绵起伏,笔墨堆叠层出,山石勾勒渲染变化多样。

一只素白的手,轻轻触上山脚下的溪流,指尖在轻颤。

姜晚笙从小就是看父亲的书画长大,怎么会认不出,这正是父亲的笔墨。

落款,年月,劲瘦清流的字迹。

一笔一笔,细腻填涂,她甚至能想象出父亲青衫薄带,或在窗前,或在案几,垂眸作画一丝不苟的模样。

“这……是父亲的……”

红唇颤动,姜晚笙话一出口,听出了自己的颤声。

接着眼前的视线被清水泡出幻影,眼眶湿热,一道泪痕划下,她情绪波动得厉害,怕脏了画,迅速抬起手背抹泪。

“回殿下,这的确是父亲所作。”她哽咽着重新说道。

仰起了脸,桃花瓣似的周围泛着红。

沈卿玦垂眸看她,视野居高临下,“既是,便送还给姜姑娘。”

姜晚笙眼里再度泛起泪光,低下头,珍视地望着手中这一副山居图。

她来替他辩真伪,没奢想过画能给她。

“此画是太祖年间,姜尚书尚未及第之前,游滁州所作,赠给了当地一位乡绅,辗转到了京都。”

至于怎么到他手里的,一字不提。

姜晚笙沉浸在情绪里,眼神一遍遍流连画纸,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沈卿玦目光一沉,上前一步,微俯下身,为她拭泪。

指节白皙的手即将触碰上她脸的一刻,姜晚笙慌张抬眼,惊惶后退。

手上的画卷彻底散开,有一半垂落在地上。

沈卿玦的手僵住,直起身,脸上的表情收的干干净净。

姜晚笙意识到殿内气氛变化,暗怪自己大意,她拢起画卷,刹那间恢复了冷静。

“臣女失态。”

“殿下收藏这副画让臣女忆起往事,臣女感激,情难自控,望殿下勿怪。”

这一副他可不是收藏。

他是费尽千百种手段,才拿到手里的。

沈卿玦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眼底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哭起来很好看。”

姜晚笙蓦地抬起头,满脸不解,眼圈还红红的,自带一段天然的妩媚。

她心里又惊又凉,不太懂。

对上沈卿玦黑曜石般的眸子,似乎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檀香沉沉,强势性地往她身上扑。

“既是感激,便不能只嘴上说说,对吧,姜姑娘?”

“殿下……臣女愿高价买回。”

“你觉着孤缺钱?”

他当然是不缺。

姜晚笙犹豫地退了半步,低下头,扑通又屈膝跪下来。

沈卿玦眉头一皱,眼底划出恹恹之色,似乎不喜她跪,冷沉着脸扯她站起身,她张嘴又是礼数。

“一定要跟孤如此生分吗?”

姜晚笙行礼的动作一僵,硬着头皮,硬是把礼数做全。

“本也没有交情,臣女不敢高攀。”

一字一句,尊卑分明地与他划界限,清醒的很。

东宫书房内只剩下沈卿玦一个人,凉薄地勾唇,喃喃自语,“本也没有交情?”

话音落地伴着一声冷笑。

姜晚笙从东宫出来,怀里抱着画,如获至宝,眼睫颤动着,心情也潮起潮涌。

到底怎么个答谢法,沈卿玦并没有说。

姜晚笙也不想占他这个便宜,恰逢休沐日,她去库房找出一副寒山图,当世名家所作,价值百金。

是外祖给她预备的嫁妆里其中一件,她拿出来,差人送去东宫。


看似公允的话,将秦家女钉死。

偏明面上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叫人憋屈只能往肚里咽。

秦家心苦嘴上也笨拙。说不出有力的反击。

宁嫔偎皇帝肩上,“陛下,行简弟弟天真善良,您要为他做主啊。”

“秦家女当街行凶啊,实在目中无人。陛下一定要严惩!”

“嫔妾看太子殿下也是被人蒙蔽了。”

宁嫔头靠在皇帝肩上,见沈卿玦目光射来,冲他笑笑,媚眼如钩。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宁嫔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

沈卿玦目光冷淡,寒意瘆人。

简单一句似有万钧之力,叫人不敢造次。

宁嫔头皮一凉,仿佛手脚都被他砍掉似的,透骨的冷。

一骨碌从皇帝怀里爬下,忙不迭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抖,“嫔妾知错,太子殿下恕罪,陛下恕罪……”

宁皇后欲说些什么,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把她也堵住了。

真是她生的好儿子!

东宫,姜晚笙站在殿门口反复踱步。

宫女叫她用午膳,她摆手拒了。

此时的坤宁宫,皇后头疼地在上座揉额,宁国公眼珠赤红,反身喝问,“殿下想想,自己到底姓宁还是姓秦?”

殿中,沈卿玦单手负后,容颜如玉,一字一句,气势迫人,“孤姓沈。”

东宫殿门前的官道上遥遥有马车驶来。

姜晚笙坐在门槛上,淡覰一眼,提不起兴致。

她已经错认马车十余次了。

马蹄哒哒,逐渐减速,就停在石阶前头,西风“吁”一声。

姜晚笙唰地抬头。

不是她想出幻觉了!沈卿玦真回来了!

姜晚笙喜出望外,雀鸟扇翅般跑下去迎,一个急刹,险些撞他身上,憋了一句,“殿下……累吗?”

沈卿玦刚挑了帘子出来,走下台阶,放下撩着雪白锦袍下摆,目光平静地看住她。

她想问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但沈卿玦心情很好,“收拾一下,跟孤去京兆府提人。”

他真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姜晚笙喜难自胜,唇瓣抿住,想笑,又觉得情绪兴奋激涌。

她哪里顾得上收拾什么。

“殿下,臣女不用收拾,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兴奋得不加掩饰,或许掩饰不住,如一枝开得最娇艳糜丽的花。

沈卿玦忽的想起,出宫前,裴景在御花园那段路拦他,道谢。

他冷淡以对。

如今看看,眼前这枝娇花,只能折在他手里。

手臂一抬,上朝的玉简递出去,侍卫眼疾手快接了。

沈卿玦扣住她的腰,揽她朝府内走,姜晚笙腰间一紧,就被迫靠在了他身上,睫毛颤了颤,乖顺低头。

“没用午膳?”

沈卿玦淡淡问一句。

两个人已经走进院中,红墙绿树,雅致雄深,宫女太监跪在两旁开道。

“不饿。”

沈卿玦侧过脸看她一眼。

姜晚笙投降了,“吃不下。”

沈卿玦不准,停在一栋雕梁画栋的宫殿前,解衣入内,叫侍卫准备膳食。

不出一阵功夫,殿中的金丝楠木长桌摆满餐食,有十二样菜品,道道精致飘香。

姜晚笙苦着脸对满桌珍馐无动于衷。

沈卿玦更衣出来,墨发玉冠,鸦青长袍,一身的清贵气质,沉冷似石,最名贵的一类黑曜石。

“怎么不用?”

“我不……”

姜晚笙想说不想吃,视线触碰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她怏怏地低下头,细白的手指去捡桌上木箸。

手上跟没力似的,半天才夹一片玉色剔透的笋片,不情不愿。

身边光线一暗,檀香味袭近,沈卿玦坐在她挨着的位置。

姜晚笙余光瞥一眼,瞧见他腰上那枚象征身份的墨玉,寒凉威严,和他给人的感觉并无二致。


姜晚笙那日惊梦后着了凉,耽搁两天才启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穿行林中,边走边游山玩水,速度很慢。只是出了灵州形势就不太好,一波流民冲散了家奴和兵士。

在梧州地界又遇上流寇,零零散散剩两三个人。

密林中,秦蓁蓁打退抢行李包袱的贼人后,热血上头。

姜晚笙拉住她,“穷寇莫追!”

秦蓁蓁听不进去,侠义心肠道,“这伙贼抢了我们也会抢别人,我今日要替天行道!端了他们老巢!”

长剑砍断车和马之间连着的绳索,她牵马翻身跨上去。

一手拽缰绳,一手提剑,高高坐在马背上,对姜晚笙叮嘱道:

“笙笙在这等我,最多一个时辰。”

马蹄哒哒。

红衣姑娘风风火火,背影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地扬尘。

“小姐。”翠儿苦瓜脸。

俩姑娘从砍断的马车爬出来,另一人是惊雷,秦蓁蓁的贴身丫鬟。

姜晚笙环视一周,她们只剩下两个丫鬟,一个兵士一个车夫,一辆完好无损的马车,另一辆刚被秦蓁蓁砍断绳索。

“等。”姜晚笙深吸一口气,稳住局面。

已经是四月,树上的叶子绿绿嫩嫩,光晕流转,时间悄然流逝。

兵士会判断天色,说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姜晚笙焦灼,听到此,心头担忧,让唯一懂功夫的兵士去找找。

粉白的绣鞋踩在枯枝上,发出脆响。

马车夫忽然做了噤声手势,双手撑开,朝地面趴下去。

姜晚笙拎着裙边,收回脚,小心翼翼。

“小姐,来了三个人,骑着快马,不知是流匪还是什么。”

车夫耳朵贴地,回禀着。

细白的手指倏然地掐紧了,姜晚笙黛眉紧蹙,她们三个女子,一个车夫,根本应付不了什么,若是贼匪简直是原地等死。

“我们避避。”

姜晚笙当机立断,声音柔柔的却不见慌乱,条理清晰动手指挥。

车夫捞起断车,往林里去,正北面。

翠儿和惊雷一左一右赶马车,躲藏到西面林子里。

姜晚笙拢拢裙摆,视线一扫,瞧见路边灌木丛能藏人,她打定主意。

当秦晚笙拎裙边绕到灌木丛后面时,傻眼了。

约莫那么五六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趴在地上,猫着。

大白天一群黑衣人,躲灌木丛后面,盯着大道,劫路或偷袭?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误闯,螳螂要捕蝉,她跑到了螳螂后面。

黑衣人个个警觉,猝不及防被她看见,反应各不相同,但最终化为一致,姜晚笙拔腿就想走,后颈突然一痛,她晕厥过去。

毫无知觉地倒进一个陌生冰冷的怀抱里,最后一点意识,是闻到了檀香。

姜晚笙不知道自己晕厥了多久。

她大概是疼醒的,后颈那块跟被钝器砍了一刀似的。

她睁开眼时,天色已黑。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她正躺在还算舒适的木榻上。

姜晚笙倏地坐起,满眼警觉,她迅速低头检查,衣裳没被人动过,微微放下心,吱呀——门被推开,心脏又提到嗓子眼儿。

“姑娘终于醒了。”

走进来的人二十四五岁,身量高大,面容朴实,脚步轻便像是会功夫的。他的声音有些兴奋。

姜晚笙盯着他的额头,眉毛看了看,认出他是黑衣人居中那一位。

不慌是不可能的。

手边也没有个防身的武器,姜晚笙缩起腿,往桌上看了一眼。

男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瓷碗。

下一瞬两人同时抬头,目光交汇了一下。

被发现了!

姜晚笙懊悔,她该醒来第一件事就该去拿那只碗的!

“我,我不是坏人。”这男子突然解释,摸摸头,耳朵还有些红了。

“姑娘别怕!”

他胸前是一只木托盘,单手端着,另一手冲她晃。

努力解释自己不是坏人。

可是这时候谁信呢!

姜晚笙瞄一眼,托盘里一只茶壶四杯盏,不知什么意思。

“我家公子……”

“退下吧。”

一道冰凉冷润的嗓音响起,在门口,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朴实模样的男人,放下托盒,行礼退出去。

姜晚笙屈膝,靠近胸口,缓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心脏越跳越快,几乎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抬眸,轻轻挪去一眼,看见那“土匪头领”的脸时微感意外。

他黑衣劲装,浑然天成的俊美和凌厉,睥睨众生,高高在上,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土匪?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那样浓黑如墨,深邃可怖。

好似在她梦里出现过。

姜晚笙心口发凉,零星的寒意从指尖冒出,爬遍四肢百骸。

男子清雅冷淡在桌前停下,撩衣摆,坐下来。

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袭上鼻尖。

姜晚笙心里一跳!打晕她的那个人!

她谴责的目光直射向他。

男子拎茶壶动作微一顿,抬眼来,洞察了她的内心想法。

“抱歉。”

姜晚笙悄然抬了一下眼。

这个男人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大户人家堆金砌玉养出来的气质风度。

他倒了一杯茶,却没打算喝。

他的道歉,亦是半点诚意没有,眸光冷冷淡淡,“姑娘乱闯,险些扰乱我们的计划,不得已而为之。”

姜晚笙对误闯之事有点愧疚,但被劈晕,又被绑到这里,那点善心全用完了。

路又不是他开的,树也不是他种的,凭什么她不能躲?

姜晚笙话到嗓子眼儿,考虑了下处境,识相地没开口。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极轻地扯了一下唇。

姜晚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忍住,把骂人的话喊出来了?

她后颈疼得很,骂他也活该。

目光扫到桌上,看见第一个人送进来的茶水,肚子叫了一声。

原来她是饿醒的。

寂静的房间一声响,很尴尬,姜晚笙微微别开脸。

房门被推开,先前的朴实男子去而复返。他招呼喊,小厮鱼贯而入,缤纷菜肴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味,一道道摆在桌案上。

姜晚笙上次见这么丰盛,还是在皇后宫里。

“都是给姑娘准备的。”

长方形的桌案前,黑衣劲装的男子,慢条斯理呷完了一杯茶,微微掀眸,但他眼睛是没有温度的。

姜晚笙偏开头咽咽口水,强忍食欲,“我不饿。”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下什么东西。

两个陌生人,还是不要有太多信任的好。

男子也不勉强,对面前珍馐不看一眼,轻轻抬了下颌,“我们谈谈。”

姜晚笙提一口气,转过头来,正面面向他。

“好。”

她的目光流转,似被水洗过,清澈明亮,跳动的烛火落在里面,莹莹灿灿,沈卿玦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叫什么?”


他突然朝她倾轧过来,她整片视线都看不清了。

嘴上被两片温凉的唇封住。

白玉杯掉在地上,砰的一响,惊得她心跳也跟着动荡。

他修长的指骨触上她的脸,指尖攀到耳后,凉意遍布颈项,没进青丝里。

她往后躲,无奈背脊碰上了椅子扶手边缘。

他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也许有几分温柔,但她感受到的力道强势而不容抗拒。

将她禁锢在方寸之地。

姜晚笙忍不住喉间溢出一道细声,手掌不安地抵在他身前,中衣细腻的料子光滑柔软,仿若无物。

她惊觉他胸腔铿锵的跳动,肌肉紧绷,而充满力量感。

她一点也推不动他,避又无处可避。

整个神经都绷紧了。

沈卿玦错开些,手指轻拂过她微烫的脸颊,目光盯住她湿润鲜红的唇,“别再躲着孤了。”

“好……”

姜晚笙颤抖着答话,眼神很慌,呼吸都是凌乱的。

她的手无措地抓着雕椅光滑的扶手,根根指尖用力泛白。

唇瓣微张着,喘一口气,牙齿抵在嫩红的下唇,模样又乖又带点不自知的媚色。

沈卿玦眼眸一黯,准确无误地覆了上去。

姜晚笙惊惧难抵,被侵。略得猝不及防,唇齿相接,她的脑袋嗡的一下。

眩晕感,强烈而紧张的心跳,让她几乎窒息。

她梗着纤细脖颈向后躲避,被他追上来,大手扣在她后颈,指节穿进发丝里,迫她仰头。

两人喝的是同一杯茶,清甜的,温热的,在舌尖回甘。

却又是滚烫的,让人无力招架的。

姜晚笙有些捱不住,眼睫簌簌颤,便有泪珠滚落下来。

温热的泪沾湿她的脸,也沾湿他的。

沈卿玦退出来,剑眉微拧,垂着眸子意味不明地睨她。

姜晚笙红唇上一片水色,微微露出雪白的贝齿。

她湿漉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眨着,此时的脸上白里透红,泪痕清亮亮挂在上面。

沈卿玦指腹轻轻拭掉她的泪,盯她一会儿。

姜晚笙缓过劲儿了,平复心绪,抬眼时不小心和他对上,慌张地移开去。

他捉住她小巧白皙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姜晚笙又看见了他的眼神,暗的,深幽的,他徐徐地低下头来。

唇压上来的一刻,她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条流利,危险且凌厉尽致。

她被抵在木椅弧形的弯折里,脖颈后仰,喉咙滚动了几下。

渐渐感到了逼仄和压迫,快要喘不上气。

呼吸稀薄时,沈卿玦似乎有察觉,离开她的唇,眼眸深黯,微张着嘴平复呼息。

姜晚笙也将脸移开。

沉默一阵,沈卿玦起身,她像被关联似的,慌得一批。

却见他走向桌案。

烛火跳跃,姜晚笙感觉松了一口气,心也在慢慢放回肚子里。

沈卿玦捡起落在椅上的外袍,对她说,“陪孤睡一会儿。”

姜晚笙刚落下的心脏又猛地被提上,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挤压着让它一下撞一下猛烈的跳动着。

她瞳孔瞪大,满眼惊愕惶恐,头皮发麻。

“殿下,臣,臣女得回府,若是夜不归宿家里人会发现……”

“那你怎么出来的?”

沈卿玦双眸直视她,淡淡反问。

借口都不知道找好点。

眼下秦家阵脚大乱,莫说她半夜出府,夜不归宿,她消失个两三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姜晚笙嗓子干涩。

他穿成这样见她,一件就寝时的中衣,里面还有没有都不知道,又能跟她谈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


姜晚笙输了半子。

就差半子,姜晚笙咽不下,斗志昂扬。

“再来。”

沈卿玦薄唇勾笑,不动如山。

不知不觉日垂西山,红红的挂在檐角,像一枚硕大的柿子。

姜晚笙再次险些扳回一局,却两子只差输给他时,明白过来,他的棋艺远超表面。

而她在一局一局里看似能赢,最后惜败,全是赌徒心理。

“不来了?”

沈卿玦拈着一枚白棋,见对面完全没有落子的意思,闲散问。

“愿赌服输。”姜晚笙不得不认。

他很会拿捏人的心理,只有差一点胜利,才能激发一次又一次尝试。

那么回到两个时辰前的问题,她打算输给他点什么?

“殿下金玉堆砌,不知缺什么?”

“旁的不缺,姜姑娘名门闺秀,想必女红了得,便绣一只香囊好了。”

沈卿玦抬眸看着她,容颜似玉,如琢如磨,凝着她的眸闪闪熠出光华。

乍一看,当真是个陌上人如玉的贵公子。

姜晚笙惊愕,被吓到般,下意识拒绝,“殿下,殿下兴许不知,香囊是民间男女定情之物……”

“孤知道。”

沈卿玦嗓音沾着几分凉薄,为她的惊惶,指骨抵在棋盘之上,撩眼看她,气势压人。

姜晚笙的脑袋霎时一空。

扑通,她下一秒折膝跪下来,埋头,声音清亮,“殿下,臣女已有未婚夫,还请殿下莫开玩笑。”

未婚夫,三个字让沈卿玦凤眸一眯,隐隐射出寒光来。

搁在棋盘上的手指微屈,掌背上青筋脉络尽显。

好一会,两人这样僵着。

姜晚笙腿有些酸了,余光里,沈卿玦走到她面前,弯腰,扶她。

姜晚笙未起身,跪着往后退。

沈卿玦脸色一僵,站定半晌,被气得发笑,伸手拉她起,“孤怎么你了?”

姜晚笙埋首不发一语。

明明逼人到那份上,却还要平静地明知故问,仿佛是她胡思乱想一般。

沈卿玦嗓音里多了一丝不耐,“不想绣便不绣。”

“别跪了,伤膝盖。”

姜晚笙终于站稳,却为这句关心心惊胆战。

她根本不敢看沈卿玦的眼神。

直接的,像是要剥开她,即使她有未婚夫,他竟然也一点不顾忌。

午后的阳光融融泄泄,洒在肩头,胸前,姜晚笙心底却一丝丝的发寒。

自那日后,姜晚笙没再去麒麟阁修书,怕再撞上沈卿玦。

她打算着在休沐日见一见裴景,商讨书中细节,不要在宫里见面了,总是碰上沈卿玦,不吉利。

在休沐前一日,皇后娘娘把诸位伴读叫去,陪着饮茶。

期间说起选妃,姑娘们或含羞,或低头,八位伴读中有五位都在名单之上。

其余的都是定了亲的。

这事跟姜晚笙无关,她只期盼选妃顺利进行,这样她的婚事就少了隐患。

夏日庭前,宫女呈来鲜果,摆盘精致漂亮。姜晚笙拈了一颗葡萄,听到上头说:

“这件事就交给笙儿吧。”

她狠狠被噎了一下。

什么事?宫女递来帕子,果茶,她漱口把果肉咽下。

“我生辰呐!”沈沁雪一袭红色华丽宫装,开得比荷塘里莲花还艳,她笑意盎然,满脸期待。

姜晚笙才知自己一个走神,落头上件大差事,压力颇重,“娘娘,公主,臣女从未经手过……”

沈沁雪半是撒娇半是命令,就指定要她来操办。

皇后含笑嗔了沈沁雪一眼,戴甲片的手抚摸她手背,亲善抬头:“沁雪跟笙儿投缘,你来办,她更开心。”

沈沁雪点点头,眼睛小兔子似的发亮,依偎在皇后边上乖巧可人。


姜晚笙这些天看过风月图鉴,也顾左言他地听美人姐姐们分享过房中秘籍。

她此刻歪倒在沈卿玦怀里,贴着他的身体。

有些变化,虽然陌生,但是清楚地知道是什么。

她试图挣扎,心里懊恼,早知不该扶他来凉亭,让他自己走就好了。

跌了两次,才知道他是故意,真蠢。

姜晚笙羞恼,耳后忽然热气腾腾的,沈卿玦双臂环住她,圈在怀里。

她的背脊隔着纤薄的衣物,完整地贴在他胸口,皮肉传递的心跳声,如雷似鼓。

她为那剧烈的震颤声怔了一下。

就是这一息的功夫,沈卿玦搂她更紧,她完完全全被禁锢,左肩一沉,是他把下巴搁上来,挺直的鼻尖蹭过她耳垂。

姜晚笙感到一股电流窜过,丝丝麻麻。

穿透薄薄的皮肤,激得她也心跳共震,脉搏紊乱。

“宁公子!”

姜晚笙慌乱地一喊,他口中的热气,洒落在耳畔。

她不受控得颤了一下。

各种说不清情绪上涌,血液涌动着,好想哭。

“宁公子,你这样便是不讲道义了!”姜晚笙又一次被拉拽回腿上时,厉声与他对峙。

她也有预感,今日大概是她演的最后一场戏。

那些知州,刺史,分明是谈成大生意的畅快模样。

他们咬钩了,“宁则”就该收网了。

不出意外,今日会是他们最后一面,此后大概不会再见。

沈卿玦听到她喊他,动作微微停了一停。

他搂她在怀里,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离,说话时的热气都喷洒在上面。

“不讲道义,那我是代谁受的?”

男子和体型和女子总有差别,他高大,修长,身姿挺拔,从后面抱着她,双臂固若金汤。

他身上哪处都是硬的,强势,侵略,为她画地为牢。

姜晚笙在禁锢中听出点别的意思,代谁受,什么意思?

沈卿玦抓住她那一点迟疑,与她贴颈,利落的侧脸抵在她细嫩的皮肉上。

什么都没做,但缠绵得刻骨。

他握住她挣扎的手腕,薄唇沙哑地吐字,“我让你喂我酒了?”

姜晚笙身体微微一怔,脑中飞速运转,闪过几幅画面。

原来如此。

是李朗给她的那杯酒有问题。

沈卿玦身上燥热,脑袋却是清醒的。

生活在皇宫里,从小要经历各种心惊胆战的暗杀,下毒,陷害,他早就对那些玩意儿一清二楚。

酒里有没有东西,他闻一闻,甚至看一看就知道。

她端上来,送到他唇边,他自然知道那酒有问题。

一息思虑,还是喝了她喂过来的酒。

晚风清凉沁人,身后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外冷内热的冲撞着。

姜晚笙心中摇铃,是,这事算她理亏。

但这也不能。

“松开。”姜晚笙挣扎。

“抱歉。”

姜晚笙肩膀扭动,力气悬殊太大,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挣开。

沈卿玦居然在听到她那句话后松开手指。

沈卿玦的声音在头顶,低沉,寂凉,他按眉心,“姜姑娘,方才之事,我很抱歉。”

抱歉是因为冒犯了她,今晚他的确在放纵自己。

酒里那点药性还不足以让他失了心智,是个女人就可以,为什么碰她,他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是男人身上的劣根性,恰这么一个人,声,色皆入他眼。

姜晚笙胸口起伏,惊魂不定站起,没功夫听抱歉,都来不及看他一眼,脚步迅疾地走出凉亭。

怕他反悔。

风吹过,沈卿玦一人独坐栏边,墨色衣衫凌乱。

寒风寂寂,脚步声去而复返。

女子的青碧色衣裙在月下,显成藏色,衣袂飘扬,步履翩翩。

白皙的手和脖颈露在空气中,姿态羞怯而大胆,步步靠近目标,“陆公子。”

她掐着一把娇柔的嗓子,香肩半露,欲遮还羞,自认为无懈可击,却刚开口就听到一句冷漠的斥责。

“滚。”

冰冷的,半丝感情都没有。

甚至还带了浓烈的厌恶。

沈卿玦起初以为姜晚笙去而复返,待那脚步近了,闻到味道便蹙起眉。

青青还没意识到这是命令。

只想趁那位惹怒金主的时候,出来捡个漏。

被当头痛斥虽面上挂不住,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柔媚地往他腿上靠过去。

“爷,奴家的身子是干净的……”

“奴家没有接过客人……”

沈卿玦眉头愈发紧。

青青听他不说话以为有戏,面露喜色,她大胆地去摸他的手。

“让奴家伺候您吧,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一句话触到了沈卿玦的霉头。

“你算什么东西?”他狭长的眼睛冷漠地瞥过去。

青青跪伏在地上,手即将触碰到一片墨色袖袍时,衣袂忽然抽离,她手一顿,仰起脑袋看他。

沈卿玦已起身,抚了抚外袍灰尘,对暗卫吩咐:

“处理干净点。”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西风送信说秦蓁蓁救出来了,姜晚笙激动非常,她一晚上高兴得没闭眼。

白日雅间里干干净净,收拾得仿佛没有人住过一样。

姜晚笙没有行囊包裹,扮演宠妾的这些天,沈卿玦为她置办的衣物,珠钗首饰能整理几大箱。

这些她演戏时穿穿戴戴也就罢了,绝不可能当成自己的带走。

虽然他财大气粗不介怀,但她不能拿。

男女之间,不打算发生感情,就不要留有余地。

姜晚笙身上是件粉嫩的衣裙,轻罗质地,是她来时穿的那一件,她合上门,转身,险些撞到一个人。

沈卿玦站在廊前,玉质清华,“姜姑娘打算不告而别?”

“不是……”

姜晚笙想到那晚,低头看脚尖。

此刻的情态,就好像她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不告而别她没想过,但正面告别也没想过,碰巧了就道个别。

碰不巧也就算了。

两个人站在廊下,庭中绿植葳蕤,沈卿玦看她两手空空,抬眼扫视房门,“屋中的物件没有一样喜欢的?”

姜晚笙轻轻摇头。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逢场作戏,一掷千金,她也没当那是她的。

沈卿玦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朗声勾唇,“给姜姑娘买的自然是姜姑娘的。”

可笑,他知不知道他自己买了多少东西?

珠宝首饰,房产画楼,为做全金屋藏娇的好色之名,每天都在下金子雨。

钱财堆起来比她外祖和舅舅十年的俸禄都多。

察觉到他话中若有似无的暧昧态度,姜晚笙眼神清醒,对他微微一笑,疏离客气地划开界限:“宁公子,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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