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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沈今懿:“……”
她保证,最后那句话一定是陈妈为了照顾她的面子自己加的。
傍晚带着羔羔在花园里玩了会儿,沈今懿又回到书房,后期工作庞大繁杂,很考验耐心,她做惯了,倒不觉得枯燥无味。
羔羔粘她,她在哪儿它就在哪儿,偶尔会用头蹭她,要她抱一抱,摸一摸。
她心里想着这小猫跟着陆憬然不知道受了多少冷待。
今日工作量完成,沈今懿抱着猫走出书房。
夜间归于沉寂,不知道何处吹来一阵风,玻璃上倒映出婆娑树影。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拾级而上,沈今懿瞧见后,停在原处等候。
男人身量高大,西装外套挽在臂弯里,白衬衣之下肩线平直,腰间紧窄收束,黑与白的切割比例极佳。
隔得近了,沈今懿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羔羔扭着身子从她怀里跳开,嫌弃得很明显。
沈今懿笑了一下,问陆憬然,“你要醒酒汤吗?”
几缕发丝垂落眉梢,陆憬然嗓音带着倦懒的低哑:“不用,喝的不多。”
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方形小盒子递给沈今懿。
视线落在男人手上,他很白,腕骨清健,深蓝宝石表盘折射微光,手指指骨关节处透出粉色。
沈今懿第一时间发现他无名指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
心有预感,她打开首饰盒,黑色绒布上托着一枚女戒,碎钻拥簇的水滴形蓝钻纯净璀璨,净度极高,像一滴凝固的海水。
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盒子宝石玩,挑剔如她,都觉得这枚戒指很漂亮。
陆憬然的戒指上也有一颗很小的蓝钻,低调华贵,一大一小遥相呼应。
沈今懿取出戒指,径直往自己的手上套。
头顶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她的手指,喝了酒的人体温高,指尖接触的地方好似被灼烧,烫得她心里微微一颤。
动作一触即分,并不逾矩。
她不明所以,又听陆憬然说,“小妹妹,婚戒是戴左手的。”
沈今懿耳朵发热,听话地换了只手,不满地飞快瞥他一眼,浓黑的睫毛像一对翩跹的蝴蝶。
“我又不知道。”
陆憬然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戒指在她细白的手指上严丝合缝,存在感很强,一时间叫人有些不习惯。
沈今懿伸出手欣赏了下,心里十分满意。
陆憬然的品味很好。
“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觉吧,哥哥晚安。”
沈今懿说完就想溜,男人伸手,无情道:“手机。”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想抗争,只是和陆憬然仅仅对视一秒,那点念头就偃旗息鼓,最终结果仍是气鼓鼓地交出手机。
或许是睡前不能玩手机的怨念太深,导致夜半时分沈今懿梦见了陆憬然。
还是刚才的场景,不过梦里面的发展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陆憬然亲手给她戴上戒指,最后还亲了亲她的指尖,说这个颜色的钻石在她身上很漂亮。
他低头看她,英挺的眉目染上缱绻,幽深的双眸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十分惑人心神,距离一点点拉近,他灼热的呼吸被她清晰感知。
空气变得粘稠,她心跳骤乱,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一时间紧张到无法动作。
心率攀升到顶峰后悬空的那一霎那,他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
梦里的她闭上双眼,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唇上仿佛还留有另一个人的热度,沈今懿额间出了汗,双眸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捂住胸口,试图阻止心脏过速的跳动。
一扇门,在她眼前永久的合上。
剧烈的痛意撕扯着心脏,沈今懿喘着气惊醒。
一道白光划破长夜,沉寂后又一声惊雷炸开,震得房中玻璃颤响,轰隆的低鸣酝酿在云层,受惊的猫儿瑟缩着直往她怀里钻。
沈今懿半坐起身,把羔羔抱进怀里安抚,抬手摸了把脸,眼角湿漉漉的。
窗外风雨飘摇,她身侧亮着一盏昏黄夜灯,怀里一只猫,这个雷雨夜聊有安慰。
这时候房门打开,走廊的亮光淌进来,她看向门口,看到来人时怔住,胸腔里刚才急促的心跳仍有余震。
“哥哥。”
陆徽时背着光,声线平静,“我来检查一下门窗。”
沈今懿轻声说:“我关好了的。”
男人听了她的话后依旧谨慎复查了一遍,沈今懿窝在被子里,目光追随着他的影子。
确认完,陆徽时往外走,走过她床尾时脚步顿住。
滚滚雷声无休无止,他侧头看着床上努力团成一团的人,问她:“要我陪你么?”
沈今懿眼睫颤了颤,抬眼和他对视。
男人西装革履,站立在前,夜灯幽昏的光勾勒他俯视时气定神闲的剪影,明明咫尺距离,却好似离她很远。
过了几秒,陆徽时听见很低的一声,“不要。”
他没有说什么,抬步离开她的房间。
沈今懿看着闭合的房门,慢吞吞收回视线。
如果明知她渴求,却仍要她开口索要才给,沈今懿便不会开这个口。
这是根植在她性格里的一点别扭,几乎无法改变。
因为得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于很多时候,她还会得到更好的填补。
车祸发生后,她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理疏导,时间跨越数年,但直至今日,事故留下的ptsd仍不能完全抹除影响,尤其是在雷雨天。
心跳像杂乱无序的鼓点,后背沁出冷汗,沈今懿呆呆地捏着羔羔的肉垫,无意识的行为,牙磨着唇内软肉用痛觉保持清醒状态,等骇人的雷暴停歇。
几分钟后,紧闭的房门再一次打开,有人进来,迟钝抬起头,看到是陆徽时去而复返。
她微微一愣。
男人去换了身睡衣,发丝垂落,领口露出的一角肌肤冷白,丝滑的缎面材质完美贴合高大劲瘦身材,居家的穿着仍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冷感。
走到近处,昏沉的光线里,两人四目相对。
陆徽时沉默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颓靡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句:“大小姐脾气。”
沈今懿觉得他的话像是对她的一种负面评判,语气有些不好,“我就是,怎么了?”
深夜致使人脆弱,莫名的情绪席卷而来,她眼眶发酸,垂下头不看他,一字一句都是委屈的控诉:“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雷声嘶鸣中听不真切,陆徽时似乎是轻笑了下,“比如说……”
沈今懿比如不出来,闷声闷气道,“反正就是不好。”
但她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说辞,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好与不好的评判标准在我,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陆徽时大概也知道她是在和自己闹脾气,不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不早了,睡觉。”
沈今懿知道他是来陪自己的,看了他一眼,很识时务面对着他乖乖躺好。
陆徽时看着她,“抱着猫睡?”
沈今懿摸了摸怀里的羔羔:“小猫也是害怕的呀。”
陆徽时没说什么,靠在她床头坐下。
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住,沈今懿被罩在他的影子里,距离拉近,她闻到他身上沐浴后潮湿清冽的气息。
越野缓缓驶离公寓,不久后,陆憬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语气不耐,“什么事?”
电话那头压着声,像是怕大声一点就会泄露了什么,“憬然哥,你和嫂子到哪儿了?那蜡烛中看不中用,这一小会儿就燃一半了,你和嫂子要还有一阵才到的话我就让人全换新的,免得等会影响你表白的效果……”
陆憬然面色难看:“不来了,你们玩吧。”
那头见怪不怪的语气:“啊?嫂子又和你吵架啦?”
陆憬然火气大,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被随手扔到一边,他仰头靠在车座,眼底一片阴翳。
沈今懿是独立摄影师,出名早,业内名气很大,前一段时间接了一个拍摄任务,要到南非待上几个月,出发时间就在这两天。
他也要带队集训、战术排演准备明年开春举行的拉力赛,想着他和沈今懿之间还没正式告白的仪式,又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所以特意在今晚准备了一番,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就因为他分给了楚烟一支花,沈今懿就吵着闹着要和他取消婚约?
正烦得不行,角落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呼出一口气,捞过来看清是一条银行卡到账提醒。
下一秒,通讯软件弹出新消息。
楚烟:憬然,很抱歉这三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也让今懿总是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和你吵架,回国之后我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啦。
楚烟:之前认识的导演内推了我演一部新剧,下个月开拍,制片方付了定金给我,我先还你三万,手里留了些余钱,欠你的剩下的部分我会努力拍戏,一定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
陆憬然闭了闭眼,平复了下情绪,回了五个字过去。
慢慢来,加油。
陆憬知道,楚烟不会再回复,她是很有分寸的人。
事实也如此。
他资助她的钱,在她打工有了一定积蓄之后就开始一点点还了。
平常求助的事情,也都是她自己无法解决,不得已才找上他。
生活没有压垮她的脊梁,身处泥泞依然自尊自爱自强,这样的女生值得尊重和欣赏。
所以他更想不通,沈今懿这样的天之骄女,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为什么这样容不下她,为什么总是咄咄逼人。
哪怕她只分走的只是他心里,无关紧要的一点怜悯。
*
一夜过去,雪后初霁,日光洒照着松软的雪被,折射的光晕迷乱人眼。
出门前沈今懿收到陆憬然叫人送来的新鲜的弗洛伊德,足足九百九十九朵,他在为自己昨天送出去一支花的行为赔罪。
玫红色调泛滥,看一眼都觉得头疼。
正午时分,泰晤士河波光粼粼,轮船随着波流游弋,沈今懿还在用一份司康,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
临行前与导师辞别,约在这家咖啡店,她手边还有导师送给她的一枚圣诞老人胸针。
离别愁绪渐浓,感性的导师勉励她一番后先她离去,她慢慢吃完剩下的点心,穿上外套,别上那枚精巧的胸针。
走出店里,冬日洁净清冽的气息直入肺腑,行人匆匆,她沿着停车的方向走去,不期而遇一个熟人。
很巧,楚烟在这家店兼职,今天来上最后半天班。
她愣了下,然后先开口:“沈小姐。”
与她只是点头之交,也并没有为难她的想法,沈今懿敷衍地打了个招呼,错身准备离开。
“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憬然有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
楚烟的语气很真诚,至少在沈今懿听来是这样。
她在留学之前之前是网剧演员,演技挺好,现在学的专业是电影相关,具体是什么沈今懿没上心,所以名字没记住。
她并不关心,不只是她的专业,连同她整个人,她都不关心,尽管她们二人常常被放进同一个故事充当主角。
沈今懿转过头,认真打量身前的人。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鼻尖通红,陈旧的羽绒外套臃肿,颜色也灰扑扑的,但这张脸我见犹怜,又有几分清高倔强的姿态,所以不会让人觉得穷酸,反而会催生人的保护欲。
她弯唇:“楚小姐,你在试探我?”
“不是的!”楚烟心下猛地一跳。
她满脸诚挚,“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憬然帮我,只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帮过他,除此之外,他对我没有任何想法,我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她一口气说完,看到沈今懿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很淡,有几分意兴阑珊。
“抱歉,你们二位的游戏,我不参与。”
楚烟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仍试图解释:“欠憬然的钱,我会尽快还上,还清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他,请你不要误会我什么,也别生他的气。”
沈今懿歪了歪头,耐心余额不足:“误会不误会不重要,要不要生他的气,那是我的事。”
她直视楚烟的眼睛,“至于你,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也不重要。如果你有,十八般武艺你尽可以都用到陆憬然身上,成功了算你的本事,但只有一点……”
微微停顿,那双雾蓝的眼底倒映了雪光天色,轻轻弯起来,冷峭又锐利。
“我不动你的前提是……”一字一句,语气冰冷:“你不冒犯我。”
楚烟看着身前的少女,心底微微一动。
她还不到21岁,精致的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叫人看到造物主的偏爱,比之明星也毫不逊色。
身上的黑色大衣被日光描摹,纹理透出高级的质感,浑身上下没有任何logo,可一看就能看出出自大牌私人订制,价值不菲。
这个瞬间,楚烟想到曾经听人谈及她时说的那句话——
爱与富贵养大的女孩,骄傲在自尊之上,那才是她不容触碰的底线。
*
沈今懿的车开往中央商务区,高楼林立,融达集团的楼标很是醒目,隔着老远就看到等候在门口的章樾。
车在大门口停稳,章樾上前拉开车门,一手绅士地遮挡车顶:“沈小姐。”
沈今懿下车站定,笑道:“章助,麻烦你了。”
章樾微微一笑,“您客气了。”
沈今懿和他才见过面,就在前不久,她的毕业宴会上。
他带着沈今懿走进大楼,“陆总正在开会,脱不开身,我现在带您到他的办公室,您稍作休息,会议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结束。”
沈今懿点点头,“好。”
大忙人愿意拨冗见她一面,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沈今懿第一次进到这栋超高层建筑,四处打量,发现里面和其他写字楼并无太大不同,冰冷而秩序井然,只是更气派开阔一些,一些设计能看出中国元素。
她不禁有些好奇:“整栋楼都是你们融达的吗?”
章樾引领她径直走向总裁专用电梯,“是的,不过目前伦敦公司只用上三十层,下面的楼层都租了出去。”
沈今懿暗暗抽了一口气,真有钱啊。
她回家后得敦促她的老父亲再接再厉,争取也在伦敦买上一栋楼。
相信老沈还有未被开发的潜力。
电梯行至七十层,章樾带着沈今懿进到总裁办,他还有公务在身,走之前特意叫来行政秘书招待沈今懿。
帅气小哥殷勤备至,沈今懿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要了一杯热可可,就叫他自己忙去了。
他走了关上门后,沈今懿这才有了机会环顾四周。
办公室很大,色调以冷黑和金属灰为主,沉稳严肃,两面全景落地窗,想必看夜景会有好视野,另一面是书墙,上面满满当当,有少部分书还没有拆封。
整个房间很少见到私人物品,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情味,和它的主人一样。
办公桌上有看到一半的文件,她谨记自己是客人,只粗略扫过大致布置后就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专心等人。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山涧溪水的气息,沈今懿鼻子灵,闻出来这是RL某款香水的味道。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有品还是奢侈。
几千一瓶的香水,用来做办公室香氛,多大的家业啊这么造。
看腻了窗外一成不变的城市景色,沈今懿吐出一口气,百无聊赖之中,因为等待,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拉长,似乎紧张的情绪也开始嘭嘭嘭充盈起来。
想到接下来的一场硬仗,手心有了一层薄汗。
她垂眸看向自己张开的左手,红润的掌心里一个明显的圆形疤痕更让她心间惴惴。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从宴会上偷溜出来,藏在花园里想学抽烟,却刚好被陆徽时撞见,她惊慌失措之下把烟头摁进掌心烫伤的。
她一直能感觉到,这位哥哥似乎并不怎么愿意亲近她。
当然,沈陆两家虽然是世交,但一南一北相隔大半个中国,小辈之间能维持关系已是不易,她到伦敦之后,交集就更少了。
还有八岁的年龄差摆在那里,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陆徽时已经进公司历练了,成熟的商务人士和稚嫩的学生之间精神层次隔了一个大气层。
不熟悉不亲近也正常。
但碍于陆憬然这个弟弟,她所有的生日,各种纪念日,陆徽时都没有缺席。
前几日她的毕业宴会,他人在伦敦,即便年底公事繁忙,也到场了,礼物也有准备。
昂贵、周全、但敷衍。
十年如一日,他只送她珠宝。
心里盘算着事,温暖适宜的环境中,沈今懿不知不觉间阖眸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不知时间几何。
窗外橘黄的落日缓缓下坠,室内只余幽幽一点濛濛的光。
抬眼看去,视野被漫天壮阔绮丽的赤红云霞占据,日暮黄昏下,伫立在窗边的颀长挺阔的背影,渊渟岳峙,气质斐然。
镜面映出她起身的动作,男人偏过头来,光影跳跃间囫囵勾勒出他的侧脸,眉峰挺俊,鼻梁陡峭,线条起承转合恰到好处,有种利落干净的清绝。
夕阳沉落,盛大的暮色在他身后燃至荒芜。
交错的时空让人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已经等了许久。
沈今懿眼睫颤动,眼神还未褪去迷离,思绪在混沌中,本能地张口叫人。
将醒未醒时开口,只有很轻的一声,包裹在浓酽暮色里,低如一道几不可闻的呢喃。
“徽时哥哥。”
“嗯。”
男声低沉,似隔着远山薄雾,轻悠悠地落入耳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旖旎的梦境抽离。
羔羔蹭过来,嗲嗲地哼叫。
沈今懿感受着手下柔软的毛发,看着它昏黄光影中的身影,有一瞬间出神。
蓝色的猫瞳、蓝色的表盘、蓝色的婚戒……
陆徽时似乎很钟情蓝色。
那么……
她的眼睛呢?
五月末,一年一度全国数字金融峰会在沪城召开,陆徽时受邀前去参会并视察沪城分公司,安排了一周的出差行程。
他出发的那个早上,沈今懿又起晚了,生怕他丧心病狂带走自己的手机,洗漱完急急忙忙就往楼下冲。
楼梯上的动静引来大厅里三人侧目,陆徽时皱眉,起身走过去。
沈今懿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脚下,跑下楼梯时结结实实撞进陆徽时怀里。
男人扶了她一把,语调微沉:“好好走路,跑什么。”
沈今懿抬头看他,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走了。”
别墅四季恒温,春末时节,她穿了身白色欧根纱及膝短裙,蓬松的裙摆像一朵花绽开,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
她的肤色恢复得快,晒黑的脸和手已经回归了本色,不施粉黛的一张巴掌大鹅蛋脸,玉一样的白皙清透,眉眼精绝,唇色娇嫩。
陆徽时垂眸,视线在她鼻梁上零星几颗芝麻大的小雀斑上停留几秒。
“如果你可以保证并做出实际行动,今后保持良好规律的作息,我可以不收你的手机。”
“可以可以我可以!”沈今懿欢欣雀跃,就差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举手表示决心。
手机被别人拿着,就像是命脉被拿捏,怎么都不踏实。
陆徽时点点头,“去把早餐吃了。”
“嗯!”
走到大厅,沈今懿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太太,早上好。”章樾改口改得顺畅。
他旁边站着一位穿职业装、高挑清丽的女人,也跟着态度恭敬地问好。
章樾介绍她是陆徽时的秘书之一,送一份紧急的文件过来签字。
小秘书的视线强力胶般黏在她脸上,沈今懿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带着欣赏的目光,她笑了笑,姿态大方地以陆太太身份回应两人。
“早上好。”
等陆徽时看完文件签好字,小秘书准备离开,章樾送她出门。
两人走出房间,小秘书一改刚才标准的职业微笑,笑得牙不见眼。
章樾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暖男和妇女之友,小秘书对着他打开话匣子,“天呐!陆总真有福气!我们老板娘这么漂亮的吗?她的眼睛是蓝色诶!太好看了吧!笑起来好甜好可爱哦!妈呀,想生!”
章樾摇头,“你这个颜控没救了,迷完陆总迷太太。”
小秘书大惊失色:“那都是老黄历了!樾哥您可别害我!陆总要知道了我饭碗不保!”
陆徽时最忌讳职场掺杂私人感情,尤其是对他的,听说在她之前的那位秘书就是主动献身没成功,被陆徽时当场解雇的。
她承认,刚进公司时对陆徽时是有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也曾经不切实际幻想过霸道总裁爱上小秘书的桥段,毕竟面对一个长得帅又有钱更有能力的男人,有几个人能有那么大意志力控制自己不沦陷?
但有一次陆徽时对着她熬了几个大夜起草的文件,只是淡淡一句“这就是你在藤校的水准?”就将她所有少女心思消磨殆尽。
从此封心锁爱,只求升职加薪。
谁也不能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这个要求提出,陆徽时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没有回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今懿心头本就不多的底气也逐渐消散。
好吧,她也知道她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最后一丝期盼消失殆尽也没等来陆徽时的首肯,她垂下眼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心底有几分丧气。
她提出要求,不被满足的时候几乎没有,就算是不太好实现的,她撒娇磨一磨也能得手。
就像刚才,虽然达成目标的过程有些艰难,但陆徽时最终还是答应了她,这给了她不该有的期待,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些年里这人对自己的冷淡和忽视。
身边人都愿意纵着她,除了陆徽时。
空气再一次安静到凝滞,陆徽时此刻方才开口询问:“对你不好,指的是哪些?”
闻言,沈今懿眼睛一动,卷翘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反正我是受不了委屈的,让我受委屈,就是对我不好。”
她说完又眼巴巴地盯着他等答复,陆徽时瞧着不免有些想笑。
他这边才刚松开一个口,这姑娘就找准时机打蛇随棍上。
不追究她任性惹来的麻烦,配合她搭上自己的婚姻出手解决这一桩事还不算,婚后还得哄着她顺她心意才行。
果然是被宠大的,蹬鼻子上脸的本领炉火纯青。
其实她长得漂亮,五官精雕细琢,撒娇的姿态自然生动,很能蛊惑人。
但可惜,他既不是陆憬然,更不是沈临川。
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开口时语气很淡:“要我百依百顺,你给的价码还不够。”
那倒也不用他做到那种程度。
“我没……”
沈今懿自己都没指望捞这么大,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规律响起的三声敲门声打断。
年底事务繁多,抵达伦敦后连日加班没有半分空闲,密集的安排中想插根针都困难。
两人的交谈早已超过预留的时间,又一场高管会议即将开始,章樾不得不在办公室外敲门提醒,“陆总,会议室人都到齐了。”
陆徽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沈今懿见此也不纠缠了,很有眼色起身,“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陆徽时点头,“回你的公寓还是老爷子那里?”
沈今懿:“外公去比利时讲学了,我回公寓。”
陆徽时起身,展现基本的绅士风度:“到了发信息。”
“好。”
陆徽时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章樾见两人出来,跟着在她身后准备送她,沈今懿并不讲究这些,摆摆手制止:“不用麻烦啦章助,你们忙,别误了工作。”
章樾依言止步,贴心道:“晚间有雪,路况不好,您记得让司机开车注意些,安全第一。”
沈今懿重新感受到温暖的人情味,微微一笑:“好的,再见。”
*
融雪的路面湿滑,夜间行车慢,回到公寓已经快到十点。
陆憬然来的时候,沈今懿刚检查完自己要带去南非的相机和镜头,在和当地的领队确认这次的路线。
她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一张地图,边听边在上面勾画做记录。
偶尔用英语说几句,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她年纪虽然小,但天南海北满世界跑,走过很多地方,丰厚的阅历和开阔的眼界让她比起同龄人来多了自信沉稳的气度。
与她平常稍显娇气的性格矛盾地共存着。
小小的女孩如今长大了,陆憬然眼神柔和下来,心里那点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唇角噙着笑,倚着门框,安静地等她打完这个电话。
不久后通话结束,沈今懿放下手机,抬头看到门边站立的人时却没有很惊讶。
除了那层婚约的关系,陆憬然也担负着兄长的身份。
她明早的航班直飞开普敦,他来送行再正常不过。
“行程都确认好了吗?”
沈今懿点头,“嗯,好了。”
她起身走到陆憬然面前,书房和廊道两处不同的光源,让他们落在地板的影子朦胧地交错相融。
“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那家榛果燕麦奶,在厨房温着,我去给你拿。”
沈今懿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自己去。”
陆憬然转过身,垂眸看她。
她穿着柔软的浅白短绒睡裙,荷叶边裙摆垂在脚踝处,发丝像一块上好的缎面披散,衬得脸愈发小,神情干净而简单。
一向爱撒娇使唤他做这做那的人突然转了性,传达的意思很明显。
保持距离,又或者是重申一次她要分开的决心。
陆憬然微微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柔声道:“一一,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分开。”
隔得近了,沈今懿能闻到他外套上残留的谷物与牛奶融合的香气。
她喜欢的那家榛果燕麦奶店铺开在城市另一头,他送来要花费很久。
她抬眼,看着身前年轻冷倨的男人低头的样子,坚持地摇头拒绝。
“憬然哥哥,还是好聚好散吧。”
陆憬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介意我和楚烟走得近,我想过了,她回国了生活也能走上正轨了,我会离她远远的,好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沈今懿顿觉那种无法宣泄的滞闷感再一次横亘在胸腔,她甚至都懒得去点出陆憬然话语中的漏洞。
是楚烟的问题吗?
只是楚烟的问题吗?
她远离之后,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吗?
沈今懿的目光移向右侧,瞥见墙面悬挂的那幅浓墨重彩的海上落日图,那是两年前,她与同窗一道去法维尼亚纳岛采景时捕捉到的绝美的一幕。
出发前夕做准备,陆憬然事无巨细一一查验,连不能喝陌生人递过来的水这样的小事都要反复嘱咐许多遍。
哪怕那时候她已经有去过多个国家完成拍摄的经验。
有钱有势,某种程度上能规避绝大部分麻烦与危险。
而这两个东西,恰好她都有。
比如这次的远行,南非治安不佳,就有她爸爸安排的女保镖随行保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憬然对她越来越放心,他似乎笃定了,沈今懿不会被欺负,不会有麻烦,不需要担忧。
这样的转变该归结于她日渐独立,不需要操心的行事作风,还是家世显赫,霸道不吃亏的性格,又或者是……
转移到了楚烟身上。
千丝万缕,很难理清。
关于感情,她也懵懂,一知半解,这两年才勉强得到一点体悟。
她看着陆憬然:“预设未来没有意义,而且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陆憬然温声哄她,含情的凤眼认真又诚挚:“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了我都会改。”
男女思维果然存在差异。
沈今懿只是想,有些东西说出来,就等同于张口向人讨要。
可是要来的,就变了味道,接受心里膈应,拒绝又无理,总归是进退两难,让自己难以消解。
看她久久不回答,陆憬然轻轻抚着她的脸,叹息道:“一一,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就因为这点小事断了,你舍得下吗?”
夜色空寂,沈今懿的心口处随着这句话泛起绵密的酸楚,眼底还是泛起了雾气。
可是陆憬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早已无数次问过自己,在做出决定之前。她对感情的忠诚,也不能够成为捆绑她的绳索。
“我可以。”
沈今懿接过佣人手中的药瓶,熟练倒出两粒递给陆亭松,老管家伺候他喝水吞服。
众人看着他服下药后面色缓过来才松了口气。
沈临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今天虽然不是正式议亲的日子,名义上只是家宴,但也差不离,谁都知道是那个意思。
这一早陆憬然懈怠的态度本就惹得沈临川不快,现下爆出和女网红私会三年这样荒唐的绯闻,更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候放一家人鸽子跑去给那个女网红撑腰,简直是把他们沈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
饶是他久经商场,一向喜不形于色,也被气到就算当着陆老爷子的面也控制不住挂脸。
好性子的苏芸看到新闻也维持不住温柔当场冷下脸色,拍拍沈今懿的背,无声安慰。
事情闹得大,沈临川的手机接连有消息进来,除了自家集团公关部门拿不定主意请示工作,还有港城一派项目上的合作方过来探口风。
记者放言实锤多多,陆家没有第一时间澄清,大家都有些坐不住。
他交代公关部关注着动向,不能让沈今懿的私人信息泄出,至于合作方这边,他还没想好说辞,干脆把手机静音。
这件事,该是陆家先给他们沈家一个交代。
温凝打了几通电话出去都是无人接听,联系不上陆憬然,她心急如焚,又看到沈临川黑沉的脸色,连忙劝解平息两人情绪。
“临川,弟妹,这件事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憬然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是什么品性,大家都一清二楚,我保证他绝对不是会在外面和别的女生乱来的人。”
陆亭松听后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沈今懿给他顺气。
到底还是要给老人家面子,沈临川的情绪收得很快,但冷静下来的男人却让人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抑。
温凝恳切地看着沈临川和苏芸夫妇二人:“我马上叫人把憬然找回来亲口解释清楚,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不满意沈今懿,但也知道这桩婚事是极好的,沈家的财力和背景对陆憬然而言会是强大的助力,绝对不能失去。
叫来佣人,温凝拧眉厉声吩咐:“快去找人!”
沈临川目光深沉,看着老爷子没表态。
沈今懿温言劝慰道:“爷爷,您别生气,身体要紧。”
陆亭松拍拍沈今懿的手,哑声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他平复片刻,看向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都坐下吧,我没事。”
沈今懿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视线不经意扫过亭子另一侧。
青翠草木交错的罅隙之间光影绰绰,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她的目光跟随那道影子移动。
目之所及日光晃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拂开路口花期正盛的垂丝海棠,碎金光斑和花瓣掉落在来人肩头。
陆徽时西装挺括,站在一树蓬勃的粉白下,沈今懿看过去时他正好抬头看来,目光准确无误地投落在她这一方。
耳边响起陆亭松疲倦沙哑的嗓音,“临川,憬然做的混账事我不替他开脱,他自己来向你们赔罪。至于婚事如何,不用顾忌我,全看一一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陆家不会委屈她……”
沈临川说了两句什么客气话沈今懿没听清。
隔着明媚春光和高大男人遥遥对视,她能感知到他周身的从容不迫,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心头不禁重重一跳,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串联成线。
她笃定,婚约曝光、陆憬然失信、绯闻爆出……都是他的手笔。
就连节奏和时机的把控也如此精妙。
从前听沈临川不经意间提起过,陆徽时行事承袭陆老爷子晚年时的作风,精炼老辣,讲求一击必中。
今日以小见大,也算领略了融达总裁的风姿。
一众人都在等她的回答,沈今懿收回视线,笑了笑:“爷爷,您说看我的意愿,反正您优秀的孙儿也不止一个,那我嫁给徽时哥哥可以吗?”
她的话出口,众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对的人是温凝:“这怎么合适呢?你和憬然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怎么能随便更改。”
“一一,阿姨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别说气话,这事有误会,再怎么样也该给憬然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临川刚要开口,一旁的苏芸暗暗扯了扯他衣袖,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制止下来。
陆亭松看向沈今懿,尽管出乎意料,但苍老的声线仍透着慈爱与纵容,“一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考虑清楚,不要意气用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陆憬然的花边新闻而置气,毕竟她和陆徽时不比和陆憬然亲近。
“我是认真的。”沈今懿顿了顿,“就看徽时哥哥愿不愿意了。”
老管家看见来人,轻轻提醒了一声:“大少爷来了。”
众人循着老管家视线看向亭外。
陆徽时在众目睽睽下入座。
“我同意。”他说。
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接连不断有新消息和电话打进来,屏幕不停闪烁着。
联姻不仅在霸总文里是经久不衰的桥段,落在现实中也是屡见不鲜,毕竟就连当下的普通家庭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资源联合。
生意场上关系错综复杂,朝夕变换,只有一家人永远打断骨头连着筋,利益无法轻易分割。
这也是为何在整个大环境下投资回报率下降的当口,陆沈两家合作的项目能吸纳众多资方的原因。
陆徽时的手机同沈临川一样,都是项目各方来求证两家婚事是否仍会照常进行。
话音刚落,温凝一脸不悦之色:“徽时,你怎么也跟着……你简直是胡来!”
面对母亲的斥责,陆徽时没多大表情,他坐在沈今懿对面,不经意看她一眼。
她比四个月之前黑了一点,面容还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色,头发用藏青风衣同色发带随意挽着,斜靠向陆亭松,坐得有几分散漫。
那双流光溢彩的蓝色眼睛偷偷眨了下,唇边露出一点表示对他满意的笑,顷刻之间又恢复正经模样,偏过头不再看他。
春和景明,她的小表情传达出讯息——
他们是共犯了。
以及,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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