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景阳纪芸白的其他类型小说《谢景阳纪芸白写的小说假千金犯错,我刚进府就定罪》,由网络作家“闻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面前的人便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此时却觉得无比陌生。不是说母女连心,为何看着她这张眉眼相似的脸,邹氏心中却只有陌生和厌恶?“还敢顶嘴!”邹氏掩面而泣。侯爷就坐在一旁也是面沉如水,直接道,“家丑不可外扬,你将芳菲与世子之事泄露,污了芳菲名声,丢了侯府和亲王府的脸面,就是侯府容得下你,亲王府也不会放过你!”“芸白不曾透露过任何一句关于二小姐的事,请侯爷明鉴!”纪芸白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觉得可悲到可笑。侯爷与邹氏甚至都未曾调查过,便一口咬定是她泄露了其中秘辛,她这个女儿的可信度竟然都比不上一个奴才!“今日就你一同去了赏花宴,不是你泄露的还能是谁?!知情的奴才早都一并发卖出府,你还想狡辩?!”侯爷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同样觉得陌生。同...
《谢景阳纪芸白写的小说假千金犯错,我刚进府就定罪》精彩片段
面前的人便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此时却觉得无比陌生。
不是说母女连心,为何看着她这张眉眼相似的脸,邹氏心中却只有陌生和厌恶?
“还敢顶嘴!”邹氏掩面而泣。
侯爷就坐在一旁也是面沉如水,直接道,“家丑不可外扬,你将芳菲与世子之事泄露,污了芳菲名声,丢了侯府和亲王府的脸面,就是侯府容得下你,亲王府也不会放过你!”
“芸白不曾透露过任何一句关于二小姐的事,请侯爷明鉴!”纪芸白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觉得可悲到可笑。
侯爷与邹氏甚至都未曾调查过,便一口咬定是她泄露了其中秘辛,她这个女儿的可信度竟然都比不上一个奴才!
“今日就你一同去了赏花宴,不是你泄露的还能是谁?!知情的奴才早都一并发卖出府,你还想狡辩?!”侯爷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同样觉得陌生。
同是女儿,犯了错若是能像纪芳菲那样,撒个娇认个错,也未必需要追究下去。
可她偏偏一身傲骨,脊背挺得笔直,倒像是谁冤枉了她!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侯爷和夫人就认定了是芸白的错?”纪芸白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猜想,便认定了她的罪,“若是这般,芸白只能是涉事奴才也未必全都被发卖,翠环一样有嫌疑!”
多么可笑的原因。
“翠环自幼便在芳菲身边伺候,绝不会背主!”邹氏尖声反驳。
“夫人的意思是,我不如一个奴才可靠?”纪芸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邹氏看,含着几分不敢置信。
邹氏被她看得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太过,但一想到纪芳菲的名声尽毁,邹氏就没法原谅她。
人总是会偏心更小更脆弱的那个,这是人之常情,邹氏在心里安慰自己后,眼泪却越发汹涌。
眼见着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侯爷一锤定音,“来人,上家法!”
“侯爷,不可!”盼春急得直接跪在纪芸白旁边,“小姐她有……”
“盼春!起开!”纪芸白打断她将要说出口的话,目光极淡地看着盼春,缓缓摇了摇头,似是已经彻底绝了感情般。
“把她拉开!不然一起打!”侯爷低声训斥。
那两个粗使婆子将盼春抓住,小厮捧着家法棍便从祠堂赶了回来。
一寸宽,两尺长的竹板被侯爷拿在手里,高高举起,落在纪芸白瘦骨嶙峋的脊背上时,还带着凌厉的风声。
一板下来,纪芸白疼得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手心擦过冰冷坚硬的地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手疼,背也疼,可更疼的是心。
不查证,不追问,没有任何依据便认定是她做错了事,她犯了什么滔天的错吗,为何他们都要这么对她?!
“你可知错?!”侯爷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疼痛让纪芸白听力都变得没那么灵敏,她咬唇费力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努力让自己跪得板板正正。
她一字一顿的坚定道,“芸白无错!”
祠堂中一片死寂,只有板子落在她身上的声音,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只有盼春泪眼婆娑的挣扎着想扑上来。
“好好好!”侯爷被气极,家主的权威不容挑衅,今日若是不将她打服,他以后还怎么树立起侯爷的威严?
又是一记板子狠狠落在纪芸白背上,下了十成十的力道,像是要将纪芸白的脊梁打断一般。
她咬紧了牙,喉间逐渐涌上铁锈的味道。精神恍惚间,纪芸白抬头对上邹氏那仿佛看着仇人般冷漠的眼神,她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直接呕出一口鲜血来。
“小姐,夫人这次分明就是迁怒于您!您看您膝盖都成什么样了!”盼春带着哭腔地给纪芸白揉着膝盖,小声替她抱不平。
跪祠堂三日,每日还叫嬷嬷来盯着不许偷懒。纪芸白吃不好睡不好,祠堂地面湿冷,连个地垫都不肯给,摆明是要折磨她。膝盖冰冷刺骨,身子也冻得哆嗦,但没人来打扰,还算清静。
侯府里的鸡飞狗跳仿佛都和她无关了。
刚用过饭,祠堂的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翠环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倨傲地道,“今日便要去广化侯府参加赏花宴,小姐叫奴婢过来提醒大小姐早些梳洗打扮,莫要丢了侯府的脸才是!”
“二小姐多虑了。”纪芸白跪在牌位前,余光都未分给翠环一个。
“那还请大小姐动作快些,莫耽误了时辰。”翠环阴阳怪气道,“若是大小姐不知穿戴什么,二小姐也有一些不要的衣裳首饰,可以施舍给大小姐。”
纪芸白微一抬手,盼春立刻扶她起身。她缓缓转身,目光沉沉地盯着翠环,“替我谢谢二小姐的美意,衣裳首饰就不必了。”
她不觉得纪芳菲有这么好心,反而担心是不是又有什么谋划。纪芳菲定不会乖乖嫁给世子,时间尚且宽裕,他们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这次赏花会就是其中一环。
翠环轻哼一声,“那便静候大小姐亮相了。”纪芸白不想要,她还不想给呢,这么好的物件给了才叫便宜她了。
待翠环离开,盼春立刻担忧道,“小姐你跪了三日祠堂,膝盖正是难受时,如何能去赏花宴?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还能忍,扶我回去更衣。”这在浣衣局时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纪芸白尚且还能应付。现在她知道纪芳菲要对她下手,更不能在细微处落人口实。
一回落梅院,纪芸白便见正屋桌子上端正放置着几个红木托盘,托盘里正是那日祖母命人裁剪的新衣裳。
盼春比纪芸白还激动,小跑上去拿起衣裳对她笑道,“小姐快换上试试!原本还担心之前的衣服不合身,这下全都解决了!小姐一定会惊艳众人的!”
纪芸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衣裳上,裁剪精细,布料名贵,点点滴滴都是祖母将她放在心尖上的疼惜。
只是现在纪芸白不想惊艳众人,也不能出任何风头,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只得低调行事,免得又成了纪芳菲等人的靶子。邹氏因着纪芳菲的婚事气还没消,若是此时她敢抢了纪芳菲的风头,回府后必定又要面临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小姐快试试合不合身。”盼春拿起浮光锦制成的那套成衣,兴高采烈地催促。
罢了,就在屋子里试试吧。
纪芸白任由盼春帮她穿戴襦裙,心里也隐隐期待着。
“咦?”盼春帮她系后面的绑带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纪芸白侧头问,浮起些许的不安。
“小姐,衣裳后面怎么有道口子啊?”盼春抱怨,“一定是绣娘的失误,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料子!”
纪芸白有些心疼,但也没说什么,“试下其他的吧。”
然而连着换了两件,不同位置都有口子,而且切口整齐,一看就是用利器划破的。
纪芸白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了。专门挑着她的新衣裳划破,到底是谁这般恶毒?
可现实哪里容得她喜不喜欢,祖母命人裁制的新衣都被裁破,若是不穿这件,她便要出丑。比起出丑,被谢景阳误以为自己不矜持,纪芸白倒觉得是可以容忍的事。
但出府时想得好好的,此刻遇见谢景阳,纪芸白却觉得有些局促。
谢景阳并不知她内心活动,以为她从浣衣局出来后便性情大变,不由得在心中叹息。
到底是怎样的磋磨,竟将那样活泼的性子,生生变成如今的沉默寡言?
“我与小侯爷自幼相识,常来他这吃茶。”谢景阳主动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纪芸白心头一跳,看向谢景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
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纪芸白觉得不太可能,八成是在催促自己离开。
两人未婚未嫁,孤男寡女被人撞见,就算有婚约传出去风言风语也不好听。
他主动履行婚约救自己于水火,她已很感激,怎么能再给他添乱呢?
思及此,纪芸白福身道,“小将.军慢慢欣赏美景,芸白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梅林里便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嬉笑。
纪芸白心一紧,听出来是同来赴宴的贵女,她们怎么过来了?
“听闻广化侯府梅林越深景越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纪芸白听见纪芳菲用谄媚的语气恭维着青阳郡主。
偏生平阳郡主就吃这套,很快得意道,“前面还有一条小溪,是一汪泉水的分流,就算是数九寒冬也不会冰冻呢。”
“竟有如此奇景?郡主可得带我们姐妹开开眼!”纪芳菲赶紧接过话茬。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纪芸白看了一眼四周,竟躲无可躲。
若是就这样被她们撞见……
“把手给我。”谢景阳看出她的顾虑,在她身侧开口道。
纪芸白疑惑看过去,却见谢景阳冲自己伸出手,目光沉稳叫人安心。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放在谢景阳手心,却连男女大防都抛之脑后。
在被谢景阳一把搂住腰身时,纪芸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被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刚想制止,还未等开口,谢景阳就带着她凌空跃起。不过几个起伏,面前的景观就已然换了模样。
谢景阳松开她退后两步,拱手道,“情势所迫,纪小姐请勿怪罪。”
纪芸白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环境,却发现这里全然陌生,开口时还惊魂未定,“这,这是哪?”
“小侯爷的庭院,从这里一直走,前面便是平阳郡主举办赏花宴的暖阁。”谢景阳耐心给她指路。
纪芸白这才意识到谢景阳已带自己脱险,“多谢小将.军。”纪芸白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复杂。
他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竟能猜出自己方才的顾虑。
纪芸白由衷地感激他,毕竟方才若是被贵女们撞见,被议论纷纷的人也只会是她,没人敢去编排战功赫赫的小将.军。
可他还是出手,将自己带离。
纪芸白并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情深义重,一定是因为那一纸婚约,更何况他原本便是顶好的人。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谢景阳还想说什么,又怕吓到她,看她冻得通红的指尖,最后变成一句催促,“快些回去,莫要感染了风寒。”身子本就弱,若是再生病怎么受得了。
而两人方才站立之处,一群贵女围着小溪啧啧称奇。
纪芸白对身外之物并不在乎,这些绫罗绸缎她在宫中见过无数,如今纪老夫人命人一一摆在她面前,任她挑选,她也并不觉得有多欣喜。
只是纪老夫人一直拉着她挑选,纪芸白不想扫兴,便也装着兴致勃勃的挑了几匹布,“芸白挑完了,祖母。”
纪老夫人见她挑选的布样大多是鸦青色等沉闷的颜色,不由得更加心疼她,“白丫头,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的喜欢这种老气横秋的颜色?秋菊,你去将我私库打开,把去年宫里赏下来的浮光锦和彩云锦取来。”
浮光锦,顾名思义,在阳光照射下就会波光粼粼,犹如水面浮光跃金一般,纪芸白在浣衣局劳作三年,自是清楚这浮光锦有多贵重。
她赶紧出声婉拒道,“祖母,芸白有这些就够了,不用再麻烦秋菊姑姑。”
“听祖母的。”纪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心疼。
秋菊笑着看她,脚步没有停留,不一会儿就搬来了两匹布。
绣娘看着上好的布料发出阵阵惊叹,“早就听闻这浮光锦极好,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夫人真真疼大小姐!”
纪老夫人含笑握住纪芸白的手,“你们可得上心着些,莫浪费了这样好的东西才是。”
“放心吧老夫人,大小姐身姿绰约,就算披块布也是好看的!”绣娘小心拿起布匹笑着对纪老夫人恭维道。
“是了,配白丫头才好。”纪老夫人被取悦,抚掌大笑,“秋菊,看赏!这小嘴都抹了蜜似的。”
等绣娘离开,纪芸白陪着纪老夫人用完午饭,侍奉着人睡午觉才离开。
从纪老夫人的院子出来,纪芸白内心百感交集。
偌大的侯府竟然只有这一处让她感到温暖。
回到后院角房,屋子比往日要暖上许多,看着屋里摆放的精致煤炉,纪芸白竟然觉得这点温暖都是自己偷来的。
她蜷缩在软榻上,望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细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还没被侯府认回的日子。
那时小小的她就这样抱膝坐在门边,听村里老人用沧桑的声音讲山野志怪,讲繁华的京城,讲吃穿用度极尽奢靡的达官显贵。
她那时懵懂,只羡慕他们有吃不完的糕点。
如今她成了这高门大户的一员,却远不如幼时憧憬的那般美好。
她就这样发着呆渐渐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冷醒的,煤燃尽了,她活动了下冰凉僵硬的手指,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腿麻了,腰也很酸。
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室内光线昏暗,纪芸白摸黑下床点燃烛台,借着烛台的光准备去添煤。
这些事她做得得心应手,没有下人她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刚盖好煤炉,珠帘就发出碰撞的声音。
纪芸白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直起腰迎上纪芳菲来势汹汹的目光。
她自嘲地想,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她的角房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纪芳菲带着婢女快步走进来,二话不说扬手便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贱,人!”
纪芸白的头被打得一偏,右脸顿时火辣辣的疼,不用看都知道一定红肿起来,这下又要两天不能去祖母面前了。
“大小姐这是为何?”纪芸白目光平静地看向纪芳菲。
“把你那无辜的眼神给我收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当初为何没死在浣衣局?!”纪芳菲目光怨毒地咒骂道。
纪芸白扯动唇角,表情看起来无奈又绝望,“大小姐又怎知我不是生不如死?”
“那你就该死了才是!”纪芳菲咬牙切齿,“也好过你活着回来给所有人添堵!”
她总是这般,当着爹娘和纪君吾的面,永远都是乖乖女,听话、懂事,一旦四下无人,便对她非打即骂。
烛光下她的姣好的面庞晦暗不明,看起来却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她不能呼喊,因为除了祖母没人会在意。侯府所有人都站在纪芳菲那边,她早就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芸白淡淡收回目光。
纪芳菲却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一把扯住她的手,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我告诉你纪芸白,收起你那副表情!你以为你勾引了谢景阳让他肯娶你,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你……”
纪芸白猛地抽回手,“我和小将.军清清白白,从未勾引过他!”
昨晚全是自己不小心中招,谢景阳事急从权无奈之举,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勾引!
她信谢景阳的为人,一定光明磊落。
纪芳菲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意外地打量她,“也对,谢景阳应该不屑碰你,毕竟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值得男人动心。纪芸白,你可曾照过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类似的羞辱她听过无数次,浣衣局的宫女知晓她是咸宁侯府流落在外的嫡女便经常打骂她,明里暗里的嘲讽数不胜数,仿佛踩一脚豪门贵女,她们的人生便能轻松些。
纪芸白麻木地忍受着她的谩骂,只要等她发泄完就可以清静下来了。
纪芳菲违抗纪老夫人的禁足令冒险来这一趟,当然不止是骂纪芸白出气这么简单,她忽然又换上笑容,“我的好姐姐,谢家高门大户的,你嫁过去也受不住那繁重的规矩,不如去跟祖母讲退婚的事吧。”
她目光带着杀意,脸上的笑容僵硬,组合在一起让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可怖。
对于她和纪君吾、邹氏如出一辙的说辞,纪芸白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纪芳菲不满她的沉默,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说话啊!纪芸白你以为装哑巴就能躲过去?”
“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我.插嘴?”纪芸白声音微弱,下巴传来的痛感清晰,仿佛骨头都要裂开。
纪芳菲眼中溢出冰冷,“纪芸白,你以为这套说辞就能搪塞我?”
“我未曾搪塞。”纪芸白受惯了凌.辱,依旧面色平静。
纪芳菲表情却越发扭曲。
她就是见不得纪芸白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明明从小流落在外,却有种超脱的淡然和稳重,她怎么能?!
这种稳重绝对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她就应该粗鄙不堪才对!
进了寺庙,僧人在门口迎接,“阿弥陀佛,纪老夫人,纪家小姐请随我来。”
徳昭寺每年都会有京城富贵人家来祈福,捐的香火钱也不少,故而寺庙里设了几个院子专门用来接待这些香客。
纪家人被安排在寺庙西边的院子里,虽偏僻,却胜在安静。
晚饭时纪芸白换了身衣裳,过来陪纪老夫人一同用饭。
“徳昭寺的斋饭清淡,不知合不合你口味。”纪老夫人夹菜放在纪芸白的碗里。
屋里只有她们祖孙二人,纪老夫人叹息道,“祖母带二丫头一同前来,你生不生祖母的气?”
纪芸白摇头,“芸白怎会生气。”她明白祖母的为难和心疼,更不会怪祖母。
“你不怪祖母就好。”纪老夫人见她大度,甚是欣慰,“今日回去早些歇下,明日大殿有法会,早些来,莫叫佛祖怪罪。”
“知道了,祖母。”纪芸白颔首应道,亲热的和祖母聊着天。
庙里比不得侯府,僧人过午不食,虽没有苛求香客一同恪守,但做完晚膳后便关了厨房。
纪芸白想煮一碗姜汤,亲自去问了僧人,才被带到厨房去。盼春想一同进入,又被挡住。
“阿弥陀佛,施主,需得您自己来。”
“多谢师傅。”纪芸白福身谢过,冲盼春使了眼色后,走进厨房。
她从一旁取了食材,动作利落地切出细细的姜丝,又拿了红糖备用。
僧人守在门口目睹全程,原以为她和其他贵女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煮什么姜汤也不过做做样子。没成想她竟然刀工了得,生火烧水竟也不在话下。
动作熟练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世家小姐。
很快姜汤煮好,纪芸白拿出分装成两碗,对盼春道,“将这碗送去祖母那。”
她没带纪芳菲的份,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她喝了会不会又大做文章。
正准备端着自己那碗离开,一个婢女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看到她手里的姜汤时露出了庆幸的表情,恳求道,“四公主突染风寒,姑娘这碗姜汤能否让与殿下?”
纪芸白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是宫女,在浣衣局劳作三年,所有宫装她都见过。
听她说四公主……原来寺院的贵客就是四公主吗?
纪芸白将食盒递过去,“是我自己煮的,可让宫人先试毒再喂给殿下。”
“多谢姑娘。”宫女接过食盒急匆匆的离开。
看着宫女匆匆离开的背影,纪芸白抿唇,目光有些深沉。
她在浣衣局常听见四公主的名号,四公主与她年纪相仿,不过二八年华,性格爽朗,擅长马术,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皇上也对她宠爱有加。
没想到她也会来徳昭寺。
纪芸白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去探查,决定接下来的几天躲着点东院。天潢贵胄,只消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她绝不想再回到浣衣局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然而第二天她在大殿听佛法时,还是与四公主碰上了面。
昨晚的宫女附在四公主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纪芸白就看到四公主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大殿庄严肃穆,僧人正在诵经,她不便起身行礼,只遥遥颔首算作打招呼。
好在四公主也未计较什么,而是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红柱下。
纪老夫人听得认真,纪芸白坐在身侧被感染,也静下心来正襟危坐地听着。
纪芳菲姗姗来迟,匆匆进殿后坐在纪老夫人另一侧,不知昨晚做了什么,还一直在打哈欠。
早就知道她要问,纪芸白刚被毁了新衣还带着气,此时越发怀疑是纪芳菲干的,语气不禁带了几分不悦,“二小姐身娇体弱,这等琐事就没必要说出来让你烦心了吧。”
话音刚落,纪芳菲恼怒的伸手就要扇过来。
纪芸白没料到她会动手,只是反应也快,堪堪躲了过去。
抬眼便见纪芳菲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她眼中有杀意闪过,“贱.人!还敢嘲讽我!我被作践,你是不是很高兴?巴不得我那日回不来吧?!那样你就成侯府唯一的小姐了是吧!”
一句身娇体弱,纪芳菲以为她在嘲讽自己被世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事,那日的绝望与屈辱再次复现,她没办法将世子如何,却能磋磨纪芸白!
一个贱.人也敢当面羞辱她!
看纪芳菲误会,纪芸白解释道,“我并无此意……”
纪芳菲却不听她辩解,伸手又要给纪芸白一个教训。纪芸白想躲,只是位置狭小,手从纪芸白颈侧擦过,长长的指甲划破肌肤,立刻有血珠冒了出来。
此处没有外人,纪芳菲连装都懒得装,火冒三丈指着纪芸白的鼻子尖怒骂,“贱.人,你还敢躲!”
若是放在以前,纪芸白只会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她总想着忍过这一时就好了,可他们所作所为表明,根本不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只要她还活着,就是纪芳菲的眼中钉肉中刺,侯爷和夫人就永远都不会站在她这边替她说一句话。
纪君吾更是不必提。
她不想忍了,既然懦弱不能改善处境那换种方式也不会更坏,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
“马车里只有二小姐与我,若是我满脸伤痕赴宴,二小姐猜其他贵女能不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纪芸白定定的看着纪芳菲,语气淡淡,仿佛是最正常不过地阐述事实。
纪芳菲却听出了警告的意味,怒气不减,“你还敢威胁我?”
“不敢。”纪芸白.面不改色,颈侧的伤口火燎一般疼,可比起膝盖却不值一提,更何况在浣衣局更苦更疼的罪她也受过,“芸白只是怕坏了二小姐的名声。”
纪芳菲要嫁给世子做妾的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平日看不惯她的贵女们指不定要怎么议论,这个风口浪尖上她若是做出任何有损名声的事,都要再次被人戳脊梁骨。
“哼,算你走运。”纪芳菲强行压下怒气没再动手,但一看到纪芸白她就恨得牙痒痒,“你最好乖乖的,否则有你好看!”
纪芸白微微颔首,心里也长出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反抗,虽不着痕迹,也没有任何杀伤力,她却还是紧张得出了一身汗。可紧张之余,心底却生出了几分坚定和勇敢来。
马车停下,翠环从外头挑起帘子,“二小姐,广平侯府到了。”
纪芳菲起身,撞了纪芸白肩膀一下,扶着翠环的手昂着头走下马车。
对纪芳菲幼稚的举动,纪芸白不甚在意,她在纪芳菲身后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朱门绣户,不由在心里暗叹,咸宁侯府果然是落魄了。
同样为侯,甚至册封时间前后都差不出五年,广平侯府的儿子们都十分争气连出两个进士,就连唯一的庶子前年也进了军营表现英勇,被破例提拔为百户。
反观咸宁侯府,除了咸宁侯在户部还有职位外,唯一的嫡子纪君吾如今还是个不成器的,侯府走下坡路也并非毫无缘由。
纪芸白颔首,等盼春出去后,她探手从床榻下摸出来手札,翻开一页,在上面写着,“谢景阳大氅一件,承恩,需还。”
看着上面一模一样的一行字,纪芸白觉得有些滑稽,不自觉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没想到,回府不足三十日,竟已承恩数次。
手札上仅记了两件大麾,可将军府的令牌,还有那日他替自己解毒又亲自送回侯府的事,都是不可量化的恩情。
欠他的人情太多了,纪芸白忽然有种这辈子都还不完的预感。
不,就算还不完,她也一定要尽力去还。
她纪芸白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小将军心善,屡次救自己于水火,她绝不会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纪芸白又忍着疼披衣裳下床,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
不算今天莫氏送来的两套翡翠头面和金镶玉耳环,她只有一支银簪和几个铜板可用,祖母赏的那些首饰她一概不想动。
那是祖母对自己的疼爱,除非逼入绝境,否则她绝不会拿去换成钱财。
看着这几个可怜的铜板,任谁都想不到堂堂侯府嫡长女,手中竟连一块用来打赏下人的银锞子都没有吧。
她每个月也有月钱,却还不如纪芳菲身边的大丫鬟的例银多。她和盼春两人省吃俭用,才不至于月底吃糠咽菜,但剩下是万万不可能了。
必须得想个赚钱法子了。
纪芸白将仅有的钱财收好,同手札藏在一起,才疲惫的伏在榻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盼春端着水盆进来替她梳妆时道,“小姐,老夫人今早打发人过来,说叫您一会儿用了膳过去一趟。”
“可有说是何事?”纪芸白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面色,“再加一层胭脂。”
盼春依言照办,疑惑的摇头,“那人没说,但奴婢早上见着府里小厮在准备马车,还带了不少香油纸钱,许是要去寺庙吧。”
纪芸白忽然想到那日在福寿轩,祖母将邹氏支出去时,便提到要去徳昭寺祈福,看来今日叫她过去应当是要说这事。
果不其然,纪芸白一进门,纪老夫人便含笑招她过来,“还有月余就是除夕,叫婢女收拾行装,随祖母去徳昭寺一同祈福,如何?”
“祖母不说,孙女还正要问呢。”纪芸白盈盈一笑,“自然是甚好。”
在侯府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出去散散心,不用整日面对糟心的父母手足,她自然是愿意的。
话音刚落,邹氏就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娘!您去徳昭寺祈福,将芳菲也一并带上吧。”
纪老夫人面色不虞,“祈福又不是春游,没那个闲心听她叽叽喳喳。”
纪老夫人如此浮于表面的不喜,让邹氏的神情也有一瞬的凝滞。
“娘,您怎么能偏心呢,芳菲也是您的孙女,您看着长大的……”邹氏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在纪老夫人面前劝说。
纪老夫人因着纪芸白婚事的事,对她也颇有成见,闻言更是道,“我乏了,秋菊,扶我先去歇息。”
眼看着纪老夫人要走,邹氏心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就算您再不喜芳菲,也求看在她马上要嫁给世子的份上,就带她去一次吧。就算,就算全了我这颗当娘的心。”
看邹氏红着眼眶给纪芳菲极力求情的模样,纪芸白只觉得刺心。
即便知晓纪芳菲嫁给世子的事已成定局,早已无力回天,她也用尽全力为纪芳菲筹谋。去徳昭寺祈福这种虚无缥缈的事,邹氏也不愿错过。
若不是她那晚躲掉,自己怎可能受这种羞辱。说到底,一切都是纪芸白的错!
“姐姐不是想吃饭吗?吃啊。”纪芳菲鞋尖狠狠碾着饭菜,眼神怨毒地盯着纪芸白。
纪芸白迎上纪芳菲挑衅的目光,知晓这又是新一轮的羞辱。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
更何况此事与自己无关,就因为她也在宴会,便认定是她泄露的此事?
“二小姐喜欢,让给二小姐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纪芸白语气生硬的反呛,跪在蒲团上继续对着牌位诵经。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见她态度如此平淡,纪芳菲恨得咬牙切齿,直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硬生生拽过来,强按着她的头往饭菜旁凑。
“吃啊!我让你吃!你个贱人!我被赵莺语那个娼妓羞辱时,你是不是很高兴!”纪芳菲声音尖锐地骂道。
她不怕侯府的人知道,方才便看到纪芸白背后的伤痕和血迹,一看便知是家法处置过的。
纪芳菲知道侯府的人还是偏袒自己的,只不过是个区区纪芸白,没有感情的女儿罢了,就算她打死了,侯爷他们照样会帮着掩护。
就像当年让纪芸白帮她顶罪一样。
纪芸白拼命挣扎,一把将纪芳菲推开,有些狼狈地要爬起来,“二小姐头摔坏了,难道脑子也糊涂了?!祖宗牌位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纪芸白,你忘了?这是你的祖宗,不是我的!”纪芳菲已经被愤怒蒙蔽理智,回头瞪着翠环,“狗奴才,还不过来帮忙!”
翠环慌里慌张的过来,不敢违抗纪芳菲的命令,帮着一起去按纪芸白。
她敌不过两人的力气,纪芳菲又一脚踩在她后背的伤口上,疼得她无法呼吸,登时就眼前一黑。
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地上的饭菜,纪芸白想起了当初浣衣局的日子。
那群宫女知道她的身份,有意为难她,故意让她去吃泔水桶里的东西。她不肯,她们就牢牢地压住她的手脚,如现在这般强迫着她。
那种绝望又无助的感觉,铺天盖地般将她淹没。
当初事情的源头是纪芳菲让自己去顶罪,现在又是纪芳菲在折辱自己,凭什么受苦受难的都是她?
濒临窒息之际,她想起谢景阳那坚定又沉稳的声音,他说“任何时候,都先要保住性命”。
对,她还不能死,她还要报恩,还要赡养祖母至老!
她忽的生出些力气来,咬牙伸手抓在纪芳菲的脖子上,挠出了几道血痕,疼得她尖叫着跑开。没了纪芳菲帮忙掣肘,翠环也怕得往后退了几步,纪芸白得以喘息片刻。
就在纪芳菲张牙舞爪要再教训她时,祠堂外忽然响起了声音!
“大小姐!老夫人叫你过去呢。”
纪芳菲捂着脖子,疼痛生出的愤怒压过了理智,上前便想要踢她几脚。
翠环却听出来了那人的声音,她赶紧去拉纪芳菲,“二小姐快住手!是老夫人身边的秋菊!”
纪芳菲这才回过神来,恨恨的咬牙,不敢再有什么动作。饶是她再大胆,对祖母还是发憷的。
秋菊进门时就看到纪芸白扑在地上,纪芳菲和婢女站在一旁,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纪芸白强忍着后背的疼站起来,看向秋菊道,“姑姑可知祖母找我是何事?”
“小将军的二叔母来了,正在福寿轩同老夫人说话呢。”秋菊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只是现下旁的事更重要,便冲她笑道,“是喜事呢,二小姐换身衣裳随奴婢过去吧?”
“芸白,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在那浣衣局受了三年苦。”咸宁侯府内,小侯爷纪君吾看着骨瘦嶙峋的纪芸白,眼中难掩愧疚。
但愧疚转瞬即逝,下一秒他的眼中就溢满了欣慰:“妹妹,哥哥知道你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但你往好了想,芳菲自小锦衣玉食,若她去了,怎能像你一样全然回来?也就是你能为侯府争上这份功劳了,你便是再苦也是值得的,是不是?”
时逢腊月,落雪纷纷,纪芸白站在茫茫白雪中,身冷,心更冷。
纪君吾只当她默认,面上的怜惜真真切切:“你看看你,也不好好爱惜自己,不过三年,你就瘦成这般,放心,往后哥哥定将你养得和芳菲一般丰腴软糯,侯府就将她养得极好呢!”
纪芸白定定地看着她的亲哥哥,当初,他逼着她到那浣衣局,替假千金纪芳菲顶罪,也是真真切切!
她不明白,他如今为什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
这三年,一千多个难熬的日夜,她在那浣衣局挨饿受冻,受尽苦难。
可侯府内,那一家人享尽荣华,无人想过为她送来一两碎银!
她等来的,只有咸宁侯府否认了她的身份,说她才是养女的消息。
她本已经认命。
却在昨日,纪君吾又虚情假意地将她接回来。
又是安的什么心?
如今,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她,却又笑着将她的痛苦一层一层扒开,血淋淋地践踏她,只为了抬举他的假妹妹!他可有一丝在乎她的感受?
他没有,他从头到尾只在乎他的假妹妹!
纪芸白心脏有如被刀割过,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明明她才是侯府的真千金。
只是她自小流落在外,等她千里迢迢寻了回来,原以为爹娘会心疼她被拐走的遭遇,会将失而复得的她视若珍宝,可等待的却是一双双嫌恶的眼睛。
因为侯府已经有了嫡出千金——纪芳菲。
爹娘和哥哥的爱都给纪芳菲,甚至,在纪芳菲失手打碎皇帝亲赐的玉如意后,侯府所有人将她推出来替纪芳菲顶罪。
纪君吾更是亲自行家法,打断了她的双腿,以至于到现在她的腿脚还留有病根,一到冬天,就会钻心刻骨的疼。
那样的疼,好像如今再一次浮现了出来,只是,却不是在腿上,而是在她心里。
“芸白谢过小侯爷。”
纪芸白压下心底的疼痛委屈,恭敬生疏得对着纪君吾行礼。
纪君吾被她的疏离冷漠刺痛,反而有些愤怒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都亲自来接你回府,也亲自迎你前去芳菲的生日宴,你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来?是在怨怪我不成?”
“芸白不敢。”
纪芸白声音里带了些许讥诮:“芸白不过是咸宁侯府养女,哪敢怨怪咸宁侯府的小侯爷?”
纪君吾闻言,罕见地有了一丝心软,正要开口安慰,却见到她身上仍穿着粗布旧衣,并未换上他送过来的新衣。
成何体统!
安慰的话被反感冲散,纪君吾有了些许不满:“芳菲的生辰宴很快就要开始,昨日送给你的衣裳怎么不穿?你这副模样去了前厅,丢的何止是侯府的脸面?丢的是芳菲是好兴致!我为了她的生辰宴准备了足足一年,赶紧去换掉!”
纪芸白脸色煞白,心已经快要麻木。
纪君吾为着这生辰宴费尽心思这一年,可有想起过浣衣局里还有她这个亲妹妹?他四处奔波,搜罗奇珍异宝,只为了图纪芳菲一笑,可有想过他的亲妹妹差点饿死冻死,可有想过送她一碗热汤?
他从未有过!
可现在,却因着她穿了件旧衣,他便担心她破坏了他的宝贝妹妹的生辰宴,怒从心起,直让他那虚假的愧疚四分五裂,变成一把把戳向她的利刃。
“是我不穿吗?我如何穿!”纪芸白咬牙,眼泪终于落下,“这三年我在浣衣局日夜遭受毒打,身上早已溃烂不堪!可你们给我的衣服是什么?是小到勒住我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旧衣!”
她泪如雨下,眼中含泪,嘴角却带了一丝讥笑:“这衣服分明是纪芳菲的旧衣,你们连为我挑一件新衣的心思都不曾有,凭什么逼我忍痛穿纪芳菲扔掉的破烂!”
她咬牙撸起袖子,手臂上,暗红色的伤疤长而深,已形成了恐怖的痕迹。而她的身上,布满了这样的伤痕。
这偌大的侯府,哪怕有一人去为她打点几句,又何至于此?可惜人人只知纪芳菲,无人记得她纪芸白。
纪君吾看到伤痕猛然一惊,看向纪芸白时终究是带了心疼:“芸白,是哥哥不好。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他的歉意永远止于嘴炮,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不达心底的套话,可接下来他说出的话,才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事情过去了你又何须再提?反倒显得你心气小。今日更是芳菲生辰,你如此哭哭啼啼兆头也不好,若是影响了芳菲的运势怎么办?你左右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无所谓,可芳菲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娇女,若是你今日这般模样冲撞了她的运势让她吃了苦,那可就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了!”
纪芸白收住了眼泪。
她笑了。
她轻声说:“那小侯爷,你可曾记得,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忘了她的生辰也便罢了,可她并未伤到纪芳菲分毫,纪君吾竟然还会因着莫须有的事情来道德绑架她。
纪芸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再会疼了。
也许,在纪君吾把她的手摁在玉如意的碎片上,以此作证据替纪芳菲顶罪的时候,已经疼够了。
纪君吾闻言,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并不再接她的话茬,只道:“府里这群狗奴才们做事越发懒散,我待会儿让人送几件合身的衣裳来,你换好去前院。满京城都知道你被寻回来,若是不露面,恐怕对芳菲不利,会说她容不得你。”
“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纪君吾交代完,转身离开。
纪芸白掏出枕边的手札,用僵硬的手指缓慢地翻开账册。
她数着积攒下来的几枚散碎铜钱,望着庭院里白茫茫的天,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吧?
很快,家仆把几套陈旧破烂的冬装扔到屋里地上,满面嫌恶地离开。
纪芸白捡起它,褪掉衣物,望着铜镜里伤痕遍布的身体,枯瘦的皮包着骨头,令人不忍再看。裹着雪的袄裙穿在身上,她牙齿冷得打颤,如此却也比不得心里的冷。
她已经不再渴望侯府的疼爱和亲情。
有什么能比浣衣局嬷嬷的折磨更苦的呢?
浣衣局三年,侯府的人没有送来半封书信,连一句话都没有。
她起初还夜夜垂泪的盼着,后来渐渐麻木,也不再期待。
纪芸白抚摸着裙摆,盖住破掉的靴袜,一步步向前院走去,远远就看到纪芳菲明媚娇艳的挽着邹氏的胳膊,笑容满面的跟宾客说话,纪君吾爽朗的拍着她的发顶,亲近宠溺。
她们才是一家人。
纪芸白紧紧捏着指尖,骨节痛得发抖。
有人看到她,窃窃私语的议论,“她就是咸宁侯走丢的女儿吧?听说是三年前寻回的,结果犯错被送到浣衣局做三年奴婢,看样子是接回来了!”
“其不然,人家是真千金假养女。”
纪芳菲听到动静,抬头看向纪芸白,脸色微微变化,眸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姐姐,我的生辰宴你怎么也迟到呢?”她意有所指,“姐姐就算从前缺乏教养,但既然回了府,就要有小姐的做派和礼仪呀。姐姐岂会如此不懂礼数呢?”
众人一听,不少人便被带了节奏,开始指指点点,倒像是纪芸白真真不知礼数一般。
纪芸白垂着头沉默不语,想要坐下,可纪芳菲拽着纪芸白,却在她落座时,故意踢开圆凳。
纪芸白跌坐在地上,狼狈的露出破洞的靴袜,被周围人看的清清楚楚。
纪芳菲的唇角勾起弧度,很快就压下去。
咸宁侯和邹氏见状,觉得难堪,急忙压抑着情绪的呵斥,“还不快点儿站起来,真是给侯府丢人!你若是有芳菲半点得体懂事,我们便是要烧高香,磕头了!乡野的人养大的孩子就是没见识,登不得台面,让众位看笑话了!”
纪芸白看到他们眼底浮现的嫌弃,
“侯爷,夫人,请容我去后院换身衣裳。”
纪芸白咬着嘴唇,揉着磕痛流血的脚踝,趔趄的起身,缓缓离开。
纪芳菲见状,眼中溢出得意,声音却娇娇软软:“爹,哥哥!都是我的错,我去向姐姐道歉,否则姐姐性子古怪,定会记恨于我。”
纪君吾心疼的看着纪芳菲,声音拔高:“她敢!”
“若她敢对你做什么,我定不轻饶她!”
宴席中,邤长的身影转动着扳指,眼底浮现出一丝探究的看向纪芸白消失的地方。
纪芳菲已经出事,若是邹氏再晕倒在她院子里,只怕她要被纪君吾活生生撕碎。
邹氏却不由分说,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纪芸白的头被打偏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知夫人……”
“跪下!”邹氏恶狠狠地盯着纪芸白,仿佛她是仇人一般。
纪芸白被她如此陌生的眼神震慑住,反应过后便是无比心寒。
但父母命不得抗,她利落跪在邹氏面前,“夫人,不知芸白错在何处,竟让夫人如此动怒。”
“不知错在何处?”邹氏冷笑一声,“芳菲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你说你不知错在何处?!”
原本邹氏还怕京城传闲话不敢太过区别对待,表面功夫总要做做,现在却装都不装了。
看来纪芳菲才是她认定的女儿,而纪芸白,她真正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一遭生下来的女儿,于她而言早已与路人别无二致。
“娘……”纪芸白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悲凉,破天荒地叫了声娘,却被邹氏打断。
“别叫我娘!我如何当得起你的娘!”邹氏表情扭曲,“从今起,你去祠堂跪着给芳菲祈福,芳菲什么时候大好了,你再什么时候出来!”
说完,她冷漠地拂袖而去。
纪芸白看着她的背影,大颗眼泪从眼眶跌落,砸在手背上一阵滚烫。
被纪芳菲算计辱骂时,她都没有这样伤心,即便是纪君吾试图偷梁换柱,她也能按捺住保持冷静。可邹氏明知道如果不是她逃掉,被千般花样折磨的人便是她。
这件事明明是纪芳菲的错,到头来竟全怪罪到她头上。如此落差,如此对待,纪芸白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寒,指尖冻得冰凉。
“小姐,小姐!”盼春看她急促喘气的模样吓得不轻,赶紧扶她起身,“地上凉,小姐你快起来!”
纪芸白看着邹氏决绝冷漠的背影,忍不住抬头看向屋檐,眨了眨眼睛把委屈难过的泪水眨回去。
“我没事,给我倒杯水吧。”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个笑容让盼春安心。
以前是她想得太天真了,生恩哪有养恩重,到底是陪了十数年的女儿更有感情。
与生俱来的属于她和邹氏之间的纽带,在这一刻被邹氏的冷漠彻底斩断,纪芸白想,欠他们的在浣衣局三年早已还清了,对于他们,自己也不该再有太多奢求与期盼。
亲人尚在,她却和孤儿没区别了!
因着是纳妾,六礼从简,日子也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在三个月后。
纳妾不同于娶妻,到时候纪芳菲过门时没有世子亲迎,也不能从正门进,只能是一顶小轿子由偏门抬进去,没有跨火盆拜天地的仪式,直接送到院子里等着世子圆房。
更重要的是名分,一日为妾,终生都要低人一等。纪芳菲为了这事已经发过几次脾气,屋里的东西砸碎了好几批,邹氏每天都去哄着,连咸宁侯也是愁容满面。
这事见不得光,虽然被三令五申不得传出,但多少都在高门贵族中流传开来。她性子本就骄纵高傲,被人在背后嘲讽讥笑了几番,更是恨纪芸白入骨。
纪君吾因着上次在花厅触怒侯爷,被侯爷勒令在院中禁足,倒是没再出去惹事。
这些都是纪芸白听盼春讲的。
小丫鬟像是个百事通一样,借着去厨房取膳食的功夫,把这些打听得明明白白。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