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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有真本事的人不多了。入行十余年之久,我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背尸、画脸、缝皮、望风、探水、掘坟、法事、引路、封棺。爷爷跟我说,三十岁便能金盆洗手。但我却给自己起了一卦,我的命只有三十年。用我仅剩下的时间,向各位讲述我的镇邪生涯。
主角:王麒麟 更新:2022-12-19 22: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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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麒麟的其他类型小说《镇邪先生》,由网络作家“张小非同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年头,有真本事的人不多了。入行十余年之久,我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背尸、画脸、缝皮、望风、探水、掘坟、法事、引路、封棺。爷爷跟我说,三十岁便能金盆洗手。但我却给自己起了一卦,我的命只有三十年。用我仅剩下的时间,向各位讲述我的镇邪生涯。
我叫王麒麟,今年已经25岁。
我生于正月初八,乃是大凶之日。
据传闻,大凶之日乃是阎罗王寿辰,又名顺星节。
地府因阎罗王寿辰,从而放松警惕,部分恶鬼会趁此刻逃离地府,有些去往还阳路,有些则是去往六道轮回选择投胎重新做人。
而我,出生的时候不哭不叫,满嘴尖牙,如同一只野兽。
按照爷爷的话来说,我这是十世恶人投胎,要怪就怪我们王家祖上做了缺德事,让这种晦气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黑白无常极有可能上来阳间勾魂。
可爷爷却不这么认为。
老天爷注定我的命格,意味着我这辈子吃定死人饭。
可爸妈期盼我健康长大,读书出来有出息,家族的手艺至今早已赚不了大钱,当年我爸就是因为不想继承爷爷的饭碗从而吵了十几年,现在我刚出生,就被爷爷定义一辈子吃死人饭,我爸妈很是反对。
但是,如果我吃死人饭的话,注定活不了多久。
于是,从我开始识字起,便和爷爷学习道门五术。
爷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道公,一旦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带上我,一是给我长见识,二是让我多看多学,他老人家告诉我,以后他要是驾鹤归西,王家的重担就得由我来挑。
可惜,好景不长。
我十五岁那年,爷爷因病去世,临走前叮嘱我三件事。
第一,我的命已经和白事捆绑在一起,必须得坚持到三十岁,到那时候,没人可以约束我,继续做下去,亦或者金盆洗手,由我自己决定。
第二,爷爷传授给我的三十六天罡法,以及七十二地煞术,均不可以乱用,否则将会受到天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三十岁之前,必须保持处子之身,因为做我们这一行拜神遇鬼,经常会遇到各种邪祟,唯有处子之身,方能镇邪。
爷爷驾鹤归西,重担子最终落在我身上。
我当时才15岁,也就刚上高一的年龄,但从小跟随爷爷到处办事,爷爷去世后,我成为了十里八乡著名的道公。
当然,道公是对我们这行尊敬的称呼。
口头语一般称之为先生。
由于事业和学业不能双修,高中的三年时间里,我经常请假去处理白事,无论酬劳多少,只要雇主家开口指名道姓请我,我就得必须得去。
按照爷爷的话来说,我每做一场法事,便是给后代积阴德。
别像我上辈子那样,坏事做尽,最后由这辈子的我来承担。
经常忙于白事,所以高中很多课程落下,导致我高考失利,最后跑去读了个大专,混个毕业证,学生时代便草草结束。
要问我后不后悔,说实话,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谁不想捧着铁饭碗吃国家粮?
谁不想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打电脑?
碍于爷爷传给我的手艺功夫,我还是毅然决然选择当道公。
做我们这行,危险程度属于未知数,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尸体,稍有不慎尸体发生变化,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无论是做人做事很谨慎,每一步都不敢犯错,一旦其中有疏漏,后果不堪设想。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做了十年的白事生意,有了点小存款。
再坚持五年,回归正常生活,买房结婚,娶妻生子。
这不仅仅是我的人生计划,也是全家人对我的期待。
然而,今年我正值冲煞,各种霉运将会扑向我,尽管我给自己画了一张破煞符藏在身上,可有些事情还是躲不过,老天爷想整我,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天早上,我爸从外头回来。
他手中拿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条白沙烟和一个红包。
这一看就知道他帮我接了白事生意。
很多时候我都是宅在家里,有人找我做法事,都是我爸跑来通知我。
“新屯村死了个百岁老人,一开始他们说请和尚来办事,但对方觉得这样对老人家不尊敬,所以他们指名道姓让你过去帮忙。”
百岁老人,看来是重活儿。
像这样的白事,通常全村人都有参与送终,这是对老人家的尊敬。
我掂量着红包,里面只有象征性的一百块。
下一秒,父亲从衣服的内兜掏出好几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他拍了拍这厚重的钱,说道。
“他们给了五万,并且还说事成之后还有五万!”
看来这雇主家挺发财的,出手阔气,十万指名道姓要请我。
不过一想到是新屯村,我大概知道是哪户人家。
新屯村,祖祖辈辈丁姓氏。
我们镇一共三十六个村子,唯有新屯村的人最长寿,这个村的后代听闻是皇室尊亲,清末之后逃难来到这儿扎根,唯一让本村人反感的是,这些曾经活着的百岁老人, 其实都给清代一个大太监当丫鬟和保镖。
这次死去的百岁老人,也是新屯村最后一个百岁老人,名为丁桂香。
实际年龄,110岁。
百岁老人驾鹤归西,属于喜丧,这就不用麻烦我给逝者家属做心里思想。
在做法事的时候,并非光靠我一人,还得需要家属的配合。
既然是喜丧,那所有事情都好办得多。
但是,当我来到新屯村的时候,所有人面色凝重,这不像是喜丧该有的样子。
我故意干咳一声,村民这才发现我的身影。
“麒麟哥!”
一群人朝着我打招呼。
“你们村只是死了一个人,又不是死一整村的人,几百年的规矩都给忘了是吧?没人迎接我?”
一群人手忙脚乱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立马鸣炮,迎接我这个道公进村。
“鸿叔!王道公来了!”
有人朝着巷子吆喝一声。
巷子内,其中一栋最豪华的农村大别墅走出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快步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递给我一支烟。
“好久不见,麒麟。”
此人名叫丁正鸿,搞运输生意,有点小钱,至少在我们镇人人皆知。
没等我开口说话,丁正鸿把我拉到一边,小心敬慎对我说道。
“麒麟,我奶奶他不肯下床,现在连寿衣都穿不进去,你应该有办法吧?”
死人身体僵硬,穿不上寿衣很正常,需要温水敷身体才能勉强穿上。
我跟随丁正鸿进入房子,无论是客厅还是房间都挤满了人。
我的到来,他们很直觉的往两边散开,让开一条路给我走。
房间里面各种奇怪的臭味扑鼻而来,我戴上口罩走进去,发现老人家安详的躺在床上,可双眼眼珠想要爆出来,并且肚子鼓鼓的,双手伸直。
我碰了一下老人家的尸体,的确硬邦邦,使劲蛮力都没法把双手摁下去。
“麒麟,有办法吗?”
丁正鸿紧张问道。
我撩开尸体的嘴唇,牙齿虽然没有变尖,但却呈黑色。
人虽然死了,但我可以给死人把脉,脉络虽然停止,但并不代表尸体魂魄已经分散。
“老人家有心愿未了,传我话下去,让孝子孝孙全都进来跪在地上!另外准备一碗清水,你们所有人都得往水里滴自己的血。现在这个点数是吉时,还有半小时就是凶时,一旦凶时来临,你们让阎罗王来都请不动老人家!”
眼前的情况,我只能说麻烦!
百岁老人寿终,按理来说走得很安详,不可能留下任何的挂念。
而且丁桂香子孙满堂,她还能有什么念想?
想要知道一个死人到底有没有心思未了,其实看一眼喉咙就知道了。
有时候,喉咙堵着一口痰、一口气,便是死者的心事。
我大致看了一眼,丁桂香喉咙很正常。
也许有那么一点怨气,但并不很严重。
在我指定的时间内,由丁正鸿吩咐他们家族的人往水里滴血。
丁正鸿把一大碗血水递给我,但我只是倒了一小杯,强行灌入丁桂香口中。
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丁桂香身体暂时变软,如同一个正常人。
“赶紧给老人家擦身体,换寿衣,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按照这边的丧葬习俗,必须得由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媳妇帮死者更衣。
房间里里外外站满了的人,他们都听到我的话,却没人愿意给丁桂香换衣服。
刚刚还求我帮忙,这会儿却无动于衷。
折磨谁都不能折磨老人家,死者为大,丁家好歹也是个大家族,怎么到这个地步就没有人尽孝道?
当然,这种情况我已经司空见惯。
“全都耳聋吗?”
我朝着外面的人怒吼一声。
他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结果被我的吼声吓得身体一颤。
丁正鸿作为家族里最有话事权的人,他见我发火,当即安排人手帮老人家擦身体换寿衣。
丁正鸿还是懂的人情世故的,他拉着我来到房子外面,递给我一支烟,,一个劲儿说着歉疚的话。
我摆摆手表示无所谓,我收钱办事,这是我的职责。
但是老人家现在喉咙有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到时候还得停尸一天,期间要是有什么不确定事情发生,那他们后代可就遭殃了。
聊天期间,巷子口有人喊了一声。
“王道公,棺材送来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得送出家门,请进祠堂做法事了。
再次走进房间,丁桂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寿衣。
若要问正常葬礼最繁琐的事情是什么。
无疑就是法事。
一天下来,没有五六场法事搞不定。
从家里请去祠堂,就是第一场法事。
为此,我用清水洗干净双手,换上黑白相间的道袍,手持拂尘步入房间。
“所有人在门口跪下,等我做完法事,把老人家背出去之后你们才能起来。记得,一定要哭!我不管你们是真哭还是假哭,总之一定要流眼泪,哭声越大越好!”
再三叮嘱注意事项后,留下我一人与丁桂香独处一室。
我手中拿着铃铛,嘴里碎碎叨叨念着本地话,大致的意思是在告诉死者,她阳寿已尽,不再是阳间凡人,尔等孝子孝孙恭候老人家去祠堂,送她最后一程。
“你莫要开眼,莫要回头,今日我王道公请您老入阴宅。”
我用湘南话念叨这话,随即便用拂尘轻轻地在丁桂香身体从头到脚挥摆。
“开眼光,观六路。”
“开耳光,听八方。”
“开鼻光,闻麝香。”
“开嘴光,吃猪羊。”
“开心光,亮堂堂。”
“开左手光,写文章。”
“开右手光,抓钱粮。”
“开脚光,上天堂……”
最后还是得由我背尸,把丁桂香背去祠堂。
尸体虽然僵硬,但喂食过血水,丁桂香不会再黏在床上,我大可放心轻松挪动。
刚弯腰准备动手,突然感觉脖子位置有气息吹拂。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撇向丁桂香。
丁桂香并无变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于是我看向窗户,窗户已经关上,并且特意拉上窗帘。
外面阳光烈日,不可能有风吹进来。
应该是我的错觉。
做这行太久了,我整个人非常敏感,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惊扰我。
于是我镇下心,重新去抱丁桂香。
可这一次,冷气不仅仅徐过我的脖子,更是贴近我的耳垂。
我眼珠慢慢地往旁边移动,用侧视余光看着丁桂香。
丁桂香双眼突然睁开!
她双眼瞳孔泛白,眼珠消失不见。
我心脏跳动极快,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移动半步。
因为丁桂香已经主动搂着我。
准确来说不是搂,而是双手死死地抓住我双手。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丁桂香的手在用力,如果不阻止她,她的手指甲会活生生插入我的肉里面。
一时间没能搞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我试图用蛮力,结果却不足一个百岁老人的力气大。
人死魂飞魄散,丁桂香体内还有残魂!
眼看丁桂香的手指甲已经弄破我的道袍,我绷紧神经,把所有力气聚集在右手,一股劲憋着,猛地往后提,终于从丁桂香的束缚中挣脱。
但我左手还被抓着。
我咬破右手拇指,在丁桂香的额头写上一个“敕”字。
这一方法起到效果,我左手轻而易举脱离。
按照我的脾气,出现这种情况,我早就上去捶两拳踹三脚,但碍于死者为大,而且外面还有丁桂香的后代,他们要是知道我踹了丁桂香,不把我活剐已经算不错了。
丁桂香保持掐我的动作,那双泛白的双眼很是渗人。
既然尸体内还有残魂,那就得请残魂离开。
我点燃三支香,对着丁桂香拜了三下,面无表情却又带着凶狠的语气对丁桂香呢喃了几句话。
“老人家,你有心事,我帮你搞定。”
“但我是道公,没有我,你下不了地府投胎。”
“别乱来,否则我让你永不超生。我说到做到,阎罗王来了都没用!”
好话说在前头。
坏话说在后头。
路怎么走,不是我决定,而是丁桂香决定。
活了一百多岁的丁桂香,想必应该知道这点道理。
她体内的残魂不离开,我也没法把她送去祠堂做道场。
于是,我把三支香插在床头。
接着背对着丁桂香,自顾自抽烟。
一支烟时间过后,再看床头的三支香烧得如何,就知晓丁桂香的意思。
数分钟后,我回头看去。
三支香已经烧完,正合我意。
看到此状,我欣慰一笑。
掐灭烟头,上前背起丁桂香,跨过房间门槛,朝着外头喊道。
“鸣炮!出家!”
背尸环节没有出现问题。
丁家上上下下按照我的吩咐,从家门口到巷子口都跪满了人。
只是有一点让我感到不适应,那就是丁桂香太重了。
一个老太婆能有多重?
都已经瘦的皮包骨,估计连八十斤都没有。
可我总感觉背着一个胖子似得,走路都很艰难。
所幸,有惊无险来到祠堂。
棺材已经摆在正中间位置,我赶紧把丁桂香放进棺材。
再背着,怕是丁桂香会黏在我身上。
各地方习俗不一样,这边的习俗是必须当天封棺,让孝子孝孙瞻仰遗容。
长时间让尸体暴露在外头,会出现尸臭。
风俗规矩是人定下来的,在不影响尸体的情况下,稍作改变完全没问题。
那些需要停尸一个星期的地方,得采用特殊的防腐防臭手段才行。
要不然尸臭味散开,没人愿意守灵。
此时,孝子孝孙全都来到祠堂,他们已经披麻戴孝,前来棺材面前痛哭挽留。
我站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裳,把身上的黑白道袍脱去,换上一身常见的黄色道袍。
做道场,特别的有讲究。
我准备了五件道袍,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点和不同的道场穿。
论白事,我是专业的,要不然对不起丁正鸿给我的钱。
看着这群假心假意哭泣的孝子,本想指责几句,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别多管闲事。
我就是一道公,老老实实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够了。
丁家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这与我无关。
“哭完没有?没哭完的赶紧哭,准备封棺。”
一听到我的话,围在棺材旁的人全都散开,却唯独留下一个女生站在那。
我叼着烟走过去,对女生说道。
“喂,封棺了!人还在的时候不珍惜,现在都已经死了,挽回不了了。往旁边站,我要封棺。”
女生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与她对视,她默不作声离开。
看着女生走进人群中,我总感觉她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算了,先封棺。
封棺之前,还有一个步骤。
那就是用把一枚铜钱放在丁桂香嘴里。
在死者嘴里放上铜钱,其实是给死者的路费,死者有了路费,到了地府后,就不会受罪。
甚可以打点押送的阴差,这样路上不受罪。
“孝孙全都过来!”
每一个步骤对应不同的人。
就比如刚刚背尸离开屋子,必须是女的跪下,别以为这样有点封建,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为男人阳气重,如果让男人跪下,极有可能去请不动老人家。
女人说不上阴气重,至少阳气比男人要低。
且哭声也能印象到阴阳调合。
至于封棺,必须得让孙子来,这叫做三代封棺。
丁桂香自己为一代,她儿子又是一代,丁正鸿属于孙子,也正是第三代。
封棺一共三个步骤。
告天、告人、告棺材。
我手捧一叠黄纸,对着祠堂外面的大门吆喝。
“日吉时良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天清地灵日月明,盖棺子孙进财丁!”
随后,便转身告知新屯村供奉的列祖列宗。
“手持金斧要封钉,东西南北四方明,朱雀玄武来拱照,青龙白虎两边排。新屯村丁氏先人在上,今日丁桂香入棺大吉,望请各位先人给丁桂香指一条明路,重新投胎做人。”
话说完,我把手中的黄纸点燃,放在祠堂的聚宝盆里面焚烧。
“鸣炮,封棺!”
随着祠堂外面传来鞭炮的声音。
我往棺材的边缘涂抹溶胶,让棺材贴合紧一点。
随后,便是用钉子二次封棺。
不是惨死的人,不需要七星钉,一半病死或者老死,通常五颗钉子就足够了。
七星钉用不着,就用五行钉。
七星钉一般都是钉在棺盖上面,而五行钉不一样,分别在棺材的前后左右,以及棺盖上方,分别钉上钉子。
“一封天官赐福,二封地府安康,三封生人长寿,四封白煞浅消,五封子孙时代昌!”
“封棺大吉,万事顺利!”
随着我一声吆喝,外头再次传来鸣炮声。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今天得做三次道场,然后明天送棺入土。
三次道场时间分别是中午三点、下午六点、晚上九点。
今天有的忙了。
封棺过后,便是守灵时间。
一个葬礼,少不了唢呐和悲乐。
为此,我联系上吹唢呐团队的老朋友前来新屯村揽活儿。
唢呐团队在湘南这边的方言白话叫做“铜鼓喇叭”。
其意思简单明了,铜锣、打鼓、吹唢呐,打镲。
这个团队都是中年人,一共有四人。
除此之外,在这儿还有另外一个风俗,那就是灵堂放歌。
没错,就是放歌。
无论是喜丧还是悲丧,都有这么一个环节。
整个白事的工作人员里面,唯独唱歌是个女人,当然也跟我认识。
即便他们年龄比我大,但各方面都很尊重我。
“你们这些孝子孝孙都记住了,男的烧青纸,女的烧黄纸,都别搞乱了。”
男为乾,乾为天。
女为坤,坤为地。
古代有这么一句话,青天大老爷和黄脸婆。
所以,这颜色也对应了男女之间的阴阳纸。
此时,悲壮的音乐在祠堂内响起,震耳欲聋。
其实我挺反感这样的仪式,主要是唱歌这阿姨唱歌太难听了,你要说她唱给死人听吧,那的确是,没有任何毛病。
以后要是有人评价谁谁谁唱歌比死人还难听,那可以推荐他去葬礼唱歌,说不定死人还真的喜欢听。
现在还不是我做道场的时间,所以我没必要留在祠堂听阿姨唱死人歌。
还有两个半小时,我走到祠堂门口,准备一下等会道场的东西。
祠堂外头的平地聚集着一堆人,他们都是本村的村民,或许是因为丁桂香是全村最老的老人,也可能是看在丁正鸿这个大老板的面子上,村民这才围在这儿以示人多,做个样子罢了。
我拿起毛笔,在招魂幡写上一列字。
《故显妣丁氏讳桂香老孺人之灵位》
“王麒麟!”
有人脱口而出我的全名。
我抬头一看,这不是刚刚封棺之前的那个女生吗?
之前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但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现在看来,她似乎挺正常的。
但是,她喊我名字的语气不像是对一个道公的尊重。
“你谁啊?”
我点燃一支烟问道。
“不记得我了?丁小嘉。”女生开口说道。
“丁小嘉?”我呢喃着她的名字,数秒后恍然大悟:“噢……”
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初中同学。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把同学忘得一清二楚。
我正打算打招呼,结果丁小嘉脸上笑容消失,突然对我说了一句。
“刚刚封棺的时候,我曾祖母跟我了一句话。”
一切太平,却因为丁小嘉一句话让我瞬间紧张起来。
我抬头看着丁小嘉,用严肃的语气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丁小嘉有点畏惧我,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此事可大可小,丁小嘉跟我同岁,我觉得她不可能说谎。
我猛抽一口烟,缓缓吐出,再一次问丁小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孝顺?你曾祖母都已经死了,你刚刚该不会在棺材旁边拍抖音吧?”
“什么啊?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丁小嘉当即反驳我,气得胸都挺起来。
我经常刷抖音,看到有些傻哔不懂规矩,把白事当日常消遣一样,将其发在抖音上,以此来蹭流量,达到成为网红的目的。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因为我确实见过这种人。
但丁小嘉生气,我会哄她吗?
当她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她爸是丁正鸿,可这跟我有啥关系?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老子收钱办事,不是收钱给你做心理导师。
僵持了一会儿,丁小嘉拗不过我,她语气有些害怕说道。
“我曾祖母真的说话了……”
我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丁小嘉,厉声呵斥。
“那你倒是把她的原话说出来啊,你一直搞神秘,我哪知道你曾祖母到底说了啥。我就纳闷了,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出来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有空?要不你来画符?”
丁小嘉这会儿被我吓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可她却忍住。
“我曾祖母说她一个人寂寞,她要带着家人一起下去!”
我与丁小嘉对视,正想问她此话是否真假,祠堂里面传来喊声。
我立马冲进去。
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但他们却远离棺材。
“让开!让开!”
我推开人群,发现一妇女对着棺材一个劲儿的磕头。
妇女失了魂似得,嘴里说着本地话,大概的意思是:“对不起奶奶,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没有尽孝道,我现在就下去陪您老人家……”
妇女带着哭腔磕头,极其凄惨。
与其说是她自己真情实露,倒不如说妇女中邪。
有人试图上前阻拦妇女磕头,结果却被妇女推开,而妇女的力气比常人要大,两个男人想要拽起妇女,结果被推得老远。
“麒麟,这是什么情况?”
丁正鸿看出了倪端,他只能苦苦求助我。
我绕道妇女面前,把脚伸过去,让她的脑袋撞到我脚面,减少没必要的伤害。
妇女并不理会这些,她还是撞我的脚。
但我不是铁打,她连续撞击,我也会痛。
“喂!”
我朝着妇女怒吼一声,空旷的祠堂环绕我的声音。
这一怒吼起到作用。
妇女停止磕头,她转眼看着我,说着含糊不清的本地方言。
“闹够没有?”我训斥一声。
妇女听得懂我的话,她站起身,微微一一笑,突然朝着棺材冲去。
见到这一幕我明白她想干嘛。
在妇女即将撞击棺材的千钧一发之际,我上前扯住妇女的衣服,将其拉回原来的位置。
妇女反倒是狗咬吕洞宾,她真的张开嘴巴在咬我。
我直接一巴掌打过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妇女脸上出现巴掌印。
我抓着妇女的头发,将其拖到桌子面前,接着用水果刀划过妇女的手掌心,让她的血低落在盛有公鸡血的碗中。
妇女的血和公鸡血混合在一起,接着我用毛笔搅拌,在一张黄纸上画上敕令,然后在敕令下面描绘出一道复杂的纹路,最后在符的尾部写上一个“罡”字收尾。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 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
我捏着妇女的嘴巴,把镇邪符塞进她嘴里,然后强行让她吞进肚中。
眨眼时间,镇邪符起到作用。
妇女开始有反胃的针状。
我松开妇女, 让她自己捣鼓一下身体。
下一秒, 妇女扶着桌子,张开嘴巴呕吐。
“呕!!!!”
一堆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妇女口中吐出。
液体中还有纸灰,以及神饭剩菜,看起来和拉稀的大便没什么区别。
要真有区别,那就是这是黑色的拉稀便。
“送她回去,明天出殡的时候再过来,今天之内别出门。家里有狗的话,把狗拴在门口,特别是晚上千万别出门。”
我叮嘱注意事项,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搀扶着妇女离开。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这个妇女是丁家的亲戚,她和死去的丁桂香应该有过矛盾,要不然也不会被丁桂香搞这一出。
我现在开始相信丁小嘉的言语,她的曾祖母的确有这个意思。
至于到底有没有说话,这就得开棺才能知道尸体有没有出现变化。
“谁来告诉我,刚刚那个女人是什么情况?她是你们家族的什么人,给你们两分钟时间回答,如果给出的答案不和我意,那么下一个中邪的人就是你们。”
我把好话说在前头。
他们愿不愿意说,是他们的事情。
“她是我五婶,我五叔的老婆。”
只有丁正鸿回答我的问题。
“你五婶和你奶奶发生过矛盾吗?刚刚她的言谈举止你们也看到了,很明显是在给你们奶奶认错,老实交代,还有得救。如果没人知道,那你五婶必死无疑!”
我以为这句话能引来丁家人的注意,谁知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指着我破口大骂。
“草你玛,你他妈在瞎说什么?”
我抬头看去,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指着我,双眼瞪得老大。
丁正鸿立马上去阻拦黄发男生,劝阻道。
“小果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人家王道公在救你妈,你还骂人家!”
我示意丁正鸿松开男生,然后看了一眼孝子孝孙的族谱,得知男生名叫丁果。
而刚刚那个中邪的妇女,正是他母亲。
见我把他母亲说的如此严重,生气是必然的,但出口便是问候我家人,这我就不喜欢了。
“王麒麟你他妈就会赚死人钱,你他妈还会干什么?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指点点?真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是吧?要不是我大伯给你面子,你真把自己当大人物?”
丁果说的不是他心里话,而是在场大部人的心里话。
他是年轻人,喜欢当出头鸟,这很正常。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笑非笑抽着烟。
丁果这个小年轻二十岁出头,染着一头黄发,一个耳朵三个耳钉,脖子上纹着一个虎头,这不纯纯的精神小伙吗?
他在叫唤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见到我打他母亲,现在要当着亲戚朋友的挽回面子。
我朝着丁果走去,丁果对我有点畏惧,可他却故装镇定。
“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我说操……”
没等在丁果说完话,我毫不犹豫用脑袋撞击他的脑门。
丁果往后退了两步,他压根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我一脚对着他踹去,这让丁果更是错不及防。
丁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喘不过气。
我抬起脚对着丁果的脸连续踹,丁果刚刚的嚣张气焰早已消散,哔话不敢说一句。
我抓住丁果的脚踝,把他当死狗一样看待,拖着他朝着棺材走去,接着抓住他的黄发,让他的脑袋用力撞击棺材。
“砰!”
一声巨响,棺材抖动。
丁果满脸鲜血,已经吓得全身发抖。
“给老子跪到晚上十二点!”
在场没人敢吱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待这件事,这个叫丁果的鬼火少年就不应该在殡葬场合爆粗口。
若只是这小子问候我家人,我甚至都不带看他一眼。
让他跪就跪,谁敢扶他起来,那就让所谓的好心人跟死去的丁桂香交代。
这都临近第一次道场,结果闹出这种幺蛾子。
铜鼓喇叭这边的四位长辈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他们那边。
“麒麟,刚刚是什么情况?”
铜鼓喇叭团队最年长的叫做曲金,我称呼他金叔。
曲金知道我为人,也晓得我们王家世世代代是真本事的练家子,不可能出现瞎搞的状况。
“你自己不也看得一清二楚吗?还能是什么情况?”我叹了口气回答道。
丁家五代同框,上上下下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多达数百人。
但丁桂香死不瞑目,我还在猜测丁桂香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而咽不下这口气时,结果丁小嘉却告诉我,丁桂香想要把自己的子孙全都拖下水。
早死早超生,何必还要纠缠自己的后代呢?
曲金虽然不像我有本事,可他也是从业这行二十来年的老师傅。
他当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麒麟,我跟你讲,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真不会来帮丁家敲鼓。你说这事情搞得,怎么还出现了中邪这场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说实话,我们虽然是外人,但稍有不慎也会遭到棺材里面老东西的报复,为了这几百块,不值得啊!”
曲金说了一大堆畏惧的话,我明白他的意思。
好说歹说,曲金跟我算是这行业的同事。
他翘起个脚,我就知道拉屎还是撒尿。
于是我朝着丁正鸿招了招手,丁正鸿快步走来,忙问道。
“咋了麒麟,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我搭着丁正鸿的肩膀,委婉一点跟他说道。
“你们家的亲戚不太和谐,刚刚丁果那一出让吹喇叭的几个师傅很不爽,你是请我们做白事,不是我们自愿来,能理解我意思吗?”
“明白!明白!我完全了解!”
丁正鸿连忙点头,吩咐管钱的一个妇女,让她往红包里面塞了一千块整数,一共四封红包,将其递给我。
然而我并没有接下。
“鸿叔,你想保平安,还是保发财?”
丁正鸿愣了一会儿,他回头对着管钱的妇女怒斥。
“你会不会做事啊?我没给够你钱吗?整个葬礼的钱都是我出的,多给点!”
妇女“啧”了一声,表现得很不耐烦。
可她还是重新往红包里面塞钱。
一叠红色钞票塞进红包,一封大概一万。
丁正鸿笑着脸把红包交给我,而我则是分发给铜鼓喇叭四个老师傅。
四人掂量红包的轻重,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开始他们的活儿。
其实按照本地风俗来说,白事一共要给三个人面子。
第一,道公。
第二,铜鼓喇叭。
第三,抬棺匠。
无方不成圆,没有这三者的帮忙,死者想要顺利投胎那是不可能的。
我倒是无所谓,收钱办事,流程做完就没问题。
比较棘手的是铜鼓喇叭,就像刚刚这样,找准机会要多点钱,表面上好听点叫做老师傅,实际上背地里就是老狐狸,想发设法从白事雇主家捞油水。
另外就是抬棺匠,这得点名道姓找人来抬。
当然,最大面子的还是得是我,我说给钱就给钱,我说免费就免费。
方圆三十多个村子,谁不认我王麒麟,那他们家有白事不用来找我了。
我也给别人免费做道场超度,也得是看家庭情况,并非一概而论。
距离道场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我一边搞好道场该用的东西,顺便把丁正鸿和丁小嘉两父女拉来问话。
“麒麟,你跟我女儿是老同学了是吧?那时候你来过我家,还记得吗?”
丁正鸿递给我一支烟,示意让我从刚刚的冲突中消散怒气。
给烟好说话,我也是看人的态度决定说话的语气。
“小嘉,你跟你爸说过你曾祖母的事情没有?”我开口问道。
丁小嘉摇了摇头,她眼神胆怯,似乎有点怕自己的父亲。
丁正鸿紧皱眉头,问道。
“你曾祖母有啥事情?她人都走了,还能有啥事?”
丁小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丁正鸿平时过于严厉,丁小嘉都已经二十四五岁了,还是害怕他爸爸。
“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啊?”
丁正鸿也不耐烦了,朝着丁小嘉骂了一句。
丁小嘉本就害怕,这会儿被丁正鸿凶了一句,眼泪都已经在眼眶打转。
“诶诶诶!你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小嘉跟我同岁,你还凶她干嘛?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待?这都多少年了,你们两父女的交谈方式就不能有改变吗?”
我破例当中间人,让他们两父女别在我面前用这种方式交谈。
丁小嘉见我说话,她这才把眼泪憋回去,道出她曾祖母丁桂香的诡异事情。
丁正鸿听完丁小嘉的简单阐述,整个人当即来气。
“我他妈给你一巴掌!”
“在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这种事情?”
“你有没有点良心,你他妈看小说看多了吧?”
丁正鸿气得不行,举起巴掌要扇过去。
我用手指关节敲打桌子,示意丁正鸿注意点。
“你奶奶的确有问题!”
我说话,丁正鸿这才消气。
他开始变得紧张,开口询问我。
“麒麟,我奶奶这是自然老死的,感觉没啥问题吧?”
“亏你还是大老板,我搞不懂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除了钱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吗?你奶奶她老人家在床上赖着不走,刚刚你五婶中了邪,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想,丁正鸿并不是没猜到,而是选择无视。
我看过丁家的族谱。
族谱上面记载着年轻时的丁桂香是富家子女。
她有三个老公,三个老公都是入赘。
试问,1930年左右男人入赘到女方家,这是什么概念?
而且,族谱还写着丁桂香曾经还是个宫女。
清朝是1911年灭亡的,恰好丁桂香是这一年出生,但这并不代表清朝里面的官全都死去,有些甚至躲藏在偏僻的山村当土皇帝,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土匪罢了。
而丁桂香芳龄十四被选当宫女,结果土皇帝被杀了,而丁桂香走狗屎运,把财产据为己有。
有人问,这和丁桂香的死不瞑目有关系吗?
当然有!
一个女人,藏着万千金银财宝,造就五代子孙同框,家家户户要么发财,要么小康生活。
丁桂香在乎的不是子孙满堂,她在乎的是自己的财产。
“从现在开始,安排人手不停歇给棺材烧冥币,千万不能断,要让你奶奶丁桂香知道,她的钱已经烧给她了,而且嘴里还要说着道歉的话,明白不?”
我吩咐丁正鸿。
丁正鸿不敢有半点意见,立马安排人去做。
屁事一大堆。
要不是看在十万块红包的面子上,我还真不情愿做白事。
这年头,谁都是为钱干活儿。
三点钟,第一次道场在我的指引下,孝子孝孙跪天跪地跪棺材。
当然,唯独被我打过的丁果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死者为大,道公其二。
染着一头黄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狮子,实际上是黄毛狗。
道场做完后,休息三个小时,等待下午六点的道场。
第二场的道场,是所谓的买东西,以及祭拜路边的孤魂野鬼,让它们知道新屯村有人去世,希望这些孤魂野鬼给点面子,不要来村里搅乱白事,它们收了冥币,就应该做好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
当然,我也不能闲着。
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丁桂香注定是个棘手的尸体。
所以,我决定去一趟丁桂香睡过的房间再看一眼。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丁桂香留念。
来到丁正鸿家里,没想到家中还聚集一堆亲戚,他们见到我的突然到来,立马闭嘴不敢聊八卦,都假装玩手机。
丁桂香睡着的房间开着灯,里面的遗物已经被清理放在客厅。
这些是丁桂香曾经穿过的衣服裤子,还有就是她用过的东西,等下葬回来之后一起焚烧。
丁正鸿带头走进房间,跟我讲述丁桂香住在这儿的原因。
丁家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过上了小康生活,可却没有人愿意收留丁桂香这个老太婆。
老人家嘛,身上总有一股臭味。
养条狗都好过赡养老人。
而且,丁桂香的儿子都已经当爷爷了,有些儿子都需要孙子去照顾。
哪有人有空理会丁桂香这个百岁老人。
亲戚们都把讨论的声音放在丁正鸿身上,都说丁正鸿现在赚了大钱,却不顾家里的事情。
丁正鸿没办法,他不想被自己的亲戚说三道四,于是把丁桂香带到自家里暂住。
而照顾丁桂香的人则是丁正鸿的父母,两人虽说也很嫌弃丁桂香,可碍于丁桂香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该吃吃该喝喝,应该活不了多长时间。
这是丁桂香九十岁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的事情。
他们都觉得丁桂香活不过92岁,结果现在都已经超过了100岁。
在丁桂香的房间里,我反复查看,始终没能看出有啥特别之处。
虽说老人的臭味确实有那么一点,可没有我想要发现的东西。
“我曾祖母的老房子要不要去看一看?”
此时,房间门口的丁小嘉提议。
我转眼看着丁正鸿,问道。
“鸿叔,你没跟我说过,你奶奶她老人家还有老房子。”
“屁!那就是个养猪的地方。你敢相信,我奶奶当年腰缠万贯,她反倒是睡猪棚?她是民国时期的人,现在都21世纪了,反正我没看懂她的封建思想。”
这是新房子,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没啥特别之处。
真想找东西,得去老房子。
而老房子在村子南边的土地,且还是在竹林内。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已经下山,月亮升起。
前方三百米,有一块竹林。
丁正鸿指着竹林,说道。
“那块竹林是我奶奶留下来的,不过值不了多少钱,她的老房子在竹林里面。之前是木屋竹子房,十几年前我出钱装修,现在变成了红砖房。不过已经很久没住过,房子里面放着的都是干柴。”
丁正鸿介绍完后,打开手电筒往前走,但被我拦了下来。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啊?你一个人去?”
丁正鸿有点担心我,毕竟这黑灯瞎火,且竹林已经长时间没人进入,杂草丛生,蛇虫鼠蚁避免不了,大晚上的啥也看不见,即便有电筒照明也存在危险。
“小嘉,这东西你拿着。”
“我进去竹林之后,每隔五分钟你就摇晃铃铛。”
“三长两短,长的五秒,短的两秒。”
我把铜铃交给丁小嘉。
随后我又告知丁正鸿,让他叫人把鞭炮和烟花带来。
“鸿叔,你等小嘉摇铃过后,先放鞭炮,再放烟花。鞭炮巴掌大小的就行了,烟花六发就行。”
之所以要这么嘱咐,是因为我担心进入竹林后遇到鬼打墙。
铜铃是三清铃,铃声清脆悦耳,能够让我耳目清醒。
放鞭炮和烟花,那是因为要假装热闹,让周围游荡的孤魂野鬼别来搞我。
如果想要稳妥一点的话,还得敲锣打鼓。
很多老人都说,谁在村里要是不见了,用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方法找人,要么就是被鬼带走了,要么就是遇到鬼打墙,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对付鬼打墙方法。
“麒麟!”
我已经走进稻田里,半个身子被稻谷遮挡,身后传来丁正鸿的喊声。
我回头看向丁正鸿,他犹豫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小心点!”
“好!”
我回应了一句,在手电筒微光之下踏入竹林。
我回头看了一眼,勉强能看到身后有亮光,我来回摁下手电筒的开关,远处也回应。
我咽了口口水,深入竹林内部。
越往里面走,越是安静。
夏天的晚上,还是会有少许的微风,竹林和树林不一样,竹叶遮挡不了风,风流再怎么微弱,依旧能吹动竹叶,可竹林内没有任何动静,就连蟋蟀声音都消失了。
“嘶嘶嘶……”
前方堆积的枯萎竹叶出现动静。
我用手电筒罩着地面的枯叶,那“嘶嘶嘶”的声音更是频繁。
我顺手捡起一根竹条,对着枯叶拨弄,突然窜出一只硕大的老鼠,一骨碌往旁边跑。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已经对着骂着老鼠全家十八代。
吓唬我?
要是被我逮住,我不得把它给分尸?
幸好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
说实话,今天的月亮并不是很圆,导致光亮特别的暗,我的手电筒只能照明身边一百米的范围。
刚刚被老鼠吓得六神无主。
想我堂堂驱鬼镇邪的道公,结果因此这屁事被吓到,传出去会被同行笑死。
为此,我站在原地点燃一支烟压压惊。
猛抽一口,吞入肚中,接着烟从鼻孔里喷出。
抽了半支烟,整个人也缓过劲儿来。
按照丁正鸿的描述,房子在竹林上坡位置,现在进去的话,可能会出现崩塌的危险,因为长达十几年没有返修,即便是红砖房,但建在这种地方,地基松动,会有倒塌的可能性。
于是我朝着上坡方向走,头顶再次传来动静,一直不知名的鸟从竹叶上掠过。
我用手电筒照着上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落在竹子上方的鸟是乌鸦。
乌鸦是个有灵性的飞禽,它畏惧灯光,但在我的照射下,乌鸦不仅仅不跑,反倒是用那双眼睛盯着我。
乌鸦左右摇晃脑袋,似乎打量着我身上那块肉可以吃。
向来吃腐肉的乌鸦,盯着谁,谁就得倒霉。
乌鸦不动,我不动。
谁知下一秒,乌鸦突然从竹子上方掉落,正好掉在我脚下。
我一看,乌鸦体内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掏空。
这是一只死乌鸦,体内还有蛆虫在蠕动。
我抽了一口烟,翻查着乌鸦的尸体,大概能看出乌鸦已经死了有半个月之久,但刚刚它却活生生在上面跟我对视。
我不想理会这些屁事,转身想要继续往前走,手电筒突然往前一照。
一个身穿古代红袍,垂直头发的人吊死在树上。
巧合的是,手电筒一闪一闪,瞬间失灵。
这一刹那,我陷入黑暗。
我承认我紧张了,但我并不害怕。
我平复心态,敲打着手电筒,手电筒再次恢复正常,那吊死在树上的人再一次出现,而这一次,我才发现,它的眼睛和嘴巴互换了位置,没有鼻子,耳朵少了一只……
“叮铃铃……”
“砰!砰!砰……”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数秒后便是释放烟花的声音。
眨眼功夫,吊在树上的无脸死人消失不见。
眼前只不过是一条藤蔓罢了。
搞我?
不知道我是谁?
我把最后一口烟抽完,重新点燃一支烟往上坡的方向走。
有烟在手,别说孤魂野鬼,阎罗王来了都得给这个老畜生两巴掌。
我是人,它是鬼。
这里是阳间,不是地府!
竹林的坡度并不是很高,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坡上面的红砖房。
红砖房已经被杂草包围,各种藤蔓黏在墙壁上。
屋檐是用铁皮临时搭建的,经过风吹雨打早已不成样。
丁正鸿表示这房子是猪圈,实际上房子大得很。
三栋房子连在一起。
左边放木材,右边是猪圈,而中间则是用来住人。
这放在十几二十年,少说也是个农村别墅建筑。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中间的房子,而是来到左侧柴房。
柴房没有门,仅仅是两根大一点的木头交叉拦住。
我用手电筒照进去,里面除了堆积的干柴之外,并无它物。
接着我走到猪圈,这里的务农工具荒废很多年,锄头铁锹啥的早已锈迹斑斑 。
当我搜寻猪圈的东西时,突然出现一个骨头吓得我愣住。
仔细一看,不是人骨,是猪骨。
而且是一副完整的猪骨。
一个猪圈内,堆积着完整的猪骨,看似应该有四只。
柴房和猪圈没啥看点,现在只剩下中间住人的房子。
房子的木门早已腐烂,并且采用的还是枷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木门贴有一张镇邪符。
房子本是丁桂香的居住所,她被带到丁正鸿家里住,这地方就算荒废也没必要贴镇邪符,顶多贴镇宅符就可以。
镇邪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房子不干净。
在我没来之前,已经有同行来看过这房子。
不过镇邪符经过风吹雨打早已变成一张废纸,若是有真本事的人画出来的符,不应该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断定贴符同行应该只是江湖术士。
懂一点皮毛功夫,仗着自己年龄大,用一张符唬住丁家人。
真要是出了事情,这叼毛有万千种办法推辞。
所以说,这年头懂真本事的人不多了,大多数都是自学成才,跟随老人家学点东西就出来诈骗,雇主请这些江湖术士来办事,只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既然知道房子不干净,很多人都会转身离开。
但我不这么认为。
提起点燃三炷香插在门口。
进门要叫人,进庙要拜神。
这个规矩还是得尊重一下。
三炷香并没有出现一根长一根短之类的奇怪现象,但烧得很快。
这周围没有风,禅香燃烧完的时间,怎么说也得十分钟,担仅仅只是眨眼功夫,就已经烧了一半。
既然如此,那没必要尊重规矩了。
很明显有脏东西在吸吮禅香的味道,这才导致三炷香烧得很快。
于是,我直接一脚对着门用力踹去。
“砰!”
木门倒塌,灰尘扑面而来。
我正打算用手电筒照亮房子里面,结果这电筒在这个时候失灵。
我干脆把电筒砸在地上。
我会惯着这玩意儿?
没有电筒,我照样踏入房子里面。
房子的内部装修很简单。
两房一厅。
左右两边是客厅,而我所在的地方则是客厅。
客厅还有零零散散的家具,外头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勉强能看到客厅的家具内挪动过,里面本来摆满了家具,因为有印记,不过都被搬走了。
而客厅中间挂着三张黑白照片。
三张黑白照片都是男人,想必都是丁桂香招入家门入赘的老公。
丁桂香本就是克夫命,三个老公都是病死,这很正常。
丁桂香一共十二个孩子,男女皆有,异父同母的存在。
但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父亲的遗像接回去?
非得摆在这个烂房子里面,让他们受不到香火的供奉,这已经属于大不孝行为,给外人知道会被唾弃。
家族越大,越不和谐,吵吵闹闹天天天发生。
可以看出丁桂香这次去世,没几个有良心的人真情实在尽孝,全都是走个过场,回到村里报个到,免得以后被人说三道四。
我出生在农村,这种事情早已看得麻木,没什么好说的。
正当我搜寻客厅的东西时,左边的房间传来动静。
我想都没想,快步走去。
但房间过于黑暗,属于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外面突然有了风吹草动。
这风来的太突然,把我的注意力从房子吸引到外面。
外面除了风声之外,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还有猪叫声。
我走出房子,声音越来越清晰,但因为乌云遮住月光,周围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左边柴房位置有劈柴的声音,刀刀落下,木柴断裂。
右边的猪圈似乎有人在喂猪,猪吃潲水的声音额外刺耳。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有人。
我眉头紧皱,重新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但因为刮风,导致打火机打不着。
我侧着脑袋,用手掌挡风,可风从另一边吹来。
我本打算找个地方挡风,结果打火机突然打着了!
但我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出现另一只手,帮我挡住风。
我缓缓抬头一看,一个矮小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一只手帮我挡风,一只手握着斧头,他咧嘴对我一笑,似乎没有其他动作。
我眨巴着眼皮,与男人对视。
他手中的斧头突然举起,对着我的脖子劈砍。
我早已有了对策。
对着男人吐出口水。
口水混合着鲜血黏在男人身上。
男人如同灰尘瞬间消散。
而地上出现男人握着的生锈斧头。
我摸了摸嘴唇,得亏刚刚我忍痛咬了舌尖,要不然被它砍死在这儿。
不过我有注意到,刚刚那个男人和墙壁上挂着的黑白照其中之一长得很像。
此时,猪圈方向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又是一个男人手握镰刀朝我冲来。
我依旧不动如山,在他即将靠近我之际,我掏出一把桃木短剑对着男人刺去。
“噗呲”一声,男人也像灰尘突然消散。
当我捡起桃木匕首时,客厅内传来“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我重新朝着客厅走去,一个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个盘子,正在津津有味吃着面条。
男人穿着朴素,他双脚脚尖碰地,脸色苍白如白石灰。
“今天我生日,进来吃碗面吧!”
男人低头狂吃面条,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不过他嘴巴吃,却从屁股里流出来……
这三个男人,很明显是丁桂香找上门的入赘老公。
男人邀请我吃面,可它自己上面吃下面漏。
而且,这压根就不是面条。
男人盆中的面永远吃不完,也不知道它到底想表达什么。
“丁桂香死了,你们三个可以安心走了。”
我也不废话,开口直言丁桂香现在的情况。
果然,男人停下吃面的动作。
它像个木头人似得定格在凳子上,嘴里含着面条,说出含糊不清。
也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随着男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它开始用本地方言对着我谩骂。
我大致能听懂它在骂娘。
鬼骂人,还蹬鼻子上头了。
我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明白,活人留下,死人离开,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
不要以为这里有房子,就是它们的地盘。
这儿始终是阳间,无论是什么鬼,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滚去投胎。
显然,这三个男人就是要留在这儿。
男人见我不说话,它停止了骂声,端起盘子,步履蹒跚朝着我走来。
我紧皱眉头,上前一脚踹烂桌子,接着把墙壁上的三张黑白照全都摘下来,往地上扔去,抬起脚猛踹,直至相框玻璃破烂成碎片,黑白遗照也出现我的脚印,我这才停止践踏。
此时,那男人已经消失。
不过却有人拍着我后背,用方言问我话。
“今天我生日,我请你吃面……”
悠长的声音,让我很是反感。
我猛地回头,怒斥一声。
“滚!”
有时候,最有用的驱邪不是符纸,要不是法器,而是气势上的凶狠。
鬼杀人,要么利用自己恐怖的五官来恐吓活人,让活人身上的阳气降低,这样就有机可乘,把活人拉走当替死鬼。
当自身的气势壮大时,身体的三把阳火,也就是三昧真火也会随之烧得旺盛,那么自身的阳气也会增强,再厉害的鬼也会退让三分。
男人彻底消失。
当然,它并不是被我的吼声吓走,而是我手中已经捏着一张紫色符纸。
我敢担保,它敢再嚣张那么一点,我让它鬼都难做。
刚刚男人端着的盘子在地上,但盘子里面并不是热腾腾的面条,而是鲜活粘稠的蚯蚓。
数百条蚯蚓堆积在一个碗里面。
这他妈比看到屎还恶心。
之前有过这么一个传闻,有个小孩去山上抓鸟,结果几天都没回来。
村里人在山头找了很久,依旧没能找到。
结果几天后小孩毫发无损回家了,并且他还挺高兴的样子,说是在山上遇到有人过生日,结婚的主家邀请他去吃酒席,并且还吃了一碗长寿面。
当天晚上,小孩子呕吐,吐出来一大堆恶臭的蚯蚓。
所以,我现在遇到的状况,正和这个传闻有着百分之九十的相似。
三个男人被我吓走了,但它们已经没有走远,依旧停留在这房子附近,亦或者是这片竹林之内。
丁桂香之所以要搞出人心惶惶的事情,无非就是还有心愿没完成。
我把房子的主人赶出去,像个小偷似得在房子里面开始翻找。
终于,在客厅的地板,让我找到一样的东西!
巴掌大小的本子。
这个本子不简单,打开一看,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
这是个账本。
里面是丁桂香年轻时记载的各种有关于钱财的账目。
甚至外头死去的四头猪也在里面。
这些数目记载得很清楚,她甚至连入赘的老公都记载在里面。
大老公,原名李德柱。
二老公,原名黄小富。
三老公,原名胡光光。
三个男人入赘之后,全都改名姓丁,而且账目上面写着使用钱买回来的。
在以前那个年代,通常都是男人花钱买老婆。
头一次听到女人花钱买老公。
难以想象年轻时的丁桂香有多猖狂。
账本拿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
我离开红砖房,周围空无一人,那三个男人不敢阻拦我。
然而,我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我往来时的路回去,却发现怎么也回不到出口。
鬼打墙!
即便我能透过竹子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鱼塘和稻田,可我就是看不到在路上的人。
我缓缓掏出紫色的破煞符。
用剑指夹着,嘴里念着咒语。
“尘归尘,土归土……”
紫符出现微弱的光芒,照在我的脸上,显得有点渗人。
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还没念出来,周围掀起一缕风,而我则是把紫符收回兜里。
看来这三个男人是识趣的,不敢阻拦我。
如果我念出最后一句咒语,那它们将会魂飞魄散。
有惊无险离开竹林。
原本在稻田路边等候我的丁小嘉和丁正鸿两父女,又多多出四五个人。
“将近一个小时,麒麟你可把我吓着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都已经把村里胆大的人叫来准备进去找你!”
丁正鸿递烟的手在颤抖。
我接过烟,他还撑着身体给我点烟。
“怕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歪嘴一笑,完全不在乎这点破事儿。
接着,我拿出从红砖房找到的账本,将其交给丁正鸿。
“这啥?”丁正鸿问道。
“你奶奶生前留下来的账本,上面记载着她这辈子用过的钱,以及钱的去处。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应该是你奶奶的心头肉,缺一不可。”我说道。
“这都是啥啊?四头猪?五件棉袄?六张竹席……”丁正鸿感到不解。
“重要的不是这些,重要的是你的三个爷爷!”我说出重点。
丁正鸿抬头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我, 诧异道。
“嗯?你见过我爷爷?”
“我不仅仅见过,我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今天是你大爷爷的生日,它还请我吃面。”
“啥?吃面?”
“对啊。”
在场的人看我的眼神如同看神经病。
他们以为我中邪了。
直到我拿出男人吃过面的碗时,丁正鸿吓得连退几步。
“这……这……这东西在我大爷爷死的时候已经拿去陪葬了!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这是他专门用来吃饭的碗,你是从哪得来的?”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扯皮,让他们别在这儿逗留,回祠堂准备做六点钟的道场。
前脚刚走没几步,丁小嘉扯住我衣角。
我回头皱眉问道。
“干嘛?”
“我……我……我好像听到我爷爷在喊我名字!”
我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对丁小嘉说道。
“别回头,你继续往前走。”
丁小嘉点了点头,听从我的话,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我转身看着竹林所在的方向,那三个男人漂浮在半空中,脚尖顶着地面,弯腰驼背,犹如吊死在树上的死人似得。
丁桂香的三个老公没有投胎,它们一直守在竹林的房子。
这一守,守了几十年。
丁桂香不对劲。
根据丁正鸿所说,他是在十年前把丁桂香接到村里面住的。
而丁桂香的三个老公,早在丁桂香三十多岁的时候,接二连三死去。
也就是说,丁桂香已经和三个死人生活了几十年。
这丁桂香有点邪门歪道的东西,但 东西不多。
我现在不理会,不代表我永远不管这事儿。
还是那句老话,收了钱就得办事。
先把丁桂香的事情处理好。
这头回到祠堂,已经是六点半。
虽说预计六点做第二次道场,迟到了半小时,并不影响道场时间。
每个道场所需要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只要在第三次道场之前搞定好前面的道场,一点都不影响各方面的忌讳。
丁桂香的账本已经交给丁正鸿。
我让他把上面记载的东西全都找出来,如果没有,那就去买。
这些都是丁桂香一直挂念的财产。
哪怕她现在已经子孙满堂,但自己的钱财比较重要。
账本上面甚至有几两米、几斤菜都写的明明白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还有黄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黄金早就被丁家人给分隔了,但身为大孙子的丁正鸿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点黄金对丁正鸿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这是态度和原则上的问题,因为丁桂香由始至终都没有立下过遗嘱。
所以,财产的分割始终是个问题。
在丁正鸿的指挥下,账本上记录的所有东西全都带到祠堂。
我根据账本清点数目,百分之九十九的东西全都到齐。
我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在棺材旁边。
其意思就是告诉丁桂香,她的生前财产全都在这儿。
“所有曾孙子全都过来,上香、磕头、祭拜!”
十几个年轻人走过来,按照我所说的话照做。
“你们所有都给我听好了,这第二次道场叫做过桥,由我开路,大儿子捧着遗像,大孙子抱着粮食,每逛一圈,你们就把钱丢在碗里,这叫做买路钱。不管多多少钱,不管一毛还是一分,只要是钱就没问题!”
叮嘱过后,我把一盆水放在中间。
然后在水盆上面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放着丁桂香曾经穿过的鞋子。
最后再放上纸做的奈何桥。
我拿起写有丁桂香生辰八字的招魂幡左右摇晃,对着铜鼓喇叭使了个眼神,他们便开始吹响奏乐。
“盖闻琼楼十二,弱水三千,炉气凝云,飘渺之烟霞满座,花光耀日,飞鸣之鸾鹤祥风………”
此乃指引亡魂过桥经文。
引魂度桥是玄门度亡仪式中的一项主要内容,引魂度桥就是通过演行种种度亡科仪,协助亡魂出离幽冥,并指导其走过“升天法桥”,藉此脱离阴府,飞升天界。
有时候人多吧,不太好指挥。
依我的观察,真正起到在这场葬礼尽孝道的人,只有两个。
那就是丁正鸿和丁小嘉两父女。
两人忙前忙后,并且一直都在听我的话,有些该做的事情,两父女都很自觉。
相反,其他人在做道场的过程中有说有笑,并且还有人埋怨。
甚至还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说啥,我就是一个道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出去打工,非得搞这种死人饭吃。
又说做白事活儿的道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我这种年轻人没有任何前途。
我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但我不会因为这种闲话而影响到我做道场。
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真要是逼急我,那这法事谁都做不了,因为丁桂香的尸体有问题,方圆十里,三十多个村子,只有我才有这个本事。
绕了几圈后,水盆里面已经堆积了几百张零钱。
这些钱表面上是买路钱,但实际上这些钱全都是铜鼓喇叭平分。
而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当然,我也不屑于拿这些钱。
加起来也就四五百而已,比起丁正鸿私人给我的几万,这几百块微不足道。
到了本次道场的最后一步,我让所有人都面朝棺材后面跪下,而我则是站在他们面前。
在纸桥左右两边,放着两个金童玉女纸人。
我把招魂幡插在身后,接着剑指夹着一张黄符立于眉心。
铜鼓喇叭当即停止奏乐,整个祠堂安静得吓人。
我心里默念咒语,接着剑指轻微抖动。
“噗呲!”
黄符引燃,将其往前方扔去。
眨眼间,黄符在半空中燃烧成纸灰,灰烬到处飘荡。
“一行一步一逍遥,水满银河月满霄,童子持旛前指导,亡魂平步上仙桥!”
当我念完这句咒语后,铜鼓喇叭再次吹响奏乐,而我则是事先准备一个巴掌大小的稻草人,将其放在长椅上。
接着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右手弯曲剑指,扬声怒喝。
“急急如律令!”
“起!”
稻草人在我的命令下立起身体。
然后绕到凳子前方,手中挥动着招魂幡,随着丧乐声念叨着过桥经文。
道公引路,总好过让阴差带路。
引路的学问有很多,同时不仅仅只有一条路,出家的时候也是我引路,现在带着稻草人过做过桥道场也是我引路,明天棺材出殡依旧是我……
过了桥,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
但是,我总感觉还是前缺啥,却又说不上来。
指望着过桥道场能够平安渡过,却不料出了意外!
稻草人在我的操控下,已经来到了纸桥的中间,只需要几秒时间,就能走过纸桥,万事大吉,可它却定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无论我怎么用力挥动招魂幡都无济于事。
我甚至切换指决,都未能操控稻草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下达命令,可我自己也难以解释现在的事情。
即便我放开手决,全身力气也随着松懈,稻草人依旧卡在纸桥上面不动如山。
铜鼓喇叭那边的四人看着我,他们的眼神在问我情况如何,过桥的乐曲快要到尾了。
孝子孝孙跪在地上也有点受不了,有人已经偷偷的站起身,用蹲着的姿势企图蒙骗过关,越是到这个关头,越不能随意敷衍处事。
“跪下!”
我对着蹲着的人怒吼。
整个祠堂空荡荡的,环绕着我的吼声。
我凑近纸桥观察稻草人,稻草人其实有动静,必须得靠近看才能看得到。
稻草人想往前面走,但却情不自禁往后退。
一前一后,互相拉扯,让稻草人动弹不得。
我立马朝着棺材走去,接着把耳朵贴在棺材安静聆听。
“吱吱吱吱……”
棺内有磨牙声!
我紧皱眉头,确定磨牙声是从棺内传出来。
应该不会是尸变吧?
我围绕棺材转了几圈,长明灯在棺材的尾部顶端,依旧有火焰。
火焰的燃烧程度很正常,这证明棺内的尸体并无变化。
可为什么会有磨牙声?
看着孝子孝孙带来的东西,这些都是根据账本上面所记载的一样,且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不会缺斤少两,而且还多出来不少。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
我盯着地面的聚宝盆,然后对照账本上东西,细心的我终于发现了倪端。
有人把染着金色油漆的假牙带来了。
而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两颗大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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