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经典力作《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况风娘顾道之,由作者“怡然”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传说,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是生前有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不化解儿孙要倒霉。况风娘干的活,是替死人解心魔。有天她被顾三爷缠住,说他有心魔。况风娘:活人的事她不管。顾三爷:他们都说我短命,你就当我提前预定。然后,满京城的人都傻眼了,顾三爷今儿胭脂铺,明儿首饰铺。首饰铺掌柜:三爷,您这是唱哪一出?顾三爷:讨媳妇欢心。等等,他不是说不祸害姑娘家守活寡吗?谁这么倒霉?况风娘:我。...
主角:况风娘顾道之 更新:2024-01-27 09: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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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况风娘顾道之的现代都市小说《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典力作《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况风娘顾道之,由作者“怡然”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传说,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是生前有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不化解儿孙要倒霉。况风娘干的活,是替死人解心魔。有天她被顾三爷缠住,说他有心魔。况风娘:活人的事她不管。顾三爷:他们都说我短命,你就当我提前预定。然后,满京城的人都傻眼了,顾三爷今儿胭脂铺,明儿首饰铺。首饰铺掌柜:三爷,您这是唱哪一出?顾三爷:讨媳妇欢心。等等,他不是说不祸害姑娘家守活寡吗?谁这么倒霉?况风娘:我。...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况风娘突然笑了。
“果然是你害死了他们?”
“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道之蹭的站起来,“我什么时候害过人?”
况风娘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顾道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从信封里掏出里面的信,目光一扫,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这字化成灰他都认识,是况行的。
只是这信里的内容……
“我兄弟身患重病,父亲带他进京求医,祖父写信求你,希望你看在往日情份上帮一帮。”
况风娘:“你恨着祖父恨着况家,不让他们进门倒也罢了,偏你还让巡捕把他们关进牢里五天。”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顾而立都脸色大变。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来顾家做什么吗?”
况风娘双手往前一撑,眼中灼灼烈火,“我只想为死去的人,讨个说法。”
“你兄弟死了?”顾道之大惊失色。
“京城的牢狱,那是什么地方?他一个病重的孩子怎么撑得下去?”
况风娘顿了顿,“他就死在牢里,我父亲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了气。”
顾道之:“……”
泪光在况风娘眼中一闪而过,“母亲伤心过度,很快就走了;又过两年,轮到我父亲。”
“……”
顾道之的脸上如死灰一般。
难怪她不要钱;
难怪她有恃无恐;
原来是因为三条亲人的性命。
况风娘慢慢抬起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道之。
“当年你父亲死后,你们母子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四处流浪,你母亲跪地求人才进况家做下人,我说得对不对?”
顾道之:“……”
况风娘:“况家家大业大,家里的佣人都使唤不完,你们能留下来,是况行看你们母子二人可怜,你承认不承认?”
顾道之:“……”
“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况风娘死死的看着顾道之,自胸口震出一笑:“你还是人吗?你还配做个人吗?”
望着况风娘像深井的黑眸,顾道之突然感觉,有一股凉气顺着他脊椎,慢慢升到了头顶。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见过他们。”
况风娘:“如果不是你,巡捕怎么会把他们父子二人抓起来?”
顾道之:“……”
况风娘:“平生第一次进京,谁和他们有仇?”
顾道之:“……”
况风娘:“是你自己说的,你恨不得他们死全家。”
顾道之:“……”
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我做过吗?
好像没有。
我没有做过吗?
这又分明是我行事的风格。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火盆里有炭“叭”的一声裂开,仿佛是死去的况行对顾道之控诉。
顾而立不怎么有底气地问了一句:“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道之看着儿子,眼神有些失神。
许久。
他还是摇摇头,一字一句回答:“不是我做的。”
像是有千万根细针扎进骨髓里,况风娘彻底怒了,“你还是不承认吗?”
“况风娘!”
顾道之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
“我虽然恨他恨得要死,但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生病的孩子,我万万做不出来。”
“顾府做不出来的事很多,但做得出来的事也不少,比如……”
况风娘冷笑连连,“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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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没有说谎。”
顾而立走到况风娘面前,言辞诚恳至极,“况姑娘,请你相信他。”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因为我们家也有个生病的孩子。”
书房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顾而立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
“我三弟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从小到大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求了多少名医,都说他活不长。”
况风娘:“所以呢?”
“将心比心,我父亲就算再恨你祖父再恨况家,也不会对一个生病的孩子下手。”
顾而立皱眉:“我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好一个将心比心!
况风娘盯着他,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来,“那么,误会在哪里?”
顾而立拿起信,快速的扫几眼,“姑娘可还记得他们进京求医,是哪年的事?”
况风娘:“永和八年。”
顾而立心头一跳,猛的向顾道之看过去,顾道之却已脱口而问,“什么月份?几日进的京?”
况风娘:“几日进的京,我不知道,但他回到家中,已是冬天。”
“冬天?”
顾道之沉吟半晌,扭头突然向顾而立看过去,目光往下一压。
况风娘看不清他眼中的深意,但顾而立心头一片明镜。
他顿了顿道:“况姑娘,你来顾府就只为此事,没有别的?”
况风娘想着此行的目的,不得不坦诚道:“若说没有别的,那我是在诓你;但如果这件事情不弄清楚,别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话什么意思?”顾而立眼尾顿时凌厉
况风娘眸色深深,“给我一个真相,我们再谈别的。”
还有别的……
那这事就不简单!
顾而立向顾道之看过去,用眼神询问下一步要怎么办。
顾道之沉默良久。
无论这女子的目的是什么,这三条人命的事情绝不能诬陷在他身上,必须要查清楚。
“老大,你马上去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府的牢狱里各走一趟。”
“我这就去。”
“顾总管。”
顾总管推门进来:“老爷。”
顾道之:“把门房的人都给我叫来。”
“是!”
“况风娘。”
顾道之声音发沉,“你向我讨说法,我给你说法;但如果这事不是我做的,你当如何?”
况风娘微仰着下巴,颈脖一道傲倨的弧线,“如果不是你做的,我当跪地向你磕头认罪。”
“好!”
顾道之大喝一声。
……
“老爷,府里四个门的人都在这里。”
顾道之目光一肃,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垂下了头。
府里大小事物,内里有大奶奶和总管,外头都是大爷在打理,老爷从不插手过问。
今儿个老爷亲自问话,还把人叫到书房的院子里……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后门,偏门的人不需要问,他们第一次登门,又带了书信,不会走那两扇门。”
顾道之微微诧异地看了况风娘一眼,“偏门和后门的人退下。”
下人中,有人神色大喜赶紧退出去;留下来的七八个,则心里跟打鼓一样。
“永和八年夏,你们有谁见过……”
话到一半,顾道之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顾府光一天上门的人就有几十个,别说九年前的事情,就是一个月前上门的人,也很难记住几个。
“顾道之,借你书案一用。”
况风娘不等他应声,转身走进书房。
顾总管头皮一炸,赶紧跟进去,“老爷的书案都是重要的东西,你……”
“磨墨!”
“……”
顾总管:我忍!
墨磨好,况风娘一手提笔沾墨,一手拿过案桌上的宣纸……
不过短短时间,一个中年男子的头像便跃然纸上。
顾道之接过画像狠狠吃了一惊,下意识咬紧后槽牙。
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笺素,分明就是况行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怎么就一张,你兄弟呢?”
况风娘目光微微一闪,“他已经死了九年,我早已忘了他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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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道之一见这个情形,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余下人都给我出去。”
“是!”
所有人逃也似地退出去,还没走远,就听见院子里一声怒吼——
“说!”
“小的……小的……”
老王头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小的见过这爷俩。”
顾道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况风娘看了顾道之一眼,走到老王头面前,蹲下。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或许我还给能给你求个情,不然你这把年纪被赶出去,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很惨。”
老王头看着面前这张脸,抹了一把老泪。
“他们,他们是傍晚上的门,那孩子的脸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得了病。那个男人比画像上年轻一点,衣服穿得很怪。”
“然后呢?”
“他们手里拿着信,说是,说是找老爷,我……我……”
老王头惊心胆颤地看了顾道之一眼,“我没敢让他们进门!”
原来如此!
况风娘站起来,冷冷看着顾道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道之煞白着一张脸,胸口一起一伏,突然起身冲过去,抬腿就是一脚。
“连个讯都不报,就把人关在门外,谁给你的狗胆?我顾道之一世英明,都毁在你身上。”
老王头被直接踹倒在地,嗷嗷了两嗓子,哭喊道:“老爷忘了,是你交代不让我开门的啊!”
“你说什么?”
顾道之瞠目欲裂,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再说一遍,你他娘的给我再说一遍!”
“七月十六。”
老王头浑浊双眼突然睁大,“老爷,是永和八年的七月十六啊,我,我怎么敢开门,怎么敢啊!”
“……”
顾道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眼珠子几乎要从人眼眶里爆出来。
七月十六!
竟然是七月十六!
怪不得会被巡捕关到牢里。
顾道之颓然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几步,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况风娘眼神一凉,“永和八的的七月十六,发生了什么?”
“哎啊,我的姑奶奶啊!”
顾总管满脸惊恐,“这你就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
况风娘逼视着他,“顾府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能问?”
“你……”
顾总管感觉要被活活逼疯,头一扭,找主心骨去了,“老爷,你看……”
顾道之的目光越过他,定定地看着况风娘良久。
“顾总管。”
“老爷?”
“把老王头带下去,你亲自在院门口守着,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是!”
门一合上,院子空荡下来。
顾道之深吸一口气,“况风娘,这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怎么个阴差阳错法?”
“永和八年的中元节,京城四条巷发生过一桩惊天大案,前武卫将军郑玉的府邸,一夜之间被人屠戮。”
顾道之语气沉重:“除了出征的老将军和他四个贴身侍卫外,郑家余下一百八十人,统统惨死。”
况风娘眉心蓦地一跳。
“此案惊动朝延,天子雷霆大怒,命锦衣卫,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四部联手彻查,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顾道之目光闪动了几下。
“我作为内阁重臣,被皇上叫进宫里。离开前,交代夫人和顾总管关闭四门,谁也不许出,谁也不准入,一切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
“为什么?”
况风娘声线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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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些歹人连郑将军府都敢屠戮,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出来的。
更何况案子刚刚发生,凶手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我怎么敢拿一府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顾道之想到从前的事,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家老三病重,已经不行了。”
况风娘的目光低垂着,所有情绪都敛在那双黑眸里,“你在宫里呆了几天?”
“三天。”
三天后,他从宫里出来,两只眼睛都熬红了。
回家直奔老三房里,见他安安静静的睡着,长松口气,一头载在了榻上。
况风娘沉默良久,“那么,他们被抓进牢狱,又是怎么回事?”
“京中戒严,五城兵马司负责巡街,锦衣卫负责抓人,应该是在街上发现了他们。
“无辜百姓也抓?”
“咱们华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特殊时期,只要是可疑人员,一律先抓再放。”
“所以……”
况风娘冷笑:“只怪他们命不好?”
“你若不相信,可等我大儿子回来,虽然是九年前的事,但只要是坐过牢的人,什么时候被抓,什么时候被放,都有案底记得清清楚楚。”
顾道之:“这是大事,我没必要说假话。”
况风娘再度沉默。
她目光盯着脚下的青石砖一动不动,素来挺得很直的后背,似乎也因为这个打击,而弯折了些,硬生生透出几分纤弱。
“谁是凶手?”
“啊?”
她说得太低,顾道之乍一听,没听明白。
“谁是杀害郑家一百八十口的凶手?”
“进书房说吧,外头太冷,这事说来话长。”
顾道之走进书房,此刻已近黄昏,书房里昏暗的一片,他先点了灯。
况风娘跟着进来,在窗边站定。
“凶手是大齐国的流亡国君吴关月父子。永和三年,皇上派郑玉将军出兵平定大齐,此战大胜,老将军把吴家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不巧被吴关月逃脱了。”
顾道之在太师椅里坐下,颓然道:“五年后,这父子俩报仇来了。”
“现在凶手拿住了吗?”
“拿住了几个杀手,吴姓父子还没有归案,放心,锦衣卫一直在暗中追查,总有把人抓到的一天。”
“为什么是郑将军府?”
“啊?”
“冤有头,债有主,还轮不到他。”
“况姑娘!”
顾道之吓得神魂俱裂,“话不能乱说,小心惹祸。”
况风娘慢慢抬起头。
烛火斜斜映在她脸上,脸一半在光影里,一半在隐在暗处,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寒意。
“父亲!”
温润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兵马司那头,我查到了。”
“你进来!”
顾而立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况风娘面前,“况姑娘,这事的确是场误会。”
况风娘:“你说。”
“七月十六京城戒严,五城兵马司在街上发现父子二人。”
顾而立把手里的一卷案宗递到况风娘面前。
“第六页,上面记着他们入狱和出狱的时间,你弟弟死在牢狱里,这事也有记录。”
况风娘面色肃杀,站着一动不动。
顾而立知道她不相信,又道:“正常来说,牢狱里死的人,尸体都扔乱坟岗,但因为他们父子二人是无辜的,所以允许你父亲把尸体带回去。”
况风娘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头,“没有任何说法吗?”
顾而立一怔,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后,又道:“大案当前,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也是奉命行事。这事……只能说太不巧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匕首刺在况风娘的心头。
她的心是痛的,身子是软的,需要有什么东西靠一靠,才能支撑着让她不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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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眼睛一亮。
“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咱们都应下。”
顾而立在老太太跟前坐下,苦笑。
“她说她不需要嫡小姐,表小姐的头衔,只说是远房亲戚借住就好。”
“这怎么能行,哪能这么委屈那丫头。再说了,远房亲戚能嫁什么好人家?”
老太太连连摇头:“不行,万万不行。”
刚刚还说都应下的呢,这才第一个就不行了?
顾而立苦笑更甚。
“第二个要求,她的婚嫁自己说了算。”
“更不行,更不行!”
老太太急红了眼。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好坏,懂什么人心,万一给人骗了去,我怎么对得起他祖父。”
“还有第三个吗?”没骨头的顾三爷突然插话。
“有!”
顾而立:“她不要顾家的嫁妆,顾家给她避一处安静的院子,不限制她的自由,不干涉她的行踪,她就愿意留在顾家。”
老太太:“这,这,这……”
顾三爷原本困得睁不开的眼睛,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猛的睁大。
沉默片刻,他猛的一跃而起。
“老祖宗,我出去一下。”
“况丫头的事情还没商量完呢。”
“有什么可商量的,想要她留下,就只能先答应下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法子。”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濨恩堂。
院外,朱青见自家爷急匆匆出来,忙迎上去。
“爷?”
“备马。”
“爷刚从衙门回来,这是要去哪里?”
“太医院。”
朱青眉头一皱。
好好的去太医院做什么?
……
天色渐黑。
太医院的府衙门口掌了灯,风一吹,灯笼东倒西歪。
裴太医从正门走出来,刚下几级台阶,眼前一亮。
“承宇怎么来了?”
顾三爷走上前,桃花眼一挑,露出个乖巧的笑,“裴叔,我来找你。”
“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没不舒服,就是想你了,过来瞧瞧你。”
瞅瞅,这嘴甜的!
裴太医打小就看着顾三爷长大,对比起自家那位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小畜生,眼前这一位,简直就是人间天使。
“裴叔,咱爷俩喝一个去?”
裴寓在太医院忙一天,正想喝点小酒解解乏。
“先说好啊,你裴叔请客。”
“谁请都一样。”
顾知非一把勾住裴寓的肩,“关键这酒得是竹叶青,我裴叔喝竹叶青,才够味儿。”
连我喝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好孩子啊!
好孩子顾三爷在春风楼要了个包间,六个菜,半斤竹叶青,先和他裴叔连干三杯。
三杯过后,裴太医的眉也舒展了,小眼也眯起来了,顾三爷突然开口问。
“叔啊,问你个事,那天你替我家那位亲戚诊脉,怎么暗戳戳地摇了好几下头?”
裴太医伸手点点他。
“你小子眼真尖。”
“裴叔来我家,哪回我的眼睛不盯着您瞧。”
“你哪是盯着我,八成是盯着你家那位漂亮亲戚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
顾知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就是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些奇怪。”
“你也瞧出来了?”
裴太医下意识左右看看,把头凑过去。
“我和你说,我五岁学医,七岁替人搭脉,还是头一回见着她这样的脉相。”
顾知非心头狠狠一跳,“快说说,她脉相什么样?”
裴太医摇摇头,“说不上来。”
“叔啊,什么叫说不上来啊?”
“就是诊不出!”
“什么?”
顾三爷瞠目结舌:“您再说一遍?”
裴太医:“……”
“叔啊,您倒是说话啊,什么叫诊不出?”
“就是摸着有脉跳,跳得也很正常,就是诊不出是个什么脉相。”
裴太医灌了一口酒,开始了医学普及常识。
“你打小在药罐子里长大,多少也懂一些,世间脉相二十八种,常见的有十八种,浮,洪,濡,沉,伏,弦,迟,涩,结……”
顾知非没心思听他扯远,赶紧打断道:“难不成,她一种都不是?”
裴及医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替她写药方的?”
“我……”
裴太医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见她手腕冰冷,猜想多半是受了风寒,就写了去风寒的药方。”
我骂你一声庸医,你敢答应吗?
“对了,这姑娘的体温也不正常。”
裴太医摇头“啧”了一声。
“比着咱们正常人要低一些,怎么形容呢,就是冷冰冰的。”
顾知非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想着这姑娘大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衣,浑身顿时起一层白毛。
“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
裴太医话锋突然一转,“对了,那姑娘是你们家哪门子亲戚?”
那哪能让你知道呢!
顾知非忙笑了笑,装着漫不经心道:“老太太那头的,我也搞不大清楚。叔,替我搭搭脉呗,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我就说你请我喝酒,一定有事。来,伸手。”
顾知非一边伸手,一边朝朱青递了个眼神,朱青走出包间,招来店小二结账。
酒足饮饱,裴太医上马车的时候,人已经有些微醺。
顾知非目送马车离开,咳嗽一声。
朱青忙低声问:“爷,什么事?”
顾知非:“派人去趟云南府。”
朱青神色一变:“爷是想……”
顾知非“嗯”一声,很平静道:“这人可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我不得不查她一查!”
朱青半天没有回神,“爷,她哪里有意思?”
“哪里都有意思!”
男人不怕冷还说得过去,女人不怕冷,她这身子什么做的?
小小年纪,一言一行老成得像个大人。
自家妹子只是小她一岁,狗屁都不懂,只懂衣裳要好看的,首饰要最新的,将来嫁的男人要高门大户的。
况祖父流放到云南府,家徒四壁,身为他的孙女包袱里哪来那么多银票?
那几个要求听上去,她根本不想留在顾家?
既然不想,以她那么冷的性子,直接拒绝谁也拿她没辙,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样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真真是谜一样的人儿啊!
顾知非拍拍朱青的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派两个心细可靠的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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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西北角。
况风娘站在院门口,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
“静思居”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只是笔力略差点意思。
“这院子是大爷从前科举读书时住的,最最安静不过。”
顾总管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姑娘住了这几日,觉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开口说。”
况风娘“哦”了一声,问道:“这府里有哪些主子?”
说到这个,顾总管简直信手拈来。
“这府最大的是老太太,老太太住濨恩堂,她身边……”
“太啰嗦。”
况风娘不想知道这么多细枝末节,“我问,你答。”
顾总管:“……”
况风娘:“你家顾老爷一妻几妾?”
这问得……
还真直白!
顾总管笑道:“老太太管得严,我家老爷统共就一妻二妾。”
况风娘:“嫡子嫡女有几个?”
顾总管:“大爷,三爷,大小姐都是夫人所出。”
况风娘:“庶子庶女有几个?”
顾总管:“二爷和二小姐是柳姨娘所生,罗姨娘无所出。”
倒是不太乱。
况风娘又问:“三子二女,有几个成婚了?”
顾总管笑道:“就大爷成了亲,膝下有一子,”
况风娘:“府里谁管事?”
顾总管:“老爷和夫人都不管事,外头大爷管着,内院是大奶奶管着。”
人口不多,四代同堂,长子长媳当家。
况风娘心里迅速做出判断后,便道:“我都清楚了,你下去吧!”
“姑娘别急,老奴这头还有几句话要交待。”
顾总管在心里斟酌了一下。
“府里不管嫡出,还是庶出的小姐,院里都放四个打粗婆子,八个小丫鬟,四个大丫鬟,每月月钱二两,一年四季衣裳三十六套,首饰……”
“不用那么麻烦,我院里不用放人,月钱、衣裳统统不要。”
“姑娘啊!”
顾总管双腿一屈,又跪了下去,干嚎起来。
“姑娘金枝玉叶,哪有亲自动手的道理啊,这院里一个人都不放,姑娘喝杯热茶都得……”
“你跪上瘾了?”
顾总管:“……”
没上瘾,是被姑娘逼得上火了。
况风娘:“我有丫鬟,过一个月就到。”
顾总管:“???”
况家还请得起丫鬟?
八成是从哪儿捡来的小要饭花子吧!
顾总管不甘心,“那月银和衣裳……”
况风娘冷笑,“看来这顾府是住不下去了……”
“姑奶奶,我走,我这就走!”
顾总管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迈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今儿个姑娘算是住下了,老太太特意交待,晚间在濨恩堂摆上两桌,带姑娘认认人。”
“不用认人,三餐送我房里来,别的……”
况风娘顿了顿。
“你们就当我是个死人!”
顾总管:“……”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
“老爷,太太,老奴一个字不敢多,一个字不敢少,她就是这么说的。”
顾道之和顾老太太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细想想也不奇怪。”
顾而立放下茶盏道:“况祖父落魄到那个份上,都没开口求一声,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孙女,岂会是个贪富的。”
顾老太太又开始抹泪:“总觉得对不住那孩子。”
“日子长着呢!”
顾而立劝慰道:“她这会是初来乍到,心里防着咱们,等处久了,知道咱们对她好,到时候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顾道之点头,“老大这话说的在理,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
“那就慢慢来!”
话刚说完,老太太心想不对啊,这府里的下人素来迎高踩低,她这样没名没分的……
老太太一拍桌子。
“她不要归她不要,但咱们心里得明白,得时时刻刻记着她是顾家的大恩人,要疼着,爱着。顾总管?”
“老太太!”
“旁人不知道她的底细,你是最清楚的。别的我不管,她要是受了丁点委屈,我只找你算账。”
顾总管硬着头皮:“是!”
“老爷。”
“母亲请说。”
“有合适的,你心里多留个意,门第低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人品正就行,哪能真不管!”
“母亲放心,这事我会放心上的。”
……
“况姑娘,晚饭来了。”
“放下吧!”
汤圆放下食盒后,上前一步跪到在地。
“你这是……”
“姑娘的丫鬟要一个月后才到,这院里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奴婢实在不放心。”
汤圆:“姑娘要是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就留奴婢下来,等姑娘的丫鬟来了,我再走不迟。”
况风娘看着这张和她名字一样微圆的脸,默了默,说:“想留下来,就别跪。”
汤圆一怔。
况风娘不再看她,自顾自打开食盒。
汤圆回过味儿,忙爬起来,笑道:“姑娘快坐下,奴婢侍候姑娘用饭。”
“不必,你也坐下吃饭。”
汤圆又一怔。
“我有我的规矩。”
况风娘看着面前的六菜一汤。
“既然要留下,就得照着我的规矩来,否则就滚蛋!”
汤圆心里跟煎油饼似的,也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该滚蛋。
能住到“静思居”的人,绝不会是一般人,称一声“主子”也不为过。
可她是个下人,下人怎么能跟主子在一张桌子上用饭?
不合规矩啊!
“滚蛋吧!”
况风娘赶起人来绝不心软。
汤圆吓得心头一颤,想起顾总管的叮嘱,赶紧老老实实的坐下去。
“吃饭!”况风娘一手端碗,一手拿起筷子。
汤圆撇过脸,轻轻一甩头,把眼泪生生逼了进去。
她活十六岁,还是头一回坐在这么好的椅子上,吃这么好的饭。
……
一顿饭,汤圆吃得心惊胆战。
她见况风娘用完了,忙把筷子一放,起身道:“这院子有个小花园,姑娘如果要消食,可去后面走走。”
“嗯!”
况风娘淡淡答应一声,“对了,别一口一个奴婢,我不爱听。”
汤圆收拾碗筷的手狠狠一颤,脸上的表情蓦地裂开。
况风娘自顾自往小花园去。
小园子里种了好几株梅花,前些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落了一地。
况风娘有些恍惚,莫名的想到那个梦境,眉头紧了又松开。
“您和他们在天上见了吗?”
“他们都还好吧?”
“这桩心魔化完,我又梦到了一些从前的事。我有爹娘,还有一个欺负我,又哄我的人。”
“我留在京城是为了化解下一个心魔,之所以住在顾家,是怕那丫头找不着我。”
“我没料到您会拖梦给顾道之,他们说您放下了,我想您不是放下了,而是算了。”
“算了挺好,不会累。”
况风娘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黄泉深,碧落遥,祖父啊,喝碗孟婆汤,过座奈何桥,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人家,一定要找个真心待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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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放心。”
顾而立知道老太太的心结,反抓住她的手。
“都交给我,我会安排妥当。”
两位老的几乎是被人抬走的,客栈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没言语。
能言语什么呢?
哪怕做得再错,也是自个的长辈。
做哥哥的到底先开了口,“说吧,季家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我说啊,大哥你不早就知道了。”
“我问的是这个吗?”
顾而立脸一沉:“什么叫前车之鉴?”
“那天我出城,在裴家的百草堂给兄弟们配几副跌打药,遇着这了这姑娘。”
顾老三一拍额头,“对了,她来咱们家的路,还是我指的呢!”
“四条巷?”
顾而立没好气,“你倒是指了一条好路。”
顾老三眼神一闪,硬着头皮瞎扯。
“我这不是因为她说什么开棺不开棺,觉着这姑娘胆子挺大,想吓唬吓唬她吗!”
顾而立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开棺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老三摸摸鼻子。
“店里伙计在说季家倒霉的事,那姑娘就说请高人来看看是不是棺材裂了。”
顾而立眉心一跳:“难道季家也……”
“也不也的我不知道。”
顾老三胸口起伏几下,“反正她说是前车之鉴,咱们就当前车之鉴来听。”
季家倒霉的事儿,顾而立一清二楚,眉头紧皱着心说事情大大的不妙。
“大哥!”
顾老三往椅子里一坐,满脸的认真。
“别的都可以往后放放,当务之急先找出她祖父的心魔,这事扯着咱们顾家,我得去帮她。”
顾而立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不说话。
“衙门里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不算少,再说我谁啊,我顾三爷啊,谁和我计较上衙不上衙。”
顾三爷脸上难得正经。
“你没听她说吗,况家就剩下她一个,一个姑娘家查这查那的,多不方便,再说了,时间也急啊。”
顾而立还是不说话。
“就现在这情形,她要是真倒霉出了事,老祖宗还有咱爹,还不得羞愧得一头撞死。”
顾三爷长睫微微一动。
“对了,她说她祖父的心魔是一封信,这是哪个高人说的?这高人是怎么知道的?我可得见见那高人,万一弄错了呢?”
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话却是句句正经话。
顾而立心里松动。
“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父亲……”
“商量什么商量?父亲保着自己不跳河就不错了。”
顾三爷蹭的站起来。
“那姑娘可是会点拳脚功夫的,趁现在还走得不远,我能追上,晚了……”
他叹气,“她的边我都摸不着。”
“行了,你多带些人,药和钱都要带够,顾着自个的身子,别累着,有什么事情给家里捎个信。”
这算是同意了。
顾知非走过去,拍拍自家大哥的肩,桃花眼笑得斜入鬓角。
“又舍不得了不是!”
“……”
顾而立一噎。
这小子真是三天不骂,就皮痒。
……
皮痒的顾三爷目送大哥离开,一转身,眉眼间落下冷霜。
朱青见状,忙上前,“爷?”
顾三爷:“城门不到开的时候,她这会是出不去的。”
朱青:“我这就派人去守着。”
顾三爷:“顺道把银子和药一并带上,天亮后我们在南城门见。”
“爷!”
朱青大吃一惊,“爷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
顾三爷慢悠悠道:“有些事情冲击力太大,你家爷要好好消化消化,想一个人……静静。”
朱青:“……”
爷素来喜欢热闹,最恨一个人呆着,这会要静静?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顾三爷一脚踹过去,朱青赶忙闪开数丈,刚要上马,却听一声“回来。”
“爷?”
“她往哪条巷子走了?”
“丁一跟着呢,往那头去了。”
顾三爷眉毛支起来,思忖片刻后,冲朱青又道:“你等下,还有件事情你帮我去做。”
“爷吩咐!”
……
况风娘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是顾家人。
她没理会。
还有两个时辰开城门,她也懒得再找家客栈,直接上南城门口等着。
深夜的街巷一团漆黑,像是看不到尽头。
她走得很快。
忽然,两个黑影迎面走来,与况风娘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撞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我兄弟喝多了。”
喝多了?
怎么没有酒味?
况风娘刚一皱眉,那两人便狂奔起来。
“噗通!”
干粮掉在地上,况风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包袱不知何时被人划了个洞,里面的银票不见了踪影。
况风娘在心里咒骂一声,赶紧追上去。
还没追出几步,就见身后跟着的那人突然伸出一条腿,把其中一个绊倒了。
另一个回头看了同伙一眼,正在考虑是回去救呢,还是自己先撤,突然后腰一痛,人已经被踹倒在地上。
“想跑?”
顾知非蹲下去,从那人怀里掏出银票,数了数,“啧”一声。
“没想到况姑娘带的盘缠挺多,大户人家啊!”
况风娘在原地沉默挺久才走上前,冲他伸出手。
顾知非没给,双手抱着胸,似笑非笑。
况风娘无视他脸上的表情,眼珠子一定,目光沉了下去。
嘿!
连句话都不说,就想从三爷我手里拿东西?
顾知非眼神轻慢,心道: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扛得过谁!
片刻后,他对着那双黑沉的眼睛心里已经不太有底气。
心说,要不我先低个头?
他唇角勾出一记漂亮的弧度,十分不要脸道:“况姑娘啊,三爷虽然皮厚,但也禁不起你这么看,会脸红的。”
“多谢!”
况风娘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表达了谢意,深层意思是——
滚远点!
顾三爷笑意不减,脚一抬,脚下那人趁机往前一扑,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头的丁一见自家爷把人放了,也低喝了一声:“滚!”
等人滚远了,顾三爷才轻笑一声,“给可以,但有个条件,我们谈谈。”
况风娘面无表情。
顾三爷好像不太明白什么叫冷场。
“你看啊,这还没出京城呢,就又是小偷又是抢劫的,忒危险,不如……”
他突然低下头,“我陪姑娘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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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长得又好,脾气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没事还能给你说个笑话,解个闷什么的……”
顾三爷吹捧起自己来,脸皮都不要了。
“简直就是结伴同行最佳的选择,没有之一。”
边上的丁一无声捂住耳朵。
听不下去了!
“对了,路上的一切开销,我都包了,姑娘要喝汤,我坚决不给干粮;姑娘想吃咸的,坚持不吃甜的。”
“你叫什么?”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的名字是这么难记的吗?”
顾三爷不乐意了。
“顾知非,顾承宇,你喜欢叫哪个?实在不行,叫阿非也行啊,听着亲切。”
“顾知非。”
况风娘上前一步,忽然莞尔一笑。
顾知非的心跳很不合时宜的漏了一拍。
也就是这一拍的时间,况风娘屈起腿往上一抬,这一抬正中顾三爷大腿的酸筋。
他本能的弯下腰,她伸手一够,银票已经到况风娘的手上。
“不敢劳驾!”
她冷冷扔下一句,扭头离开。
“喂,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顾知非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嚷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脸上哪还有半分油腔滑调。
丁一见自家主子吃瘪,忙跑过去,“爷?”
顾三爷摆摆手表示没事,压低声道:“刚刚那两人等在街角,一人二两银子的好处。”
丁一:“……”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当他乐意呢?
那姓况的性子又冷,脾气又臭,他要不这么干,怎么和她搭上话?
搭讪也是一门学问啊!
顾三爷在心里叹了口气,长腿一迈,去追况风娘。
况风娘已经到了南城门,城门上数盏灯笼高挂,风一吹,摇摇晃晃像是鬼火。
她找了处背风的角落,包袱往地上一放,自己坐上去,闭眼打瞌睡。
有脚步声走过来,抬眼一看又是那个风流纨绔顾什么非。
“啧,忒不讲究。”
顾知非眉头一蹙。
“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往地上坐,当心着了凉气,赶明儿葵水来时肚子疼。”
况风娘咬咬牙。
“我个大男人就不一样,想坐哪里坐哪里。”
他一边说,一边在况风娘身旁坐下,舔了下嘴角道:“我坐你外边,帮你挡着点风啊!”
况风娘咬咬后槽牙。
“对了,你饿不饿?”
“……”
“穿这么一件单衣裳不冷吗?”
“……”
“银票藏好了没有,别再被人偷了。”
“……”
“况风娘,回答别人的话是一种良好的品性。”
况风娘睁开眼睛,冷冷扫他一眼,“不打扰也是品性。”
顾三爷的脸皮,大概是城墙做的,而且是最厚的那一种。
“别人我不打扰,你谁啊,你可是我们顾家大恩人的孙女,我要不把你照顾好,老祖宗能活吞了我。”
顾三爷用脚碰碰况风娘的脚。
“来,商量商量,咱们回云南府是骑马呢,还是坐车。马跑得快些,就是冷;要不马车吧,也不慢,还暖和。”
“……”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你不说话,我就替你作主了,咱们就马车。”
顾三爷话峰突然一转。
“话说,你请的高人是谁啊?他怎么就知道况祖父死前想的是一封信?”
况风娘两条秀眉微微一拧。
顾三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终于摸到了这人的脉门。
“按理说,高人是不会出错的,怎么到了况祖父这里就……难道……莫非……”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叹口气道:“你请的不是什么高人,充其量也就是个骗钱的神棍?”
“你懂什么?”
况风娘脸色不由一变。
“既然请到了,就不会出错,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看到死人心里想什么的?”
顾三爷头皮有些发麻。
她说的是看到,而不是感觉到、感应到,难不成那高人长着一双火眼金睛?
“可偏偏就是出了错啊!”
顾三爷故意咳嗽了两声。
“要不你详细和我说说?我也不是非要打听,就是怕你小姑娘家,被人骗了去。”
况风娘扭头看着他,良久不语。
顾三爷无声笑了下:“说了别这么看着我,真的会脸红。”
你糟蹋了脸红这个词。
况风娘一手撑着地,一手捞起包袱,站起来就走。
“况风娘!”
顾三爷动作比她更快,拦住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从来都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况风娘偏过脸,避开他的鼻息,“姓顾的人说话,我不想听。”
顾三爷:“……”
“让开。”
对方没让,依旧挡在她面前。
况风娘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是打算和她耗上了。
“顾什么非。”
“顾知非!”
“顾知非。”
况风娘嗓音压着火,“我没有那么大度,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能不明白吗。
父亲把恩人当仇人;
老太太为了保住儿子的官位,将真相生生藏了四十年。
阴差阳错只是安慰自己和别人的借口,事实怎样,谁的心里都有一把称。
到这个份上,顾三爷也词穷了,长腿往边上一收,让出了半个身位。
况风娘正要抬腿,那条长腿又挡了回来。
“你别动,我走。不过……”
顾三爷舔了舔唇,不甘心又补了一句:“你这样对我,我其实挺冤的。”
你冤什么?
况风娘冷笑。
真正冤的人,已经在下面一家三口团聚,他们还想喊一声冤呢,老天给他们有机会了吗?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一笑泯恩仇的。
既然不用走,况风娘把包袱一扔,又坐了下去,也懒得再去看那个风流纨绔作什么妖,只一心盘算着那封信的事。
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用信来传达,又让祖父长久的无法诉之于口,只能郁结于心,以至于死后心念成魔的呢?
是留下来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吗?
况家被抄后,还留有一些祖宅祖田,祖父之所以把两个年长的儿子留下,是因为这些田产并不薄。
但三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打乱了这一切,兄弟二人染上瘟疫,都没有熬过去,未及娶妻就先后离逝。
女儿在况家出事前就嫁了人,况家被抄时,她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消息传来,她当场就羊水破了。
婆家人在关键的时候舍了大人,保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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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裴太医,吴氏拉住儿子,忧心忡忡道:“得赶紧派人通知你父亲。”
“母亲,我去吧。”
顾道之这几日在书房养病,除了老太太和大儿子外,别的人一概不理会。
吴氏没松手,“你父亲心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事?”
顾而立含糊道:“母亲不必担心,父亲那里有我。”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吴氏虽不管事,但府里总有几个耳报,心里很清楚应该和那日老爷嘴里的那个“妖女”有关。
“母亲。”
顾而立口气稍稍放重了些。
“这个当口上别胡思乱想,照顾好老太太要紧,真要有个什么,父亲丁忧三年,仕途也就没了。”
吴氏一听男人的仕途,什么也不敢再问,匆匆进去服侍。
顾而立一甩袖子,直奔父亲书房。
……
书房里。
顾道之半倚半躺着,额头系了一条抹额,见儿子来也没起身,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顾而立把裴太医的话重复一遍,问:“父亲,眼下怎么办?”
顾道之神色麻木,“你问我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
顾而立急了:“总得拿个主意啊!”
“拿什么主意,找不到他的心魔,我能拿什么主意,我……我……不应该啊……这是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顾道之猛的咳嗽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老爷,大爷!”
顾总管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刚刚三爷派人送信回来,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来?”
顾而立大惊失色,“况风娘,她人呢?”
“说是一道回来了!”
“可是找到了……”
话说到一半,顾而立眉头突然皱起来。
不对啊!
她自己说况行的心魔跟顾家无关,又回京城来做什么?
难不成……
这心魔还在顾家?
顾而立整个懵了:“父亲,你看……”
他话又说不下去了。
父亲嘴唇一动一动说着什么,偏偏没一句话是听得明白的,整个人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顾总管一看连老爷都这副模样,心里更慌了。
“大爷,这事到底怎么一个章程?”
顾而立虽然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备车,我出城迎迎他们。”
“大爷!”
顾总管一把揪住他的衣袍:“可万一……”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下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老太太连药都喂不进去了,夫人让奴婢来请老爷过去。”
“什么?”
顾而立脸色大变,转身走到床边,用力晃了几下顾道之,大声吼道:“父亲,老太太不好了,你倒是醒醒啊!”
“命,都是命,他来索命了。”
顾道之冲着儿子惨然一笑。
“你们信不信,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啊!”
“父亲——”
“嘘,别喊。”
顾道之一掀被子,撑着床沿哆哆嗦嗦爬起来。
“来人,替我更衣,我去送送老太太。”
“老爷啊——”
顾总管噗通跪倒在地,泪当场流了下来。
“这会哭什么?”
顾道之幽幽看顾总管一眼,“等老太太和我走了,你们再哭也不迟。”
顾而立只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乱了!
一切都乱了!
……
雨点子夹着冰粒子,狠狠砸下来。
顾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扬起鞭子抽了下,很快就与况风娘的马并行。
“况风娘,雨大了,要不要找个地方避一避?”
况风娘偏过头看他一眼,刚张口,呛了一嘴的风雨。
她痛苦的摇摇头,示意不用了,继续走。
顾知非见她衣服都湿透了,又大声喊:“你冷不冷?”
况风娘还是摇了摇头。
顾知非眉头紧皱。
她穿得那么单,竟然不冷,他都冻得快不行了,这人难不成是铁打的?
“爷,快看。”
朱青手一指远处的凉亭,喊道:“有灯,好像还有马车。”
这个时辰?
顾知非十分谨慎道:“去探一探。”
“是!”
朱青双腿一夹马背,冲了出去。
短短须臾,他骑着马又回来,一脸的兴奋,“爷,是大爷。”
顾知非脸色一喜,扬起鞭子,又驶到了况风娘身侧,“况风娘,我哥来接我们了。”
况风娘漠然望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顾知非却清楚地看到她捏着缰绳的手,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
原本宽敞的凉亭,一下子挤进来许多人。
顾而立见自家兄弟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心疼的不行,刚要开口,余光一瞥,看见况风娘的模样,话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哥,你怎么来了?”
顾而立冲他摆摆手。
“况姑娘,我马车里有干净的衣裳,虽然是男装,到底比湿衣服强,你先去换一换吧,这么冷的天,会冻出病来的。”
“不用!”
况风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等在这里,可见是顾家出事了。”
顾而立无声看着她好一会,点点头道:“老太太快不行了。”
“老祖宗不行了。”
顾知非浑身的血液都向头顶涌,猛地向况风娘看过去。
她急着赶回来,路上一刻不停,便是刮风下雨都还在马背上疾驰着,是不是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太不行了?
还有。
为什么是老太太,不应该先是她吗?
“你与其盯着我看,不如派个脚程快的人先回去送信。”
况风娘的声音比这凄风冷雨还冷上三分。
“祭祀台按原来的样子准备好,上面搭一个遮雨棚,让顾道之沐浴更衣,准备好笔墨纸砚。”
这话,简直比五雷轰顶还让顾家两兄弟觉得震惊。
“你的意思是……”
顾三爷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祖父的心魔,还在我父亲身上?”
“我倒希望不是。”
况风娘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转身走出凉亭,“不想让你们家老太太死的话,就快点,别磨蹭。”
顾而立比谁都早的还了魂,急道:“朱青,你快回去报讯,直接找顾总管,让他去准备。”
“是!”
“慢着!”
顾三爷叫住朱青。
“让老顾问我大姐要套衣裳,要新的,暖和的,里里外外都要,还有鞋子,袜子。”
远处。
况风娘正要翻身上马,听到这话,她扶着马鞍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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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城有三道城墙,宫城,内城,外城。
顾府的车队穿过外城门,内城门,很快就到达了府邸。
况风娘翻身下马,刚要迈步却又停下来,仿佛很不愿意进到这个门里。
是的,不愿意!
她离开顾家前放过狠话,也在心里暗暗发过誓,这辈子再不踏进顾家半步。
“怕了?”
风流纨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况风娘暗暗挺直腰板。
谁怕了?
“既然不怕,就走吧。”
顾三爷走到她身侧,意味深长道:“况风娘,没人敢怎么你。”
你现在是整个顾府的祖宗。
救命祖宗!
况风娘冷笑 ,“顾知非,你不需要用激将法。”
顾知非:“这回总算是记住我名字了?”
纨绔吗?
谁能记不住呢!
况风娘淡淡地吸一口气,一脚跨进高门槛。
顾总管一见人来,忙撑着伞跑过去,笑得一脸舔狗模样。
“况姑娘,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
况风娘看他一眼,“顾道之呢?”
怎么又是直呼姓名?
顾总管心里嘀咕一声,舔得越发的来劲,“老爷已经沐浴更衣,就在书房等着姑娘呢!”
况风娘:“你家老太太还有气?”
顾总管狠狠一噎,“有,有,还喘着呢,就是……”
“把顾府的孝子孝孙有一个算一个,都叫到病床前。”
况风娘冷冷打断,“万一那香点不成,还能听几句老太太的遗言。”
“啪哒!”
顾总管手一软,伞掉在地上,眼睛慌里慌张地去看自家主子。
偏偏两个主子都没出声反对,三爷还把脸一板,“照况姑娘说的话去做。”
顾总管连伞都顾不得捡,抡着两条胖腿就跑了。
刚跑几步,又折回来。
“况姑娘,按着三爷的吩咐,衣裳鞋袜都备好了,热水也都备下了,你……”
“先见顾道之。”
况风娘嫌顾总管碍事,把人往边上一拨,淋着雨,背手走进深宅里。
她整个人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但纤背挺得笔直,步子迈得极稳。
顾总管识人无数,这一刻,他竟然从这背影看到了一种“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的气度。
奇怪。
一个乡野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来不及细思,便又跑开了。
身后,顾家两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后,极有默契地分了工——
长子长孙去守着老太太;老三去书房盯着。
顾而立想着老太太最疼老三,心一点点沉到底,“万一真的……你赶紧过来见上一面。”
“好。”
顾知非点点头。
两兄弟在二门口分了道,顾知非见大哥脚步发沉,突然追过去,一拍他的肩。
“哥,别担心,我觉得这回有戏。”
……
书房里,灯火通明。
况风娘用力掐了两把眉心后,推门走进去。
顾道之蹭的一下站起来,迎上去,小心翼翼的唤一声:“况姑娘。”
况风娘看着他,“笔墨纸砚准备好了?”
“按姑娘的吩咐,都已经备下了。”
“那便写吧!”
“写什么?”
顾道之神色茫然。
况风娘没吭声,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
“况风娘。”
跟进来的顾知非追问,“你让我父亲写什么?”
况风娘抿了下唇,突然往边上的椅子一坐,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脸色如窗外雨天。
顾道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站不稳。
完了!
是不是又不行了?
顾知非却敏锐的察觉到,况风娘的肩膀往下沉了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一点一点把她压垮。
顾知非一想起她在顾家府门口的犹豫,豁了出去。
“况风娘,是你自己说的,一成把握都要试,盖棺事则已,你总不忍心让你祖父走得不安生。”
况风娘冷笑,“再说一遍,不要用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顾知非:“……”
况风娘抬头,目光不浓不淡地向顾道之看过去。
顾道之又惊了一跳,这双眼里满满的嘲讽,浓得都快溢出来。
况风娘站起来,漆黑眼眸与他对视。
“你写一封家信,说什么都可以,家长也行,里短也行,就像你儿子平常给你写的家信一样。如果我没有料错……”
况风娘的声音轻而颤——
“他的心魔是你的这封家信。”
什么?
家信?
况行的心魔是一封继子写给他的家信?
顾知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去看顾道之,后者脸上的震惊,比他还甚。
“况风娘,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怎么可能?”
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口,况风娘不再犹豫。
“除了我父亲外,他还有二子一女。女儿死于难产,儿子在瘟疫中先后去世,这些人,都是他在世上最深的牵挂。”
顾知非很同意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
况风娘看着顾道之,“能让他牵挂的,就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
顾道之拼命地摇头。
“绝不可能,我没让他们进门,我连门都没有让他们进,况风娘,他应该恨我,你弄错了,你肯定弄错了。”
“因为。”
况风娘语气说不出的森然,一字一字。
“他已经没有别的儿女可以牵挂。
因为他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对你寄予了深切的希望;
因为,他煞费苦心的要你成才,逼你成才,最后放你远走高飞;
因为,你越走越远,越爬越高,是他的骄傲。
因为,那张休书被你母亲撕了,你还是他的继子。”
况风娘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儿子。”
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割肉,割在了顾道之的身上,他疼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剧烈的换着气。
我是他儿子?
他竟然把我当儿子?
他竟然还把我当儿子?
我……
顾道之喉咙里发出“嗷呜”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父亲!父亲!”
顾知非大叫一声,冲过去把人抱住。
顾道之却一把将儿子推开,半爬半跪,跌跌撞撞地爬到况风娘面前。
抬头,已老泪纵横。
“况风娘,你,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我也希望是假的。”
况风娘眼中的泪,也缓缓流下。
她多么希望是假的。
那样,她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精于算计的顾府老太太,命丧黄泉;
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任由顾家倒霉,死人,丢官,最后败落得彻彻底底。
她就可以用整个顾家,为死去的三条人命做陪葬。
反正你们顾家的高楼是踩着他上去的,现在因为他楼塌了,不正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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