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芝芝刘西亚的其他类型小说《小镇逆袭指南全文》,由网络作家“青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总开完会回到机构,已经到了晚上9点。看见大家都还在工位,也见怪不怪,喊着机构几个主管进去,继续开会。开会前,陈总稳定了军心,让大家都先回去,他传达了总部的意见,虽然“双减”政策突如其来,但是刚才回总部开会,会议上大家经过充分讨论,总裁当场就拍板了,不会随意裁员。周芝芝松了口气,学生作文已经批改好,除了手机,没什么要带的,她看到自己新买的大包,扔了一些东西进去,包包的形状出来了,她才满意地背上,下班走人。9点多还有地铁。三元桥附近的90年代的老破小,50平,均价都要六千左右,周芝芝负担不起。记得刚毕业租房时,她看中一个60平的一室一厅,中介跟她说要一个月8000元,她立刻偃旗息鼓。王桂香打来电话,说了价格,一听8000元,惊讶地说“...
《小镇逆袭指南全文》精彩片段
陈总开完会回到机构,已经到了晚上9点。看见大家都还在工位,也见怪不怪,喊着机构几个主管进去,继续开会。开会前,陈总稳定了军心,让大家都先回去,他传达了总部的意见,虽然“双减”政策突如其来,但是刚才回总部开会,会议上大家经过充分讨论,总裁当场就拍板了,不会随意裁员。
周芝芝松了口气,学生作文已经批改好,除了手机,没什么要带的,她看到自己新买的大包,扔了一些东西进去,包包的形状出来了,她才满意地背上,下班走人。
9 点多还有地铁。三元桥附近的90年代的老破小,50平,均价都要六千左右,周芝芝负担不起。记得刚毕业租房时,她看中一个60平的一室一厅,中介跟她说要一个月8000元,她立刻偃旗息鼓。王桂香打来电话,说了价格,一听8000元,惊讶地说“一年要8000块,这也太贵了”。她没解释什么,王桂香一辈子在农村,去的最远的地方的也不过是打工的市里,住在老板提供的员工宿舍,8人间,哪怕租房只要300块一个单间,她都舍不得花。
她跑了不少地方,最后在顺义的房价洼地南法信租了房。别人问起,她就说租在了望京,说喜欢那里的氛围。从三元桥站出发,要坐地铁10号线,13号线,再转15号线,到南法信站再下,单边通勤路程要1个小时,正好路上可以放空自己看看书,2年间,在这一条线路上,她看完了《卡拉马佐夫兄弟》《牛棚杂忆》。大学里因为做兼职家教来不及看的书,现在都补上了。这些书里,她最喜欢的是《拿破仑传》和《红与黑》,拿破仑和于连心中的激奋之情,以及攀升而上的路线,都激励着她,她也随着他们的境遇情绪起伏。读完这些,她也会短暂地对自己内心做一些探索,在疲于奔命的间隙追寻一丝生命的终极之问,但这样的时候昙花一现。
安内必先攘外——她还是要先顾全好表面的“体面”,才有精力梳理内心的迷茫。
南法信是城中村,一下雨就容易形成水涝,她住在这都有些提心吊胆。但是,还是屈服于3000块出头的房租,她在这住了两年。房东是一个30岁的大厂程序员大李,她羡慕地说:“大李哥,你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做,就有3000块的被动收入”。大李哥发了个摊手地表情,说:“你给我3000块,我自己还要贴4000块,去还房贷。对了,我自己还要付租金呢”,大李哥在西二旗租了个房,一个月租金6000,每个月固定支出就有一万。周芝芝咋舌:“为什么要买这个房?”大李哥:“不知道啊,就想着存够首付了,先买上,想着以后可能涨起来,稀里糊涂就买了吧,钱放手里也贬值啊。”
看来有钱人也很迷茫。有钱人为钱迷茫,她这样的穷人为没钱迷茫。
南法信站到出租屋的这条小巷子,黑漆漆的,旁边都是一些民工家庭,电动车在路上穿梭不息,带起飞扬的尘土,还有地下道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味。背着名牌包,画着精致妆容的周芝芝走在这条小路上,显得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走进一栋民居的二楼,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小客厅,里面是一个房间,房间比客厅还要大,原来老房子的设计都是如此。房间里摆了一张床,她跟妈妈王桂香睡一起。除了床,目之所及,全是各种架子上,挂满了各色的衣服、各样的包,最一个角落,还有各种快递盒子堆着快到房顶了。
王桂香听到响声,马上从小厨房里钻出来,说:“终于回来了,饿了吧,我还在锅里留了一点辣椒炒肉,你要不要吃点饭”。
周芝芝忙拒绝:“你一来,我都胖了5斤了,好女不过百,我不吃了”。
王桂香:“按你这个个子,你起码得有110斤才行,否则以后生孩子怀孕都难”。
周芝芝绝倒:“我才24岁,生什么孩子!我这正是奋斗的年纪”。
王桂香:“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都这么大了,真谈妈也不会说你,只要是正派人......”
周芝芝抓狂:“没有!我就没谈过恋爱!你被瞎操心了,你身体才好,你还记得医生怎么说的吗,你就是操心太多了”。
王桂香:“好好好,我不问了。我是看你今天买这个衣服,明天买那个口红,不都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周芝芝:“我画给自己看,取悦自己不行吗?跟男人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王桂香:“你是蜈蚣吗?你的鞋,蜈蚣的脚都穿不完”。
周芝芝:“我加班累了......”
王桂香:“早跟你说了,女孩子家去体制内好,不累,你非要自己找苦吃,去企业......”
周芝芝看王桂香又要绕到这个话题上,马上拿衣服进入了洗手间去洗澡。想起今天白天有人在物业群里破口大骂:“谁家总是翻垃圾桶,找纸壳就算了,把垃圾翻得到处都是,臭烘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
她打开浴室门,装作挑剔地样子,跟王桂香说:“快把这些纸箱子扔了,卖不了什么钱,还招蟑螂,昨天我都看见一只蟑螂在家里爬!”
王桂香一边理着纸壳,一边自言自语:“真是进城里就不一样了,蟑螂爬就受不了,原来家里老鼠都跑来跑去跟开会一样”。
周芝芝洗完澡,就先回房间躺在了,她一边懊悔刚才对王桂香态度不好,但是王桂香一说话她就忍不住想发火。
因为王桂香说的那些话,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有两句话,她说谎了。
一句话是“取悦自己”,扪心自问,买这么多衣服鞋子化妆品,并不是为了穿给自己看,但是也不是为了穿给男人看,王桂香也没有说对,她们算是“打平”了,
这么爱买东西,可能是为了弥补小时候内心的缺失,她小时候都是穿表姐和亲戚的旧衣服和旧鞋子,上高中时,她妈给她寄来了一双旅游鞋,她格外珍惜,平时都舍不得穿。一直等到学校的运动会,她才穿上,结果那天,她发现有同学盯着她的鞋看,然后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开始还有些得意,因为她也觉得这双鞋很漂亮。后来有一个向来喜欢出风头的男同学跳出来说:“周芝芝,你这双鞋在哪里买的啊?”
她矜持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妈妈给我买的”。
男同学说:“原来是你妈妈买的啊,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买假鞋穿呢!你这样的好学生,怎么能不支持原创,买盗版鞋呢!”
旁边的同学都哄堂大笑,她从脸红到脖子。
现在有钱了,总是喜欢买正品大牌穿在身上。
每次买到新的心头好,她都要发到朋友圈,看着原来的同学,和其他认识的人点赞以及发出艳羡的表情,评价“你的生活我的梦”,她内心就升腾起 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受上帝宠爱的小女孩。
哪怕现在关上朋友圈,她只是睡在50平逼仄阴暗的郊区破楼里。
还没等周芝芝想明白怎么给自己打造平台,陈总就已经坐不住了。
新成长公司三元桥校区的经营状况日趋恶化,资金流出现问题。公司确实没办法再养闲人。
陈总把周芝芝喊去谈话。让周芝芝去金塘村负责这个项目,只发基本工资,吃住一概不管。
作为分公司一把手,上要对总部交代,下要对员工负责,陈总觉得自己做到了仁至义尽。他跟周芝芝说:“公司提供平台,员工也要体谅公司,到了最艰难的时候,需要大家一起扛。如果能把这个项目做下来,给公司带来收益,你就是大功臣。否则下一步就是停薪留职了”。
周芝芝说:“陈总,我也体谅公司的难处,但是为什么还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原岗位和原待遇呢?每次公司的续课,我都是名列前茅,当初我在大兴的学校当老师的时候,可是您千万百计把我挖来的,现在我来到了这里,待遇岗位都没有了,虽说是公司遇到了困难,但是我也觉得不公平,我明明做到好,但是第一批调岗位的却是我。这个决定合理吗?这个标准是谁定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呆在原岗位还能做老师的都是一些“关系户”,通过总部的一些人进来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陈总叹气;“小周,我们这是公司,不是法院,也没有原被告,要讲究什么公平正义,老板说的就是规则”。
周芝芝哑然。她在农村的时候,就接受过各种不公平的待遇,有句话叫“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她拼了命要到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就是对大城市有“公平”滤镜,认为大城市里没有太多的潜规则,大家真正凭本事和实力吃饭的地方。
没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无论陈总怎么强调公司已经仁至义尽,也无论陈晨如何舌灿莲花,说金塘村也是她的舞台。她一贯的思维,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如果不是别人不要的,怎么会轮到我呢?”
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不服输的气从她心中涌出,就算被恶心了,她也要恶心回去,在找到下家之前,她坚决不辞职!不就是去金塘村,真以为她是白富美吃不了苦,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辞职,她在农村生活了十八年,还怕了不成?
她把电脑里关于潭州市和金塘村的资料全部拷走,就算哪怕有一天自己真的辞职了,也不会留给新成长集团一句话一个字!没想到,陈晨这个时候还敢来找她。
陈晨递给她一个备忘录,说;“这都是潭州市的一些局的人的联系方式,我回来后做的一个备忘录。还有我整理的相关的局的一些项目。你去了,如果需要帮助,记得可以找朱敏,她在本地还是认识一些人的”。
朱敏辞职的时候,可是闹的沸沸扬扬,大有和新成长集团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周芝芝问:“朱敏,你确定?她会愿意帮忙?”
陈晨笑了,说:“她肯定是愿意的,我跟她接触的多,她在人情方面,比你要灵泛,最懂做人要留一线。”
周芝芝将信将疑,说:“留一线她还闹的那么僵?跟陈总都快打起来了。”
陈晨:“她只是跟公司结仇,又不是跟我们所有人都结仇。不少人还觉得她是给大家出了口恶气,对她好感不少。走都要走了,何必不得罪老板,给同事一个好印象”。
别说,朱敏这样一闹,她对朱敏的印象确实好了些,觉得也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周芝芝不自觉就为朱敏说话:“我觉得,朱敏她未必想这么多了”。
陈晨点头:“所以我说你看人比较简单。其实,当初陈总听我汇报后,说只能留一个人,我当时就说了要留你。”
周芝芝不禁问:“为什么?不是朱敏比较聪明吗?”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在潭州市的考察中,太平平无奇,没发挥什么作用。
陈晨说:“你也聪明啊,但是跟她不是一种聪明。我们常说,做文化项目,人不聪明不行,不聪明的人不懂文化,更做不了项目;但是人太聪明了也不行,赚钱的路子太多了,文化是慢工出细活的项目,太聪明了中途肯定改道去干别的更挣钱的事儿。你做培训老师,就是很聪明能给学生提分,但是又不太聪明,私下接课明明能挣更多你不去,地下培训你更不会去,你能静得下来,呆得住,一心一意把教书这件事做好,你就能把文化项目做好”。
周芝芝一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陈晨接着说;“你别以为去金塘村,就是变相逼你辞职。你换一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对你的一次机遇呢?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不如趁早造就自己的舞台”。
周芝芝挑眉,这不是屎里挑金,美化苦难,自己明明要被“优化”,还要倒着感谢公司给自己提高自我的机会?
但是看在陈晨给自己的备忘录的份上,她也没说什么,现学现卖,在这时候学了一分朱敏的“聪明”,做人留一线。
教案什么的都碎纸机碎掉了,她只把一些私人物品带走了。
从大厦里出来,北京的夏秋之季,下午五点太阳光线还很强,她只觉得今天的阳光,跟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很想。在18岁那年的暑假,她在家接到邮政的快递员电话,通知她去村头拿快递,她的心噗噗跳,在拿到大学入学通知书那一刻,太阳从云丛里跳出来,整个天空变得璀璨夺目,阳光照的眼睛都难以睁开。
现在大厦玻璃墙上反射过来的阳光,也是照的她眼睛难以睁开,但是她从包里掏出她的gucci墨镜,眼前带着金色光芒的世界瞬间失去色彩,变成了灰色的底色,泛着冷光,仿佛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模样。
苏心音听完,拿饺子蘸着酱油,说:“让你去请教,可没有让她代办,她要打电话的时候,你就该拒绝。”
周芝芝皱眉,这怎么能是自己的错呢?她反驳道:“她也没有问我,是不是她该打电话,而是她直接就发短信过去了,说是给我‘示范’。”
苏心音:“她都准备抢你项目了,还会提前跟你商量?指望她说:周芝芝同学,这个潭州市的项目,我想要了,你看行不行,如果行的话,我就打电话了?需要她这样跟你说吗?”
周芝芝愤怒:“那就是她的不对啊,是她来抢我的,这个时候陈总难道不该站出来?就看着她这样不守规矩。”
苏心音:“周芝芝,拜托你,这是职场,可不是在学校里,有那么多规矩,指望老师给你主持公道?老板就是看谁能把事儿干好,至于是谁干的,他才不在意。”
周芝芝:“职场就不需要守规矩了?今天她抢我,明天我抢她,自己都内讧,公司还谈什么发展”。
苏心音:“这是公司老板操心的事,轮得到你操心吗?你看不惯可以辞职走人,你不辞职你就受着”。
这说中了周芝芝的死穴,她目前还没有下家,现在来看了看苏心音,觉得直播这行自己也干不了,她天生是那种不擅长沟通,开口能噎死人的那种。除了闷头学习,闷头干活,来表现自己,讨好别人,她没其他的途径展现优势。
她看过一个词,老黄牛,觉得和自己就很相似,但是她又没老,应该是小黄牛。
但是她依旧还是坚信这中间有问题,说:“那这个项目,不是我做也罢,公司突然转型搞文旅,其实一点基础也没有,我倒要看看,陈晨能做出什么花,她怕是连行业基础概念都搞不清”。
和苏心音不欢而散,夜深只能打车回家。苏心音说是她错了,她妈王桂香也总是说她错了,好像她的不顺,都是自己的错,难道这个世界就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就没人能理解理解她,考虑考虑她的处境。唯一说过她不容易的那个人,也已经分手了。
这个夜晚她格外想念张坤。在网约车上,她拿出手机,对着张坤的微信,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打出一行,又删掉。反复几次,她把手机放在包里,把包的拉链又拉上,迫使自己不去碰手机。——分手就要分的干干净净,不能拖泥带水。这是她给自己的原则。
但是长夜深深,她实在感到有点孤独和寂寞。她想起刚在苏心音家,接到一个学生家长的电话,问她能不能继续教她孩子,说她孩子只愿意她来教,不愿意接受换的老师。她心里一霎那间,有被认可的感动,但是也如实告诉家长,她也得接受公司的安排。
那个家长在电话里悄悄地说:“周老师,我们准备把新成长地课都退掉,然后拿点退课费。私下找你上,你看行不行?”
这也是培训行业的内幕,如果一个老师的课上的好,家长会私下联系老师,避开培训机构的“抽成”,一对一服务。培训机构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发现一次,就会辞退这个老师,所以也鲜有发生“私相授受”。但是,现在很多老师都自己主动辞职了,这情况又不同了。
果然,这位家长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说:“新成长给我们换的老师,我们都不满意,所以事先跟英语何老师、数学屈老师都联系了,他们都答应来上课。”
周芝芝不动声色:“屈老师都答应了吗?”她印象中屈老师没从新成长离职。
家长:“屈老师答应了呀。屈老师很受欢迎,不仅答应了我,还答应了好几个其他家长呢,还是其他家长告诉我这个办法,屈老师教的好嘛。原来我们给新成长500块钱一节课,一对一,现在直接给屈老师500,他说挣得比之前还要多呢”。
一节课500,说实话,周芝芝很动心,她现在被拿捏住,就是因为手上没什么钱。要是一天上4次一对一课,每天2000块,一个月就有6万,一年就能攒下72万。
这比她在新成长挣得还要多!
她跟家长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吧”,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在网约车上,她又开始犹豫,既然新成长公司不仁,陈总不为她主持公道,她要不干脆也辞职,转到地下干这“教培”算了?
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家里的灯居然还亮着。王桂香在包着饺子。
周芝芝皱眉,说:“妈,你怎么还没睡,你身体才好一点,还要养着,看看都几点了!饺子什么时候不能包,你怎么一点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呢!“
明明是关心的话,但是开口就成了责备。
王桂香倒是见怪不怪:“这是给你包的,已经在冰箱冻上两盒了,你晚上回来晚,饿了有的吃。明天我准备回去了,从手机上定的火车票”。说着像炫耀一样,把手机掏出来,点开12306app,把买的票找出来给周芝芝看。
周芝芝一愣,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她印象中她妈最多会刷刷抖音,连打字都不会。
王桂香得意地说:“天天呆家里没事,就学会了”。
周芝芝问:“怎么突然要回家?住不惯?”
王桂香:“我哪里还能住不惯,原来我厂里的宿舍都住。只是家里的鸡、鸭、猪我不放心,那几亩麦子收了,还等着种玉米和花生呢!我每天晚上做梦,都做到家里的鸡被人偷了!昨天打视频跟你二舅母,让她去看看,结果那鸡都飞到树上去了,再不回去,都要野了,屋前后草也长了不少。我检查不也没事了,再不回去,我怕也要急生病”。
王桂香身上有着劳动人民的朴素和勤劳,俗称——闲不下来,眼里都是活儿。因为农村判断一个人,有两条标准,一个标准是世俗的,就看你有钱没钱、有权没权;一个标准是道德的,就看你懒不懒,能不能吃苦。
王桂香做不到有钱有势,就把道德层面的标准做到极致,拼着身体在农村让自己有个能立足的东西。
周芝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时候在舅舅和外婆家,也是眼里有活,唯恐被说吃闲饭。后来去了学校,成绩成了立足点。到了大学,失去成绩这个立足点,只好走捷径——“虚张声势”的“富家女”成了她虚假的立足点,为此她也吃尽了苦果。
现在她虽然找不到自己的立足点,但是知道“弄虚作假”是不行的,守规矩是必须的。
她看着这么晚还没睡的王桂香,突然觉得是上天给她的警醒——那个“地下教培”不能干,这是命令禁止的,不要有侥幸心理,人要守规矩。
她回到出租屋,就跟房东大哥联系了,说要搬走了,当时说是租一年,但是现在只租了八个月。房东说她可以转租,要是找不到转租人,押金就不退了。
牵一发动全身,换个工作,可不是拎包就走的洒脱。
她于是在小红书、豆瓣小组等各个平台发转租消息,放了很低的价格,总算转租出去了。
出租屋没什么需要收拾了的,家具都是房东的。她要带走的只有自己的衣服和个人物品。但是这也是浩瀚的工程,衣服和鞋,她就整整打包了5个大箱子。别的不说,光是丝巾,她就收拾出十几条。箱子放满了客厅,连落脚的地都没有。现在她去潭州市金塘村,连住的地方都未知,只好先暂存在苏心音那里。
叫了个车,把箱子带到苏心音家,苏心音好奇:“你为什么不把东西寄回家呢?你家那么有钱,应该有的是地方啊”。
周芝芝语塞。她是怕寄回去了,她妈怀疑什么,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一堆事和一堆话。
但是她又找不到理由,可以回答苏心音,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想家里知道换工作了,否则肯定要我回去”。
她虽然是随口硬扯,但是好像戳中了苏心音的心中隐痛。
苏心音点点头,像是理解了,然后说:“你家是不是也是重男轻女啊?”
周芝芝不知道苏心音怎么扯起了重男轻女的话题,问:“怎么了?”
苏心音像是懂了什么一般,说;“我知道了,你性格要强,不肯说,一定是家里重男轻女,所以你怄气,不肯要家里的帮衬。我跟你一样,但是现在看清了,能拿到自己的一份,管他多少,不要争那个公平,爹妈思想早就定型了,不是几句话就扭转的,跟他们争这口气,吃亏的是自己”。
歪打正着,周芝芝还在想借口,苏心音已经替她想好了,还现身说法,自己正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愿意给弟弟出买房的钱,都不肯出钱给她读研究生,搞得自己跟家里断绝了来往,现在想想挺后悔,早该从家里拿到点好处再走的,弄的自己现在这么艰难。
大家各有各的苦。两人从大学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奇特的是,在困难的时候,都能伸一把手帮衬一把。正如此刻一般,两人明明不在一个苦痛频道。周芝芝却和苏心音像是心灵相通一般,奇迹般的互相谅解了。
周芝芝前两天听陈总说,公司不是法庭,没有公平可言。这次又听苏心音说,家庭重男轻女,也没有公平可言。
但当周芝芝二度踏入金塘村时,只觉得命运没有公平可言,否则怎么能解释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回到村子里来了。
上一次来踏进了水田里,脏了裤子。这一次是风大雨大,浑身都被雨淋湿了。
周芝芝内心感叹:这村子跟自己真的是犯冲,八字严重不合。
把东西安置在苏心音处后,她就给新成长公司打了报告,来到了潭州市金塘村。她先没去村里,而是根据陈晨的意思,先去找了朱敏,朱敏还真肯帮忙,知道她的处境,也没说自己辞职了,而是和周芝芝一起在市县政府相关局跑了一圈,最后在县里的协调下,在金塘村村委会里找了个地儿,给周芝芝当住宿的地方。
周芝芝住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办公室,但是是原先“扶贫”的时候,市里的扶贫干部要驻村,把办公室改造了临时住所,现在正好给周芝芝住,像是接续一般,前任脱贫攻坚,来者乡村振兴。
金塘村村主任满超英应该是被放鸽子和钓过很多次,对任何投资者都抱有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和百分之一的回报期待。所以,当新成长公司还有回音的时候,她简直是喜出望外,早早就把周芝芝的住所安排的妥妥当当。
提前一天,周芝芝跟她联系的时候,满超英信誓旦旦,要去潭州市接她,周芝芝再三推辞,才说在金塘村进村口等她。
但是,周芝芝已经到了村口,浑身被淋湿了,脚边还有两个大的行李箱,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满超英人。
她忍不住给满超英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看见金塘村妇女主任饶大姐带着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姑娘一路小跑了过来,两人身上穿着雨衣,头上带了个竹斗笠,连雨伞都没打。
饶大姐看见她,就说:“满书记临时有点事,让我和龙山花来接您”。一边又让那个龙山花帮忙提箱子。
两人一人手提一个箱子就走,在前面带路,相反只有周芝芝只需要背个背包,手上举着伞跟着。周芝芝看她们穿着雨靴,在石板路上健步如飞,她跟着小跑,不一会儿就到了住宿的宿舍。
她进去一看,是两间房,里面是睡觉的地方,蚊帐和床都弄好了,外面有个桌子,应该是办公用的,旁边还有个电磁炉和电饭煲。
龙山花说:“周老师,这些都是原来的来帮扶的领导留下来的,走的时候也没带走,你都可以用。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也来找我,喊我小龙就行,我扫您一个微信”。
周芝芝忙把自己的微信找出来,跟龙山花加上朋友,然后再三感谢。
住的地方很干净,提前打扫的工作,看来很可能就是这个龙山花干的。
饶大姐帮她把两个箱子放好,说:“周老师,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您先休息下,满书记说中午请您吃个饭,她也很抱歉,家里突然有点事,所以没能来”。
周芝芝心想,我恐怕让满书记要失望了是真,也不敢贸然吃这个饭,怕之后更是难交代。忙说:“满书记有事,就不必麻烦她了,她忙正事比较重要,吃饭就免了吧,不用客气”。
饶艳红怕是自己多嘴,让周芝芝不去吃这顿饭。忙解释:“说是事儿是事儿,说不是事儿也不是事儿,满书记跟她女儿在屋里啊惊......”
饶大姐的普通话不太好,说什么都带着点方言味,现在把一些方言词汇用普通话说出来,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啊经?”周芝芝皱眉,这是什么仪式吗?
龙山花的普通话标准很多,她解释:“啊经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就是吵架的意思。”
“哦哦”,周芝芝理解了,“那我去是不是更不方便了,满书记家还是这么隐私的事儿,我一个外人......”
龙山花笑了,说:“这算不了什么隐私。你以后就知道了,满书记是我们金塘村的铁娘子,整个甘棠镇都出了名的,我们村的刺头,镇里干部有时候都搞不定,还来请满书记出马。唯一一个,满书记搞不定的人,就是她屋里的女满天星。”
饶大姐也叹气:“那真是个化生子咧。也不是知道性格随了谁,油盐不进。满书记精明能干就不说了,老罗那真是个老实人。”
周芝芝却自动屏蔽了这些,而是很惊讶:“满天星?她跟满书记姓呀?”
难道这个村子还是母系氏族吗?
饶大姐说:“天星是的,天星还有个哥哥,跟老罗姓,叫罗睿翔。老二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满书记就说了,这生下来的无论是男是女,都要跟她姓,等生下来是个女儿,就取名叫满天星”。
周芝芝那天跟苏心音聊了后,开始从性别角度看问题。她想,这么在意姓氏,应该想要儿子的。是不是生下来是个女儿,所以总是不满意才吵架。不过满超英这样一个强势能干的村主任,也会重男轻女吗?
龙山花还是很维护满书记的, 说:“也是会投胎,托生到满书记肚子里,否则一般的家庭怎么背得住。都22岁了,不出去找事做,也不出去相亲嫁人,天天在家呆着,啃老。也是满书记家有钱,养得起。放在别人家里,早就赶出去了。”
听着龙山花有些羡慕的口气,周芝芝不禁为满天星说一句:“22岁也不大啊,刚刚大学毕业,现在就业形势也不好,毕业后慢慢找工作的也挺多”。
饶大姐:“哎呀,哪里是刚毕业,都没念大学呢,天天拿着娘老子的钱出去玩。脾气比娘老子还大,我也先给你打个底吧,周老师,要是满天星跟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跟她计较,她今天跟满书记啊经,就是上一次,满书记让她哥罗伢子拿了一套衣服给你换上,你还记得那套衣服吧,周老师?”
周芝芝稍加回忆,想起了自己踏进了水田,鞋子和裤子都湿了,有一个黝黑的年轻人拎了套苗绣衣服来,满书记带着她去旁边的办公室把衣服换上了。但是当晚到了酒店,她就换下来后,就给洗了,还仔细给叠好,然后让人帮忙送还给满书记了啊。难道是那人没有还?她直觉不太对,怎么母女吵架跟她扯上了关系,还跟那一套很好看的苗族服饰相关。
她赶紧澄清说:“我记得呢,那么好看的衣服,我怎么会忘记,那天晚上会酒店,第二天我就托人送回来了啊”。
“就是那一套衣服惹出来的事儿”,饶大姐一拍手,“是还回来了,但是罗伢子搞错了,拿错了一套。你穿的一套,是满天星自己留的。所以在家大发脾气,要打要杀的,都快跟罗伢子动上手了,还是满书记出来,才镇住她。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跟石猴子一样,冲出去了。罗伢子还怕她出事,在外面找呢,刚找回去。”
为了一套衣服,居然就对哥哥喊打喊杀,跟妈妈吵架。这确实是被家里惯坏了。
周芝芝听到饶大姐和龙山花都在叹气,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口气,仿佛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跟着感叹道:“就为了这套衣服,早知道我怎么也不穿了,这满天星,确实还是不够成熟”。
饶大姐说:“你别这样想啊,周老师。这种事,她三天一小回,五天一大回,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经常神神叨叨,见过能闹的妹子,没见过这么能闹的妹子。我们私下都劝过满书记,要不要中蛊了,要不要找个人来看看”。
周芝芝不信鬼神邪术,笑道:“满书记怎么说呢?”
龙山花说:“满书记不信这些,还把我们数落了一顿。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芝芝心想,不信这些才正常,不过把女儿养成这样,连大学都没去上,这么惯着,也不能不说这是父母之失了。
周芝芝问:“那满天星的爸爸也不管吗?”
饶大姐说起老罗,就笑了:“老罗怎么管得住,老罗是最老实不过的。说句女人家的话,我最佩服的就是满书记,他们家说到底都是靠满书记撑起来的。”
谈起满书记来,龙山花也打开了话匣子:“那满书记没得说,当初嫁给了罗大伯。罗大伯家还有两个弟弟,罗二叔和罗三叔,家里穷得很,就靠她出去打工、后来做生意,把家撑住的,罗二叔和罗三叔的大学学费都是她挣出来的,但是公公婆婆还偏心,喜欢罗二叔和罗三叔。满书记也不是那种愚孝的人,在家闹着分家,也不怕村里人指指点点,要求出去单过,罗大伯就跟她出去单过了,公公婆婆一下失了人照顾,罗二叔和罗三叔都在外面工作了,一个是大教授,一个是大官,名头是响亮的很,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公公婆婆有个头疼脑热还是需要身边的罗大伯,这才知道好歹,说起大儿子和大儿媳的好。”
饶大姐也点头:“人都是现实的,连父母都不例外。估计满书记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样干的。为了让罗大伯也能在爹妈面前说得上话,她就让罗大伯出来竞选村支书,结果罗大伯不肯,只知道埋头干活,她自己气不过,就自己跑出来竞选了,这可是我们村头一遭女人出来竞选村支书,她当时在城里还有个苗绣店,经营的蛮好,在村里带大家致富。大家对她也心服口服,特别是我们这些女人,能在村里挣上钱,更是佩服她。就把她宣传来了,当时也是很轰动的”。
周芝芝看着饶大姐和龙山花满脸放光,一股神往之情的样子,就知道满书记的群众基础深厚的程度,满书记还有一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女儿,老实蛋子的老公,势力挑剔的公婆,人长得又精神好看。
这可是美强惨的标配,难怪成为活脱脱山塘村的中年女性偶像,说不定还有不少男性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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