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微滞,始终沉默。
“比起容貌被毁,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冉寄欢的手指缓缓探上他的面具。
可指尖刚碰到冰冷金属,便被他迅速抓住,力道不重,却牢牢将她挡开。
他不敢让她看,甚至不敢再靠近她。
冉寄欢红了眼,终于哭出声来:“应郎,我怀了你的孩子!”
话音落下,他浑身一震。
那人像被雷击中般怔住,满是伤痕的手缓缓伸向她的腹部,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然收回。
“你……你何苦……”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没有你,我才是真的苦。”冉寄欢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决绝。
……
客栈内,两人对坐,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刘应溪重新戴上面具,沉默得让人心悸。
“你是如何来了红梅岭?”
冉寄欢微微垂眸,眼神一瞬黯淡。
她不愿提及那些不堪,却终究还是说了——
“你失踪后,我怀了身孕……母亲怕事情传出去,便央求着姨妈,让我入黎府为妾。一来可掩盖我未婚先孕的事实,二来……也可保住你唯一的血脉。”
她不敢再说下去,怕他会怨她,怕他会再一次推开她。
“我没办法……”
她语气渐低,泪水早已打湿袖口。
刘应溪缓缓伸手,抚在她的发顶,手掌僵硬而笨拙,仿佛这点温存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委屈你了……”声音低得几乎散入夜风中。
“但凡我有点法子,也不至于如此……”
她本欲止住话头,然而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
每一滴泪,仿佛都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她怕极了,怕他会不相信自己,怕他会再抛弃自己。
慌张与焦灼的情绪瞬间将冉寄欢吞噬,心中难以承受的重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快要崩溃时,刘应溪猛地将她紧紧拉入怀中,强有力的怀抱仿佛一座坚实的堡垒,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彻底驱散。
“对不起,都是我太胆小懦弱,害你吃了这么多苦。”刘应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懊恼。
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下,她又怎么忍心与他计较。
冉寄欢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她无法再抑制心头的痛楚。
她摇头,声音低哑却坚定:“我吃的这点苦算什么?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值得。”
看着她泪如雨下,刘应溪喉头突然灼痛如吞火炭。
随即,他低声开口,讲述自己送镖时遭遇山匪的事。
“整个队伍……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缓缓道,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阴影,“弟兄们的血染红了山路,匪首的斩马刀劈下时,老陈推了我一把,他的半截身子挂在我背上,我被血糊住了双眼……”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被那段痛苦的回忆生生扯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沉重。
回想着那一切的惨烈,刘应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内心的煎熬。
若是早些知晓她怀了身孕,他也不会在红梅岭躲这么久。
他说着,眼神无力地落在她的小腹上,随口道:“日后若是显怀了,恐怕就无法再掩盖,我带你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
冉寄欢神色一凝,摇摇头道:“你是家中的独子,若你就此消失,刘家如何承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必定痛彻心扉。”她说这话时,眼中泛起一抹愁苦,那不仅是对刘应溪的深情,也是对他家人的无尽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