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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乎其神楚玥言萝

言萝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皇后雍容的面孔,出现了淡淡的波澜。“你父皇已经封赏了忠国公府的林礼,无需你亲自去犒劳。”“我一定要去,”秦湛望着她,薄眸漆黑,“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为阿萝来的,你儿子被人借寿,已经死了。”皇后感到头疼,按了按眉心。又来了。自打秦湛醒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还胡言乱语。但是他倒是承认,自己是在林礼和言萝的帮助下醒来的。皇后只当他受了刺激,毕竟大难不死已是福分,就算脑袋出了点问题,也无伤大雅,好好养着就是。“这样吧,太医说了,你现在不宜走动,你休息两日,本宫就派人送你去忠国公府,如何?”“一言为定。”秦湛冷冷点头。正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清楚凡世的规则。否则他拿什么保护阿萝?临走时,他忽然指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

主角:楚玥言萝   更新:2025-04-28 22: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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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玥言萝的武侠仙侠小说《神乎其神楚玥言萝》,由网络作家“言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后雍容的面孔,出现了淡淡的波澜。“你父皇已经封赏了忠国公府的林礼,无需你亲自去犒劳。”“我一定要去,”秦湛望着她,薄眸漆黑,“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为阿萝来的,你儿子被人借寿,已经死了。”皇后感到头疼,按了按眉心。又来了。自打秦湛醒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还胡言乱语。但是他倒是承认,自己是在林礼和言萝的帮助下醒来的。皇后只当他受了刺激,毕竟大难不死已是福分,就算脑袋出了点问题,也无伤大雅,好好养着就是。“这样吧,太医说了,你现在不宜走动,你休息两日,本宫就派人送你去忠国公府,如何?”“一言为定。”秦湛冷冷点头。正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清楚凡世的规则。否则他拿什么保护阿萝?临走时,他忽然指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

《神乎其神楚玥言萝》精彩片段


皇后雍容的面孔,出现了淡淡的波澜。

“你父皇已经封赏了忠国公府的林礼,无需你亲自去犒劳。”

“我一定要去,”秦湛望着她,薄眸漆黑,“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为阿萝来的,你儿子被人借寿,已经死了。”

皇后感到头疼,按了按眉心。

又来了。

自打秦湛醒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还胡言乱语。

但是他倒是承认,自己是在林礼和言萝的帮助下醒来的。

皇后只当他受了刺激,毕竟大难不死已是福分,就算脑袋出了点问题,也无伤大雅,好好养着就是。

“这样吧,太医说了,你现在不宜走动,你休息两日,本宫就派人送你去忠国公府,如何?”

“一言为定。”秦湛冷冷点头。

正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清楚凡世的规则。

否则他拿什么保护阿萝?

临走时,他忽然指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既然是皇后,怎么没留意到自己身边的人不对?查查她。”

秦湛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皇后狐疑地看向大宫女。

“青栀?”

叫青栀的宫女惶恐跪下:“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来人,将青栀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看她招不招!”

*

中元节过后两三天,林礼还没去任职,家中已经收到了许多邀帖。

从前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门阀,又再次邀请他去赴宴喝茶,妄图拉拢他。

对此,林礼一概不予理会。

只是唯独答应了翰林院方大人的邀约。

因为方大人是佟清雨的姐夫,算是他的连襟。

他们约定好明日一起喝茶。

放下邀帖,林礼坐在书房里,叫来小厮,问:“今天府里怎么这样安静?”

“安静?”小厮愣了愣,“小的觉得还好啊。”

林礼沉默一瞬:“夫人和言萝在做什么?”

小厮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早上夫人带着小姐赏花,晌午一起休息,下午织衣坊的人来了,小姐被夫人带去量裁衣裳。”

“哦,对了,小的刚刚听说,夫人让春草准备清凉面,晚上带小姐在荷花塘旁边赏月用膳。”

日子好似又回到了正轨,佟清雨养花,言萝圈地自萌,她俩谁都没再来多管他。

林礼感觉有点不适应,或许他应该主动去跟她们一起吃饭。

上次拒绝了佟清雨以后,她就再也没来邀请过他。

言萝过了中元节,也不像之前那么黏着他。

小厮仿佛看出林礼心事。

“三爷是想夫人和小姐了吧?小的去说一声,晚上推您过去用膳可好?”

“不必,我没那个功夫。”林礼骤然冷脸,让小厮退下了。

他有他的事要忙,知道她们安好就行。

夜晚,言萝吃饱喝足,被佟清雨牵着手,在荷花塘边散步。

满池荷花,粉嫩欲滴,在明亮的月色下,与翠绿的荷叶互相映衬。

言萝小手揪了一块没吃完的馒头,扔进池子里,好多小鱼来争抢。

“三娘,我喜欢这个荷花塘。”

佟清雨笑了:“当初我刚嫁进来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空地,瞧着不好看,我便叫人挖了池塘养荷。”

“你今晚吃的糖渍莲子,还有脆藕丁,都是从这池子里捞起来的。”

言萝仰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佟清雨。

“三娘,你真厉害。”

小孩子的崇拜,充满了真心实意。

佟清雨很高兴。

她摸了摸言萝的脑袋:“那边的院子还有枫树,秋天我们可以去赏红枫,冬天了,就去暖阁,那里我引了泉水来养育红梅和绿梅。”

“等到来年春,百花齐放,我们的院子就更好看了。”

言萝小手啪啪鼓掌:“好呀,到时候我们叫上三爹!”

今晚她提议叫林礼过来吃饭,被佟清雨婉拒了。

这会,佟清雨还是坚持说:“你三爹他不喜欢热闹。”

言萝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这两个人,好不熟悉的样子,还不如她跟春草呢!

老钱这个时候飘过来,提醒——

“小姐,刚刚我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被王妈妈领着从后门去了大房主院,楚玥开了红玉盘,我没法靠得太近,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只知道一炷香后,那个男人又从后门离开了。”

言萝一怔。

她以累了为借口,辞别佟清雨,回到自己屋子。

关起门来,她马上问:“看见模样没有?”

老钱摇头:“包的非常严实,身上有杀气,像屠户,对了,胳膊上还有刺青。”

言萝沉吟思索。

刺青就是黥刑,一般用来在犯人脸上、胳膊上刺字并涂上黑墨。

被黥刑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大房找那种人来干什么?

言萝小脚来回踱步,齐刘海下,一双乌瞳沉浸着波光。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中元节后,忠国公府又发生了一件倒霉的事,不过受牵连的是二房。

因为二老爷救了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带回来。

谁知官兵忽然来搜查,说是之前抓捕的山贼逃狱了,却没想到在二房藏着。

二老爷当场百口莫辩,被直接带走,在牢狱里关押了将近三个月才放出来。

若不是忠国公为他跑前跑后,托人脉,他险些被定罪成和山贼一伙的人。

言萝当时就站在大房身后,看着二老爷和那个男人一起被抓走。

她现在想起来,被抓走的男人手臂上,就有刺字。

当时她怀疑大房,可她又没有证据,大夫人也不曾因为这件事找她插手帮忙。

谁料这一世,大房还是用上了这招。

不过言萝敢肯定,前世三房不争不抢,也不起眼,所以大夫人只收拾二房。

而现在,大夫人一定把矛头对准了三房。

言萝叫来春草,打听:“明日三爹出门吗?”

春草点头:“听说是要去会面翰林院的方大人。”

言萝白皙小脸陡然沉下来。

龙袍鬼抱着自己的脑袋,从旁边飘过去,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小丫头,有人设局,你们完了。”

言萝瞥他一眼。

阿花和老钱飞过去,一左一右,把龙袍鬼拽走。

“哥,我的亲哥,你少说两句吧,真以为她捏不死你啊!”老钱叹气。

龙袍鬼嗤笑:“我脑袋是面团捏的吗?我会害怕她?”

话虽如此,他还是诚实地飘远了。

次日一早,言萝就等在了林礼出府的路上。

果然看见小厮推着轮椅过来。

林礼看见言萝小小的身影,眼底陡然一亮,语气有点漠然。

“你怎么在这?”

“三爹,你要出门,我来送送你。”言萝弯眉一笑,模样可爱。

“又不是去上任,只是跟朋友喝茶,也值得送?”林礼抿着唇角,“那一起走走吧。”


楚玥进宫这天,言萝也早早地准备起来。

她三娘佟清雨跟林礼出门,去见朋友了。

本来他们还想带上言萝,但小家伙找了个理由回绝。

她得在家里,才能有足够的发展空间。

他们刚走没一会,春草端进来一碗甜甜的奶羹。

“哇!”言萝被香甜的味道吸引,粉舌舔嘴,“今天怎么会有奶羹吃?”

春草:“是厨房准备的,说是要给楚玥小姐,但是多做了一份,让奴婢送给小姐您。”

说着她看了一下托盘:“咦,奴婢刚刚拿的勺子呢……小姐,您等等,奴婢再去厨房一趟。”

春草转身刚走,老钱和阿花还有杏儿就争先恐后地挤进门。

他们异口同声:“小姐别喝!”

刚刚他们飘荡在府邸里,听见大房的人在今日的奶羹中动手脚。

说是下了蒙汗药!

然而,他们说的太晚了。

言萝捧着空荡荡的碗,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渍。

“嗯?不能喝吗?”这种好东西不是露头就秒吗?用勺子都是多余的。

完啦!小姐喝了带蒙汗药的奶羹!

此时,楚玥已经走到了宫中的摘星楼上。

淑妃挽着皇帝的胳膊,坐在下面的看台中。

皇帝含笑看着她:“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让朕为你办宴,非要朕来这里看灵女赐福,当真有那么神奇?”

淑妃靠在他肩膀上点头。

“是啊,皇上,玥儿说昨晚做梦,梦到福禄寿三星降临,为我赐福,说我命格贵不可言,玥儿今日要进宫为我庆贺生辰,要是等会真的天降异象,皇上能否奖励臣妾?”

“你想要什么奖励?”

“那得看皇上的诚意了。”淑妃撒娇,眨了眨眼睫毛。

皇帝最吃她这套,在他心里,淑妃没有心眼,就算是争宠,那也是小猫般的傲娇。

他顿时一口答应下来:“好!若是今日天降异象,你说要什么,朕就给什么。”

淑妃暗中勾唇。

她早就想好了,她要做贵妃,要跟皇后分管后宫。

到时,皇后管东宫,她管西宫,平分秋色!

她的儿子是太子,她理应有这样的殊荣。

只是淑妃没看到,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朝身后看了一眼。

皇帝早上去了凤仪宫,皇后却闭门不出。

她说今日她头疼,皇帝想进去看看她,皇后也不肯,还说他是皇帝又不是太医,他看了也没用。

皇帝想,等淑妃这边结束,他得再去看一眼皇后怎么样了。

楚玥站在摘星楼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秋风拂过她的发丝,也让她更清醒。

她知道,大夫人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她的表现。

一定要全力以赴,就算会有一个灵女被赶出国公府,那也不能是她。

楚玥刺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红玉盘中。

只见上面的两条锦鲤好像忽然活了起来,闪闪发光。

她高举玉盘,嘴里念念有词:“以我心血,护我开运!九重霞光,火凤现身!”

忽而狂风大作,皇帝连忙把淑妃护在怀里。

只见东边快速涌动彩云,几乎只用了几个瞬息,就彻底遍布皇宫上方。

宫内众人诧异仰头,直呼——

“快看,这云好漂亮。”

皇宫的瓦片照出金火般的色泽,云彩不断飘动,渐渐生出凤凰般的尾翼。

淑妃狂喜地站起身。

继续啊,继续!让皇上亲眼看见,火凤临天!

此时,皇后站在窗口,掩唇轻咳。

大宫女为她披上衣袍,看了一眼外面火红的天空。

“娘娘……您身体不好,别看了。”

“不,本宫要看清楚,老天爷是否也偏爱淑妃,若真是,本宫从此余生,除了湛儿,再也不争其他的。”

大宫女感到不值:“皇上完全忘记,今日是您那早亡的小公主的祭日了,奴婢真替娘娘伤心!”

四年前,皇后怀有一女,八个月时,却离奇胎死腹中。

皇帝全然忘记这件事,只记得淑妃的生辰。

想来也是,死去的孩子,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人。

忠国公府内。

言萝的小脚,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不过她是困得,歪歪倒倒,就要站不稳了。

阿花和老钱扶着她,坐去了床上。

“小姐,外面霞光漫天,楚玥要帮淑妃一争高下了。”

言萝当然知道,她小手用力掏出怀中的黑玉盘。

只见她轻轻抚摸,玉盘就透出凝紫光芒。

“去!”言萝朝空中一抛,玉盘顿时从窗子飞出去,在院子空中停住,紧接着透出更加明亮的光彩。

老钱错愕:“小姐,您这是要利用玉盘的阴气,招引百鬼?”

言萝点点头,小嘴喃喃,想说什么。

但是她太困了,仰头啪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伴随着墨玉盘的力量,周围平地起阴风。

天空中云层开始忽闪,全城刮起一股冷厉的风。

江燃飘去空中,抬头看天。

数以百计的魂魄,从四面八方飞起来,正朝空中而去。

它们聚在一起,像一团团阴云,逼迫那还没完全展现出来的火凤,一退再退。

狂风肆虐,遮天蔽日的黑,渐渐吞噬苍穹!

墨玉盘似乎发现了小主人正在昏睡,越发兴奋,周身散发出来的光亮愈发势不可挡!

老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他啪的一下撞在屋内的柱子上,死死抱住。

“坏了!这黑玉盘兴奋了,小心它敌我不分,把我们都吸进去!”

紧接着,是阿花、杏儿还有安老夫人,都撞在了他胖胖的身子上。

四只鬼抱在一起尖叫。

江燃拔出腰间长剑,飞到空中去,一举斩断那刚刚变成凤凰羽翼的火云。

“俺要不中啦!”老钱在狂风肆虐里惨叫。

他快被吹飞了,要是不小心被吸进黑玉盘里,那就以身饲主了!

“大家撑住!”安老夫人情绪还算镇定。

阿花惊哭:“我的发型乱了。”

杏儿看向床榻上的言萝,求救:“小姐别睡了,小姐,救救鬼命!”

言萝睡颜香甜,好似做了美梦,压根没反应。

老钱他们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该死的大房,想的什么损招啊,言萝小姐醒着是保护他们,现在她睡着了,黑玉盘失去控制,早晚把全天下的魂都吸过来吃了。


春草趴在门口看了一会。

“小姐,四少爷生气地走了,要是让二夫人知道怎么办?”

“我才不怕,”言萝软糯的声音很愉悦,“三爹和三娘会保护我哒。”

另外一边,林世英气哄哄地穿过花园。

他身边的随从,围在他身边出馊主意。

“三房的灵女既然这么不给面子,少爷,咱们必须得教训她一下。”

“没错,敢给少爷难堪,我看她是不知死活!”

“现在是夏天,咱们去田里抓水蛭缝在她被子里,怎么样?”

这些随从平日一直跟在林世英身边,跟着他招猫逗狗、无恶不作。

现在兴奋地出着主意,丝毫没看见,林世英的脸色越来越差。

“还说!”他怒而抬脚,狠狠踹在他们身上。

其中一名随从躲避不及,摔进身后的池塘里。

林世英九岁的模样,稚气未脱,可素来养尊处优,生起气来,凌厉气势彰显。

“灵女到我家里来,那就是我妹妹,你们敢把我妹妹当猪狗整?”

“息怒啊四少爷!”

“我就不信,我林四少哄不好一个小姑娘,等着吧,到时我送点绫罗绸缎、珍珠首饰,要不了几天,她必定得屁颠颠地追着我喊好哥哥。”

对于这种不服他的,林世英反而起了逆反心理。

他越对她好,她肯定越崇拜他。

到时候他再一脚把她踢开,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林世英哈哈笑了出来。

恰好此时楚玥带着四个丫鬟走过来。

她看见林世英,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笑容。

前几次在府邸里碰到他,楚玥都被他骂的体无完肤。

林世英就像疯狗一样惹人嫌,偏偏还不能得罪他,因为二房出手阔绰,若能拉近关系,她也能有用不完的银钱了。

楚玥抿出讨好的笑容:“四哥。”

她看见了他身后随从捧着的两座金山,晃得眼睛都要花了。

“四哥,这么贵重的礼,你是要送到哪儿去?”

林世英看见她,桃花眼里闪过一抹促狭。

“你喜欢吗?喜欢就叫我一声好哥哥,我送给你。”

“四哥……你本来就是我的好哥哥呀。”楚玥有些羞赧。

今天的林世英怎么这么好说话?

没想到,下一刻,林世英捧腹大笑:“傻子,让你叫你就叫?你果真不如言萝好玩,这金山她不要,我更不可能送给你。”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还不忘轻蔑地哼了声。

楚玥顿时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青白难看。

两座金山,竟是要送给言萝的?凭什么!

上辈子,林世英恨不得把言萝往死里整,现在又想对她好?

楚玥觉得言萝太碍事了,林府里的少爷们,应当都是她哥哥才对,言萝很多余。

得给言萝一个教训,中元节就是不错的机会。她想。

言萝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中元节做准备。

她得挑几只厉鬼做成肉干,那天晚上鬼门大开,是她绝好的机会。

但是,她更得看紧三爷林礼,否则他天生极阴之体,还不得被那群孤魂野鬼扒掉一层皮?

言萝去给三夫人佟清雨请安。

“言萝来了?”佟清雨正在修剪一盆海棠花。

她顺势将培育好的大朵宝蓝色海棠花剪下来,簪在了小家伙乌黑的发髻间。

“三娘,你怎么把花剪了。”她听说,佟清雨为了培育这盆花,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

一向爱花的佟清雨,却只是笑眯眯的说:“花开了就是给人瞧的,你长得白,这朵花它衬你,是为你而开。”

语毕,她将小小的言萝抱起来。

齐刘海,巴掌大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

“好看,真好看,我们言萝以后长大了,一定是大美人。”

言萝坐在佟清雨怀里,能感受到她眼里的欣赏,竟充满了温暖的母爱的感觉。

这些天,佟清雨送了她不少新衣服还有好看的首饰。

三娘对她越好,她就越要珍惜。

“我漂亮,是因为三娘漂亮,因为我天生就要做三娘的崽崽!”言萝软糯道。

佟清雨动容不已,一向温柔内敛的她,笑的如沐春风。

“好崽崽,乖崽崽。”

“三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要中元节了,能不能让三爹……”

言萝话都没说完,一名家仆慌张闯入。

“三夫人,不好了,您西南院里的那片花圃着火了!”

佟清雨面色一变。

三房的院子大,但人丁稀少,再加上三爷林礼只在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活动,所以基本上院子都被佟清雨拿来种植花卉。

她种花很厉害,养的又好,连皇上亦有所耳闻。

西南院里的那一大片金丝菊,听说皇上特意交代,中秋节的时候准备让她送进宫,借着她的手进献给太后。

佟清雨匆匆去了,言萝也跟着她一块去看情况。

西南院烧的很厉害,整片金丝菊花圃化为黑灰,就连旁边赏花的阁楼也塌了大半。

触目所及,断壁残垣,幸好火势已经被扑灭。

佟清雨面色白了白,言萝担心:“三娘……花没了,我们再种。”

“没法和皇上交代了。”

这事闹到了忠国公面前去。

大房、二房都在,忠国公坐在太师椅上,浓眉皱的很紧,不发一言。

佟清雨提裙跪下:“父亲,是我看管不利,皇上若问起,我愿领罚。”

二夫人:“真奇怪,三弟妹养的好好的,这金丝菊都准备快半年了,怎么忽然就着火了呢?”

坐在轮椅上的大老爷面色红润,被锦鲤运滋养的很好。

他瞥了二房一眼:“有什么奇怪的,炎夏天干物燥,三弟妹若不上心,自然要出问题。”

言萝立刻道:“我三娘养的很用心,每一枝花都是她的心血。”

就在这时,三爷林礼被小厮推着来了。

他一袭青竹色衣袍,英俊的面孔之下,是阴翳沉郁,和捉摸不透的心思。

林礼来了以后,扫了一眼佟清雨,只说了一句话。

“多大点事,值得跪吗?站起来。”

大夫人开口:“这是皇上交代,要送给太后娘娘以表孝心的。”

“那又如何,”林礼语气冷漠,“去找花匠买,而不是让佟清雨想办法,她只会养花,别的事也想不明白。”

他推着轮椅到佟清雨身边,大掌一伸,强势地把她拽了起来。

言萝眨了眨大眼睛。

三爹有点护短喔!

忠国公终于发话了。

“老三说的没错,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交差。”

大夫人看了楚玥一眼,楚玥会意,当即从她身后站出来。

“祖父,这件事让我想到了昨晚我对咱们家时运的推断,有件不好的事会发生,我不得不说。”

“什么事?”


言萝在进宫的路上,回忆起前世。

上辈子的中秋节夜宴,她跟着大夫人入宫。

没想到,竟有两名刺客混入宫内,趁着宫宴混乱,刺杀皇帝!

有人趁乱故意把太子踢去了皇上跟前,眼看着砍刀就要落下,那千钧一发之际——

她当场利用锦鲤运,帮助太子避开危险,太子上前护驾,为皇帝挡了一剑。

刺客被制服后当场身亡,太子因护驾有功,被皇帝赞扬。

就连言萝自己,也得到了淑妃的珍贵赏赐。

可那次之后,她发现自己元气大伤,哪怕好好休养,灵力也好几日恢复不了。

后来言萝才发现,原来太子的命数很短!

他本该在那场刺杀里身亡,可是她强行使用锦鲤运,挽救了他的寿命,故而承担了他的因果。

言萝重生回来,已经失去了锦鲤运,她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解决那两个会出现的刺客就好。

小家伙的余光,看向旁边假寐养神的林礼。

唔,用什么办法能让这份护驾的功劳被三爹捡走呢?

皇宫里有真龙之气护体,除了江燃,阿花和老钱他们都进不去皇宫,所以言萝这次只带了江燃在身边。

“江燃,”言萝小嘴糯糯,低声询问,“你的武功怎么样?”

江燃飘在半空中,气质冷冽:“自然是世上第一流。”

言萝小手托腮,飞快转动脑筋。

她三爹也是文武双全,可坏了一双腿,即便想要救驾,是不是也比较困难?

就算让江燃附体三爹,走不了,也影响发挥叭?

就在小家伙一路思索之际,马车抵达皇城门口。

忠国公带着一家人转坐接人的软轿,来到了此次办宴的地点。

皇帝考虑到今晚是中秋宴,为了能让大家都赏到满月,故而在梨花庭里举办此次宫宴。

月色如银,倾泻而下,将整个梨花庭镀上一层清辉。

庭院之中,百株梨树皎白如雪的花朵簇拥枝头,在夜风中簌簌轻颤,洒落细碎花瓣。

院内,更摆着数十张圆桌,上面放着精致的茶点。

宫女们将数百盏绢纱宫灯沿回廊悬挂,暖黄的光晕柔柔漫开。

整片宴席里觥筹交错的人影,映照着月光,在旁边的河池里映照出精致的影子。

宫女将忠国公他们一家领去最前面的圆桌边坐下。

言萝被佟清雨抱起来,放在凳子上。

“萝儿,你乖乖地坐着,我去那边同从前认识的朋友说几句话。”佟清雨说着,就带丫鬟走了过去。

林礼也被随从推走,跟今日参宴的同僚说话去了。

周围的忠国公府家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去找自己认识的朋友。

就连林世英也被几个公子哥们带走了。

“萝儿妹妹,哥哥先去跟他们划拳,一会回来陪你啊!”林世英还不忘交代一声。

很快,整张圆桌上,只有言萝一个小身影。

小家伙顾不上他们,大大的眼眸不断环顾四周。

她记得上辈子,那两个刺客伪装成小太监,可现在周围都是宫女,那两个刺客呢?

前世宴会还没开始,刺客就行动了,她得尽快找到那两个人。

言萝刚扭头到另一边查看,谁知有人捧上一簇鲜花,不小心抵在了她鼻子下面。

小家伙抬起黑眸瞧去,秦湛微微弯腰,俊秀薄眸,近在眼前。

他笑:“送你。”

言萝皱起眉头,伸手啪一下打掉花簇。

“我不喜欢!”

“那这个呢?”秦湛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宝石项链。

细碎的宝石缠绕着金丝,坠着一颗非常夸张的紫宝石,还用玛瑙当点缀。

“我不喜欢,”言萝仍然伸手挥掉,指着他,小奶音很无情,“还有你,我也不喜欢,我不要你的东西。”

这句话说完,周围喧闹的华庭,忽然静默下来。

夜风吹拂梨花树,掉落纷纷花瓣如白雪。

秦湛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低落。

他身旁的随从撸起袖子:“大胆!你怎么敢跟七殿下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

“闭嘴!”秦湛呵斥他,“她不喜欢是应该的,这东西确实不好看,该扔。”

秦湛说罢,捡起言萝不要的宝石项链,朝假山池里用力一掷。

扑通一声,项链落水,华光很快跟着沉了下去。

“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我先送,不喜欢的你就扔掉。”秦湛一点也不跟她生气。

反而又抿着薄唇,极有耐心地问:“我送你的布料,你不喜欢吗?”

言萝觉得他很烦,转身跳下凳子:“我没看,下次你不要送了,送了我也不要。”

她赶紧跑了,省得秦湛追着她说话。

随从见她走了,才敢说:“殿下,您何必给这个小丫头好脸色,她太过分了,根本不把您的心意当回事!”

秦湛漆黑薄眸,倏而凌厉转向他。

“你不了解她,她性格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你懂什么?你连点评她的资格都没有。”

被骂的随从傻眼了。

七殿下不对劲啊,换做别人,他恨不得对付别人全家,忠国公府的这个灵女把他的脸往地上踩,他还笑着接受。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吗?

楚玥看着秦湛追着言萝离去,微微皱了下眉。

言萝到底什么时候跟七皇子这么相熟了?

小家伙在梨花庭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蹲在地上捡梨花。

江燃飘在她身边:“你讨厌他,怎么不扇他,把他的脑袋也扇掉。”

言萝撇撇嘴:“那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改,他只会爽。”

江燃笑了一声。

“可他看起来诚意满满,为何你不愿接受?”

“你想,我都这么对他了,他还不生气,说明他以前一定欠了我很多东西!是得多心虚,才对我这么好。”言萝哼了哼。

林世英这会找了过来。

“萝儿妹妹,刚刚听我朋友他们说,你给七皇子难堪,把他送的东西扔进假山池里,我差点笑出声。”

林世英边说边笑:“你怎么会有那个胆子,他们还想逗我。”

言萝默默地看着他:“是真的哦四哥,那项链现在还在假山池里。”

林世英笑容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发出短促的尖叫。

“一会皇后就来了,知道这事咱家死定了!”

他跑走了,去了假山池边,让小太监帮忙捞项链。

就在林世英刚把项链捞起来的时候,皇帝带着皇后和淑妃来了。

众人各自回到了座位上,言萝也乖乖地回来了。

皇帝瘦高,面容不怒自威,他含笑招呼众人用宴赏月,众人纷纷起身谢恩。

皇后身穿凤袍,端庄雍容,淑妃则妖艳如芍药,满面春风。

她们坐在皇帝的左右手两边,言萝留意到她们身后站着低着头的几个小太监。

刺客就在他们当中!

这时,皇帝主动朝她们这桌看过来——

“忠国公府的两位灵女今日来了没有?上前让朕看看。”


正当佟清雨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言萝早就面色自然地走过去。

“三娘说,祖母生前最疼三爹,所以我求三娘带我来祠堂,恳请祖母在天之灵,保佑三爹平安。”

言萝拉住佟清雨的手,期期艾艾地对祠堂里说:“祖母,我们带着您最爱的夜海棠来看您了。”

只见忠国公的表情,从严肃愠怒,渐渐变得怔忪,又染上几分感伤。

他没有责怪佟清雨和言萝无视家规,来到祠堂。

而是也跟着扭头,看着祠堂中,他夫人的牌位,重重叹了口气。

“她走了这么多年,也就清雨还记得她生前最爱夜海棠。”

被点名的佟清雨哑然沉默,心虚地低下头。

她嫁过来的时候,老夫人还没去世,不过已经病入膏肓了。

老夫人对佟清雨十分照顾,为了哄老夫人高兴,佟清雨便主动在府邸里开始培育夜海棠,只因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花。

但是她嫁过来不到一年,老夫人就因病去世了。

言萝小手提起裙子,走进祠堂,跪在蒲团上。

她两只手抱拳晃了晃:“祖母,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三爹啊……”

话音刚落,林氏先人的牌位,呼啦啦地往下掉了一堆。

佟清雨和忠国公愣住。

“肯定是下人们擦拭供台的时候没有放稳。”佟清雨最先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捡拾牌位。

阿花和老钱飘在祠堂外的院子里,两个人哈哈大笑。

“小姐给林家的先人跪拜,他们承受不起,吓得牌位都掉了。”

“小姐就别吓唬他们了,一会牌位会裂开的!”

言萝跪着不起。

佟清雨刚把牌位摆上去,竟又全部掉了下来。

这次连供台上的香烛也灭了!

“这……这怎么回事?”忠国公都感到困惑了。

不等佟清雨解释,言萝直接小手抹泪,委屈巴巴的。

“祖父,您看,肯定是祖母知道三爹要去别院,怕他发生危险!”

“真的?”忠国公有些惊讶。

言萝从蒲团上站起来,这次佟清雨把牌位摆回去,倒是没有再掉下来了。

小家伙义正词严:“您看,真的是这样,祖母一定是不让三爹去。”

佟清雨睁大了水眸,感到不可思议。

婆婆显灵了?

忠国公陷入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重重叹气,神情露出些许怀念和感伤。

“你们说得没错,夫人她生前,最疼爱的其实就是老三……当初他早产,七个月就被生下来了,瘦的像刚出生的小猫。”

“为了将他平安养大,夫人可是没少费心思,临终时还一直叮嘱我,要照顾好他。”

忠国公平时给人的感觉不苟言笑,可现在的他却是满面疲惫和伤感。

言萝看他一遍遍地擦着先夫人的牌位,也有些动容。

忠国公肯定很爱他的妻子,所以府邸里没有小妾,三个儿子都是正妻所生。

“其实我也在为这个事费神,”忠国公主动跟佟清雨和言萝说,“把老三送去别院,让他一个人待着,若真有不测,我会后悔莫及。”

言萝趁热打铁:“是呀祖父,三爹跟我们都是一家人,家人遇到困难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把他送走。”

忠国公难得露出了笑颜,摸了摸言萝的脑袋,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了慈爱的样子。

“好孩子,你说的没错,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要互为城墙,不让外面的风风雨雨伤害到家里的人。”

“清雨,你回去跟老三说,他不用走了,就在府邸里待着,至于中元节,若真的有冤魂索命,老夫当年征战沙场,手下敌军冤魂数以万计,他们要找就来找我,别缠着我的儿子。”

佟清雨面色一喜:“多谢父亲!”

言萝把那盆夜海棠放去了供台上。

小家伙垫着脚,抱着花盆的模样,有些费劲。

忠国公伸手帮了一把。

看着先夫人的牌位,言萝奶声奶气:“祖母,您要是想我们了,就常回家看看。”

忠国公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祖母回来,就是鬼,小言萝,你不害怕吗?”

“不怕,祖母是我们日思夜想的人呀。”

言萝说罢,忠国公猛然被触动。

他侧过身去,隐藏起眼底的泪光。

“时辰不早了,清雨,你带着小言萝快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您也早些安置。”

佟清雨牵着言萝离开祠堂院落。

“言萝,这次多亏了有你,我自从嫁过来,从未见过父亲那样和蔼的样子,多亏了你聪慧伶俐,才能既解决三爷的事,又让父亲和颜悦色。”

言萝仰头,白皙脸蛋漾着笑意:“三娘也很好呀,祖母去世这么多年,你还一直养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

佟清雨养了很多花,最精心培育的便是海棠。

想来是老夫人的缘故。

佟清雨笑笑,没有夸大自己的付出。

“应该的,老夫人她很好,人和人的相遇是一场缘分,她走了,我却还在这场缘分里……今日天色晚了,明日一早我再派丫鬟去跟三爷说,言萝你也无需担心,回去睡吧。”

言萝乖乖点头,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她躺在床榻上,耳边是阿花和老钱的嘤嘤哭声。

“小姐那番话说的真好,我都流泪了,只可惜我生前没有家人,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怀念我。”阿花哽咽。

老钱感慨:“我们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我想我儿子了。”

“马上中元节要到了,肯定会有很多孤魂野鬼回家探望,你也回家去呗。”

“那还是算了,阴阳有别,我怕我的阴气冲着他。”

老钱挠了挠头,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属于横死的人,鬼身自带煞气,靠近生人会影响对方的运道。

但是如果能一直让言萝用墨色玉盘滋养他们,化解煞气,老钱就有机会回家,若能再看一眼儿子,或者跟他说说话,他就能无怨无悔地投胎去了。

“你们别再想了,都养精蓄锐,中元节那天随我办件大事。”言萝声音软软。

阿花好奇:“小姐想做什么,莫非是要超度那些孤魂野鬼吗?”

“超度?不,我只吃不度。”

有的恶鬼纵然死因可怜,言萝也没办法,她的食欲和道德打架,终究还是日思夜想的肉干占据了上风。

好久没开荤了,得吃点。

只有她吃恶鬼,才能加快修为和灵气,能更好地操纵墨玉玉盘。

阿花和老钱默默地飘了出去。

他们家小姐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可怕。

言萝睡了个饱觉,刚睁开眼,佟清雨就来了。

“言萝,三爷他天不亮就走了!怎么办?”


三房,言萝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屋内。

凝紫色的墨玉盘,飘荡在空中,散发着一圈又一圈清冷的光泽。

阿花和老钱飘在玉盘左右,吸食着它散发出来的阴气。

这些日子,得阴气滋养,言萝变得更加肤色白皙。

漆黑的长发过肩,齐刘海下,一双圆瞳清澈,小嘴红红的。

她长得越发水灵可爱,再加上三夫人的精心照顾,身上总算多了点肉肉。

原本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也渐渐变得小葱般挺拔秀致。

墨玉盘的阴气滋养,真是个好东西!

像水一样,既能包容万物,又能润泽万物。

不光是言萝,就连老钱和阿花,两个人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好全了。

生前他们死相惨状,故而死后成为了横死鬼,也保持着死前的样子。

在墨玉盘的滋养下,阿花容貌精致,发髻高耸饱满,身材窈窕。

老钱身上血色消失,整个鬼都显得更有气色,眉宇间横死的怨气也消散不少。

言萝伸出小手,收回飘在空中的墨玉盘,重新挂在脖子上。

阿花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

“多亏了小姐,没想到我死后两百年,还能再做一回美人。”

“若有机会回家,孩子看到我这副模样,应当不会怕了!”老钱更高兴。

“切,瞧你们俩的德行,一点好处就让你们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了?”窗子外传来一道不屑的冷笑。

言萝眨着大眼睛看过去,龙袍鬼又带着他的脑袋飘进来了。

最开始他死活都不肯接近言萝,最近倒是频频出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老钱瞧着他:“我说你就别逞强了,求小姐帮帮你,你早就能尸首健全了。”

龙袍鬼冷哼,身子一扭,跟头结合在一起,只不过拼反了。

头朝前,身子朝后。

言萝小手按了按眉心,嘟囔:“没眼看,做鬼做成你这样,也很失败。”

阿花附和:“就是啊,说出去,谁知道你生前曾是统领百万雄狮的诸侯王?”

“寡人不在乎,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皮相都是虚假的?”

龙袍鬼哼了又哼:“大家死后都化成泥土,一模一样,谁也不用嫌弃谁。”

言萝举起脖颈间的墨玉盘。

“你要不要来吸两口再说?”

龙袍鬼余光看过去,那墨玉盘乌黑凝紫,像是包着一团水一样。

对于他们这样的横死鬼来说,魂魄飘荡在世间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在烈日底下炙烤。

所以他们天生喜欢朝阴冷潮湿的地方聚集。

但,只要墨玉盘存在的范围内,龙袍鬼竟感觉到自己身处一片清凉的泉水中。

好似整个人在当头的烈日里,跳入了清澈的水潭里。

看出龙袍鬼眼神里的淡淡渴望。

言萝小嘴嘻的一笑:“要不要追随我,替我办事?就像阿花和老钱一样。”

“呵,吸你两口阴气,就要寡人为你卖命,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休想。”龙袍鬼骄傲地昂起脖子。

咔嚓。

脑袋又掉下来,咚一声砸在地上。

阿花捂住眼睛:“你敢断头,我现在都不敢看了,太惨。”

老钱挺着胖乎乎的肚子:“我现在已经是健全的鬼了,跟这些不健全的鬼都说不上话。”

龙袍鬼的脑袋飘起来,怒吼:“你俩别得意!当初寡人统领千军万马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言萝眼眸闪烁着澄澈的波光,她上下打量龙袍鬼。

“这样吧,你若肯追随我,作为回报,我帮你补全尸身。”

“当真?”龙袍鬼骤然看向她。

“真的。”小家伙郑重其事地点头。

要补全这些横死鬼的尸身,其实并不容易。

因为龙袍鬼跟阿花和老钱不同,他们下葬的时候,尸身都是完整的。

唯有龙袍鬼,他被人五马分尸,身体残破不全,连葬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习俗中来说,身体残缺的人,无法进入轮回,就像是一种诅咒。

言萝之前听阿花说,龙袍鬼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林礼买的古瓷盂,曾是装过龙袍鬼头颅的器具。

他是追着自己的残肢来的,可惜只找到了自己的头,四肢仍旧不见踪影。

几百年过去,沧海桑田都换了一遍,何况他那早已归入尘土的身躯。

要想帮助龙袍鬼修补他的魂魄,就要借助墨玉盘的力量。

简而言之,言萝需要抓很多很多厉鬼。

所以,言萝的提议,让龙袍鬼吃惊,再是迟疑。

当看见言萝朝他重重点头后,龙袍鬼抿唇想了一会。

“你若是真的能帮我补全尸身,寡人会给你个好处,有一样财宝,世人都想得到,只有寡人知道它现在在哪儿。”

言萝从兜兜里摸出一条肉干,放进红润小嘴里。

“嗯……”她含糊不清说,“那倒是次要的,嚼嚼嚼,我就算不帮你,自己也要抓厉鬼,嚼嚼嚼,只是现在三爹身边的厉鬼变少了。”

林礼虽然是极阴之体,但是言萝出现以后,大部分鬼都吓跑了。

再加上现在林礼入仕,周身气场多了一层官运,自然更能保护他一点。

跟着他回家的脏东西都少了许多。

言萝要抓厉鬼,总不能回回都去乱葬岗。

她打算把乱葬岗留着,万一她实在没有厉鬼可抓了,为防止墨玉盘反噬,到时候再去乱葬岗救急。

老钱飘过来,贼兮兮地笑了笑:“小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是有点缺德。”

言萝长睫扑扇两下:“缺德?那怕什么,先大胆去做,剩下的交给报应,只要我缺德事做的多,报应就追不上我。”

老钱和阿花同时竖起大拇指。

“是这样的,三爷身边的鬼变少了,小姐还可以去吃三夫人家祖坟里的鬼啊。”

言萝听到这里都沉默了。

她小手挠了挠脸蛋,为难道:“这是真的有点损了。”

那不是相当于,魂魄入口即化,生啃老母亲全家?

老钱:“小姐,无辜的鬼您肯定不吃,但是三夫人佟清雨全家人,可没一个好的。”

“这话怎么说?”言萝问。

老钱惊讶:“小姐难道不知道,三夫人他们家……”


还不等佟清雨说话,佟夫人就直接道:“你父亲马上要过寿了,你找三爷拿三万两白银回来,我们风风光光给他办一场。”

一开口就是三万两。

“上次我回家,母亲才以重修祖坟,要走了两千两,现在又找我要三万两,我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你没有,可以找三爷要啊,林礼不是正受重用,在都察院办事吗?多的是人求他。”

听到这里,佟清雨忍无可忍。

“母亲!你最近找我要的银子越来越多,是不是想为弟弟还上赌债?”

佟夫人豁然瞪大眼睛:“你听谁说的?”

佟清雨从袖子里把账据扔在桌子上。

“你一直让我和姐姐节俭,教我们不争不抢,弟弟却在外面欠了一万两赌债,找我要钱,也是为了给他还债吧,你怕父亲知道!”

看见那些账据,佟夫人先是惊讶,随后就要喜极而泣。

她抓着佟清雨的手,激动地发抖:“原来你都给你弟弟还上了,好孩子,母亲就知道你向来是个孝顺的。”

佟清雨猛地甩开她:“这是我二嫂帮忙还的,我们必须还给她,母亲将弟弟叫来,写借据画押,就当我们借二嫂的银子。”

佟夫人脸色一变:“你二嫂跟你是一家人,我们凭什么还她的钱?”

“二嫂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母亲既然不想给,那就把之前允诺给我的两个绸缎庄子拿出来,我去卖了换成银子还她。”

佟清雨刚说完,佟夫人就一巴掌抽在她脖颈上。

“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姐姐上次回家,还拿了一千两的银子呢,你光想着外人。”

耳环被扯掉,佟清雨白皙的耳朵上,冒出血珠。

她捂着耳朵,声音清冷逼人:

“就是因为你总找我们要银子,姐姐才会被婆母看不起!好在姐夫疼她,我幸运的是婆母已经过世,你这个做母亲的,从未替我和姐姐考虑半点。”

佟清雨下了狠心:“母亲,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不还这个银子?不还,我就去告诉弟妹。”

佟清雨的弟弟佟雷,娶了一门贵女章氏。

章家看中的是佟家清流的名声,认定他们会成为新贵,再加上佟清雨嫁去了忠国公府,否则,章家肯定不会把女儿嫁过来。

佟夫人听到她说要告诉章氏,顿时气的直拍胸口,骂她不孝。

一道呵声传来,佟雷赶到,刚好听见佟清雨的这番话。

“你敢这么做,就不是我姐姐,佟清雨,你故意气母亲,还算是个人吗!”

佟雷大步迈进来,他一把抓住佟清雨的肩膀,就往外推搡。

身高八尺,身形健壮的他,把佟清雨推的一个趔趄,摔出了正厅。

佟清雨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三夫人!”

佟夫人拽住佟雷:“别跟你姐姐动手,她好歹是忠国公的儿媳妇。”

“那又如何,皇上已经拔升我的官职,我得以重用,还会怕她?她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忠国公府才不会帮她。”佟雷说的理直气壮。

佟夫人把账据塞进他手里,使了个眼色。

佟雷看见以后,目光大喜。

随之,他更加不屑,对着佟清雨轻哼。

“还上就好,你也别再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说着,他吩咐下人,要把佟清雨扔出去。

就在佟清雨刚被丫鬟搀扶站起来的时候,一道小身影从旁边嗖地飞过去。

言萝啪的一下,抬起小脚,狠狠踢在佟雷裤裆。

呼~三爹教的办法,总算是先练上了。

佟雷双腿变成X型,捂住中间,一脸痛不欲生的猪肝色。

“啊——!”他发出惨叫,跪在地上。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没想到,言萝两只小手,抱住自己的伞,狠狠又给了佟雷鼻梁一下。

佟雷仰头,啪叽,倒地,鼻子流出两道血柱,昏死过去。

佟夫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高声尖叫:“你这个小野种,敢在我们家动手,来人,将她抓住!”

佟清雨连忙把言萝护在怀里。

她正要呵斥周围的下人,没想到,一道更熟悉的清冷音色,带着怒意,刺破雨幕。

“你敢骂我女儿?”

言萝扭头,看见林礼被人推着过来。

他冷白英俊面容,怒意彰显,那样修养良好的外表下,搭在膝上的手背,却因愤怒而青筋暴起。

佟清雨也愣了愣:“三爷……你怎么来了?”

言萝直接扑到他怀里,小身子啜泣,哇哇大哭。

“三爹,你总算来啦,佟家人都是大坏坏,他们不欢迎我和三娘,丫鬟还想把我推进水井里。”

“丫鬟说我会影响三娘的子女运,所以要杀了我,呜呜呜,三爹我害怕,那个死胖……呃咳咳,三娘的弟弟还推她!”

佟清雨和林礼双双惊愕。

林礼再看佟夫人的眼神,就充满了杀意。

佟夫人知道他是忠国公的三公子,更不敢怠慢。

“咱家姑爷,你可别听那孩子乱说!”

佟清雨看见林礼眼睛微微发红,跟他从前发狂的时候很像。

她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三爷,我们先回去,别吓着萝儿。”

林礼回过神,看了一眼怀中泪眼汪汪的言萝。

“你们欺负我妻女,就别怪我无情。”林礼说罢,将言萝抱在膝上。

随后带着佟清雨离开。

言萝趴在林礼的怀里,回眸朝佟夫人露出一抹纯甜无害的笑意。

佟夫人却看的背后发冷。

“去请郎中来府里给雷儿看看伤势,再去找找彩儿这小蹄子跑哪儿去了,怎么就没看住这个孩子!”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尖叫声。

丫鬟连滚带爬跑过来:“夫人!彩儿,彩儿她她她,她死在花房水井里了。”

佟夫人急忙去看,大雨瓢泼中,彩儿被打捞上来,浑身死白,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她当即吓晕过去。

马车上。

言萝乖乖地趴在林礼的怀里,小嘴咬着糕点。

原本哼哼唧唧地哭,但林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会儿也把她安抚好了。

他原本只是让她坐在膝盖上,可言萝像个棉花糖一样,自己就黏了上来,小手搂住他脖子,靠在他怀里。

林礼心弦微动,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也没有抗拒。

反而萌生了一定要保护她的浓烈父爱。

他看向一旁的佟清雨,她衣裙湿了,有些狼狈。

不知是不是刚刚被家人训骂,让她一时间非常恍惚。

林礼伸出修长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垂。

佟清雨一颤,林礼问:“疼么?”

言萝奶声奶气说:“肯定疼,都流血啦!”

佟清雨黯淡垂眸:“我没事。”

说罢,她侧过去,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言萝看在眼里,知道佟清雨心情低落,不想说话。

她悄悄跟林礼说:“三爹,三爹~小小的老子有个大大的主意,让他们后悔欺负三娘。”

林礼皱眉,刮了一下她鼻尖:“不许说脏话。”

他薄眸深邃,充满幽渊。

“佟家的事,你别管,我来收拾他们。”

他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谈何保护妻女。


言萝跟着林礼,赶去了小院。

佟清雨暂时将带回来的女子安置在这里居住。

刚进院,就看见佟清雨从屋子里出来。

林礼示意她过来说话,一家三口立在院门侧边。

“三娘,你不是回娘家吗,怎么救了个人回来啦?”言萝问。

佟清雨脸色被夕阳晒的薄红,她拿帕子轻轻擦拭下颌的汗水。

“说来话长……”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次她回家主要是想见她母亲,可去了才知道,她母亲同要好的命妇去国寺进香了。

佟清雨只略略坐了片刻就回府,没想到在路上被人拦轿。

“那位女子浑身都是伤,她说要被家人卖去青楼,我看她可怜,便想给她一点钱,谁曾想,她竟昏倒了,没办法,我只好先将她带回来。”

林礼沉吟:“你回府,是从南街走的么?”

佟清雨点点头。

林礼俊白的面孔,神色冷下来。

“那就更奇怪了,南街左边是街市,右边是冬瑞坊,都是人来人往的地界,一个受伤的女子,偏偏这么巧撞上了你的轿子。”

佟清雨皱眉:“你是觉得她不对劲?”

“太不对劲啦!”言萝将自己关于山贼怀疑,跟佟清雨说了一番。

佟清雨错愕,压低声音:“大嫂这么做,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她不怕连累自己吗?”

倒是林礼反应过来,沉声:“她一定有后招,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可是,山贼怎会是一个女子?”

“倘若她是山贼的亲人,亦或是有关联之人呢?”林礼目光严肃,“我今天去见你姐夫方大人,恰好听他说,上个月被官府剿灭的黑风寨的大当家和他妻子,至今在逃。”

佟清雨脸色白了白。

黑风寨当时闹的满城风雨,这伙原本驻扎在山野里的匪贼们,竟劫持杀害了一名公子。

偏偏那公子出身极贵,是长缨郡王的独子。

得知儿子死后,长缨郡王痛不欲生,马上告了御状。

皇上大怒,当即派官兵联合御林军出动,将那窝山贼一锅端。

只不过大当家和他妻子在逃,至今仍全城搜捕。

佟清雨万分自责:“如果她真是山贼的妻子,那我将她带回来,岂不是害了大家。”

言萝:“当务之急,三爹,三娘,快快叫人把那女子送走吧!”

小家伙猜,这是楚玥给大夫人出的主意,或者楚玥在其中有参与。

因为楚玥跟她一样,都知道前世二房的人救了一名山贼,是男的。

楚玥生怕言萝再次用计破坏,所以干脆换成了一个女人,还挑了最温和的佟清雨下手。

试想如果山贼碰上林礼的轿子,以林礼冷漠的个性,根本不会管。

佟清雨有些慌张。

“现在送出去,会否更被人怀疑?以为我们做贼心虚,怎么办……”

“别怕,让我想想。”林礼抿着薄唇,冷静思考起来。

却在这时,春草匆匆跑来。

“三爷,有一队官兵来了,老太爷让您去前院。”

佟清雨倏而睁圆眼眸:“这么快官兵就来了?我去跟父亲解释,人是我带回来的,跟三爷和言萝没关系。”

林礼看出她的慌乱,按住她的手。

“你别着急,”他声音很沉稳,“如果官兵知道你收留山贼,不会让我去前院,而是会直接来三房,应该不是这件事。”

林礼想了想:“先派人将此女从后门送走。”

老钱这时飞快飘来——

“小姐,整个忠国公府被官兵给包围了!”

言萝闻言,立刻提醒林礼:“不行,不能走后门,官兵既然来了,附近一定有人盯着,到时被抓住我们才是百口莫辩。”

她水灵灵的眼眸眨了眨。

“三爹,你和三娘先稍安勿躁,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说罢,小家伙哒哒跑出院子。

前院里,一队官兵佩刀,正在跟忠国公交涉。

“国公爷,我们接到匿名信,说你府中有人贩卖私盐,此事关系深重,需要搜府,这是府衙给的搜查令。”

当官兵拿出搜查令时,忠国公身后的二夫人面色一僵。

大夫人面色平静:“怎么这样突然?我们府上无人从事买卖,怎么会跟私盐扯上关系。”

官兵道:“得先搜了才知道,所以,多有叨扰了。”

忠国公知道,能拿到搜查令的,多半是皇上亲自下令。

他拱手:“有劳,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官兵搜查,要从忠国公的院子开始,再是大房、二房和三房。

而且在场的人都不许返回房间了,避免藏匿。

“小言萝,来,”忠国公回头,看见小家伙,招招手,“去告诉你三爹,官兵的人来搜查,让三房配合。”

言萝点了点头:“知道啦祖父。”

她假意转身跑回三房,心中却在思索对策。

官兵来竟是查私盐的?

不对,既然三房都要搜,肯定会发现那名女子。

大夫人是想一箭双雕,处理了二房,又要拉三房下水。

二房贩卖私盐,三房窝藏山贼,这两样罪名压下来,能让忠国公府分家!

言萝回眸,看见站在忠国公身后的二夫人,脸色煞白。

她转了转漆黑眼眸,先走向二房。

碰上林世英迎面走来,他身后的小厮,扛着一麻袋东西。

瞧见言萝,林世英脸色闪过心虚。

“呃……萝儿妹妹,好巧啊,哥哥正要出门,改日再陪你玩。”

“站住,”言萝拦住他,澄澈的目光看向小厮背上的麻袋,“要去哪儿玩,还背着包袱,是打算搬家吗?”

林世英冷汗直冒。

他不是藏得住事的个性,说话磕磕巴巴的。

“朋友让我给他送点东西。”林世英绕开言萝就要走。

“你现在要是从后门走,马上就会被官差抓住,按在地上人赃并获!”

言萝说罢,林世英猛地顿住脚步。

他回过头:“萝儿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听到鬼说话,他们都告诉我了,二伯母贩卖私盐,马上要被抓了。”

“胡说!那不是我娘干的!”林世英激动起来。

大概是知道瞒不住言萝,他索性都告诉她了。

原来二夫人娘家被人设局,买了私盐想拿到京城贩卖。

可按照当朝律法,买卖私盐是要问罪的,最严重的要抄家流放。

所以娘家人找二夫人求助,二夫人只能将私盐全都扣下,正想把东西和账据都处理了,没想到官兵就找来了。

林世英揉着眉心,头皮发麻。

“萝儿妹妹,我娘她真的是无辜的,我舅舅他们也被骗了,怎么办,该不会真的被抓去坐牢吧?”

“他们有备而来,我们确实很被动。”

言萝想了想:“不过我倒是有个对策,你听我说……”


起初林世英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什么,是个球吗?”

他话音落下,随从提灯靠近。

烛光忽而变得幽绿,掉在地上的人头,猛地睁开双眸。

是一张格外冷峻的少年面孔。

“帮我捡一下我的头。”他说。

林世英脸色极具苍白,好似一张纸。

他眼白翻起,竟连叫也没叫一声,就吓得昏死过去。

“喂,这里不让睡觉。”少年的身体自己走过来,脑袋便飘起来回到了他的脖子上。

随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唇哆嗦。

他已经忘记怎么说话了,只是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鬼。

是个年轻的儿郎,还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龙袍。

“鬼,鬼啊!——”随从惨叫,连滚带爬朝门口去,谁知慌张之下一头撞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龙袍少年皱眉,看着地上昏死的两人。

“就这个胆子,还敢夜闯别人闺房,真不知羞。”

说罢,他飘上前,吹一口鬼气,灭了掉在地上的提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活着的人连这点意识都没有吗?还不如他。

“嘶,”龙袍鬼扭了扭脖子,“臭丫头之前下手太狠,害的我头总掉。”

忽然。

他好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透过鬼眼,竟看见,上百只野鬼从忠国公府门口,飘着进来。

它们数量庞大,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府邸。

龙袍鬼皱眉,感觉不好。

忠国公府平时就因为气运差,所以招邪。

三爷林礼买了那么多古玩,才挡住他自己身上的阴气。

今晚中元节鬼门大开,难道忠国公他们连钟馗像也不贴,任由鬼怪闯入家门?

孤魂野鬼先朝着大房和二房的方向飘过去了。

恐怕一会就要到三房的院子里来。

龙袍鬼心中激起战意。

他走到院中,呼喝:“住在古董里的老玩意,你们还睡得着?再不去赶走这帮孤魂,它们就要跟我们抢地盘了!”

伴随着他的喊声,林礼库房里堆放的古玩中,逐一飘出青绿色的幽魂。

它们聚集到龙袍鬼身边,困倦迷茫地看着他。

龙袍鬼振臂一挥:“守住三房,谁敢来,杀他个魂飞魄散!”

他好似又找回当年做诸侯时,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了。

此时,还不知情的忠国公正在祠堂内。

他不断将纸钱扔进铜盆中,火光闪烁,映照着他威严苍老的面庞。

“列祖列宗在上,请拿银钱打点鬼差,若遇见我夫人,请她务必照顾好自己。”

听说今晚中元节,鬼门大开,去世的人可以回到阳间,来探望家人。

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

难道是她不想见他吗?

忠国公叹口气。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忠国公猛地回头:“谁在那?”

时辰很晚,除了他,仆从们都去睡觉了,今晚连巡逻的护院都没有,更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祠堂内。

忠国公狐疑的眼神扫过庭院。

他正要出去查看,谁料,房门被一阵阴风吹动,砰的关上了。

不仅是门扉,还有周围的八大扇隔窗,全都闭合。

忠国公愣了愣,快步上前检查。

“开门,开门!”他不断推搡门扉,却发现早已从外面锁上。

连带着窗户也紧闭,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儿,人呢?来人!”忠国公的声音响亮,却无人听见。

他没有留意到身后,烛光闪烁,祠堂内所有的牌位都好似在发光。

历代先人集齐全力,将他护在这一方香火缭绕的祠堂内,让他不用被外面的野鬼所侵扰。

大房和二房就没那么幸运了。

二房的人早已熄灯睡觉。

但隐隐约约的,二夫人听到有人喊她。

“二夫人,我死的好惨,你为什么要杖杀我,我根本没偷钱,二夫人……”

二夫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张血腥的面孔。

三年前,因偷盗府中财物变卖而被杖杀的管事,竟在中元节这晚回来了!

“你死了还敢回来?当初你敢偷我的银子,就该料到自己会死……不许过来,啊!!二爷,快醒醒,救我!”

二夫人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双脚踢蹬。

身旁的二老爷就像是死了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正被鬼梦魇着,四个鬼坐在他身上,笑的声音很尖锐。

大房那边,楚玥为大老爷治疗腿伤结束后,已经精疲力竭。

她方才流鼻血都流了两次,大夫人嘴上说着心疼,可也没有让她停下。

“果真不疼了,你看,我能跑能跳。”

“老爷悠着点,再等两日,就能骑马了。”

大夫人和大老爷笑着说话,忘记了安抚旁边的楚玥。

楚玥有气无力道:“娘,爹爹,我回房休息去了。”

“嗯,”大老爷这才看过来一眼,“玥儿,明日我要跟人出去打叶子牌,你可别忘了祝福我财运当头!”

这次,楚玥还没能回答他,就浑身发软,脚步虚浮。

她扶着门框,看见了院子里层层叠叠的黑影。

它们好似海上的鬼船,在等着拉活人下水。

“怎么会……”楚玥的疑惑还未完全说出口,就撑不住地昏倒。

她摔在地上咚的闷响,让大夫人和大老爷的笑声戛然而止。

两人回头,这才发现楚玥晕了。

大夫人:“天天不是喊累,就是晕倒,光照顾她,就费不少功夫。”

大老爷摆摆手:“好好养着,她还要帮我们做事呢,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缺的是一辈子的好运道。”

大夫人便让丫鬟抬着楚玥回去休息。

时辰不早,大夫人与大老爷要就寝了。

丫鬟端着一盆水进来,准备给大夫人洗漱。

却没想到,她低头一看,满盆清水,竟变成了血水,里面飘着漆黑的头发。

“啊——!”丫鬟害怕,将水盆扔在地上。

咣当巨响,惹得大老爷怒骂:“要死的东西,你喊什么?”

丫鬟脸色苍白,指着地上的水。

“血,全是血,好多头发……”

她说着,忽而抬眼,看着大夫人和大老爷身后,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不少枉死鬼,趴在他俩的背上。

“救命啊!有鬼!”所有丫鬟吓得扭头就跑,还有胆小的,当场昏死过去。

屋门被一阵阴风吹来关上。

“怎么回事!我脖子被缠住了!”

很快,里面传来大老爷与大夫人的惨叫声。

大少爷林世朋刚躺在榻上,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起身去看,门外站着的,竟是个绝色美人,冲他盈盈一笑。

林世朋顿时心痒,面上故作谦谦君子:“你是哪房的丫鬟?怎么半夜在此?”

美人掩唇轻笑:“大公子忘记奴婢了,奴婢是春香呀~”

说着,她轻解罗衫,露出雪白的肩颈——

可那皮肤下,竟蠕动着无数蛆虫!

“啊!!!”林世朋惨叫后退,却见那美人脖子“咔嚓”一扭,脑袋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

后脑勺上,赫然是另一张腐烂的脸!

他通过身上的烙印认出来了,确实是春香!

春香本是穷苦出身的姑娘,与父亲卖字画相依为命。

因为样貌清秀,被路过的林世朋一眼看中,将她偷偷带回府邸,当了个暖床丫鬟。

谁料春香很快怀有身孕,林世朋担心影响自己的仕途,让母亲大夫人帮忙处理了她。

整个府邸,吵闹了一夜。

次日早上,佟清雨牵着言萝回家的时候,看见大门敞着,里面的花盆倒地,一片狼藉。

佟清雨惊愕:“怎么回事,遭贼了吗?”

她生怕忠国公出事,一路喊着“父亲”,就奔入了府邸里。

言萝小脚停在影壁前,皱眉看着上面的血字。

“还我命来”

四个字格外刺眼。

再看满地狼藉,言萝顿时猜到,忠国公府应当是被怨气不散的厉鬼给收拾了。


林家的别院,地处在青翠碧绿的山野中。

正值炎夏,漫山遍野的苍绿色,知了不断地叫嚷。

古朴的庭院里,林礼独自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树荫被山风吹得轻轻摇晃。

蓝天白云,这里寂静且美好。

他在想,倘若这次中元节他没有扛过去,就那么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林礼闭上眼。

下一刻,他听到了言萝的声音。

“呼~这个地方真难找。”

“要不是我之前来过,也会迷路的。”佟清雨说。

林礼没有睁眼,只是皱了皱眉头。

他为什么会出现幻觉?

佟清雨和那个小丫头不可能来这里。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靠近。

忽而,言萝软糯的声音惊叫响起:“三娘,三爹是不是死啦,怎么一动不动!”

不等林礼睁开眼睛,有个小家伙的身子,就嘿咻嘿咻地爬到了他腿上。

林礼猛地睁开薄眸,跟一张软糯白皙的小脸蛋对上。

言萝跟他四目相对,率先露出软绵绵的笑容,梨涡浅浅。

“三爹,你还活着,太好咯!”

林礼错愕地看着她,目光朝后一扫,佟清雨也在。

院子门口来了不少家仆,正在往里面搬东西。

“你们怎么来了?”

“本来言萝都劝好了父亲,可以让你留下来,谁知你走的那样快……”佟清雨靠近,拿帕子擦拭鬓角的汗丝,“我们就只能来陪你了。”

言萝坐在林礼的腿上,晃荡着小脚。

“是哒,三爹,我们是一家人,要在一起面对困难。”

“胡闹!”林礼骤然生气,“佟清雨,她是孩子不懂事,你还不懂吗?赶紧带她回去!”

她们根本不知道,中元节被厉鬼纠缠的时候,他会有多危险。

言萝小手紧攥林礼的衣袖。

“我们不走!三爹,我们要陪着你。”

她怎么能允许餐桌一个人孤零零的。

佟清雨朝林礼露出一抹含蓄的微笑。

她用眼神告诉他,这件事她决定不了,全家都得听言萝的。

只见言萝从轮椅上跳下来,推着林礼就朝前走。

“三爹,我没来过这里,你带我认识认识每个院子吧。”

“我让你走你没听到么!”林礼怒斥。

这时,身后传来家丁询问的声音——

“三夫人,这些古董玉器放在哪儿?”

林礼扭头,才看见三个大箱子里装满了他平日里最爱的古玩。

佟清雨解释:“言萝怕你在别院里无聊,特意带上的。”

言萝主动张罗:“你们放下,我亲自搬。”

一听到她这话,林礼瞬间急了。

“不许再动我的东西!”

上次她手滑,摔的那个战国古玩到现在还让林礼心疼。

言萝歪了歪头:“三爹,你自己选一个吧,是带着我在别院里走一走,还是我去帮你摆放那些古董。”

林礼苍白英俊的面孔,这会儿被一层阴翳遮住。

他发现了,这小丫头是他的克星。

她看起来软糯天真,实则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霸道!

看着他自己的那些古玩玉器,林礼沉默片刻。

“你跟我来,”林礼妥协了,“我带你去看看别的院子。”

言萝重新扬起笑意:“走吧~”

这次她推着林礼的轮椅,林礼没再挣扎。

佟清雨跟在后头,想笑又只能抿唇忍住。

她嫁过来以后,林礼多数时候自暴自弃,将自己封闭起来。

旁人若靠近,他便会暴怒。

有时候下雨天,他双腿旧伤隐隐作痛,便会崩溃,不吃药也不吃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佟清雨性格温软,拿他没办法,更不敢强行灌药。

幸好言萝来了,她的出现让林礼的性格有了一点转变。

佟清雨觉得是好事。

言萝来了别院以后,就像个小管家婆。

林礼吃饭的时候,她要陪着。

若是林礼吃少了,下顿饭的时候就会看见,言萝用他的古董当做喝汤的器具。

林礼一边发脾气一边妥协。

折腾一天,言萝看着林礼屋子里的灯熄灭下去,才走。

次日早上,伺候林礼的随从,告诉言萝:“小姐真有办法,三爷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昨晚竟没醒过,这不,快日上三竿了,还睡着。”

言萝走到半敞的窗子外,朝里面看了一眼。

床榻上,林礼的身影,果然睡的很沉。

佟清雨在她身旁叹气。

“我嫁过来以后,就听说三爷有梦魇症,时常会半夜惊醒、头疼欲裂,看了很多郎中都不见好。”

“因为他太闲了,没有事做,每天想些不好的事,晚上也就睡不好啦。”言萝道。

最重要的是,一群缠在林礼身边的孤魂野鬼,看见言萝以后吓得无影无踪。

他们不跟着林礼,林礼自然也不会头疼。

这时,别院的管家跑来。

“三夫人,小姐,皇陵的人送谢礼来了。”

言萝跟着佟清雨去了前院。

皇陵的侍卫人高马大,托举一样礼盒递过来。

“奉皇上、皇后娘娘之命,特送谢礼,谢过林三老爷给七皇子的祭文,皇后娘娘看了以后大为触动,泪湿衣襟。”

“应该的,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佟清雨让丫鬟将礼盒接了下来。

侍卫走后,礼盒打开,竟是一支玉笔。

阿花飘在空中,惊讶地说:“这是状元笔,只有高中状元得皇上青睐的人,才能得到这种赏赐。”

老钱跟着道:“状元笔可以换一样官职,皇上这是在暗示林三爷啊。”

言萝看向佟清雨,显然佟清雨也知道这个状元笔,代表着皇上怎样的意思。

但她摇了摇头,把玉笔放回锦盒里。

“三爷不会答应的,”她叹气,“断腿以后,他自己辞官,再不肯入仕。”

言萝想了想,好奇地问:“三娘,既是宫里的赏赐,为什么是皇陵里的侍卫来送?”

佟清雨让丫鬟把锦盒收好,解释道:“这里离皇陵很近,算算日子……七皇子今日停灵过后,就要下葬进皇陵了。”

这么巧?

竟要挑在中元节下葬。

入夜。

厅堂里,三房互不熟悉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晚膳。

这还是头一次。

言萝很高兴,食欲大开。

林礼放下筷子,说:“你们两个晚上在屋子里待着,不管我出了什么样的问题,都别管我。”

言萝眨着大眼睛。

“三爹,我正想跟你说,今晚是中元节,我推着你去皇陵转一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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