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顾沉舟包了游艇，邀我一起环太平洋旅行。
我们没有选择高层的总统套房，而是给了水手们钱，让他们随意挑选房间。
而我和顾沉舟，则缩在甲板下的水手宿舍内，喝醉了酒，呼吸交缠，紧紧相拥。
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我们鼻间充盈的都是彼此的气息，如同过往每一个抵死缠绵的夜晚。
不同的是，这次有浓烈的酒味。
顾沉舟难得醉酒，他眼神呆滞，力道不知轻重，只顾着直勾勾盯着我。
“夏夏……”我伏在他胸膛上，笑意盈盈：“我在。”
“这回，你愿意爱我了么？”
他眼底是隐秘燃烧的火，烫到我几乎忘了呼吸。
我合上眼，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诱惑我的灵魂。
放肆一晚……只放肆一晚……我轻声应他：“我愿意。”
“我小的时候就想过，我要包下一艘游艇，带我心爱的夏夏私奔……逃离家里的那些老头子，逃离那些恐怖的东西……夏夏，我终于做到了，我现在，终于是干净的顾沉舟了。”
他眼中含泪，我一瞬怔然。
他竟也渴望做个干净的人么？
顾沉舟还在满眼期盼地望着我。
我扬起笑脸：“我也一样，沉舟哥哥……我小时候也想过……我想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顾沉舟将我紧紧拥住：“那这里就是我们的诺亚方舟了。”
我流着泪点头：“嗯，我们私奔。”
顾沉舟情动更甚，他问：“不……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夏夏，我们不用私奔，等上了岸，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呵出气音：“好。”
仿佛一辈子在一起的荒谬誓言今日终于能够成真，我将自己全心全意交给顾沉舟。
毕竟我们正处于太平洋上，没有犯罪，没有责任，没有监控。
悠长亲吻使我窒息，激烈情事又每每使我昏迷，昏死过去前，我竟想着，这船舱怎么不起火。
干脆，一把火，将我和顾沉舟烧成两具干尸，让我们俩只剩下纠缠在一起的两滩骨灰……和一根烧不化的金属锁骨。
从前面对顾沉舟，我心中时时退缩，总想从他的怀抱中逃走。
只有这次，我主动得不像自己，只想与顾沉舟再靠近一点，再贴久一些。
可游艇靠岸了。
水手们满脸餍足，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环太平洋度假的人。
下船时，顾沉舟没有揽着我的肩膀。
因为等待他的，只有一副手铐。
黑市最大的幕后黑手顾沉舟终于落网。
审讯室里，顾沉舟面色平静，他望着我，只轻叹一声。
“夏夏，你说你爱我的。”
我垂下眼睛：“说那句话时，吐真剂已经失效了。”
顾沉舟被拷在审讯椅上，稍有反抗，便会遭到电击。
“我不信。”
他忽然红了眼睛，望向我的眼神也染上几分狂躁，“你陪我这么久……我们一起销毁罪证，一起将顾氏一点点洗白，你知道的，所有的证据都灰飞烟灭了，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你说过的，你愿意嫁给我……”我将一粒药丸推到他面前。
“吐真剂。”
顾沉舟冷笑，“要用到我身上了，是吗？
只可惜，用这东西，算刑讯逼供，不具有法律效……”他的话没能说完。
顾沉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
因为我将那粒吐真剂放入了口中。
倒转沙漏后，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依旧无法抵抗铺天盖地的眩晕和呕吐感。
强撑着精神，我回望顾沉舟：“这下……你该信了吧？
有什么话，问吧，老样子，还是十分钟。”
沉默片刻，顾沉舟问：“锁骨的摄像头被拆下后，你是用什么办法获取证据的？”
我指了指沙漏。
“医院里，有国际刑警的人，家里的沙漏，从我出院后，便被替换掉了。”
顾沉舟苦笑：“我还真当你接受了我，每份文件都给你过目。”
我呼吸沉重，应他：“我一直在骗你。”
“没关系。”
顾沉舟摇头，再一次抛出那个问题，“八岁那年，你为我挡刀，说永远保护我……是真心的吗？
现在，后悔过吗？”
我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早就想清楚了，为什么不会后悔。
“是真心的，不会后悔。”
我语气坚定，“八岁的你，不是现在的你，救你，是我在履行正义……是林夏的灵魂选择救你，无关是否爱你。”
顾沉舟陡然颓丧起来。
沙漏还有大半，他还有许多时间。
“林夏……”他双唇颤抖，似乎是强逼了自己一把，才将问题问出，“你爱我吗？”
我闭上眼睛。
吐真剂还在发作，这一次，我说出的一定是真话。
顾沉舟已经落网，就算他在庭审上死不开口，人证物证俱在，他没有翻盘的机会。
也是时候，让他接受现实了。
“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