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璟肆苏珞浅的其他类型小说《细腰藏娇全局》,由网络作家“没电皮卡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裕京城郊有处庄子。这庄子外表看起来普通平常,内里装潢却十分华贵靡丽。此时庄子东边的厢房内,屋里香炉里燃着某种不知名的香,馥郁香气萦绕着。里间屏风后,床榻上的被褥翻出红浪。苏珞浅衣襟半解,领口处一阵刺眼的白,双颊通红地瞪着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登徒子,你放开我。”她愤愕的目光和男人冷淡的视线对上,耳根子红得彻底,却见他耳尖倏地微动,似是捕捉到什么动静。紧接着,他手肘支在锦枕上,与她隔着方寸距离……开始动。刚才的挣扎让苏珞浅原本束成男子装束的黑发松散下来,铺陈在锦枕旁,白净额间出了薄汗,有细发黏着。他靠得太近,热息喷洒在她颈侧。苏珞浅脸更红了。她瞪圆了眼,“堂堂大瑨承安王,没想到也是个荒/淫/放/纵之辈!”眼前这登徒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婚...
《细腰藏娇全局》精彩片段
裕京城郊有处庄子。
这庄子外表看起来普通平常,内里装潢却十分华贵靡丽。
此时庄子东边的厢房内,屋里香炉里燃着某种不知名的香,馥郁香气萦绕着。
里间屏风后,床榻上的被褥翻出红浪。
苏珞浅衣襟半解,领口处一阵刺眼的白,双颊通红地瞪着覆在她身上的男人。
“登徒子,你放开我。”
她愤愕的目光和男人冷淡的视线对上,耳根子红得彻底,却见他耳尖倏地微动,似是捕捉到什么动静。
紧接着,他手肘支在锦枕上,与她隔着方寸距离……开始动。
刚才的挣扎让苏珞浅原本束成男子装束的黑发松散下来,铺陈在锦枕旁,白净额间出了薄汗,有细发黏着。
他靠得太近,热息喷洒在她颈侧。
苏珞浅脸更红了。
她瞪圆了眼,“堂堂大瑨承安王,没想到也是个荒/淫/放/纵之辈!”
眼前这登徒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婚不过两月余的夫婿——
承安王陆璟肆。
她被他制住,奋力挣扎也挣脱不开,而陆璟肆面对她的张牙舞爪,只嗤了声,“堂堂大瑨承安王妃,没想到竟背着人到这种地方。”
“你...”
苏珞浅还想再骂,却被他捂住唇,“若是不想被人瞧出端倪,就搂住本王。”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仆役上衣被他扒开,那截细嫩手臂完全暴露出来。
男人粗粝的掌心扣住她的手腕搭在他自己肩上,锦被一拉,将两人此时交叠着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从屏风外看,只有不断起伏波荡的侧影彰显着两人此时正在做的事。
苏珞浅动弹不得,正欲报复性地掐他后颈处的软肉,忽的听到房门外传来吵闹声。
“...王...咳咳陆公子请见谅,庄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仆役偷了东西,怕他惊扰了贵客,还望陆公子海涵。”
苏珞浅心底一惊。
原因无他,她正是那小厮口中的“仆役”。
又听到守在门外的侍卫冷冷道,“陆公子房中并无异样,无需查看。”
“这...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陆公子行个方便。”
外头僵持不下,苏珞浅心跳声骤快,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倏地开口道,“进。”
声音低沉含慾。
她表情古怪地盯着他,正要开口反讽,唇周再度被男人的大手盖住。
外间的门已经被打开,那小厮带着几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苏珞浅憋得眼眶通红,呜咽着声在锦被下踢他的腿。
她红着眼瞪他,明明是气极了的表情,却不知怎的生了些许风情。
呜咽声和锦被下的动静,隔着一道牡丹缠枝屏风,隐约落入其他人耳中,便是床榻上两人云雨未歇的香艳靡丽。
苏珞浅呼吸微窒,只觉四周空气稀薄,脸色涨红着,忍无可忍地咬住他的手。
“嘶…”身上的男人猛地收回手,极快速地低喝一声,“闭嘴。”
苏珞浅眼底雾蒙蒙的,下意识抿紧了唇,转过头,不再看他。
视线所及之处,屏风外那小厮还竖着耳朵听里间的动静。
她还没回过神来,便瞥见陆璟肆随手抄起床头一硬物,猛地摔了出去。
声音不复刚才的哑,变得冰冷慑人。
“锦王世子别庄的下人好大的威风,难不成还要继续在本王这儿听动静吗。”
屏风外的小厮惊惧不已,猛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不敢不敢,小的马上退下。”
话毕,急忙带着其他人退出去。
——
屋里恢复安静,苏珞浅倏觉这一方床榻空间小得不像话,燥热难安。
她伸手推了他一把,陆璟肆终于翻身下了床。
刚才他摔出去的圆柱状东西已经断成两半,一半掉在屏风外,一半掉在屏风内。
苏珞浅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上边,好奇地盯着看了几眼,随即视线被一道藏蓝色锦袍下摆挡住。
陆璟肆冷硬的声音自她头顶处传来,“无甚好看的。”
她抬眸望他。
男人一靠近,她便觉得呼吸都热了几分,她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出手的动作却成了攥住他的袍边。
身体里涌起一股燥热,难受异常。
“陆璟肆…”
出口的声音是两人皆想不到的娇媚。
苏珞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在何时中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面色酡红,檀口微开,面上满是薄汗。
秀眉紧蹙,眸色迷离着,只感觉到陆璟肆扣住她的手腕,在探她的脉。
男人指尖微凉,她拽住他的手就要往脸上贴。
陆璟肆飞快将她按住,几息之后,冷若冰霜的视线射向屋内的香炉。
这香有问题。
“苏珞浅,清醒一点。”
苏珞浅难受地嘤吟一声。
他身上的锦袍绸质温凉,她忍不住想贴过来,循着这凉意贴紧。
想靠他近点,再近点。
可晃神之际,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带你回王府,坚持一下。”
猛地腾空失重感让苏珞浅勉强清醒了些。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对,脑袋费力朝上靠在他颈侧,红唇贴在他耳际,小声说出四个字。
“后门...泽兰...”
陆璟肆剑眉微压,眼底倏地升起怒气,但又飞快压下。
厢房门被他一脚踢开,守在门外的侍卫承影连忙上前,“王爷,这...”
陆璟肆一边抱着人往外走,一边沉着嗓子吩咐道,“派人去后门接人。”
“香炉里的香有问题,取些回去。”
“还有,打点好今日入别庄的戏园子,就说看中的伶人,本王带走了。”
陆璟肆语速极快,但承影跟在他身边多年,字字句句皆听清,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余下几个侍卫护在他们左右,陆璟肆步频迈得急而快。
眼见着出了别庄大门,正要抬步上马车时,刚才那小厮又领着人过来。
规规矩矩作揖后,散落的目光不时瞥向陆璟肆怀里的人。
锦被包得严实,压根瞧不见那女子面容。
只隐约看得到如瀑的黑发和小半张白皙的脸颊。
他收回视线,“世子正忙着,命小的来问问,陆公子今日可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陆璟肆冷嗤一声,“锦王世子可真是会乱人好事。”
他这话说得晦涩不明,但小厮在这别庄里浸淫多日,自动自发地想歪了。
以为惹怒了承安王,连忙弯腰行礼。
陆璟肆不屑看他一眼,抬步上了车凳,“一个伶人而已,世子难不成要和本王抢?”
陆璟肆今日低调出行,用的并非王府的马车。
外观极其普通,没有华贵的盖顶,也没有精美的窗牖,更没有承安王府的木牌标识。
车厢里边更是没有那么宽敞。
更何况现下他身上挂着个意识不清,娇媚黏人的苏珞浅。
锦被裹得她更加闷热难受,盈盈素手一挥,那绣着鸳鸯戏水图的锦被便掉落下来。
身前衣襟早已在这一番挣扎折腾当中松了又松,莹白细腻的肌肤晃得陆璟肆眼晕。
苏珞浅难受得紧,软软绵绵地靠着他,双手贴着男人颈间露出的皮肤。
温凉触感让她迷离着眼喟叹一声,靠得更近。
可还是不够。
她想要更多。
苏珞浅抬手撑在他肩上,杏眸潋滟恍惚地瞧他。
驾车的侍卫得了陆璟肆的命令,马鞭扬得重,车轮一路滚得飞快,车厢摇摇晃晃。
就在这摇晃间,女子的清香倏地覆下来,将陆璟肆层层包裹住。
她的唇尤其软,还带着股甜香。
苏珞浅蹭了蹭,不得章法,恼得想要咬他一口。
可就在她气结时,突地寻到个口,柔腻小舌顺势而入。
陆璟肆猛地僵在原地,惯常冷凝的眉眼染上薄慾。
他狠狠闭了闭眼,一手扣住她的细腰,一手掌住她的脑袋,反客为主。
长驱而入,步步紧逼。
苏珞浅整个人被那股燥热和欲动驱使,亲吻也满足不了她。
小手伸进他锦袍领口处,往里钻、往里贴。
胸前作乱的手柔弱无骨,陆璟肆呼吸沉得不像话。
新婚夜那短暂而又潦草的记忆猛地窜进脑海中,他咬着牙扣着人稍稍偏离了些。
“苏、珞、浅。”
苏珞浅眸底泛着水光,脸颊嫣红。
一身粗使仆役衣物之下,是件鹅黄色的织锦小衣,里边有着最饱满的春色。
柔媚妖娆而不自知。
她得不到满足,哼唧着呜咽,“陆...陆璟肆...”
陆璟肆额间神经突突突直跳,感受到她要去解他的腰封,忍无可忍——
一记手刀落下。
苏珞浅登时毫无知觉地软在他怀里。
车厢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呼吸声,沉重未缓。
半晌。
陆璟肆重新将她的衣服拉好,硬生生忽略掉口舌间似还残留着的女人香气,朝外边大喝一声,“快些回府。”
*
承安王府坐落在裕京城安康大街上,这条街的府邸多是达官显贵,世家贵族的住所。
而此时偌大的承安王府东侧门边,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陆璟肆一路裹紧着苏珞浅,将她抱回主院。
“让府医过来,快去。”
王府里的福临公公刚才得了快马回来的侍卫的通禀,脸色大变地从里迎了出来。
“王爷,这...”
裹着苏珞浅的锦被包得严实,福临公公也瞧不真切。
直到陆璟肆一路进了主屋,将人放在床榻上,他才看清。
“这...王妃这是怎么了?”
陆璟肆眉眼冷沉,吩咐道,“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妄议,若是走了消息,自己割了舌头来见本王。”
他浸淫官场几年,赫赫官威再加上浑然天成的矜贵倨傲,让府内一众侍从婢女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福临连忙应下,使了个眼色让主院的婢女去准备热水。
府医来得很快,隔着丝帐为苏珞浅候脉。
“如何?”
几息之后,府医眉间微蹙。
正欲开口之时,承影将苏珞浅的近身侍女泽兰带回来。
回来的一路上,泽兰急得都快哭了,再三向承影打听,但这人的嘴就跟合紧了的蚌壳一样,半点多的消息也不肯透露。
此时一进主屋,瞥见陆璟肆冷肃的脸色,吓得跪倒在地,“王、王爷,王妃她...”
陆璟肆瞥一眼侍女身上和苏珞浅那如出一辙的仆役装扮,轻拧了拧眉心,沉声道,“好生照看你主子。”
泽兰得了令,赶紧起身进了内室。
外间,府医小声恭敬道,“好在此香用量不重,小人开几副安神药帖给王妃服下便无大碍。”
陆璟肆微一颔首,府医将方子列出来,福临连忙带着人去煎药。
承影回来之后一直候在门外没有进来,陆璟肆看向府医,“随本王过来。”
“是。”
——
主院书房内。
陆璟肆端坐于庄重肃穆的金丝楠木桌案后,神色喜怒难辨。
而府医站在一旁,正端详着承影带回来的燃尽的香粉粉末。
须臾,他抱拳行礼,开口道,“王爷,这是裕京城中秦楼楚馆之地所用的香粉。”
“一般点在房间内,行事时用的,拿来助兴,只不过带回来的这些,比寻常秦楼楚馆所用的,要浅淡许多。”
“想来是王爷体质强健,异于常人,因此这香粉对您起不到作用。”
但王妃就...
听到他最后几个字,陆璟肆黑眸微眯,长指在桌面上轻敲,“行了,下去吧。”
“是。”
府医领了命,连忙退出书房。
承影上前几步,躬身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点好了那戏园子,锦王世子以为您带走的是今日入别庄的伶人。”
“回来的路上泽兰说起过,王妃是为了查佩兰之死,才乔装潜入,只不过刚入庄没多久就被管事的发现,之后为了躲藏,误打误撞入了东边厢房。”
陆璟肆起身来到桌案旁的梨木架子边,那上边放着此前查到的些许案集线索。
一桩桩一件件皆指向锦王世子林永鸿,这也是他今日低调入别庄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还没查到什么,便逮到他承安王府这不甚安分的王妃...
想到这儿,陆璟肆再度拧了拧眉心。
“别庄那边继续让人盯紧,别打草惊蛇。”
今日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那别庄他势必还得再去一趟。
像是想到什么,陆璟肆冷笑一声。
助兴香、玉势。
林永鸿还真是玩儿挺大的。
苏珞浅做了一个梦。
梦里红烛暖帐,旖旎生香。
而自己正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她羞恼于自己居然做了这样的梦,既想快点从梦中醒来,又十分好奇与自己一道的男子是谁。
可怎么使劲瞧都瞧不真切。
直到——
那男人兀自抬起头,冷峻硬朗眉眼落入她眸底,声线低沉,黑眸含慾。
“王妃可还满意本王的服侍?”
“啊——”
苏珞浅直接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好可怕好可怕。
她居然梦到和陆璟肆做那样的事。
不对。
她和陆璟肆都成婚了,新婚夜也过了,虽然有点潦草吧但那落红是真的。
他们是真夫妻,虽然有些面和心不和,但是是真夫妻啊。
要是她梦到这种事可是对象不是陆璟肆,那她才真的是会羞愧难当。
不对不对。
她为什么要梦见这种事,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苏珞浅脑袋里乱成一团,思绪飘来散去。
床榻边的罗帐遮着,挡去外边的光线,但却有细小的动静响起。
是泽兰的声音,“王妃,您醒了?”
苏珞浅应了声,正想抬手,谁知后颈处传来一阵酸疼。
“嘶…”
泽兰连忙掀开罗帐,“王妃您先别动。”
苏珞浅秀眉微蹙,“我这是怎么了?”
泽兰轻轻拨开她浅粉色的中衣后领看了看,“昨日给您上了几次药,只是隔了一晚,现下看起来痕迹有些泛红可怖。”
这个位置……
昨日在马车里的记忆回笼,但却十分模糊。
苏珞浅晃了晃脑袋,想不清的便不想了。
反正对着陆璟肆,她应当是干不出什么好事的。
但这记手刀她现下倒是记起来了。
泽兰拿过药膏,轻轻给她上药,嘟嘟囔囔的语气些许埋怨,“王爷也真是的,对您下手这么重,这红痕不知道得多少天才能消。”
虽然他们苏家非官宦人家,但家大业大,财力鼎盛,自家小姐从小是被老爷夫人宠养着长大的,细皮嫩肉哪里遭过这种罪。
苏珞浅倒是不怎么在意,看了眼屋里的香漏,“准备梳洗吧,今日娘亲寿辰,咱们得早点回苏府。”
“是。”
泽兰应了声,扶着苏珞浅下床更衣后,坐到梳妆镜前。
主仆俩一边挑头饰珠翠,一边闲聊。
苏珞浅开口道,“陆璟肆呢?”
“王爷一大早被圣上召进宫了,还未回来。”
苏珞浅想了想,“罢了,不等他,待会儿用过早膳咱们先回去,让府里的人去知会他一声。”
岳母过寿,作为女婿哪有不到的理儿,但苏珞浅不想等他,急着回家与父母多聚聚。
这可是她成婚自回门之后,头一回回娘家。
“是。”
泽兰手艺利落,没多久就给苏珞浅挽好精致的发髻。
苏珞浅随手将桌上的珠翠递给她,正欲开口,便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是刘嬷嬷。
泽兰小声道,“刘嬷嬷昨日去了趟长公主府,今早才回来。”
苏珞浅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金翠明珠挽发髻,气色还不错。
她满意地勾着唇笑了笑,起身绕过屏风,缓步轻摇,来到桌旁坐下。
施施然开口,“泽兰,上早膳吧。”
刘嬷嬷就立在门边,抬眸瞥了她一眼,敷衍地福了福身,不耐开口道,“王妃谨记,王爷名讳不可直呼,尊卑有序,礼法不可丢,王妃切莫再犯。”
院里婢女端着漆盘进来,一道道清淡但精美的早点被端上桌。
底下的人干活轻手轻脚,屋里一时之间只有刘嬷嬷那略显尖锐的声音。
“王妃日后可不能再睡到这个时候了,以前您还是小姑娘时,在苏家是如何没规没矩的老奴不知,但既嫁到承安王府,这府里大小事宜可容不得您犯懒。”
闻言,苏珞浅葱指摸了摸耳坠,略施粉黛的小脸上泛着柔光,看起来格外柔软好拿捏。
士农工商。
这四字发展至今,绝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圣贤先人最开始的初衷只是为了四民分业而已。
商人,掌权者轻视却又忌惮。
苏家富家巨室,去年救灾济民露了富,皇室意欲收编,其他伯府世族亦对苏家虎视眈眈,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苏家成为皇商,而她成为承安王妃,但这偌大的裕京城里,仍有不少人看轻她和苏家。
刘嬷嬷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珞浅秀眉微敛,没有开口,而是自顾自地持箸用膳。
清早微凉的空气里,安静得只有银箸和碗盘偶尔轻微碰撞的细微响动。
无人理会,刘嬷嬷这话便算是掉到地上了。
被人忽视,她脸色不大好,提着一口气正又要发难,苏珞浅放下银箸,轻声开口,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泽兰,王府家规,下人冲撞主子,该如何责罚?”
泽兰福身回道,“按王府家规,当掌嘴二十。”
刘嬷嬷心头一跳,不可置信地抬眸瞪过来,“你...”
苏珞浅用巾帕轻轻擦了擦唇周,起身来到她身前,温和笑道,“嬷嬷年纪大了,况且今日是我母亲寿辰,不宜见血,掌嘴就算了吧。”
“但犯了错便要受罚,”她看向刘嬷嬷,杏眸里笑盈盈的,“日头还早,嬷嬷就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吧。”
“你敢!”
刘嬷嬷一听苏珞浅居然让她罚跪,眉目露凶。
苏珞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尊卑有序,礼法不可丢,这是嬷嬷刚刚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话落,她看向月门处,“来人,将刘嬷嬷请到院中。”
苏珞浅嫁到承安王府时,苏家给的陪嫁人员里,除了丫鬟仆役之外,还有几名护院。
其中两名听到她的话,进屋将刘嬷嬷押了出来,扣住她的肩膀微一用力,刘嬷嬷便只能直挺挺跪在庭院里。
苏珞浅勾着唇笑了笑,目光随意瞟向廊道下的另一个丫鬟。
正是刚才明知刘嬷嬷已到了门口却没有通报给苏珞浅的婢女。
不算面生,应也是从苏家陪嫁过来的,不过既然她分不清谁才是主子,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了。
苏珞浅抬手轻点,“你从今天起,到煤炭房当杂役吧。”
“王、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丫鬟一听要去煤炭房,双膝一软,立马跪下磕头,几乎快哭了。
虽说现在还远不到频繁用煤炭的季节,但煤炭房的活儿又脏又累,哪里有待在主院伺候来得好。
苏珞浅抬头看了眼日光,耐心即将耗尽。
她挥了挥手,示意道,“带下去吧。”
立马又有两个护院将那丫鬟拉下去。
一旁的刘嬷嬷眼睛瞪得老大,想要挣扎起身却丝毫动不了,正要张嘴怒骂,外头传来福临公公的声音。
“王妃,长公主殿下命人送来了苏夫人的生辰贺礼。”
声到人到。
福临进了月门后,朝苏珞浅行了个礼,接着便看到被押着跪在院中的刘嬷嬷。
下意识问道,“王妃,这...?”
苏珞浅轻轻抬手示意,泽兰马上上前接过福临手里的贺礼。
她朝福临微微福身,谢了长公主殿下的礼。
这才答道,“福临公公来得正好,这刘嬷嬷一个时辰的罚跪,就劳烦您看着了。”
“这...”
福临为难道,“老奴斗胆问一句,这刘嬷嬷是犯了何事?”
“尊卑不分,冲撞主子,”苏珞浅眸光一扫,院子里连护院和丫鬟仆从在内,跪的跪站的站,有不少人。
她倏地弯唇,轻声道,“福临公公,这院子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这当家主母也不好做啊。”
“当家主母”四个字落在其他人耳中,便是要敲打他们认清主子。
福临是人精,哪儿会不懂苏珞浅的意思,垂眸道,“老奴明白。”
苏珞浅微微颔首,“那就麻烦福临公公了。”
“娘亲寿辰等不得,公公记得派人知会王爷一声。”
“是。”
苏珞浅说完这些话,领着泽兰款步而去。
福临直看着她的背影出了月门,拐进廊道,这才回头摆手,朝院子里的一众奴仆道,“都散了都散了。”
刘嬷嬷嗤笑一声,正要起身,身侧的护院又将她压下,她转头怒喝,“你...!”
福临来到她身侧,小声道,“你说你一大早来找王妃的麻烦做什么!”
“现在这就是杀鸡儆猴,我也救不了你。”
刘嬷嬷气得鼻孔吭哧吭哧喘气,“你个老东西,现在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福临脸色微变,“你要分得清主次内外,更何况,王妃是王爷自己向圣上请旨赐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门的,你说这些话,是要表达对谁的不满。”
王妃进门这两个月来,他都和她说了多少次了,少折腾少折腾。
还当这是以前承安王府没有女主人的时候吗。
这一通话倒是真真将刘嬷嬷威吓住,她眼睛瞪得老大,仍旧不服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福临见此,拂了拂袖,转身离开。
*
承安王府大门前,华盖马车悠悠向前。
宽敞的车厢内,软塌上铺着精细的薄毯,苏珞浅刚一坐下,就听到泽兰忍不住吐槽。
“这个刘嬷嬷越来越过分了,真当自己是王府女主人啊。”
苏珞浅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放心,迟早有她的苦头吃。”
泽兰愤愤道,“不就是仗着照顾过幼时的承安王几日吗,居然还想爬到王妃头上来。”
苏珞浅轻笑道,“倒是福临公公还挺识时务的。”
刘嬷嬷说是陆璟肆的幼时乳娘,但其实他幼时大部分时候都是长公主殿下亲自带的,后来大了些,连开学启蒙都是进了宫与太子一起的。
当今圣上与这唯一的胞姐感情好是天下皆知的事,陆璟肆自幼得亲舅舅喜爱,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
每次进宫都是福临伴在左右。
说起来,福临陪着陆璟肆的时间远比刘嬷嬷多得多。
后来陆璟肆再大些的时候,便跟随陆驸马去了军营操练,再后来,便去了北境征战沙场。
四年多前得胜归朝时,陆璟肆被圣上赐封号承安王,设府邸在外。
福临和刘嬷嬷也跟着一起从长公主府来到承安王府。
陆璟肆不近女色,也不喜近旁有丫鬟婢女服侍,因而承安王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有刘嬷嬷一名女侍。
苏珞浅刚嫁进门时,福临也不怎么给她好脸色,但见她待人接物处事落落大方、有礼有节,将府里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便也对苏珞浅改观。
听到苏珞浅的话,泽兰与有荣焉似的轻哼了声,“那是,我家小姐,谁不喜欢。”
苏珞浅美眸微侧,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
“又忘了改口。”
苏珞浅轻点她的脑袋,“你啊你,没有佩兰在你身边提醒你,在府里还需小心点。”
说到佩兰,车厢里倏然有些安静。
苏珞浅眨了眨眼,憋去眼底那酸胀的不适,问道,“昨日,你可有问出什么信息?”
泽兰摇头,“没有,承影那嘴就跟撬不开的蚌壳一样。”
苏珞浅纤腰往后靠着圆枕,垂眸思忖。
别庄里的厢房有助兴香,那么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但为什么陆璟肆会出现在那儿?
以她对他不算深厚的了解,陆璟肆确实不是那种会沉湎于酒色的人,不然不可能能平北境动荡,回了裕京后又能执掌典狱司。
典狱司?
苏珞浅眸中一亮。
难不成,陆璟肆也是去查案的?
那为何之前她问起佩兰案子时,他是那种态度?
马车行进间,坠在发髻间的珠翠步摇缓缓晃动,映着外头透过帷裳照进来的日光,粼粼落在苏珞浅姣好的粉颊上。
越发显得莹白娇媚。
思索间,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热闹。
泽兰轻掀帷帐,往外看了看,“王妃,咱们回到苏府了!”
她话音刚落,苏珞浅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老爷夫人,小…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想来是在门口迎来送往的管家王叔奔进府里去通知阿爹阿娘了。
苏珞浅垂眸,唇边漾开个甜甜的笑,在泽兰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苏家成了皇商,女儿还嫁给承安王,当了王妃,如今多的是想来攀关系的人。
今日苏家夫人崔安岚寿辰,苏府门庭若市,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还有不少街坊邻居围观。
待见那承安王妃款步从马车里下来时,众人行礼叩首,“见过王妃。”
苏珞浅华裳丽衫,珠翠金摇,桃面粉腮,婀娜多姿,行走间步步生莲。
不少人低声感慨,这苏家小娘子嫁进王府两月余,被养得越发娇媚矜贵。
苏珞浅一下马车就看到已经来到府门边的双亲,提着小裙子快走几步,“阿爹,阿娘!”
崔安岚和丈夫苏良卓见她走近,一拂袖一撩袍,便要叩首行礼,“见过王……”
“阿爹阿娘,女儿不敢受此大礼。”
苏珞浅扶起他们二人。
她嫁与承安王,苏家虽是皇商但说到底无官无职无爵,按身份品级,苏良卓和崔安岚是该行礼,但苏珞浅心里自是见不得。
苏良卓和崔安岚起身,脸上挂着宠溺的笑,看到她刚才提着裙摆快步过来的模样,不禁提醒道,“嫁人了也该端庄些。”
苏珞浅抿着唇笑,笑得眉眼弯弯,“见到阿爹阿娘太开心了。”
苏良卓往她身后的马车望去,疑惑道,“王爷呢?”
苏珞浅粲然一笑,“陆…王爷一早被圣上召进宫了,晚些再过来。”
崔安岚眸光落在女儿那张明媚的小脸上。
怪不得她犹疑。
今天这样的日子,姑爷却没和女儿一同回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苏珞浅却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转身接过泽兰手里一直捧着的雕花楠木盒,“阿娘,这是长公主殿下送您的寿辰礼。”
崔安岚敛下心神,笑着接过,“替阿娘谢谢长公主殿下。”
府门前围观的人多,苏良卓轻咳一声,“咱们进屋再继续聊。”
“好。”
三人相携进门,管家王叔继续在外待客。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苏珞浅如画的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望了望四周,“阿兄还未归来?”
崔安岚轻声道,“还未,不过你阿兄让人快马送回来的贺礼,阿娘昨日就已经收到了。”
苏珞浅眼底一亮,“阿兄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给我?”
苏家育有一儿一女,苏良卓年岁渐高,不宜在外奔走,因此苏家偌大的家业,在外地的那些门面铺子,如今大部分交由长子苏珞允打理。
四个月前他去西南照看药材生意,妹妹出嫁他回不来,如今也未能及时赶回来参加苏崔氏的寿辰。
崔安岚笑着点了点苏珞浅的鼻尖,“自然是有的。”
母女俩说说笑笑地进了主厅,命人将长公主送的寿礼妥善收好后,崔安岚打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边是好几个布袋小包装。
每个小布袋里都装着果脯蜜饯。
果脯蜜饯裕京城里也有,并不是什么稀奇点心零嘴儿。
但苏珞允送回来的这些,都是用南边特有的水果制成的,在这裕京城中自然少见。
苏珞浅纤指捻起一点浅尝,杏眸骤亮,“阿爹阿娘试试,这滋味果然与裕京城里的不同。”
崔安岚将东西收好,慈爱一笑,“这种东西酸不溜秋的,阿爹阿娘牙口不好,你若喜欢,便都带回王府。”
苏珞浅也不跟双亲客气,让泽兰直接收下。
庭院里热闹,苏良卓没多久便也出去招待客人。
主厅屏风后的这一处,只剩母女俩说贴心话。
崔安岚笑意微敛,轻声道,“浅浅,你和阿娘说实话,这段时间可还好?”
苏珞浅将巾帕擦了擦捻过果脯的手指,笑盈盈,“阿娘,我过得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我。”
崔安岚见她这一幅不甚在意的模样,宠溺道,“你这性子啊,进了那高门大院...”
苏珞浅握住她的手,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这性子,您该知道的,没人欺负得了我。”
苏珞浅在苏家是小幺,自小不仅父母娇宠,兄长也极为疼爱。
但好在苏家对她不至于溺爱不明,是以苏珞浅自小琴棋书画学得,市井之风也染得,再加上耳濡目染持家账房之术,因此崔安岚倒并不担心她在宅门后院的日子。
可承安王毕竟是皇亲贵胄,皇家世妃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是怕苏珞浅吃了亏。
更何况,这门婚事终究只是皇家为了收编而赐,承安王原本对苏珞浅无意。
虽说世间婚事大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喜怒难辨,心思难测,若是对她冷眼相待,那往后这大半辈子的路,终究是不好走。
想到这儿,崔安岚轻叹一声。
苏珞浅将手边的茶水递给她,“阿娘,您真的不用担心。”
“王爷现在对我的态度,我挺满意的。”
“相敬如冰”——是她想要保持下去的状态。
崔安岚问,“那他今早怎么...”
苏珞浅无奈笑道,“他今早是真的进宫了,不是故意轻慢女儿。”
“我出门时已经让府里的人去知会他了,晚些时候他会过来的。”
话说到这儿,崔安岚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母女俩又聊了些贴心话,有下人绕过屏风来禀报。
“夫人、王妃,堂姑姑带着姑表小姐来了。”
苏珞浅杏眸微抬,轻哼一声,“这样的日子,怎少得了喜欢来攀关系的人呢。”
崔安岚轻拍她的手,“别太过火。”
苏珞浅笑吟吟地应了句,“我知道的。”
母女俩从屏风后出来,一眼便看到苏曼蓉带着孔翠怜刚好坐下,苏良卓正命下人上茶。
苏曼蓉眼尖,快速瞥到苏珞浅的身影,拉着刚坐下没多久的孔翠怜又站了起来。
苏珞浅就当没看到她们一样,在泽兰的搀扶下落坐。
那母女二人与崔安岚打过招呼后,朝苏珞浅谄媚笑笑,“这承安王府的水果然养人啊,咱们浅浅这才嫁过去两月余,便养得越发动人了。”
说罢,她拉着不太情愿的孔翠怜,“怜儿,还不快向你姐姐问好。”
苏珞浅神色淡淡,无波无澜的一双杏眸落在孔翠怜身上,又不动声色移开。
好似站在她面前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一般。
她虽不开口,但泽兰明白自家王妃的意思,厉声道,“大胆,见到承安王妃还不快下跪行礼。”
孔翠怜被吼得一愣,而苏曼蓉则是脸色一僵,“这…这都是自家人,行礼就…不用了吧?”
苏珞浅仍旧没开口,只是以手帕掩唇,轻咳几声。
泽兰接着喝道,“承安王妃乃金贵之躯,难不成尔等要以下犯上。”
“你一个卑贱的婢子也敢口出狂言!”
孔翠怜见她一个婢子也敢蹬鼻子上脸,怒极暴喝。
这一声过后,主厅里倏地安静下来。
安静到只有苏珞浅杯盏轻碰的声音。
须臾。
空气里轻飘飘传来一句,“泽兰,掌嘴。”
“是。”
泽兰往出跨了几步,在孔翠怜还没反应过来时——
“啪”的一声,巴掌声清晰响起。
一切发生得太快,厅里的众人皆没反应过来。
孔翠怜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苏珞浅。
“你…!”
而苏珞浅抬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脸看,直到看到那明显红痕浮现上来,才满意地移开眼。
她轻笑了声,睨向苏曼蓉,“怜儿妹妹如此不懂规矩,我替姑姑教育一下,姑姑应当会感谢我的吧?”
孔翠怜转过身,眼含着泪,委屈地望着苏曼蓉,希望她能为自己做主。
苏曼蓉看着女儿被打红了的半边脸,又瞥了眼端坐在主位上的苏良卓和崔安岚夫妻俩。
见他们二人见到苏珞浅动手却没有半点阻止插话的意思,苏曼蓉心里便懂了。
她咬着牙开口道,“王妃亲自管教,是怜儿的福气才对。”
“阿娘~!”
孔翠怜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曼蓉,扯着她的袖子,却被她一手拂开,“怜儿,还不快多谢王妃。”
孔翠怜不情不愿,扁着嘴正要开口,苏珞浅已经先一步出声,“不知现下姑姑觉得这礼,你们该不该行?”
苏曼蓉压下心底的怒火,深吸口气,拉着孔翠怜跪下,“民妇苏曼蓉,拜见承安王妃。”
见到自家阿娘如此,孔翠怜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跟着行礼,“民女孔翠怜,拜见承安王妃。”
苏珞浅没有出声,任由她们就这么跪着。
待泽兰再度将旁边的杯盏递给她,她垂眸浅抿几口,这才轻声道,“姑姑和怜儿妹妹免礼。”
听到她的话,孔翠怜藏在衣袖下的手掐紧掌心,面上却只能跟着苏曼蓉一同应道,“多谢王妃。”
她原本还盼着今日能见到承安王的,可现在这动静闹得这般大却未见其人,难不成是苏珞浅独自一人回来的吗?
思及此,孔翠怜心底不免觉得畅快些。
想来这苏珞浅在王府过得并不如意,估计也不受王爷待见,否则怎么会连岳母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王爷都不来的。
苏珞浅淡声应了句,微一抬眸瞥见孔翠怜的神情和她今日的着装打扮,唇边勾着抹冷笑。
知道她今日回来参加阿娘寿辰会和陆璟肆一道,孔翠怜穿得这么花枝招展,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果然,几人落座闲聊几句,苏曼蓉送上生辰礼,装作刚才一切似没有发生过一般,迎着笑脸问道,“恕民妇多嘴,怎么今日不见王爷一同前来?”
苏珞浅垂眸抿了口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姑姑问这个做什么?”
苏曼蓉脸上的笑尴尬了些,只能答道,“没什么,姑姑只是关心关心你。”
话音刚落,她眼眸一转,复又开口,“姑姑对你很是惦念,不知王妃可否讲讲这几月在王府的生活?”
苏珞浅声音轻缓柔软,语气却是果断,“此等体己话,浅浅留着与阿娘说便好,不劳姑姑费心了。”
苏曼蓉脸上的笑更加尴尬了,“也是也是,是姑姑唐突了。”
她话一说完,主厅一下有些安静,倒是偏厅热闹些,间或能听到宾客高谈的声音。
苏良卓和崔安岚在商场上见惯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看出苏曼蓉今日带着孔翠怜到访的真正目的。
但此时看自家女儿一副应对自如的模样,便没有出声。
苏珞浅没接苏曼蓉的话,而是轻轻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那白玉莲花镯。
镯子成色上等,套在那一截手腕上,衬得她肤色越发细嫩白皙。
她今日穿的是金丝如意绣花长裙,边纹繁复华贵,姝色脸蛋映得更加娇媚。
垂眸饮茶时,那鸦羽似的眼睫轻刷,一举一动皆有风情。
苏珞浅的动作不疾不徐,她不急,但有的是人急。
孔翠怜抚了抚半边脸上的红痕,“浅姐姐嫁进王府,想来现在是与我们生分了不少。”
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带了几分欺瞒性的可怜。
苏珞浅淡淡瞥她一眼,“我与你,何时熟过?”
当初文昌伯段博文、荣宁侯世子尹齐耀是如何为难他们苏家的,这其中,也有她这姑姑和姑表妹的手笔。
觊觎苏家产业,又想暗地里毁她姻缘,这些账,她会一笔一笔算回来。
苏珞浅这话说得直接却也硬气,以往未出阁时,她就没怎么给过她们好脸色,更何况现在她嫁与承安王,若是真想摆姿态,刚才苏曼蓉和孔翠怜就已经被她逐出苏府。
她缓缓将茶盏放下,抬眸轻笑道,“姑姑也知我嫁的是承安王,如今这礼法尊卑,也须得仔细分一分,您说是吧?”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敲打苏曼蓉别想着来借她攀高枝。
苏曼蓉听懂了,但她可不甘心,于是只能陪着笑,“你怜儿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你也知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侧眸看了眼孔翠怜,一副慈爱母亲的模样,“怜儿及笄已近两年,为了她的婚事,我和她阿爹没少费心,但良人难觅,如今你已是承安王妃,还盼着你这姐姐帮扶一二。”
苏珞浅心底冷笑一声,真是难为她了,忍了这么久才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她似是思忖了下,开口道,“听我阿爹阿娘说,之前李家秀才托媒人上门求过亲?”
“听闻他文质彬彬、识礼知书,能卖画作帖,也算是有赚钱的本事,对于怜儿妹妹来说,不失为良人啊。”
闻言,孔翠怜藏在衣袖中的手捏得更紧。
那李家秀才穷酸一个,卖画作帖能赚几个钱,难不成要她嫁过去之后日日清粥小菜,蔽布粗衫吗。
这种寒酸窘迫,怎么可能受得了。
苏曼蓉有些笑不出来了,“浅浅有所不知,那李家秀才可并非良配啊,我们不敢想着攀高枝,但怜儿自幼也是我们呵护着长大的,难不成要看着她嫁过去受苦吗?”
苏珞浅好笑地看着她,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姑姑都这么说了,容我好好想想,”她似是垂眸思量片刻,又开口道,“现下这里只有我们几人,我也就直接说了,既然怜儿妹妹瞧不上李家秀才,那这文昌伯和荣宁侯世子,总该合她的心意了吧?”
话音刚落,孔翠怜和苏曼蓉均是面色难看。
裕京城里谁人不知,文昌伯段博文年逾五十,前年正妻病逝,如今已有续弦之意。
而荣宁侯世子尹齐耀虽是双十之龄,但家中妾室通房五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且正妻不是个好相与的。
更重要的是,苏家露富之后,孔翠怜曾买通人暗地里“不经意”地向这两位献过苏珞浅的画像,因此才有了此前段博文和尹齐耀对苏家的刁难。
说起来,当初苏家腹背受敌,少不了这母女俩私下里的推波助澜。
如今这两个人的名字从苏珞浅口中说出,孔翠怜难免做贼心虚,担心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被发现。
苏珞浅见二人没有答话,盈盈目光落在她们面上,莞尔一笑,“文昌伯府和荣宁侯府世家承袭,富贵非常,难不成这样的,怜儿妹妹也瞧不上吗?”
“你...”
孔翠怜脸上表情已然快要控制不住,正要开口时却被苏曼蓉按住。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婚姻大事还需谨慎考虑,这些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苏珞浅轻笑一声,没再开口。
时近晌午,苏良卓正要命人传席入膳,便听到王叔赶来禀报,“老爷夫人,王爷来了。”
话音一落,一侧坐着的孔翠怜眼底登时一亮,脸上的欣喜尤为明显。
坐在她斜对面的苏珞浅施施然起身,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件一般,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遍。
啧啧啧。
她这个做妻子的都没人家显得高兴,是不是面上还得装一装?
想到这儿,苏珞浅唇边勾起抹恰到好处的笑,纤步往外。
苏良卓和崔安岚也跟着一起,刚出主厅,便在廊道里迎上了进门的陆璟肆。
男人应是回王府换过衣服,此时一身乌金云秀锦衣,衬得他身姿颀长,风神卓朗。
剑眉星目,面容俊逸。
连苏珞浅都不得不承认,陆璟肆这一身好皮囊,看起来格外养眼。
嫁给他,至少眼睛好受些。
陆璟肆抬手微微颔首,朝苏良卓和崔安岚致意,“岳丈、岳母。”
话落,他接过身后福临手中的檀木盒子,双手奉上,有礼有节,“浅浅走得急,寿辰礼忘带了。”
苏良卓和崔安岚俯身便要行礼,被陆璟肆一把扶起,“岳丈、岳母不必多礼。”
苏良卓笑着起身,“王爷费心了,这边请。”
“应该的。”
苏珞浅好整以暇地看他演谦谦君子,待一行人转身往主厅方向去,男人顺势过来,环住她的腰。
大手轻抵着她腰侧,掌心温热。
垂眸缓声道,“本王是不是来迟了?”
苏珞浅摇头,朝他莞尔一笑,“不迟,来得刚刚好。”
刚要开饭你就来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话,在外人看来便是王爷王妃琴瑟和鸣、情投意合。
实际上苏珞浅这一笑,眼底的意味只有两人才心知肚明。
几人又一起回了主厅。
刚才一直落在她们身后的孔翠怜见此机会疾步上前,福身开口,“见过姐夫,民女孔翠怜,是浅姐姐的表妹。”
顶着被打红的半边脸还这么迫不及待,苏珞浅更觉好笑。
瞧瞧这称呼,就差把自己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一旁的苏良卓已经命人传席入膳,苏珞浅没有开口,盈盈目光落在陆璟肆身上,只等着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男人眸色冷淡,面无表情道,“岳丈,莫非今日不是家宴?”
苏良卓应道,“自然是家宴。”
“既是家宴,那便我们夫妻二人与岳丈岳母团聚即可。”
男人话里话外赶人的意思明确,毫不留情,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脾气做派。
孔翠怜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苏良卓立刻反应过来,叫了仆役,将苏曼蓉母女俩带到偏厅。
整个过程,苏曼蓉和孔翠怜不敢开口辩驳。
没有碍事的人在眼前,苏珞浅心情更好,午膳都多吃了些。
苏家成了皇商,现下与陆璟肆同坐一道,苏良卓免不了和他说起各地铺子的经营情况。
苏珞浅则是和崔安岚小声说着话。
倒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午膳过后,苏珞浅陪着崔安岚进了里间,起身的一瞬间,崔安岚眸色一闪,似是瞥到些什么。
她瞧了瞧女儿面色红润的模样,没有开口。
直至进了后院,这才拉着苏珞浅的手,轻声道,“阿娘知晓你们新婚燕尔,但还须得注意分寸。”
苏珞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阿娘,您在说什么?”
崔安岚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在她后颈处碰了碰。
那里正有前日陆璟肆一记手刀下来时残留的红痕,在她白皙莹润的肌肤上,一旦露出,便分外显眼。
只是刚才被绣纹精致的衣领半遮半掩,一直到她低头起身时,才被崔安岚看到。
“这里,是他弄的吧。”
苏珞浅下意识抬手捂住,点头应道,“是啊。”
应完这话,她倏地反应过来,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是...阿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崔安岚神色一变,“什么意思?他打你了?”
“不是,更不是,他怎么可能打我。”
崔安岚正色道,“你也别害羞,但这种事得节制,他到底是个男人,你若受不住,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不然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苏珞浅脸已经红成一片,连黑白分明的杏眸都染上羞红,“阿娘,我们...”
她很想说他们除了新婚夜之外,连同塌而眠的次数都极少,更别说做那种事了。
但如果真的说了实话,阿娘的担心必然会换成另外一种。
最终苏珞浅只能憋憋屈屈地应了句,“知道了,阿娘。”
崔安岚见她这样,仍是不太放心,侧头和身旁的程嬷嬷耳语一番,程嬷嬷领命退下。
没多久,又回了屋里,手上端着个造型简致的小盒子。
“阿娘,这是什么?”
崔安岚将盒子递给她,止住她立刻就要打开的动作,“拿回去再看。”
苏珞浅好奇极了,“里边是什么东西?”
“一些能让你在这种事上少吃点苦的图册。”
苏珞浅面上一热,倏觉自己手里这个木盒分外烫手,“成…成亲之前您不是已经跟我讲过了吗…”
虽然当时她也没听进去多少。
崔安岚幽幽叹了口气,“你们这样不知节制,阿娘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
苏珞浅抿紧了唇,只能将到口的解释又给咽下腹中。
算了。
不知节制就不知节制吧。
左右现在陆璟肆不在这儿,她顺手将所有错处推到他身上,“好,我回去一定劝劝他。”
*
最终,在娘家用过晚膳后,苏珞浅抱着这个烫手山芋似的木盒,和陆璟肆一起上了马车。
月色如洗,夜风拂来,窗牖上的帷裳被轻轻掀起一角。
车厢里透进丝丝缕缕的凉,勉强散了些苏珞浅脸上的燥热。
王府的马车宽敞,但陆璟肆身量极高,就这么撩袍坐在软榻上,再敞阔的地儿也变得逼仄。
更何况他存在感强,她想忽视都不行。
“你不是…来时骑了马吗?”
怎么回去非得跟她挤一辆马车。
陆璟肆似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带来多大的压迫感,宽阔肩背挺直,眉眼轻阖,像在闭目养神。
听到苏珞浅的话,淡声道,“怎么,这马车本王坐不得?”
他一开口,苏珞浅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有求于他,只能闷声道,“坐得,自然坐得。”
车厢里再度陷入安静,苏珞浅怀里抱着木盒,思索着自己该如何问他。
陆璟肆长腿随意支着,身侧的姑娘换了几个姿势,仍未出声。
倒是她动作间,浅粉色绣鞋不时抵着他的黑色暗纹履。
一点点细弱的力量,像什么小动物似的,让陆璟肆闭目养神也养不好。
男人冷不丁地开口,“想说什么便直说。”
苏珞浅侧眸定定看着他,“林永鸿的别庄有问题,是不是?”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肃穆强烈,陆璟肆眼皮微撩,黑眸睨向她,“典狱司办案,从不向任何人透露细节。”
果真如此。
他没有明说,但这句话已经印证了她心中猜想。
那日在义庄认领佩兰尸首时的点点情景浮现上来,苏珞浅忍下那翻涌而至的鼻尖酸涩,目光坚毅地望着他,“我可以帮你。”
“哦?”眼前的人听到她这句话,似是有了些兴趣。
苏珞浅回想昨日在别庄发生的事,“你想让他以为你和他一样,都是荒/淫无度之辈,想让他放松戒心,是吗?”
不等陆璟肆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伶人的身份是你安给我的,既然林永鸿也认定你带走了一个伶人,那么我们何不让这个身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话音一落,她就听到陆璟肆淡声道,“那日除了本王,无人看到你的面容,能假扮伶人的人多了去了,并非非你不可。”
“更何况,你以为他会不知道承安王妃长什么样?”
“我有办法的。”
苏珞浅这话说得有些急,身子下意识朝他这边微微倾靠。
“我若随你前去,可以戴着面纱。”
她指尖不自觉攥紧他宽大的锦袍袖口,“陆璟肆,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合适。”
她去过别庄,对那儿的地形布局有大致了解,确实是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更加合适。
“你这么急切,是为了查佩兰的死,若是真查到些什么,一旦冲动行事,本王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你再一记手刀把我劈晕就行了。”
“......”
苏珞浅见他没有回答,眸光殷殷,满含期待。
可这男人却没有直接答应,“过几日再说。”
她抿着唇看他,眼底有些哀怨。
小声嘀咕,“反正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去的,到时若是有什么意外,折损的是你承安王的面子。”
陆璟肆拧了拧眉心,声音冰冷,“再说你就别想去了。”
苏珞浅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了。”
陆璟肆若是想让她出不了承安王府,手段多的是,她暂时还不能将他得罪太过。
车厢里安静下来,外头“嘚嘚嘚”的马蹄声变得清晰。
没多久,马车便停在了承安王府大门前。
苏珞浅刚踩着车凳下来,就看到刘嬷嬷颤颤巍巍地扶在门边,哭喊道,“王爷,您可一定要替老奴做主啊。”
陆璟肆眉心紧蹙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后宅院内之事,找王妃即可。”
话一落,他便直接跨门而入,不再理会。
刘嬷嬷剩下的一堆告状的话还没开始说呢,就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
只能怔愣在原地,“王爷…”
她今早跪了一个时辰,现下腿脚不便,就是想追都追不上。
福临一路跟在陆璟肆身后,经过刘嬷嬷时,拧着眉一副“你怎么不听劝”的表情,瞥了她几眼后,匆忙跟上陆璟肆的脚步。
而苏珞浅纤指轻提裙摆,缓步进门,站在她面前,唇边勾着抹得体的笑,声音轻缓悦耳,“刘嬷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与我听,我定会为嬷嬷做主的。”
刘嬷嬷手把着门边,用力得指盖发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不劳王妃费心。”
**
主院正屋。
内室的屏风之后,木质浴桶里上蕴着水汽,水面最上层撒满艳丽花瓣。
一片朦胧缥缈之中,苏珞浅任由泽兰帮她缓缓褪去衣裙。
白皙玉体,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黑瀑长发披于肩后,掩不住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影。
苏珞浅纤腿一迈,进入浴桶之中,有细微的水声响起。
泽兰捏着巾布,轻轻擦拭她的肩背。
语调欢悦地小声说道,“刚才刘嬷嬷那个表情简直大快人心,王爷压根不理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作威作福。”
“王妃您不知道,之前她还私下换掉了王府供应蔬菜的小贩,换成了自己丈夫和儿子。”
苏珞浅双臂搭在浴桶壁上,原本是轻阖着的眼皮微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泽兰答道,“在您嫁进王府之前没多久,我也是听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姐妹说的。”
听到这个时间点,苏珞浅眼皮又重新阖上,小巧的下巴搭在手臂上,慵懒地“嗯”了声。
“被换掉的那个小贩好像还上门来找过,被刘嬷嬷骂走了,”说到这儿,泽兰撇了撇嘴,“他们现在一家子可就指着王府过日子了。”
既是自己嫁进来之前的事,苏珞浅也不想管太多,“只要他们送的菜不出问题便好。”
泽兰应了声,止住话头。
苏珞浅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
浴间里隐隐有清香萦绕,过了一会儿,热气渐退。
苏珞浅没喊泽兰,自己起身从浴桶里出来,拿过搭在屏风一角的小衣穿系好。
披着衣纱一边绕过屏风一边往床榻边走去,走动间纱摆微荡,袅娜曲线若隐若现。
成婚以来,陆璟肆极少在正屋过夜,她不甚在意,因此沐浴后的穿着较为懒松宽舒。
但今日倒是有些意外。
苏珞浅衣纱绑带刚系好,脚尖一转出了浴间,便看到身量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梳妆桌边,而桌上正放着刚才崔安岚给她的那个木盒。
眼瞧着陆璟肆那双脉络微突的大手就要触到盒子,苏珞浅心底一跳,疾走几步,飞快按住木盒。
清亮的杏眸盯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璟肆目光在那个木盒子和她绯红的脸蛋之间来回,缓缓收回手,“这王府里何处本王去不得?”
苏珞浅侧过身子,挡住木盒子,“你不是…一直都歇在书房旁边的侧屋吗。”
“嗯,”陆璟肆淡淡应了声,“但本王今夜想待在正屋,怎么?王妃不给吗?”
“……”
苏珞浅倏地有些紧张,攥住衣纱的指尖下意识用力。
她刚沐浴完,眼睫似还藏着水汽,仰头看他时,眼尾上扬泛着红,一双清亮杏眸湿漉漉的。
漆黑瞳仁里甚至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
衣纱掩不住她姣好的身子,秀发垂直而落,发尾还滴着水,点点渗过单薄的布料,娇粉肤色渐露。
浅白色的小衣裹着娇/盈/雪/脯,在他的注视下略微起伏。
屋里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苏珞浅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近到她整个人几乎被男人清冽的气息包裹住。
她不自在地侧过头,没再和他对视。
须臾。
“我让泽兰再添一床被子。”
“这盒子里是什么?”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苏珞浅听清他的话,心下一紧,转过身飞快将小木盒藏进梳妆桌旁的柜子里。
“就是一些女子的私密物件,你不会想知道的。”
陆璟肆眼看着她动作极快却略显慌乱地藏东西,灼灼目光终是移开了些。
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冷,“你我本就是夫妻,何需分被而盖。”
苏珞浅往旁边挪了几步,来到架子旁,拿下衣衫给自己披上。
“我不习惯。”
“你须得习惯。”
男人的声音冷冽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珞浅下意识抬眸朝他看去,目光冷不丁和他的撞上。
黑眸幽深,好似能一眼将她看穿。
她梗着脖子,耳根红红的同他打着商量,“我慢慢适应不行吗?”
“呵。”陆璟肆极轻地笑了声,正要开口,便听到承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王爷,又发现了一具,在城西。”
发现了什么,不言而喻。
陆璟肆来不及再说什么,衣袖一拂,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走远,苏珞浅才深呼出一口气。
泽兰快步从外间进来,有些担心,“王妃,您没事吧?”
已近亥时,院子里的人均没想到王爷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想进来通禀却被制止,只能站在屋外心惊肉跳。
苏珞浅摇摇头,“没事。”
她发尾还滴着水,泽兰拿了帨巾为她绞干头发,动作轻缓。
片刻后,苏珞浅抬手,“你先出去吧。”
屋里安静下来,她托腮浅思。
这两个多月以来,陆璟肆大多时候宿在书房侧屋,极少在入夜之后来到正屋。
苏珞浅无需担心同塌而眠的事,日子过于舒心,导致她都快忘了——
他们不可能一直不同床。
新婚那夜的记忆再度浮现上来,她倏地红了脸颊。
虽然有点疼,但熬一熬应该就过去了,毕竟陆璟肆好像…结束得挺快的。
城西发现的这一具女尸,最终确认为礼部尚书钟佑年之女钟沁。
钟沁于十日前失踪,当时就已经报了京兆府,京兆府苦寻多日,但一直未有结果。
连环女尸案此前由京兆府经办,钟沁的失踪未和女尸案联系起来,主要是还是因为死者的身份。
女尸案的凶手极为狡猾,这案子的死者皆为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或是高门大户里的婢女。
因为凶手深知,若是这案子的时间拖得久了,那高门大户不会费尽心思为死去的婢女追凶,而寻常百姓家,既困于女子礼教,也没有那么多心力耗费在这一件事上。
事情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陆璟肆会注意到这个案子,是之前无意间听同僚提起过某地出现女尸,后苏珞浅又和他说起佩兰之死,他一查卷宗,果然发现了几起案子间的相似之处。
死者越来越多,这事闹得连圣上都知道了,案子便从京兆府秘密移交至典狱司,由陆璟肆率人私下调查。
但如今钟沁的出现,似乎推翻了他们之前的判断。
陆璟肆到达义庄时,仵作刚验完尸。
钟沁身亡已经五六日,只是抛尸地点更远更为隐蔽,一直到今日才被发现。
她和其他女尸案的受害者一样,都是被扼颈而亡,且死前遭受非人虐待,手段十分残忍。
算上钟沁,女尸案的死者人数已经达到五人,龙颜震怒,陆璟肆再度被召进宫。
接下来陆璟肆日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连王府都没回。
接连的命案,引起了不少百姓讨论,只大家忙碌于生计,只闲谈时多嘱咐相识的女子出行小心,便又回归于日常生活。
就这么过了六日。
这天——
承安王府东侧门的小道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苏珞浅穿着一身双蝶钿花裙,梳了个寻常发髻,秀眉轻描,遮面的薄纱衬得她上挑的眼尾更加精致。
抬步轻移时,婀娜有致的身姿尽显妩媚妖娆。
陆璟肆在她身后,也一起上了马车。
车轮前滚,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林永鸿的别庄门前。
陆璟肆压低了声音,声线低沉威冷,“今日,你是跟在本王身边的伶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当知晓。。”
“明白,”苏珞浅点点头,上身微微轻靠过去,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还得使尽浑身解数,讨你欢心。”
听到她的用词,陆璟肆微不可察地蹙眉,说了句“谨言慎行”,便拂袖下了马车。
别庄内的景观和上次来的别无二致,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每一处都颇费心思。
林永鸿就站在主厅门口,看到陆璟肆时,笑着迎上来,“陆兄肯再度光临,真是令林某喜出望外。”
他眉眼一侧,视线毫不客气地在苏珞浅身上来回打量,随即眼底泛着邪秽精光,“啧啧啧,想来还是我下手慢了,竟不知那戏园子中还有这等绝色。”
他说着又笑得直接,看向陆璟肆,“陆兄艳福不浅呐。”
陆璟肆眼风微错,沉声道,“还不快向林公子行礼。”
苏珞浅迈着莲步,微微福身,声音娇软悦耳,“小女子见过林公子。”
林永鸿上前几步,抬手就要来揭她的面纱。
苏珞浅呼吸一滞,下意识往陆璟肆身后藏了藏,指尖紧张地攥紧掌心。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吗。
不想林永鸿的手臂被半道上伸出的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拦住,“林公子,这是做什么?”
林永鸿嘿嘿一笑,眼神流里流气,“陆兄,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也让林某开开眼啊。”
陆璟肆侧眸看着苏珞浅。
她带着面纱,低垂着眉眼,鸦羽似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阴影。
肌肤细腻瓷白,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虽然面容瞧不真切,但偏生就这种若隐若现的朦胧感,更勾得人心痒痒。
男人长臂一揽,直接扣住她的细腰,把人禁锢进怀里,长指隔着面纱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凝视着她的眼底染上几分风流矜傲,“这叫情趣,面纱揭了那就不得趣了,林兄难道不懂?”
长公主独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陆璟肆若是想,这裕京城里该是没人能比他更清贵华然与跌荡风流的。
但他除了是长公主之子和皇帝亲外甥之外,还是承安王,是执掌典狱司的陆大人。
浸淫官场的赫赫官威与喜怒难辨的深沉心机,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厉威肃。
只是今日他有意收敛藏起,整个人便多了几分矜傲倜傥。
站在两人面前的林永鸿见他们如此亲密,笑得意味深长,收回手,“哈哈哈哈,是我唐突了,不该搅了陆兄的兴致。”
话落,他侧过身,“陆兄里边请。”
苏珞浅在陆璟肆扣住她的腰时,心跳骤然加快,男人眉目幽沉,盯着她的眸底暗光隐晦。
腰侧那双温热的手掌存在感极强,她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但又随即反应过来,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娇娇媚媚地低喊了声,“陆大人~”
陆璟肆听到她的这一声,脚步微顿,又马上恢复正常。
直至进了主厅,在林永鸿设的宴席旁落座,苏珞浅仍倚在他怀里。
刚一坐下,便有三四个相貌身姿出众、穿着十分露骨大胆的女子被领了进来。
陆璟肆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林永鸿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今日陆兄有绝色相陪,定是瞧不上我这别庄里的庸脂俗粉。”
他抬手轻拍自己身边的位子,“来,都过来。”
那几个女子一道到他身旁,斟酒的斟酒,按肩的按肩。
林永鸿一边享受着美人们的服侍,一边对着她们上下其手。
此等放/辟/淫/侈的场景,苏珞浅何曾见过,耳根子通红地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心底暗暗骂了好几句。
她转身的动作落在林永鸿眼里,便是迫不及待讨好陆璟肆的意思。
林永鸿谑浪地看了他们几眼,“若是陆兄真喜欢,便将这伶人纳进府里,赏她一个通房妾室之位,已算是万分荣恩。”
闻言,苏珞浅定了定心神,起身为陆璟肆斟酒,看起来一副想要趁机求名分的模样。
陆璟肆长指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大掌覆在她后腰处,似轻似重地摩挲。
哪知刚一动,苏珞浅便软倒在他怀里。
两人一垂眸一低首,目光直接相撞。
苏珞浅背着林永鸿,秀眉微蹙地瞪他。
无人知晓这腰间位置是她最敏感的命门,他掌心微一揉按,她整个人便打一激灵。
那手扶着也就扶着了,怎的还摸来摸去。
简直是登徒浪子。
苏珞浅搭在他锦袍上的指尖暗自用力,可惜男人隐在布料下的手臂肌理结实,她掐不起来。
只能暗自下移,试图推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陆璟肆眉梢微提,干脆用力掐住她的腰,将人提抱到自己膝上,笑得浪荡风流,像是在认真思考林永鸿的话。
“要不要纳进府里,就得看这美娇娘的能力了。”
话音一落,林永鸿便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善意”地提点了苏珞浅两句,“听到没?服侍好了陆公子,往后等着你的便是泼天的富贵。”
苏珞浅人还被陆璟肆扣在膝上,侧过身子朝林永鸿半福了个身,“多谢林公子提点。”
话聊到这儿,陆璟肆端起酒杯,长指轻轻摩挲着杯身,意有所指道,“听闻林兄这儿有诸多好玩意儿,可否向陆某介绍一二。”
听到这话,林永鸿揽住身侧美人的手似有一顿,随即笑道,“上次是我这手底下的人做事过于莽撞,扰了陆兄的兴致。”
那日陆璟肆一行人离开过后,林永鸿曾去过东边的厢房。
房间里还萦绕着丝丝缕缕助兴香的香味,床榻上被褥凌乱,原本放在床头的玉势已经断成两截,压根没用过。
思及此,林永鸿继续道,“这种东西,陆兄找我还真是找对人了。”
“我这可有不少助兴的好东西,”他笑得轻浮,“当是为那日向陆兄赔罪,待会儿带陆兄瞧瞧。”
早在上次过来时,陆璟肆便怀疑过林永鸿这别庄里有密室,如今得了他的应允,也算是有所突破。
午膳过后。
林永鸿拂开身侧的几位美人,领着陆璟肆一起绕过主厅,路过庭院里的假山流水,再往里深走,便到了一处厢房。
房门打开之后,里边的布置与早前东边厢房的摆设并无二致。
行至一处漆木百宝架前,林永鸿停住脚步,抬手将架上的某个不起眼的摆件轻轻一转。
百宝架传来细微响动,往旁边打开。
里头赫然是一间密室。
林永鸿看着陆璟肆笑道,“陆兄,里头多的是好东西,看中哪样与我说便是。”
他瞥了几眼苏珞浅,“若是陆兄就想在此行事,也可放心,这里头每日都有人来打扫。”
陆璟肆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颔首道,“如此,那便多谢林兄。”
说罢,他勾住苏珞浅的细腰,带着人一起进了那密室。
林永鸿笑得自鸣得意,以为借此笼络住了陆璟肆,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男人嘛,左右不过那点子事。”
——
密室里燃着烛火,甚至还有几颗夜明珠照明,更显得里头宽敞明亮。
正中间摆着一张黑漆罗汉床,左侧墙边有一张卧榻,除此之外,还有几张造型奇特的梨花椅,甚至连铜镜的摆放位置和角度,看起来也奇奇怪怪。
屋里燃着浓郁的香,陆璟肆鼻翼微动,神色一变,极快速地从袖口中拿出两颗棕色药丸。
自己吃了一颗。
长指掐住苏珞浅精巧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将另一颗药丸喂进她口中。
“香有问题。”
苏珞浅冷不丁被他扣住,正欲开口便听到他的话,立马闭嘴仰头将这药丸生生咽了下去。
屋内博古架上摆放的东西千奇百怪。
她缓步上前,杏眸圆睁,盯着那些造型古怪的东西看了许久。
“这些物件是做什么用的?”
她轻声问道,说着便想直接上手拿。
陆璟肆猛地拉住她的手,“屋里的东西不要随意碰,不干净。”
苏珞浅没懂他说的“不干净”指的是什么,但本能地联想到佩兰的死。
她心跳下沉,声线也带了些严肃,“莫非他是在这里杀的人?”
博古架本是拿来摆放玉器古玩的器具,可如今那上边放着的,皆是房事的增趣用品。
玉势、银托子、相思套、悬玉环......
陆璟肆一眼眼扫过,心中对于林永鸿的不屑讥讽更深。
听到苏珞浅的话,摇了摇头,道,“可能性不太大。”
即使林永鸿自己说了这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但下人难免会有纰漏。
若他真是在这里杀的人,应该不会让他们轻易知晓并进来。
他眼风微动,瞥到博古架最底下放了个样式普通的木箱,尺寸中等,木箱外边上了把锁。
陆璟肆隔着白帕托着锁仔细看了几眼。
他倒是能用武力直接将锁破开,但无法恢复原样的话,必然会让林永鸿起疑心。
犹豫之际,苏珞浅也跟着蹲下身,问道,“要开锁吗?”
话音一落,她听到陆璟肆答了句,“钥匙应当是在林永鸿身上。”
苏珞浅随手取下今早出门前泽兰为她佩戴上的簪子,“不用钥匙,我用这个就能开。”
陆璟肆侧眸,意味不明地看她。
苏珞浅就这么蹲着挪了几步,和他手臂挨着手臂,将簪子探进锁孔当中。
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直直落在她脸上。
苏珞浅手上动作不停,轻咳了一声,“我小时候嗜甜,龋齿了也依旧惦记着吃蜜饯,阿娘将放蜜饯的柜子锁了起来,我就自己用她的簪子,捣鼓着捣鼓着,就打开了。”
从此之后,她就多了个开锁的技能。
但太繁复的锁孔,她开不了。
听到她的话,陆璟肆本就幽深的目光逐渐变得湛遂,正欲开口时——
“嗒”一声。
苏珞浅抬眸惊喜地望他,“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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