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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情劫,女皇的摄政诱惑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相传一名叫卢生的书生,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在邯郸一家客店中遇见道士吕翁。卢生自叹贫困,吕翁拿出一个瓷枕头让他枕上睡觉。卢生在梦中娶了名门望族的妻子,中了进士,一路高升做到宰相,享尽荣华富贵,子孙满堂,活到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然而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如故,店主人煮的黄粱饭还没熟。
杨炯回想起前世《枕中记》关于黄粱一梦的传说,此时此刻心中恍惚莫名。
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燕大历史学博士生,在图书馆苦熬了三个通宵准备毕业答辩,谁能想到竟然会过劳猝死,穿越到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看着湖水倒映出的一个乌青熊猫眼的少年人,杨炯就觉得这一切过于荒谬。
“哎~~~!”杨炯哀叹一声心中腹诽,答辩是是答不了一点了,大便还差不多。
“少爷,少爷,你在这干吗?”一个青衣少年从廊道跑到湖边气喘吁吁道。
“还能干嘛?我准备跳湖”,杨炯没好气回道。
“啊?少爷,可使不得呀,你前几天刚被救上来,若是再以死相逼,老爷肯定会打死你的!”少年一脸担忧,慌忙拉住杨炯的胳膊
“阿福!我问你,我爹真是那当朝左丞相吗?”
“是呀?少爷为什么这么问?要不我再去叫大夫给你开几副药调理?”阿福试探性的问道。
杨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说,我是他亲生吗?不会是私生子吧?”
“少爷莫要胡说,咱们有宗族家谱的!相府只有你一个嫡子。少爷你真没事吧?”阿福一脸担忧道。
“那我问你,你见过哪个亲爹往死里打亲儿子的?”杨炯说完,用力甩开阿福的手,恨恨出声。
阿福看着杨炯那乌青的熊猫眼,一脸愁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杨炯看着就心烦。
“有屁就放”,杨炯说着朝湖中的揽月亭走去。
阿福赶忙上前扶住杨炯的手臂,嘀咕道:“少爷,你说你干嘛编排九公主呀!”
“我哪知道她一个公主在禁足期间还敢女扮男装去勾栏找我撒气呀”
其实杨炯穿越过来时就已经融合了记忆,只是自己刚来就被一个姑娘朝着眼睛梆梆就是两拳,正在他懵逼的时候,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幸亏皇城司来的及时,不然他指不定就死在春江楼了。
遍体鳞伤的自己被送回来后,海量的记忆冲进杨炯的脑袋,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正在懵逼的杨炯,与刚下朝的老头子撞了个正着。这下好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慌不择路的杨炯一头扎进了丞相府里的落月湖中。气的大华开国左丞相杨文和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命令家臣把杨炯拖上来后,亲自执行家法,打得杨炯哭爹喊娘,直接晕死了过去。
三天后,彻底融合记忆的杨炯越想越气。
娘希匹的,前身嘴欠,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刚来就被一顿毒打,还是被一个十七的姑娘打得还不了手。这要是被穿越界同仁知道,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一想起这杨炯就恨的直咬牙。
这三天杨炯思前想后,也算是把这事捋清楚了。
自己的娘亲和皇后从小就是闺中密友,相约以后两人的孩子互相结亲。时值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这事也就暂且搁置,全当是闺中戏言。
后来弘农杨氏的老爹娶了陈郡谢氏的老娘,二人一同跟随当今陛下问鼎天下,成了从龙之臣,老爹顺理成章官至梁国公,左丞相行尚书事,位极人臣,贵不可言。
生在这个家庭,自己到了适婚年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可前身从小被老娘骄纵惯了,十七岁的年纪,整日流连勾栏瓦舍。更是放出豪言要阅尽长安花,好死不死这小子的那点才学全用到了淫词艳曲上。
一首首的淫词经过青楼姐姐们的口传遍长安。什么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更是有好事者给他冠上了“长安探花郎”的名号。
以前身的家境,皇帝为拉拢勋贵,尚公主是早晚的事,况且原主还少有才名。
可世事无常,原主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他的表姐,陈郡谢氏女谢令君,一时间惊为天人,展开了舔狗式的追求。
谢令君不堪其扰,在上元诗会上,当着长安众多年轻勋贵的面说出了: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话语。一时间原主成了当年最大的笑料。
长安民风淳朴,为了让原主重拾信心,给原主起了个“活郎君”的名号。既然那谢令君说死都不嫁你,不就是要活着嫁给你的意思吗?
原主还是有点脑子,知道自己是被做局了,身后之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府因为此事也跟着成了笑柄。
丞相一怒之下禁足了原主半年。原主自此开始流连花丛,一蹶不振。“长安探花郎”的名号就是在这一年中闯下的。
既然皇后多年来未提及婚事,那肯定是看不上他这个“活郎君探花郎”女婿,怎么就突然召他娘入宫,暗示要丞相府尚九公主呢?
原主在得知这件事后,在青楼破口大骂。
好巧不巧正碰上了刚进门的九公主,九公主也是个有种的,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皇家马上得天下,对皇子皇女的教育向来严格,九公主还略懂些拳脚,原主一个花丛老手一时间也崴了泥。
回想起来,也怪不得原主气急败坏。实在是这九公主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这九公主也是长安一大名人,有着“玉面小孟尝”之名号。
据传这九公主生性刁蛮,好男色,家中面首三千。最有名之事莫过于同新科状元陈行在曲江池湿身共浴。虽然,事后皇帝查实是二人失足掉入曲江池,并未有所谓的“共浴”之举,并且把造谣的二十三人全部拉去问斩,新科状元也发配到岭南做了一个县令。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皇帝的这些做法在外人看来更像是有意遮丑。
此事也不知怎的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据说,皇后大发雷霆,在立政殿骂了众皇子公主两个时辰。太子、嫡长公主被以未行兄长之责的名头罚奉,各禁足三个月。当事人九公主更是被行以家法,打的皮开肉绽。
此事过后,九公主仿佛变了个人,在公主府大宴宾客,与众多太学生交游,吟诗作赋,野外射猎。
皇后知道后气的卧床一月有余,幽默的长安市民,赐九公主以“玉面小孟尝”名号,暗讽她荒淫无度,破坏纲常。
一时间他“长安探花郎”与“玉面小孟尝”家喻户晓,风头无两。一想到这,杨炯的脸就直抽抽,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阿福一脸无奈:“少爷,那你也不能说公主水性杨花呀,她毕竟是公主,大庭广众的被你这样说,还能善了?”
“我没说”杨炯瓮声瓮气道。
转头迎上了阿福无语的眼神,仿佛在说:“少爷,我就在旁边,我又不聋,你说没说我能不清楚吗?”
杨炯也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那他估计会被认为脑子被打坏了。
杨炯无奈的转过头,余光扫到了阿福微微佝偻的身躯,微微皱眉。
这个老管家儿子,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后来做了自己的书童,因为自己胡闹没少被管家打,看他躬着的背,想来也是被管家家法伺候了。
“上药了吗”
“没事,少爷,这次我特意去马三宝那弄了些金创药,一会你也上点,听他说是当年从西域大食商人手里弄来的,效果比仁善堂的白药都好”,阿福冲着杨炯挤眉弄眼道。
“你呀,家里啥好药没有,你去招惹他干嘛”杨炯对这个马三宝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跟着老爹东征西讨的亲卫家臣,常常护在老爹左右。
这马三宝每次见到原主都是一副死人脸,搞得原主对他也没好脸色。杨炯知道阿福去找马三宝实际上是为了打探消息,马三宝经常跟随老头子左右,这其中的关窍可能知道一二。
阿福上前一步:“少爷,你知道为啥皇后现在和夫人提尚九公主的事吗”?
“少卖关子”杨炯笑骂一声
阿福讪讪一笑开口道:“辽国使团要进京了,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与我们大华重续盟约共同对付金国,刚得到的消息,辽国使团主使是大皇子耶律光,副使是辽皇最小的儿子耶律倍,看来和亲之事他们是时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排辽皇最器重的两位皇子前来。”
“辽国要求娶九公主?”杨炯疑惑道。
“应该错不来了,不然皇后为何要这么急着叫咱们相府尚公主?估摸着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北上吧。”阿福分析道。
杨炯暗自皱眉,望着远处的湖水出神,心中暗自思量,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杨炯根据前身的记忆得知,这个世界历史与原来自己学的历史可谓千差万别。
天下大势,北方有辽金西夏并立,自己所在的却并非宋朝,而是一个叫华夏的王朝,皇帝也非赵姓,而是李姓。并且从原主那里还知道好像极西之地还有大食,拜占庭,极南之地还有南诏,孔雀王朝等。知道这些后,杨炯简直一整个大无语,合着自己穿越来唯一的金手指,历史学算是越等于无了。
大华王朝完成中原统一已经三十一年,国力上蒸蒸日上,开国君臣励精图治,以实现大一统为目标,与北方各国时有小规模战争。目前只是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微妙平衡,只是最近金国蠢蠢欲动,在与辽国最近的冲突中频频获利,辽国大概是疲于应付,故而把眼光投向了大华,才有了和亲的说法。
可问题就在于,辽国要求娶公主怎么也轮不到九公主呀。
当今陛下5子10女。嫡子3人,嫡女4人,皇帝与皇后的嫡女都还未嫁人。
嫡长公主李漟,字素心。
天生聪颖,过目不忘。从小被皇帝带在身前,协助处理政务,耳濡目染下,行事果决,性情刚毅,深得皇帝喜爱。
民间一直盛传,一次皇帝醉酒,曾叹息:“吾儿素心为何不是男儿身?”也正因为如此,嫡长公主虽已是二十的年纪,皇帝还未选出满意的夫婿。
说起来这嫡长公主在皇家排行第二,因为是皇后嫡出,理政多年,在朝中党羽众多,私下里大臣称之为“贤”公主,在一众皇子皇女中颇具长姐威望。
嫡三公主李潆,字承春。
三公主出生时天降异象。皇家芍药园一夜之间百花齐放,万千芍药争奇斗艳,一时间成为胜景。皇帝龙颜大悦,给尚在襁褓的三公主直接取字‘承春’,意为:承得春天全部的恩宠,可见对其之喜爱。
说来奇怪,三公主从小就不哭不闹,很少说话。少时也没有表现出像嫡长公主那样的聪慧。或许是上天不忍让明珠蒙尘,三公主一次在御花园玩耍,恰逢皇帝与刑部尚书谈论临安税银空账案。
三公主从旁发表了一些看法,官家一时觉得有趣,就让其跟着刑部官员去临安彻查。三公主一到临安可谓如鱼得水,手段尽出,临安官场被三公主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朝臣们听到刑部官员的汇报,赶紧上书把三公主召了回来,生怕这小杀人激出官变。如若不是皇帝力保,三公主可能早就被朝臣想办法嫁出去了。官家经此,仿佛发现了三公主的天赋,于是把内卫划给她管理。
内卫是皇帝的特务机构,掌内外情报,可侦缉百官,善谍报暗杀,朝野一时间噤若寒蝉,生怕哪里不慎惹怒了这位杀神。
细数下来,我要是辽国太子耶律光,绝对会选上面这几位天之骄女,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足够合适,为何是那名声烂大街的九公主呢?
阿福见杨炯望着湖水发呆,出言道:“听说是陛下有意送九公主和亲,皇后前去说项并没有什么效果,所以才想出将九公主嫁到相府的主意吧。”
杨炯没有说话,而是倚着亭子的柱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了沉思,想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出言道“陛下那里有什么说法?”
“还没有,少爷卧床这三天,只听说陛下派了梅花部日夜看着九公主,朝中大臣也没提此事。老爷今日上朝估计陛下会谈及此事,毕竟辽国使臣这几日就会抵京,皇后也不会罢休的。”
“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老爷现在还未归,可能就是被陛下召见了”阿福猜测道。
“嗯,去我爹书房等他吧”杨炯转身朝内院走去。
杨炯一个人立在书房外,等着老爹下朝。
天色渐晚,不多时,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刚毅的中年人进入了他的视野。杨炯细细打量来人,和记忆中的老爹印象渐渐重合,本想打个招呼,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也是立在原地。
左丞相杨文和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头大如斗的儿子,冷哼一声:“滚进来”说着率先进了自己的书房。
杨炯跟着自己的便宜老爹进了书房,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看着坐在书桌后的老爹等着训话。
杨文和坐下后,盯着自己这个儿子一言不发。杨炯同样看着这个左丞相老爹,不知道他这是搞得哪一出。过了不知道多久,杨炯实在是顶不住了,赶紧上前拿起茶壶给老头子倒上一杯茶谄媚道:“爹,上朝辛苦了”。
被一个当朝丞相注视,还是一个随时都能家法自己的老爹,他实在没什么勇气去硬刚正面。
“哼,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杨文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老爹,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呀,我也没想到那九公主那么虎”
“你还好意思说!一天天的口无遮拦,还怪人家打你”杨文和虎目一瞪,把茶杯重重的拍在书桌上。
杨炯看着老爹又要炸毛,赶紧跑过去,摸着老爹的肚子上下拂动“老爹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孩儿的错”
“你给我站好!一天天的没个正形,都是你娘惯的你”杨文和打开在自己肚子上作怪的手,瞪了一眼。
“嘿嘿”杨炯一看老爹这样,赶紧跑回原来的位置站好,等着老爹的训话。
原主的记忆中,平时前身就是这么跟这个老爹相处的,要说这个丞相府最宠他的并不是他的娘亲,而是这个看似严厉的老爹。自己那个娘亲再怎么宠也不能把原主宠成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事实上,每次闯祸都是这个老爹给擦屁股,末了也就骂两句完事。而她那个娘亲有事是真打,记得原主招惹了花魁找到丞相府,他娘亲打了他一顿还不解气,硬是让他在祠堂跪了三天才罢休。
而这个老爹自幼饱读诗书,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年少时素有才名,老头子也是满眼的骄傲,听人吹嘘自己的儿子也是满脸笑意。后来因为谢令君的事,原主流连青楼。
老头子也只当原主为情所伤,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自己的亲娘,每次都派人把自己抓回来。这几年自己的花名传遍长安,老头子也只是训斥一二,这次亲手行家法,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陛下今天下朝和我闲谈,有意让咱家尚公主,你怎么看?”
“娶九公主?”
“不是九公主,是娶大公主。”杨文和淡淡道。
大公主李淑,今年二十四,在这个时代妥妥的大龄剩女。大公主非嫡女,是皇帝与王家女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在众多皇子皇女中排行最大。这也是为什么皇家没有二公主的原因,因为嫡长公主李漟就是皇家的第二位公主,又是嫡女之长,故称之为嫡长公主。
大公主的母亲宸妃姿容绝艳,天下闻名,后被琅琊王家作为政治投资,嫁给了当时还未起事的皇帝李乾元为妻。
开国后,议定皇后期间,王家女因病薨于后宫之中,从发病到离世只有三天。只留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儿李淑。后宫波谲云诡,步步危机,具体发生了什么原主也不清楚,这些也只是明面上的消息。
随着大公主成年,姿容承其母,有长安第一美,仙公主的称号。官家感念其母,思虑再三。赐婚于天波府杨家长子杨昭,双方还在合婚阶段,辽国大军进犯北部边境。
杨家长子杨昭以神符卫大将军之职随军出征,婚礼的进程也就停留在合婚阶段。战争持续了十个月。由于西夏和金国蠢蠢欲动,华辽两国不得已以议和终止战争。
谁知就在大华军队撤离时,西夏先锋军在哈拉河口设伏。双方展开激烈的遭遇战,杨昭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带领神符军死战不退,最终死于乱箭之下。
军情传回长安,朝野震动。长公主身披白孝前往天波府祭奠,仁义之名传遍天下。皇帝感其行,赐“宸”公主号,开历朝历代公主封一字尊号之先河,为天下所称道。
杨炯搜索着记忆中关于“宸”公主的信息,也是对这个奇女子满是钦佩。在这个时代,还未出嫁,即以人妻之礼祭奠,无愧于仁义之名。
“爹,我娘不是说皇后有意让九公主嫁入咱们家吗?怎的陛下的意思是长公主?”
杨文和扫了一眼杨炯:“废话那么多,你想娶谁?”
“我谁都不想娶。大公主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她当初为杨将军戴孝,估计也不会再嫁。若陛下执意如此,很难想象长公主会做出什么来。再者,家里族老也不会同意我娶非嫡公主的。九公主,我就更不想娶了,名声和我一样臭,还有暴力倾向,最重要的是,如果娶了九公主,不就是表明我们站在了皇后一边了。帝后选边站可不是一个好决策。
“人言不可信,九公主的事没那么简单,以后别再口无遮拦了。”杨文和停顿下来,似是在想什么。
“知道了,爹”杨炯乖乖认错。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九公主是不能娶的。若是往常皇后提出娶九公主倒是可以考虑,但偏偏这个时候,官家却暗示我们娶大公主,看来此事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杨文和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
杨炯想了一会:“爹,我有一点不明白,京城的青年才俊如同过江之鲫,适婚对象也不是咱们一家,帝后为什么把咱们家拉进去?”
“皇后想让咱们家娶九公主,心思或许是担心嫡女北上和亲,前途不明,另一方面可能也存了拉拢我们的意思。今日我观陛下所言,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正如你所说,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娶大公主的阻力,但是依旧把我们推到台前,这其中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杨文和像是解答杨炯的疑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太过被动,既然帝后想要我们入局,那别人也别想独善其身,事情闹的越大就越清晰。你明日去天波府杨家,御史府郑家,把他们全都拉入局中”
杨炯略带疑惑:“先声夺人,乱中求生?”
“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把杨家和郑家拉入局,局中人多了声音就杂了,帝后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杨炯思索下就已经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既然帝后有分歧,那就把这事弄到朝堂上来,把皇家事变成国家事。进来的人越多,事情就越复杂,丞相府就越有机会辗转腾挪,就会出现破局的机会。
杨文和看着杨炯因沉思而皱起的眉头喟然一叹:“行章,你已经闹了一年,过去的事想来你也能猜到些许,既然谢家女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做她的太子妃,就由她去吧。你是丞相府独子,你的婚姻要考虑很多,这一点你要理解。”
行章乃是杨文和给杨炯起的字,寓意静是君子,动有规章。可见杨文和对原主的殷切期盼。
杨炯知道,现在丞相府一举一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便宜老爹对自己还是这样殷切教诲,不知道是原主的关系,还是自己前世是孤儿的原因,听到这些话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爹,是孩儿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杨炯揉了揉眼睛,有些沙哑道。
杨文和看着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杨炯并不是蠢笨之人,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他杨文和的儿子又怎会是那种纨绔子弟呢?正是相信这一点,他才对杨炯骄纵放任,谁年轻还没做过蠢事呢。自己年轻的时候斗鸡走马,干得荒唐事比这个儿子只多不少,还不是现在做了丞相。
“屁股好些了吗”杨文和岔开话题。
“嗯,父亲不必担心”
杨文和抽抽鼻子解释道:“莫怪为父,这样做也是为了堵住皇后的嘴,我打了你,皇后就没有理由借此生事,也让我们有了转还的余地”
“儿子知道爹的用心”
“知道就好,明天你打算怎么做?”
杨炯想了想,认真道:“发挥我的特长?”
杨文和满脸疑惑:“你什么特长?”
“听说御史大夫家的长女文采京城第一,最近更是成为太学的诗歌教习,风头无两。我如果从她女儿的名声下手,想来那御史大夫会气的跳脚”杨炯眨眨眼道。
杨文和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个活宝儿子:“你呀你,那老东西那么看重他女儿,更是有意撮合她和太子,你这么做也不怕被那老东西打死。小心点,我还指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杨文和难得说了一些俏皮话,看到杨炯也是在那里憋笑,也是嗤笑出声。
“此事交由你处理,注意分寸”。
杨炯重重点头:“孩儿晓得”
“行了,回去好好想想,谋定而动”杨文和说着摆摆手。
“爹你早点休息”
杨炯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杨炯回到自己的小院,立在窗前,头上是皎洁的明月。月色如水,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微风吹动海棠叶子的声音。
自己的老爹为什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考验自己亦或是另有用意?单纯的把天波府和御史府拉进来,真的能破局吗?种种思绪萦绕在杨炯的脑袋,让他毫无睡意。
皇帝对丞相府下手,无非就是忌惮杨文和在文官的声望。要知道,大华王朝,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是老头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朝堂上天然形成了杨党。若不是皇帝一心谋划征讨西夏,可能早就对丞相府动手了。纵使如此,近年来右丞相换成了老爹的死对头王宗晖,御史大夫换成了太子党郑骋臣,这一系列动作,敲打意味明显。
难道皇帝真的有意让丞相府尚大公主?
娶了大公主的结果,台谏定会发难,理由无非就丞相府沽名钓誉,以求贤名,若只是弹劾,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如果武勋中的天波府因此被推向了右丞相,这难道是官家想要看到的结果?
自杨家大郎死后,大公主就没有和天波府有什么往来。天波府手握禁军十二卫的神策卫和神符卫二军的兵权,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求娶大公主。只要大公主在,他们天波府的贤名就一直在,这是想用大公主的名声来为杨家铸造一本时刻提醒官家天波府忠勇的备忘录。
坊间一直传言,天波府最小的儿子杨朗一直想要求娶大公主,弟弟娶嫂子。
杨炯嗤笑:“天波府倒是打的好算盘”
如果杨朗娶了大公主,那天波府三代荣宠无忧。试想一下,如果不是皇帝对杨家铜盘重肉,恩宠备至,会在杨家老大杨昭死后不顾礼法将大公主嫁给杨老二?皇帝必然不会如此做,但从天波府近期的所作所为来看,未必没有逼迫皇帝的意思。
想到这杨炯终于理清了思路。
一旦自己娶了大公主,官家既可以敲打天波府等一众武勋,又可以助右丞相在朝揽权,还可以让文武对立,相互制衡。这手笔可谓一石三鸟,令人叹服。
第二日一早,杨炯早早起床,梳洗过后,到正厅陪父母用早饭。
进入正厅问好,见面前一美妇人,记忆中这就是自己的母亲——谢氏女谢南。杨炯定睛看着这一世的娘亲,鹅蛋脸,浅施粉黛,眉若远山,一颦一笑间无不彰显世家小姐的风姿。
“傻愣着干嘛,快坐下吃饭,一会你爹该上朝了”说着把一碗小米粥放在桌前。
“好的,娘亲”杨炯没有多说,而是静静地坐下吃饭。言多必失,知子莫若母,杨炯真怕漏出什么破绽被这个聪明的女人看出端倪。
“可想好怎么做了?”杨文和放下筷子问道。
“爹,我想从郑秋和杨朗下手,毕竟同辈之间即使闹出什么来也有转寰的余地。郑秋是御史大夫的掌上明珠,要折断御史大夫这把刀,就要按住它的刀柄,而他女儿郑秋就是这个刀柄。”杨炯见自己的老爹没说话,接着说。
“至于天波府,最好的入手点就是杨朗,杨朗为人跋扈,易怒且无智,只要放出些口风,想来他自会找我生事”
“今日郑秋会去半山书院”杨文和点头表示认可。
“天波府的事你先不用管,我会安排,郑秋那边你要注意分寸,不知道她与太子是何关系,不能做得太过分”
杨炯认真听着老爹的叮嘱。想来昨日老头子也是有了计较,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让自己去处理此事。
今早一问,大概也是起了考较的心思,至于驳回了天波府的提议,大概是自己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对此杨炯也不去深究。
“好的爹,孩儿谨记”
之后饭桌上就没了话语。杨文和吃完早饭后起身准备上朝,自己的娘亲却只是吩咐下人帮老爹着装、准备车马。并没有和老头子一起去内堂。
“我儿可是好些了?”美妇人说着,把一个鸡蛋剥了放进杨炯的碗里。
“劳娘亲牵挂,已经好多了”
“莫怪你爹狠心,他也是被你气急了”美妇人叹了一口气。
“你可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和户部侍郎家的小子打架,给人家差点打死,就这样你爹都没舍得打你,你要记得你爹的好,莫要心生嫌隙。”美妇人看着杨炯的眼睛语重心长说道。
“孩儿自是不会怪爹的,不过孩儿记得好像是和大理寺卿的儿子打架,因为这事娘亲还禁足我一个多月呢”
谢南盯着杨炯看了一会,突然笑到:“是嘛,娘亲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太好了”
“怎么会?娘亲在孩儿心里一直都是最美的”
“你呀,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谢南说着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杨炯的额头一下。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前是孩儿不懂事,让娘操心了”杨炯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娘亲的眼睛。
谢南沉默一会
“嗯,我的孩儿是真的长大了,以后要多听你父亲的话,莫要再任性了”
“孩儿全听娘亲吩咐”杨炯说着憨憨一笑。
“你呀,小时候要是这么听娘的话就不会从树上掉下来了,当时你手臂上全是血,真是把娘亲吓坏了”
杨炯也跟着笑了起来,把右手手臂露出来,赫然是一道长约5厘米的伤疤,一看就是被什么刮伤所致。
“小时候淘气,害娘亲担心,还好脸没被划伤,不然就很难娶到漂亮姑娘了”
“没个正形”说着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杨炯的手臂。
杨炯不好意思的笑笑,静静的准备把饭吃完。谢南也没有多说,只是偶尔会给杨炯夹一些咸菜。期间夹杂着一些杨炯不爱吃的,杨炯对上谢南的眼神只能一脸苦相的吃下。
不多时,走进一个身着青绿色紧身衣的女子。女子高挑冷艳,梳着高高的马尾,一双剑眉尽显英气。
“以后文竹跟着你,堂堂丞相府公子,被一个女人打得鼻青脸肿,成何体统”
谢文竹。娘亲收养的孤儿,多年前关中大旱,赤地千里,娘亲省亲时一个小姑娘赤着脚一直跟在相府车队的后面。起初给了些吃食,小姑娘只是摇摇头。娘亲想要让人把她送到最近的州府,她还是摇摇头。
谢南当时没说话,吩咐下人不要管她,想跟就让她跟着。之所以不收留她是因为小姑娘看着已经七八岁的年纪,如此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别有所图。
说来这姑娘也是性格执拗,跟着车驾走了四天三夜,最后饥寒交迫,倒在了路旁。
后来据说是她爷爷临死前告诉她,想活命就跟着这个妇人,这些都是后来她被带来相府自己说的,至于她的父母姓什名谁,爷爷是怎么死的,原主都没有问。只知道后来,母亲让人教她习武,偶尔会出现在母亲身旁,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人,就是在原主的记忆中也不甚了解。
杨炯看了一眼文竹,点点头没说话。美妇人也没再说什么,招呼了一声就回了内院。
“走吧”
杨炯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文竹点点头紧随其后。
杨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引得谢南的怀疑。或许是今日说出的谋划,也或许是自己不哭不闹的安静,更或许是她来自女人独有的第六感。万幸的是自己魂穿原主,还融合了记忆。纵使是她再怎么试探,最后的结果也只能归咎于“孩子长大了”。
杨炯已经尽量在按照原主的行为习惯行事,可他又不是演员,在原主亲近的人面前,总会有所疏漏。既如此,不破不立,还不如慢慢做出改变,相信时间久了,杨炯也就是杨炯了。
杨炯自顾自想着已经走出了相府大门,阿福已经准备车马等候多时。看见少爷到来,赶紧上前:“少爷,咱们今日去哪?”
“去半山书院”
“好嘞”阿福并没有问文竹为什么跟着少爷进了马车,等着二人坐定后,驾驶马车朝城外驶去。
“马三宝和你谁厉害?”
“我”
“你能打几个?”
“生死相搏,十个梅部内卫”
杨炯愣了一下,要知道,内卫是皇帝亲自选拔训练的特务部队。梅兰竹菊四部各司其职,梅部负责暗杀,兰部负责情报侦察,竹部负责谍报,菊部负责暴力抓捕。三公主就是梅部的长官。
“你和梅部的人交过手?”杨炯小声问。
文竹看了一眼这个闻名长安的少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杨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丞相府的人和皇帝的内卫干起来了,不知道老爹和皇帝知不知道,看来相府和皇帝的关系也非常微妙。
“阿福,路过仁善堂停车”
“好的少爷”
之后车里就没了声音,杨炯也没心情和这个他娘派来的冰块间谍说话。车子行驶了不知多久。杨炯晕乎乎的听见“少爷,半山书院到了”
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伸了个懒腰。眼前即是苍绿掩映的半山书院。
半山书院是前朝梁国官学,因建在半山腰上而得名。书院出过的饱学之士数不胜数,有死守梁国京城,身死国灭的上大夫项飞,也有叛逃辽国的南院丞相韩钦让,更有众多大华官员也曾来过此方求学,朝中因此也有半山党一说。这也是为何大华统一中原后没有废除半山学院的原因。
皇帝为了削弱梁国的影响力,立国后就设太学为官学,负责学子的教育与管理。后因为学子上书事件,皇帝把教育管辖权从太学拆分出去,成立国子监专职负责学子管理,同礼部共同分管科举相关事宜。太学自此成为了大华的最高学府,国子监成了后世类似于教育部的机构。
再说这郑秋也可谓传奇。
少年时即有才名,同其父履职苏州时,就以一首《蝶恋花》闺中闻名。此词被郑父夸耀传与同僚。才子佳人的故事最抓人心,不多时就有无数才子仰慕,更是有求亲者仗着门第登门。一时间苏州的头条就是,苏州府尹的女儿才名第一,苏州士子无不向往之。
无论是吹嘘也好,事实也罢,盛名之下必有杂音。
苏州大儒评价郑秋之词虽倩丽清婉,但言之无物,小女子的闺房之情难登大雅之堂,更有甚者直言其沽名钓誉。紧接着就是流言满天飞,有说是其父带笔的,有说其趁着太子巡查江南之机创造声势,妄想攀龙附凤的。
没过多久,苏州市井流传出一首《踏沙行》讽刺郑家女。
骂女嗔男,呼奴喝爪。新来的府君多心焦。家中幸自好女娇,眉儿皱着还烦恼。贵喜贫嗔,多金不老。古人言语分明道。勿将儿女走龙道,须见宫娥垂泪老。
此词一出,刚来苏州的郑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词中言语直白明了,直言郑家嫌贫爱富,想用自家女儿博取富贵。当时太子奉命巡视江南,真可谓风云际会。无论是郑府尹惹了当地的豪绅,还是这个郑家庶子真的有心攀龙附凤,此诗歌一出真是黄泥巴掉裤裆,说不清了。
反观郑小姐却不慌不忙,在望江楼召开诗会,邀请苏州学子共同为苏州河疏浚筹款。在诗会上,老儒们步步紧逼,最后郑小姐以一首《嘲老叟》破局,至此郑小姐一战成名,苏州大儒无不汗颜,在太子的助力下,郑府尹在苏州也站稳了脚跟。
杨炯思量着这个郑小姐的履历,想来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对这种聪明人,绝对不能和她拉扯,最好的策略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想到这杨炯就有了定计。
杨炯坐在山脚下的朱娘酒家,要了一些青梅酒等着郑小姐放学,今天就给你一点点舔狗的震撼。
“少爷,你在仁善堂买的药材?”阿福看着杨炯脚下的布袋疑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
杨炯喝了一口青梅酒,想着这次郑秋跟着众多太学教习和学子来半山书院交流,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出来的,得弄出点动静,先发制人。
于是一口饮完碗里的酒,拾阶而上,走向半山书院的大门。
“请问,你找谁?可有拜帖?”门口的两个青冠学子伸手拦住了杨炯。
“去通禀,就说丞相府公子要与诸位学子较量一下诗词”杨炯尽量把自己装的像个纨绔。
门口的两个学子上下打量来人。嗤笑一声“可是长安探花郎?”说着还互相挤眉弄眼起来。
“我这么有名吗?”
“当然,谁人不知长安探花郎,活郎君的名号?”左边的学子阴阳怪气道
另一个学子也接过话头:“探花郎,可是花楼还未营业?还是你这小厮迷了路,怎的到我们这半山书院来了,我们这可没有你的好姐姐”
两人说完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杨炯一阵无语,到底谁是纨绔?
“文竹,去给我把他俩打趴下”杨炯指着两人道。
等了一会,立在一旁的文竹抱着长剑一动不动,看着杨炯转过头的目光:“夫人让我护你周全”
得,意思是不能帮我揍人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见状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一边笑,一边指着杨炯:“都说探花郎在花楼素有名声,今天是没给这位窑姐银钱吗?竟如此驳你的面子?”
话还未落,说话的人已倒飞出去,撞在尺高的门槛上,疼的他吱哇乱叫躬起了身子。
立在一旁的文竹整个人寒气森森,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显然是文竹含怒踹出的这一脚。
旁边的另一人见此止住了笑声,一时间有些发愣。没想到有人敢在半山书院逞凶。
杨炯见状马上挥起拳头,冲着这个人的面门就是一拳。拳头的冲击力让这人踉跄着连连后退。秉承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一个左勾拳把此人击倒后,骑在他身上一顿王八拳,一边打一边喊。
“好笑吗?老子问你好笑吗?”
这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噌”的一声插进了他面前的青石板上。杨炯身下的学子一愣,浑身绷紧再不敢动弹。
杨炯哪里还能饶他,更是卖力的挥起王八拳朝他全身打去。不多时,这个学子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只能哀嚎。
“你到底想干嘛?”另一个趴在地上,如同一只煮红的大虾,满眼怨毒的朝正在挥拳的杨炯大声叫喊。
“滚进去告诉郑秋,就说我要见她”
倒地学子闻言刚想出声咒骂,抬头见旁边冷冷的文竹和插在青石板的长剑,挣扎着起身朝门里走去。还未走几步就看见一人,顿时脸上一喜。
“你要找我?”
杨炯抬头看向门里,一个学子打扮的少女走出门来,也看向杨炯。此女声如黄鹂,头上用一条鹅黄束带把长发高高盘起,尽显婉约娴静。眉眼间微微皱眉,似怨似嗔,平添一抹灵动娇蛮。
杨炯施施然起身,用手掸了掸身上的土,看着面前的少女,以及她后面的众多吵闹的学子大声道:“郑姑娘好久不见”
跟来的学子听见杨炯的话一阵骚乱。
“他是谁呀”
“长安探花郎没听过?”
“就是那个在青楼夜夜笙歌的左丞相之子?”
“哪来的狂生竟在我半山书院撒野”
“丞相府真是无法无天。”
“我要去御前状告丞相府仗势欺人!”
……………………
杨炯听着此起彼伏的骂声暗自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反观郑秋,如水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人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也曾听过长安探花郎的名号,可也没见过几次面,他这是想干嘛?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杨炯知道机不可失。脸色一沉,装作深情款款。
“郑姑娘,我知你气我要娶公主,可你难道不明白,我的苦衷吗?”
“你难道就不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那里吗?”
杨炯努力瞪大眼睛,装出一种为情所困,目眦欲裂的表情。
郑秋眉头一皱:“杨公子,我们好像不熟吧?你为何如此说话?”
杨炯喟然一叹,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是了,是了,你定是伤心,是我负了你。”
“郑姑娘,你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吗?杨炯根本就不给郑秋回答的机会,自顾自说道:“那时,你初来京城,我随父亲去你府上做客,我父与你父亲相谈甚欢,我无所事事,信自游逛,误打误撞闯入了内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杨炯吟诵起一首《点绛唇》。心中暗笑,小样,李清照的大作还捏不了你。老子今天就要行苏州故事,我看你还怎么逃脱。
别说少爷我毁坏你清白,你老子和陛下串通一气先做的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昨日杨文和提到御史府郑家,杨炯就明白御史大夫是陛下的后手。若是大公主真的嫁给我,你老爹必然会发动台谏搞我老爹。老爹屹立朝堂三十几年不是没有道理,这一步釜底抽薪,看你们御史府怎么唱接下来的戏。
郑秋听罢《点绛唇》也是一愣。随后就是一脸羞怒:“杨行章!你什么意思?为何凭空污我清白?”郑秋就是再懵,现在也品出不一样的味道了。合着今天是冲她来的。
身后的学子和师长也是一脸的懵。从一开始的叫骂,到后来的疑惑,再到听见《点绛唇》这首词,这词的风格笔力,不就是郑秋这个京城第一才女该有的水平吗?
或许,最初大家还有所怀疑,可想想这长安城能把闺怨词写得这么好的,一只手都没有吧。
杨炯刚才讲的青梅竹马的故事,词句里面的少女,害羞带怯,一个怀春少女的形象简直跃然纸上。再联想到九公主打人事件,丞相府尚公主事件,京城脚下消息灵通,这不都串起来了吗?这不妥妥的一出狗血话本吗?这么一想,学子看郑秋的眼神也多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正在杨炯自鸣得意的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摇着折扇的公子,此人一袭青色学子装束,前襟左胸处,隐秀着诸多错落竹叶。这人面带微笑,无不透出贵家公子气派。
“行章兄,别来无恙”来人拱拱手。
“季常兄?”
张盛懋,字季常,小时候揍的大理寺卿的儿子。记得这小子是太子党,今日没想到在此处遇到。看来这小子是想要坏自己的好事。
“行章兄,据我所知,郑姑娘随父来京时还没有府邸,住在御史台安排的长乐巷中,未曾听说有人拜访过。你是何时去到她府上拜访的呢?”张盛懋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眼底的那道如同毒蛇一样阴鸷的目光盯着杨炯紧紧不放。
看着众人都看向自己,杨炯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陷入自证的境地。于是,努力扯出一脸苦笑。
“多谢季常兄提醒,是我过于执着了。我已经伤了秋儿的心,不可再如此追忆往昔,陷秋儿于不义之境地”。
杨炯长叹一声:“秋儿,是我的错”说着杨炯拿起在仁善堂买的东西,手伸进里面一抓,赫然是一把相思子。
杨炯抓着相思子,走到郑秋面前,伸手去触碰郑秋的柔荑。还未触碰到,郑秋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杨炯手里的相思子瞬间撒了一地。杨炯一愣,随后惨然一笑,转身朝山下走去,留下一个凄然落寞的背影。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杨炯吟诵着诗句,踉跄朝山下走去。
“咳~咳~”
“少爷!你怎么咳血了!”阿福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杨炯。
“你没吃饭吗?喊大声点!”杨炯一边咳一边小声冲阿福使眼色。
阿福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接收到信号后赶紧大喊:“少爷!你可别吓我呀,你可不能出事呀,你说要送给郑姑娘的红豆还没送呢?”说着提起身边剩下的红豆。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的”杨炯说着作势要接红豆袋子。哪里想到,阿福手放的过于快,杨炯没抓住,袋子里的红豆全都洒在了地上,随着阶梯滚向山下。
好家伙,这任谁看到不说一声好个痴情郎。
“快,带我走”杨炯剧烈的咳了几下,故意把几滴血滴在石阶上,一头晕了过去。
“少爷!少爷你别吓我呀,我带你回家,你可千万别出事呀”阿福悲怆的叫嚷着,背起杨炯就往山下跑。
半山书院门前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被这主仆二人弄得不知所措。
郑秋哪里还不明白,这人就是来毁自己清白的,咬着银牙朝山下走去。
张盛懋也是有些无语,他本想着会一会这小子,谁知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接招,回想杨炯那可恶的嘴脸,冷哼一声走进了书院。
杨炯被阿福一路背着送到山下的马车上也索性不装了,招呼着阿福赶紧驾车回府。
“好假”文竹看傻子一样瞥了一眼卧在车厢里的杨炯。
“你懂什么,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话题,话题你懂不懂?说了你也不懂”。杨炯把怀里的竹筒拿出来放在一旁,赫然是在仁善堂和红豆一起买的鸽子血。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着如果郑秋能上互联网,一定会发个视频:“家人们,谁懂呀,今天遇到个普信男,真下头”
杨炯轻笑出声,自言自语:“给你来点21世纪女拳的震撼”
杨炯回到相府自己的书房。
几个时辰后,一个矮小瘦削的男子被阿福领进书房。
“阿四,找些生人,把纸上的故事给樊楼的说书先生,把这张纸给怡春院的姑娘,让她们按照上面的唱。
记住,要留个尾巴给内卫,让陛下知道我们相府的态度。”杨炯说着把手里的两张纸递给了阿四。
叫阿四的男子,快速扫了两张纸上的信息。见少爷没有再说话,施礼下去安排人手。
阿四本没有名字,是原主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乞丐。冰天雪地的原主给了他一碗饭,便吵着嚷着要卖命。
相府哪里需要一个乞丐卖命,只能安排他跟着府内的家臣厮混。原主知道他从小被安排在市井,长安城的门道他熟的很,时常跟着一些老家臣做事。
吩咐下去后,从书架抽出一本《考工记》打发时间,顺便等消息。
他要的就是一顿组合拳下来,让郑秋辩无可辩,让御史府有力无处使,让皇帝知道,你就算是要捏我们丞相府,也得粘一手泥。
傍晚杨炯独自用过餐后,回到书房练起了字。原主的字迹有些娟秀,一个大男人,写字跟女生一样笔力不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在原主笔迹的基础上,文徵明的小楷和原主最相得益彰。
自己在大学就开始研习书法,却总是无法登堂入室,直到博士期间遇到自己的导师,他是有业界宋史大牛,一手赵孟頫的楷书写的更是一绝。自己投其所好也跟着研习,可是赵楷书与原主风格差别过于巨大,笔迹的巨变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还不是好事。
随着最后一笔提起。一首《临江仙》出现在案前的宣纸上,正是让阿四给怡春院姐姐们唱的曲。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此首词乃晏几道的大作,与自己在半山书院吟唱的李清照《点绛唇》前后呼应。一个讲的是少女初见少年的羞怯,另一个说的是少男初见少女的惊鸿一瞥。有这两首词作,自己是否与郑秋有情已然不那么重要,只要这两首词在,她就说不清楚,你纵然是京城第一才女,我就不信你能比李晏二人还牛?
此举的关键就在于,所做词曲必须是经典传世之作,只有传唱度极高的诗词才有话题度,再包装些花边新闻,就不信你御史府能脱身。
正在杨炯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喝口水”说着给阿福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阿福也不客气,一口喝完激动到:“少爷成了,现在长安大街上都是在谈论你今天半山书院的事,《临江仙》《点绛唇》现在更是被青楼的姑娘争相传唱,怡红院的老鸨还因为春江楼的姑娘唱了你的《临江仙》和她们破口大骂,要不是巡捕赶到估计都得打起来。”
“樊楼的说书先生怎么样?”
“不太行,说了两遍你和郑姑娘的故事就被赶下台了,我暗自打听,说是有大人物出手了”
“意料之中,想来是太子的人”杨炯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告诉阿四,再去账房支二百两,不要舍不得花钱,明天晌午,我要全长安都传唱我和郑秋的凄美爱情故事。”
阿福嘴角抽了抽,也不多言,赶紧出门安排。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长安不夜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御史府确是另一番光景。
丫鬟们立在一旁噤若寒蝉。作为大丫鬟的照花,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生气。
此时的郑秋,满眼喷火,盯着桌子上的《临江仙》一言不发,修长的双手抓着宣纸的一端,仿佛这就是杨炯本人,要把他撕碎一般。
“问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郑秋黄莺般的声音没了平日的空灵,更多的是刺骨的寒意。
“陛下有意将大公主许给杨炯”照花从众多消息中尽量挑重要的说。
“不是九公主吗?”
“传言是皇后有意撮合九公主和杨炯,未得到证实。大公主应该是错不了,前几日陛下召见过老爷,说过此事”
“哪里来的消息?”
“夫人说的”
郑秋没有再问,思索着冷笑:“杨炯,你真是好算计”
少女强压着胸中快喷出的怒火,走到窗前深呼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现在都在传什么?”
照花欲言又止,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
“樊楼的说书先生,说小姐和杨炯从小青梅竹马,暗生情愫。长大后因为父辈政见不和,只能偷偷书信往来。杨家发现和小姐通信后,严令他不能和小姐来往,他自此意志消沉,流连花丛,直到九公主的事出来,他又去半山书院示爱,之后就是小姐断情绝爱,痴情红豆撒石阶”
照花一口气说出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看着已经濒临爆炸边缘的小姐,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郑秋知道,这次与苏州大不相同。就凭《点绛唇》《临江仙》《相思》这三首诗词,即使自己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只要这三首词在,他瞎编的所有故事都会流传下去。
长安市民最喜的就是权贵的风流韵事,她能想象到,明日过后自己和他的故事指不定会出现在多少话本小说之中。
最让她气愤的是,她现在写词回应像是打情骂俏,不回应就是默认。想想她心中就升起一团阴郁之气,经久不散。
聪明如她,哪里还不明白杨炯为何会找自己麻烦。
自己父亲怕不是成了陛下手中的刀,还未出鞘就被按了回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陛下要丞相府尚大公主的事诉诸于朝堂,无论是大公主还是九公主,总归是帝后矛盾,只要摆在台面上就得用朝廷的规则。到那时候,他杨炯总是要在帝后选边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丞相府到那时该如何应对。
“知道了,你下去吧”
照花如蒙大赦,赶紧关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未走远,就听见小姐闺房中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
“我让你痴情红豆撒石阶”
“我让你划袜金钗溜”
“杨炯,你给我等着!”
纵使是郑秋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可一个女儿家被人污蔑清白,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般恶心,最让人气愤的是这个苍蝇你又不得不吃。无处发泄的她,抄起闺房中的古董花瓶就砸了起来,也不想它是什么朝代,哪个窑口,出自谁人之手了。
乌龟潭位于长安城西北,因形似一只趴窝的乌龟而得名。乌龟潭源由五条溪水汇聚而成,清澈见底,岸边海棠和樱花交错种植,颇具野趣。
杨炯此时正在准备捕鱼的装备,这是一种江南渔民常用的捕鱼竹篓,记得还是自己去江西调研时和一个老乡学习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到了,说来也是世事无常。
“少爷,你还有心情在这抓鱼,现在外面都闹翻天了!”阿福一边在潭水边生火一边打趣道。
“那我应该干嘛?我可以上朝吗?还是说躲在家里等着天波府那个二愣子来找我麻烦?”杨炯没理会阿福,拿着竹篓慢慢走进潭水。
阿福无奈,摇摇头继续生火。
“你要明白,我能做的已经做了,与其自乱阵脚,不如投石问路,见招拆招。杨炯说着从齐膝的水中绰起一条草鱼扔到岸上。
文竹走到岸边,绰起一把匕首,熟练的处理起来。今日文竹一身黑色劲装,头上一条藏蓝色缎带扎起高高的马尾,脚蹬一双黑色蛮靴,靴子上挑绣着简单的折枝花,更显几分英气。
杨炯看着文竹熟练的把鱼开膛破肚,去鳞去肠,忍不住调笑:“你以前是在大润发杀鱼的吗”
“啊?”
“你这么熟练?”
“以前吃不饱,经常下河抓鱼,爷爷教的”
杨炯没说话,对于文竹的过去,他知道的也就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封建王朝尤是,他不是救世主,也没必要自作多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躲过官家的赐婚,自己继续过自己的纨绔生活,他不认为自己就比这群古人聪明,更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天换地。
想来自己也不是什么爽文男主,不然系统什么的应该早就出现了,合着自己成了古典穿越大军的一员,如此就更应该小心谨慎。杨炯不再多想,收回思绪,走回岸上准备烤鱼。
“倒是好兴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杨炯寻声望去,一青绿色宫装少女,从岸边的石阶走开。鹅蛋脸,远山眉,一双飞云髻凭添几分俏皮。
“呦,我说今天怎么出门乌鸦一直叫呢,合着是今日不宜外出呀”杨炯没有理会少女,自顾自接过文竹处理好的鱼烤了起来。
少女也不恼,走到近前笑到:“我虽然不曾学武,可我手下的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别惹我呦”说到此还朝杨炯眨眨眼,尽显娇俏之态。
“内卫现在很闲吗?”
“你是要探听内卫消息吗?”少女似笑非笑。
“李潆,你少给我打哑谜,有什么事快说”杨炯不想和这个特务头子绕圈子,他非常清楚,这女人看似人畜无害,手中却掌握着大半个国家的情报,抓着成千上万权贵的命门,她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三公主李潆旁若无人的做到杨炯身旁,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噗哧一笑:“你怕我?小时候在宗学读书你可没少欺负我,现在怎么反倒怕起我来了?”
宗学是官家创立的勋贵蒙学,皇氏子弟和勋贵得到允许都可以在宫中开蒙读书。
杨炯和长安的勋贵大都是宗学的同窗。小时候的李潆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发呆,免不了就会被其他人欺负。有好几次都是杨炯出面解围的,也有的时候会被一群人追打。每次两个人都会躲在御花园的芍药园中傻笑,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哪里都有自己的圈子,宗学也一样,并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公主,小孩子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家里的长辈也不会教授自己的子弟对皇子公主趋炎附势。
宗学的蒙学,学生到了10岁就会结业,几岁的孩子也不懂什么是政治投资。当然,皇家宗族对学生们的基本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孩子们的小打小闹自不会理会,如若有危险出现的苗头,会有内卫的人直接制止并上报。
李潆不爱说话,被人起外号叫“哑巴”嬉笑。少年的杨炯大概是为了让她注意自己吧,不然也不会看她被别人欺负而为她出头,为此还被打了好几次。
嬉笑她也是在没人的时候,说她软的像一团棉花,总是被人欺负,没出息。两个人一起偷抓御花园的锦鲤也是每次都推她出去顶缸,过后还抢她的鱼吃。
后来杨炯离开宗学,也就和她没怎么见过面。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她走进了内卫,他流连在花丛,两个人仿佛不可能再有交集,她今日来找自己,断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吃鱼?”杨炯没有接她的话茬,把烤好的鱼递给她。
少女接过,用手撕下一块鱼皮放在嘴里:“没小时候的好吃”。说着递还给杨炯。
“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青春时的感受”杨炯耸耸肩算是回应。
少女没有说话,望着潭水对面一株参天的樱花古树出神。清风吹过少女的衣角,淡淡清香拂过,杨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自顾自的吃起鱼来。
“你不想娶我大姐?”李潆捋了捋鬓角的青丝淡淡道。
“你代表你自己还是官家?”
“有区别?”
“有区别”杨炯重重点头。
“我问的如何?官家问的又如何?”
“如果是你问,我的回答是不想,如果是官家问,我的回答是全凭官家做主”
少女一愣,转而笑颜如画:“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我代表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杨炯无所谓的耸耸肩:“有时候笨点也没什么坏处”
李潆听见这话转而面色一整:“杨行章,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
“李潆不会,小棉花会”杨炯盯着她认真道。也不等李潆回应,杨炯朝着自己安装的竹篓走去,准备看看今天的收获。
四五月的天气大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百花盛开,清风拂面,山水之乐不过如此。
李潆看着在潭水中忙碌的杨炯,时而皱眉,时而浅笑,时而嗔怒。如果让内卫的人看见,定然会惊掉下巴,难以想象平时的冷面杀神会有如此作态。
杨炯提着竹篓走回道岸旁:“今天带的调料不多,改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绝对比今天的强”
少女白了他一眼:“官家让我通知你,别搞些有的没的,你必须娶“宸”公主”。
“天波府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又怎样?皇家的家事自是皇家自己说的算,没那么复杂”
少女神色冷峻,面无表情,这大概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听说今日天波府的老太君都上朝了”
“嗯”
“官家怎么说?”
“说什么?她愿意来就来呗”少女无所谓道。
“你不会不知道她是代表天波府来表达他们的意见吧?她出现在朝堂就代表一种态度不是吗?官家不能一直装傻吧”杨炯无奈道。
“她天波府好意思提吗?她不说就代表她没意见”
杨炯欲言又止,冲李潆伸出大拇指以表敬佩。论起装傻充愣还是你们专业。
李潆瞪了他一眼,把一块令牌扔给杨炯:“明日未时进宫,官家要见你!”说着也不等杨炯回应,离开了乌龟潭。
握着入宫令牌,杨炯知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丞相府尚大公主。天波府想要用公主博名声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从刚才李潆的话中就能听出官家的决心。
至于皇后的想法,其他朝臣的意见,官家为什么要见自己,今日朝中发生了什么,只能回去和自己的老爹再做计较。
回到相府,就见一少年在相府门口徘徊。少年一身武夫装束,一杆长枪背在身后,遒劲的肌肉格外扎眼,浑身充满着力量,仿佛是一杆寒光闪闪的长枪。
杨炯笑笑朝他走去,文竹看了来人一眼后不着痕迹的护在杨炯的左侧。
“承祖兄是在等我?”杨炯向天波府唯一的男丁杨朗施礼后问道。
杨朗,字承祖,可见天波府在杨昭死后对他的宠爱和希冀。奈何此人空有一身武艺,确是个好勇斗狠的主,未从军前也是长安一霸。一直对宸公主示好却从来不示爱,一旦听谁说了宸公主的不是定会为其出头,久而久之长安也就流传出了杨朗喜欢宸公主的流言。
杨朗握紧手中的长枪,用力向地上一戳:“杨行章,你是想和我天波府作对?”
“此话怎讲?”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现在全长安都知道你想要娶大公主!你不是和郑家小姐情深义重吗?为何还要招惹大公主?”说着就要提枪暴起。
杨炯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是老头子派人散出去的消息,从今天久未上朝的老太君上朝可见效果明显。
“承祖兄这话恕在下不敢苟同,我相府想要娶谁好像还不需要向你解释吧。听你的话莫不是你想要娶大公主?”杨炯一脸惊讶。
“啊?不会吧,不会吧!她不是你嫂子吗?”杨炯震惊的大喊道。
杨朗听见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还好他不是很蠢,知道这事可做不可说。
“杨行章,你少在这巧舌如簧,是个男人咱们就比斗一番,如果你赢了我自会离去,绝不找你麻烦,如果你输了就去和官家说清楚”
杨炯听他这么说有些好笑。我和老头子谋划了这么久才把你们天波府拉进来,就是想把你们当枪使,谁知道老太君在朝堂上什么都没说,现在反过来想把我当枪使?
杨炯也没兴趣和他再装下去了,靠近杨朗厉声道:“你们天波府简直沽名钓誉,不想承担骂名,还想得到宸公主的政治名声,只会做这些上不来台面的事,行事如此鬼祟,不知那杨昭将军泉下有知会做何敢想?”
“杨炯你欺人太甚!”
听到这话杨朗怒目眦裂,脚尖一踢长枪,翻转枪头就朝杨炯的面门刺来。
一旁的文竹早有防备,一把扯过杨炯推向一旁,提起匕首朝杨朗的腹部刺去。
杨朗生于武将世家,从小习武,一手杨家枪使的虎虎生风,勇猛异常。奈何遇上的是文竹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死士,几招下来,杨朗就显得疲于奔命。再看文竹,匕首刁钻古怪,招招直奔杨朗的要害,奇特的身法让文竹如同一只穿花蝴蝶般在杨朗周身游走,缠得他不胜其烦。
杨朗数次想要拉开身位,势却不遂人愿,文竹非常清楚杨家枪的特点,一直在杨朗的周身缠斗,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几个回合下来,杨朗就有些气急败坏。
“杨炯,你还是不是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真是让人嗤笑!有本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杨炯大笑:“杨朗,你是真蠢还是装蠢?我是书生!你要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比斗,不觉得可笑吗?”
杨炯见杨朗颓势尽显,想着再说些混账话扰乱他的心智,好尽快抓住他送去京兆府。
还未出口却瞥见从街角赶来的两队人马,心里明白,老爹早就把戏台搭好了,自己只需要按照老头子的剧本走就行,看来老头子还是不想和天波府撕破脸。
“全都住手!”一道威严的女声喝止住正在打斗的二人。
杨朗也注意到了来人,听见女人的喝止马上跳出战圈,低着头小声喊了句:“姐,你来了”
“我再不来,你还要丢人到什么时候?滚到队伍中去!”女人一脸寒霜,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杨炯没有理会杨家姐弟,走向旁边的金吾卫中郎将沈高陵,搂着他的脖子打趣道:“神通兄可是好久不见了,这几日我在府中受罪,你也不来看看兄弟?”
沈高陵,字神通,金吾卫中郎将,负责长安城的巡逻警戒,看来老头子是怕天波府不认账,还安排个见证人。
沈高陵也满是亲近之意:“可别提了,你可害得哥哥我好苦,我爹知道我帮你和皇城司干架,好悬没给我抽死,我这刚能下地走路就来看你了不是”
“行行行,别说兄弟我不承你的情,一会给你带几桶拜占庭的葡萄酒,算是兄弟我的谢礼”
沈高陵一听是极西之地拜占庭的美酒,搓搓手满脸笑意:“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太见外了不是”说着眼神示意杨炯给个章程,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
杨炯会意,转头看向眼前的高岭之花,神符卫都指挥使,杨家大小姐杨渝:“杨家姐姐,承祖兄今日来我丞相府可是天波府的意思?”
还未等杨渝说话,杨朗跳出来大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天波府无关!”
“你给我闭嘴!”杨渝声音更冷,吓得杨朗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蜷缩着退回人群,不敢多言。
“你想看到的不是已经看到了?现在我天波府已经来了,谁的意思有什么区别?”杨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向杨炯的眼神多了分寒意。
“此言差矣!杨兄今日来相府门前生事。如果是天波府的意思,那我相府也不是泥捏的不是,定要上书官家做主。若真如杨兄所言一力承担,那想来杨兄对宸公主也并非如何尊敬,与他而言,宸公主只是可交易的筹码不是吗?那我不禁要问,他凭什么交易宸公主?” 杨炯大义凛然道。
此言可谓诛心。
要知道,天波府想要迎娶宸公主是朝野心照不宣的事,但天波府只让杨朗去不断示好,从未公开表达过要迎娶。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却能说。天波府娶宸公主就属于能做不能说之列,毕竟叔叔娶名义上的嫂子在这个注重礼法的时代太有悖纲常。
天波府想要娶宸公主得到的政治名声,巩固自己满门忠烈的名号让官家不敢褫夺他的兵权。又不想得罪士林大儒,从而失去在野的声望。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杨朗那么喜欢宸公主,也只能示好却不能示爱的原因。天波府的想法就是一直拖到官家没了耐心,等到宸公主完全没了做政治筹码的年纪。到那个时候能迎娶宸公主的也就只会剩下一个天波府。
问题是,他们太小看官家的决心了。既然你天波府敢在背后搞动作,那官家就给他们找了个能得罪天波府的左丞相。官家对天波府杨家的心思只有一个,要公主就舍兵权。这也是相府要把天波府拉到台前来的原因所在,这可以说是政治献礼,也可以说是帮官家收权,就看官家承不承相府的情了。
今天杨朗这么一闹,相府只要上告官家,官家一定会给天波府弄个侈恩席宠的罪名。到那时,天波府的兵权可就不是舍一卫那么简单,更不要说是娶公主了。如果定义成杨朗的年少冲动,那褫夺他在神策卫的军职,一个把公主当决斗筹码,目无君上的罪名也是逃不了的。相府门前械斗,事情可大可小,全凭官家一言而定。
从杨渝刚才的话不难看出她深知其中的道理。老头子这个戏台子搭得够专业,不但把杨朗引过来相府门前生事,还把金吾卫的人叫来做个见证,滴水不漏。
想到这杨炯才明白最初为什么老头子不让自己参与对天波府的谋划。这事涉及到了天波府的核心利益,是他们的立身之本,自己一个小辈算计老太君怎么也说不过去,有欺辱之嫌。试想一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路上给了一个大人一巴掌,这事说出去就很丢人。
杨渝神色一凛:“你当真要和天波府过不去”
“身在局中,求生而已”
“求生?好个求生!”杨渝冷笑连连。
“杨姐姐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官家不喜欢被人逼迫,甘蔗也没有两头甜的道理。”
“今日之事就此终了,天波府会在大朝上向官家表明态度”杨渝说完不等杨炯表态,带着家臣匆匆而去。
杨炯明白,天波府会在公主和神策卫上做出选择,想来放弃神策卫的可能最大,毕竟军权没了可以争取,名声臭了很难逆转,杨朗大概不想背上个为了仕途甘愿放弃公主的名头吧。如此,自己的全部谋划算是基本实现。
官家用相府娶公主来逼迫天波府来表态,从官家的角度来看已经做好了天波府不会放弃兵权打算。宸公主嫁给相府,御史府郑家就是官家的后手,而郑家已经被杨炯用风月之事拉进局中,即使最后相府真的娶了宸公主,御史府也做不了什么文章,一个利益相关方的弹劾掀不起什么大浪。
官家借力打力,利用相府逼迫天波府军权公主二选一,相府将计就计,断了官家的后手郑家,帮助官家夺取天波府军权,得以从和亲中解脱。
杨炯看着天波府众人离去后对金吾卫一众兵丁道:“劳烦众兄弟帮扶,下职后望江楼诸位兄弟尽情畅饮,我请客!”
“多谢杨公子!”众人欢呼齐齐道谢。
要知道自己的长官可是和这个相府公子从小一起斗鹰走犬,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主,金吾卫天然就站在相府一边,如今无非就是去望江楼把今日之事大肆渲染传播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家老爷子说,皇后朝堂上没来由的夸你仁孝知礼,看来皇后是铁了心让你娶九公主了,兄弟提前给你道喜了”沈高陵说着一脸坏笑搂过杨炯的脖子。
杨炯一脸无奈,沈高陵虽然年长自己几岁,可总是没个正形,小时候没少和自己闯祸,直到沈家老爷子把他送到金吾卫,性格才有所收敛。
“你不会以为你跑得掉吧,说不上哪天官家就给你赐个祖宗”杨炯没好气道。
“嘿嘿,兄弟到时候早就跑去西域打西夏蛮子了,官家想要找到我的人都难”沈高陵说着满是得意。
“官家要对西夏用兵?”
“应该错不了,官家这几个月频繁召见兵部的人,除此之外还搜集很多西域的风物书籍,据说每天都读到深夜才就寝”
杨炯恍然大悟,难怪陛下要对天波府动手。天波府自从杨昭战死一直在西域经营,对西夏可谓恨之入骨,不止一次上书请战。正因如此,多年来天波府在西域的名声之盛无出其右,官家在出征西夏前翦除天波府一卫,估计也是担心一旦覆灭西夏,天波府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可能会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提前布局扫除后顾之忧。
联想到辽国使臣进京求亲,可见官家联合辽国覆灭西夏的决心。那官家此次布局拉上相府也就说得通了。
老头子对西夏用兵一直都是持反对意见,大华刚经历战争不久,理应保境安民,休养生息,以待时机。更何况现在大华境内白莲教,米勒教等反叛势力涌动,攘外必先安内,怎可贸然向西夏用兵?
官家布局尚公主事件逼迫相府同意对西夏用兵。试想,只要相府娶了宸公主,就必须同意陛下征讨西夏,不然宸公主和天波府杨昭将军的往事就会成为政敌攻讦相府的借口。相府得到了宸公主却反对向西夏用兵,那对于天波府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对民众来说就是奸臣当道,官家只要稍稍推波助澜,罢相的风潮就会掀起。看来这才是官家的真正意图,翦除相府势力只是表象,对西夏用兵才是本意。
“别在府外站着了,赶紧进府,今日就在府中留宿,咱们不醉不归”杨炯招呼着沈高陵入府。
沈高陵连连摆手:“改天吧,辽使已经到了驿馆,我得带着兄弟们看着,这群辽国蛮子向来不安分,出了事不好交代”
杨炯知道这就是金吾卫的本职所在,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也不好强留,于是招呼阿福:“去把拜占庭的葡萄酒送到沈府,望江楼二楼包下来给兄弟们下职歇脚”
“兄弟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有时间咱们再聚”沈高陵也不多留,拱拱手带着金吾卫众人离开。
杨炯看着远去的人群消失在街角,转身朝老头的书房走去。
直到此刻,杨炯才明白官家的真正用意。这个尚公主的事件从一开始官家的目的就是逼迫相府同意对西夏用兵。翦除天波府军权,削弱相府的实力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现在的局面相府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同意官家对西夏用兵,迎娶宸公主,如此就会与皇后,天波府交恶。二是同意迎娶九公主,破坏和亲,如此就会交恶官家。理论上,相府还存在第三条路就是谁都不娶,帝后两边都不站队,事实上之前的谋划就是走得这条路,只要把和亲提前诉诸于朝堂表决,以相府在朝中的影响力,跳出局中也不是不可能。
奈何现在事情有些复杂。同意官家征讨西夏,就是同意九公主和亲,就是同意迎娶宸公主,这条路的阻力过大。相府杨家族老首先就不会同意迎娶非嫡出公主做下一代主母,更何况对相府而言迎娶宸公主没有一丝实质上的利益。退一万步讲,即使族中老人同意,老头子能不能同意征讨西夏也是个未知数。不同意征讨西夏,就是不同意用九公主和亲,就是后党,可以想到的是官家还是会强行将宸公主许配给相府,然后罢相。如此说来,岂不是进入了死局。
看来问题的关键就是相府对西夏的和战态度。
“事情办的不错”杨文和看着低头走进来的杨炯点点头。
杨炯知道他说的是相府门口的事,明白他已经知道就不在此事上多言,而是把今天官家叫他明日进宫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杨文和听罢问道:“你怎么看?”
“官家要见我估计是想要相府尽快同意迎娶宸公主,然后为征讨西夏早做准备,不想为此和相府撕破脸,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杨炯整理下思绪开口道。
杨文和有些诧异的看了杨炯一眼:“你能想到这些很难得,很难得!”
“爹,明天我该如何向官家表态?”
“今日京兆府追寻长安失踪儿童,在白马寺八戒禅师的禅房中发现了衣衫不整的五公主李淽”杨文和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炯的询问,而是说起了近日长安的儿童失踪事件。
杨炯听到后大为震惊。长安儿童失踪案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事怎么牵扯到五公主了?而且还是这种瓜田李下的场景,九公主和新科状元的事才过去多久,现在又是五公主与和尚不清不楚,这不是狠狠打官家和皇室宗族的脸吗?皇家公主与下九流厮混,这下长安市民又有八卦新闻做谈资了。
“京兆府不是太子的人吗?他什么意思?”杨炯知道,既然老头子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定不是闲聊这么简单。
“太子的意思也好,皇后的意思也罢,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想要和亲,现在太子皇后把五公主推出来做替代品,意思就很明显,一个和下九流厮混的非嫡出公主成了皇室宗亲的弃子”
“想要辽国同意和非嫡亲公主和亲很难吧”杨炯担忧道。
“辽国想要盐铁,增开边境榷场,还要嫡亲公主,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
“爹,你同意官家对西夏用兵了?”杨炯突然想到问题关键,如果一切都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那官家最本质的要求就是征讨西夏,如果老头子不同意,那做这些好像都没什么意义。
“哎,人在朝堂,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杨文和长叹一声接着道。
“西夏是肘腋之患,白莲教才是膏肓之疾。这几年白莲教叛乱此起彼伏,严重影响了东南漕运和赋税,这是国家的根本,如果不解决白莲教而贸然对西夏出兵,后方局势堪忧。”
“这些年,依附于相府的人靠着反战上位,其中不乏投机之辈,宵小之徒,反战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如果我带头同意对西夏的战争,朝堂怕不是要大乱。”
杨文和说着连连叹息。
杨炯明白,人在高处身不由己,别人的政治之基就是反战,靠这个结党升官,你要挖他们的根基,那无异于杀其父母。
杨文和沉吟一声接着道:“明日朝堂我会添一把火,送五公主北上,你见到官家只需要说我最近在研究白莲教的卷宗即可”
“爹,你要放弃相位?”杨炯惊呼。
杨文和笑笑:“有的时候以退为进比咄咄逼人更有效果。在帝后之间选边站是不能做的,那我离相就是变相同意官家征讨西夏,推出五公主也满足了皇后不想九公主北上的愿望,如此我们才算真正跳出局中”
杨炯知道,老头子这么做恐怕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老头子南下解决白莲教叛乱,不在朝中算是变相同意官家征讨西夏。同时,也可以清除一些依附于相府的政治投机之徒,待到复相之时,就可以不再束手束脚,被党派所裹挟,此举也算是断臂求生之举。既然老头子敢于用离相做条件,那肯定是对复相有一定的把握。
皇后太子已经推出五公主,相府只需推波助澜,五公主将会成为此次和亲事件中的唯一牺牲品。如此,官家可以对西夏用兵,九公主不用北上和亲,相府以离相为条件交换两不站队的中立态度,各方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唯一受伤的恐怕只有成为牺牲品的五公主。想到这杨炯心情有些低落,作为历史学博士的他往常在史书中看到这些还没有切身体会,如今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边,才明白史书上的一个字,可能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仿佛看出了杨炯的想法,杨文和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卑鄙?”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在这个局中只能任人摆布,自以为能做些什么,最后还是只靠您离相破局”
杨文和笑笑:“你才十七岁,莫要灰心,今后广阔天地,任你作为”
杨炯闻言振作起来,转而问到:“五公主是不是有些无辜”
“你要明白,他们身在皇家就要做好随时为皇家牺牲的准备。包括你,也要随时做好为家族利益牺牲的准备。那些皇子公主和你们这些勋贵子弟,平时享受着优渥的生活,一旦国家和家族遇到危机,你们要做的就是冲在最前,明白吗?”杨文和突然有些严肃,认真道。
“明白!”杨炯抬头满是郑重。
“明白就好,明日见到官家不必担心,你毕竟是他的后辈子侄,相府有从龙之功,你母亲与皇后私交甚笃,你以子侄的身份应对即可”
杨炯认真记下老头子的嘱咐,见他没再多言,施礼后走出书房,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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