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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女配以身入局,穷困太子步步沉沦韩云烨宋朝阳

鱼儿太闲了 著

女频言情连载

王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将那盅鲈鱼羹,往卢雪颜面前又推了推。满眼是慈爱。“还是你有心,还记挂着这事。”“不过无妨,今日尝个鲜罢了。”“快尝尝,这鱼啊,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王妃拿起自己面前的汤勺,似乎也准备尝一尝。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秦清,忽然上前一步。她微微附身,声音柔柔地开口说道。“娘娘。”王妃抬眸看她,动作微顿。秦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鲈鱼虽鲜美,但其性寒凉。”“娘娘您的头风刚好些,不易多食寒凉之物。”“依奴家看,还是少吃为好,免得引动旧疾。”王妃握着汤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秦清这话,提醒了她。头风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了。她缓缓将汤勺放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眉宇间,染...

主角:韩云烨宋朝阳   更新:2025-06-09 2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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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云烨宋朝阳的女频言情小说《黑莲花女配以身入局,穷困太子步步沉沦韩云烨宋朝阳》,由网络作家“鱼儿太闲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将那盅鲈鱼羹,往卢雪颜面前又推了推。满眼是慈爱。“还是你有心,还记挂着这事。”“不过无妨,今日尝个鲜罢了。”“快尝尝,这鱼啊,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王妃拿起自己面前的汤勺,似乎也准备尝一尝。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秦清,忽然上前一步。她微微附身,声音柔柔地开口说道。“娘娘。”王妃抬眸看她,动作微顿。秦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鲈鱼虽鲜美,但其性寒凉。”“娘娘您的头风刚好些,不易多食寒凉之物。”“依奴家看,还是少吃为好,免得引动旧疾。”王妃握着汤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秦清这话,提醒了她。头风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了。她缓缓将汤勺放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眉宇间,染...

《黑莲花女配以身入局,穷困太子步步沉沦韩云烨宋朝阳》精彩片段


王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伸出手,将那盅鲈鱼羹,往卢雪颜面前又推了推。

满眼是慈爱。

“还是你有心,还记挂着这事。”

“不过无妨,今日尝个鲜罢了。”

“快尝尝,这鱼啊,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王妃拿起自己面前的汤勺,似乎也准备尝一尝。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秦清,忽然上前一步。

她微微附身,声音柔柔地开口说道。

“娘娘。”

王妃抬眸看她,动作微顿。

秦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鲈鱼虽鲜美,但其性寒凉。”

“娘娘您的头风刚好些,不易多食寒凉之物。”

“依奴家看,还是少吃为好,免得引动旧疾。”

王妃握着汤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秦清这话,提醒了她。

头风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了。

她缓缓将汤勺放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眉宇间,染上几分惋惜。

“瞧我这记性。”

“竟然将这茬给忘了。”

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面前那盅诱人的鲈鱼羹上。

“就是可惜了,这般新鲜的鲈鱼。”

这份可惜,并非作伪。

她确实觉得有些浪费了。

王妃转了转眼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脸上露出笑意。

目光,落在了秦清身上。

“对了。”

“你今日为本宫缓解头风有功,本宫还没赏你呢。”

“既然本宫不宜食用,不如,这碗鲈鱼羹,就赏赐给你吧。”

“也算不辜负你寻来这番好食材的心意。”

这话一出,秦清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

她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奴家不敢。”

“奴家不过是个粗鄙的茶女,身份低微。”

“哪里配吃这样精贵的好东西。”

那姿态,放得极低,透着十足的恭顺。

王妃瞧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因头风残留的不快,倒是散去了不少。

这秦清,虽然出身差了些,倒还算是个懂规矩,知进退的。

不像那个宋朝阳,越来越没个样子。

王妃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她抬手,虚扶了一下。

“本宫赏你的,你便安心接着。”

“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王妃这话,意有所指。

她的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角落里的宋朝阳。

宋朝阳却像是压根没听见,也没看见。

她依旧端坐着,姿态从容。

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秦清见王妃坚持,心头暗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她知道,这是王妃在抬举她,也是在敲打宋朝阳。

能得王妃赏赐,还是当着宋朝阳和卢雪颜的面。

这份体面,难得。

她再次福了福身。

“谢……谢娘娘厚爱。”

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准备去接那盅还冒着热气的鲈鱼羹。

指尖,即将触碰到温热的瓷碗。

就在这时。

变故陡生!

秦清只觉得身后,似乎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力道不大,却让她重心一个不稳。

身子猛地往前一倾。

“啊——”

她惊呼一声。

手中原本要去接的汤盅,自然也没能接稳。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

那绘着淡雅兰草的白瓷汤盅,直直摔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碎成了好几瓣。

奶白色的汤汁,细嫩的鱼肉,碧绿的葱花……

溅得到处都是。

一片狼藉。

浓郁的鱼汤鲜味,瞬间弥漫开来。

秦清望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她把王妃赏赐的东西,给打碎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脸色煞白,血色尽褪。

想也没想,重重跪倒在满地狼藉之中。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闷痛,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她抖着声音,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不停地磕头。

“奴家该死!奴家罪该万死!”

“奴家不是故意的,求王妃饶命!求王妃饶命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地上的汤汁,更显狼狈不堪。

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妃端坐上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方才看得分明。

就在秦清俯身欲接汤盅的那一刻。

是卢雪颜不动声色地用手肘往后轻轻顶了一下。

力道看着不大,却刚好让秦清失了重心。

这个雪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当着她的面,也敢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王妃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卢雪颜身上。

卢雪颜被姨母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慌。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脸上强撑起不自然的笑意。

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

“姨……姨母。”

“方才好像有个飞蛾落到雪颜身上了。”

“我就是下意识躲了一下,没留意,才……才不小心碰到了秦姑娘。”

这借口,拙劣得可笑。

外面寒冬腊月,还在飘着细雪。

哪里来的飞蛾?

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妃眼眸微眯,冷冷地审视着她。

心头的不快,又添了几分。

这孩子,真是被她惯坏了。

心胸狭隘,手段也如此低劣。

不过,她终究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是她娘家唯一的指望。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王妃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警告。

“下次小心些。”

卢雪颜见姨母没有深究,暗自松了口气。

连忙低下头,乖巧应是。

“是,雪颜记住了。”

王妃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秦清。

瞧着她那副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王妃叹了口气。

罢了。

左右不过一碗汤羹。

打碎了便打碎了吧。

“起来吧。”

王妃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兴阑珊。

“许是你自己没这个口福。”

秦清闻言,如蒙大赦。

她颤抖着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惊魂未定。

宋朝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始终未发一言。


这个狐媚子,惯会拿焱儿当挡箭牌。

倒要看看,她今日又能编排出什么花样来。

秦清感觉到头顶的压力略减,心下稍安。

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不敢耽搁,连忙继续说道。

“世子知晓奴家……奴家粗通些岐黄之术,略懂针灸。”

“前几日听世子偶然提起,说王妃您……时常受头风之苦。”

“世子心疼王妃,便……便让奴家过来,斗胆为您瞧瞧。”

“看是否能为您分忧一二。”

这话,半真半假。

韩焱确实提过王妃有头风,但让她过来诊治,却是她自己求来的。

为的,就是寻个由头,能接近王妃,改善关系。

哪怕只是减少些敌意也好。

说完,秦清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靛蓝色的布包。

在身前的地面上,轻轻摊开。

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着的,长短不一,泛着冷光的银针。

“王妃若是不信奴家所言,或是信不过奴家的手艺。”

“可以……可以随时派人查验这些银针。”

“奴家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王妃的目光,落在那些细长的银针上。

眼神微微一动。

头风是她的老毛病了。

每次发作起来,都头痛欲裂,寝食难安。

这些年,宫里的太医,外头的名医,请了不知凡几。

汤药喝了无数,却始终无法根治。

只能在发作时,勉强缓解一二。

长年累月的折磨,早已让她苦不堪言。

如今,眼前这个身份低微,她素来看不上的女子。

竟说能治她的头风?

王妃的心头,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万一呢?

万一这个秦清,真有几分本事呢?

哪怕只是能让她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多年的顽疾带来的痛苦,足以让她暂时压下对秦清出身的鄙夷。

和那份根深蒂固的厌恶。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秦清身上。

细细打量着。

眼前这女子,虽然看着柔弱,眼神里却透着机灵劲儿。

不像是个完全不懂事的。

王妃原本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身子微微前倾。

“你……当真能治?”

宋朝阳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冷笑。

秦清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知道王妃厌恶她,便另辟蹊径,从这头风入手。

拿捏住了王妃最在意,也最痛苦的地方。

这一步棋,走得倒是精准。

只是不知,她这针灸之术,是真是假。

若真能缓解王妃的头风,或许还能在王府暂时立足。

若是……徒有其表,甚至出了什么岔子。

那后果,可就难说了。

宋朝阳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思绪。

静观其变。

秦清听见王妃语气里的松动,心头暗喜。

王妃的头风,是她接近这位高高在上主母的唯一突破口。

“回王妃的话。”

“奴家从前在家乡时,曾有幸跟随一位走方的赤脚郎中,学过几手粗浅的针灸之术。”

她微微抬了抬眼,飞快觑了一眼王妃的神色,见她并未露出更多不耐,便继续往下说。

“那位郎中擅治杂症,尤其对妇人的头风偏头痛,颇有心得。”

“奴家不才,跟着学了些皮毛,倒也治好过几位乡邻妇人。”

这话她说得底气十足。

宋朝阳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指甲无声地掐进了掌心。

这一切和梦里一模一样。

秦清就是凭借着这手似是而非的针灸术,博得了王妃最初的信任和些微的好感。

从而一步步,在王府站稳了脚跟,最终将她踩入泥泞。

她不恨吗?

恨。

刻骨铭心。

但此刻,她不能阻止。

甚至,她还要在心里,默默祈祷秦清成功。

只有秦清得了王妃的青睐,才能衬得她这个正牌世子妃,越发碍眼。

只有王妃也开始厌弃她,她的和离之路,才能走得更顺畅些。

秦清的成功,便是她脱离苦海的踏板。

多么讽刺。

王妃坐在上首,目光在秦清那张带着自信的脸上,和地上摊开的银针之间,来回逡巡。

王妃顾不上宋朝阳还跪在地上。

对着秦清,她轻轻招了招手。

“既如此。”

“你便来试试吧。”

成了!

秦清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连忙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精光。

面上依旧是那副诚惶诚恐,又带着几分感激涕零的模样。

“是! 奴家定不负王妃厚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银针重新收拢进布包里。

然后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动作轻缓,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沉稳。

一步一步,朝着王妃身前走去。

王妃看着她走近,心头莫名有些紧张。

既盼着她真有本事,又怕她只是虚张声势,甚至会伤了自己。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宋朝阳见事情已然按照她的预想发展。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妃。

适时地开了口。

“母妃,施针讲究心神宁静,环境安稳。”

“儿媳留在此处,怕是会扰了您和秦姑娘。”

“儿媳便先告退了。”

王妃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开始的针灸上。

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宋朝阳。

听她主动提出要走,正合心意。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甚至没有看宋朝阳一眼。

“嗯,退下吧。”

“是。”

宋朝阳恭顺地应了一声。

她缓缓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

然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

脚步沉稳,一步一步,退出了云昭阁。

从云昭阁出来后,宋朝阳转身去了厨房。

把订好的菜单交给了管事。

“寿宴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出错,你可明白?”

管事连连点头哈腰。

“世子妃放心,老奴明白!”

宋朝阳交代完菜单的事,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管事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大木桶上。

那木桶里,蓄着半桶水。

几尾灰黑色的鱼,静静地潜在水底。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随口问道。


来福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点,像是要送去给韩焱的。

他瞧见宋朝阳手里的锦盒,上面还印着文墨斋的烫金标记。

来福连忙躬身行礼。

“世子妃安好。”

宋朝阳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径直朝着宁芳阁的方向走去。

她的冷淡,来福早已习惯。

他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个锦盒。

文墨斋的东西,定然是笔墨砚台之类。

世子妃买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

给世子爷赔罪的?

来福心里嘀咕着,端着托盘快步走向了韩焱的书房。

书房内,韩焱正烦躁地翻着书页。

昨夜被宋朝阳气得不轻,又被父王禁足,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来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茶点放在桌上。

“爷,用些点心吧。”

韩焱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来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禀报道。

“爷,奴才方才在二门处遇见世子妃了。”

“她手里提着文墨斋的锦盒,看样子是买了笔墨砚台。”

“许是……知道爷这几日心烦,特意买来给爷赔不是的。”

“奴才估摸着,世子妃一会儿该给您送过来了。”

韩焱翻书的动作一顿。

文墨斋的笔墨砚台?

给他赔罪?

她以为买点东西就能让他消气?

未免太小看他韩焱了。

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演得倒是越来越像了。

先是冷淡疏远,见他不上当,又开始送东西讨好。

真是可笑。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韩焱放下书卷,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心里却隐隐升起些许得意。

看吧,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还不是要乖乖回来讨好他。

可他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宋朝阳的人影。

搞什么鬼?

买了东西却不送来?

是想让他亲自去问不成?

真是越来越会拿乔了。

韩焱心头的火气一点点升腾起来。

他烦躁地将书册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到底还来不来?

是故意吊着他?

还是觉得他会主动去找她?

简直岂有此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韩焱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脚凳。

怒气冲冲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这个该死的女人!

竟敢如此戏弄他!

她以为她是谁?

买了东西又如何?

真当他稀罕她那点破玩意儿?

越想越气,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碎瓷四溅。

“好!好得很!”

“宋朝阳,你真是长本事了!”

就算她现在舔着脸把东西送过来,跪下求他,他也绝不会原谅她!

绝不!

“来福!”

守在门外的来福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来。

“爷,您有何吩咐?”

韩焱脸色铁青,指着门口。

“备车!”

“爷要出去!”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府里待了。

更不想再看见那个碍眼的女人!

他要去找清儿!

只有清儿才能当他的解语花。

殊不知,被他惦记着的宋朝阳,此时压根不在府里。

她方才回府收拾了一番后,就去了酒楼。

刚到门口,徐少陵便迎了出来。

“小姐,您看看,这是李掌柜和我商议后,拟定的最终菜单。”

宋朝阳接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末了,她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就按这个来。”

“从今日起,让后厨每日试做菜单上的菜品,务必熟练掌握火候与调味,直到开业。”

徐少陵恭敬地应下。

“是,小姐放心,少陵定会督促他们。”

正事说完,宋朝阳转身,从红鸢手中接过那个精致的锦盒。

“这个送你。”

徐少陵一愣,下意识地接过。

入手微沉,锦盒上烫金的文墨斋字样清晰可见。

是一方细腻的端砚,还有一锭上好的徽墨。

这些竟是给他的?

文墨斋的东西价值不菲,他平日里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如今,小姐竟送了他这么贵重的全套文房四宝。

宋朝阳在他开口拒绝前,就把他的话堵住了。

“你既已拜入苏先生门下,便要好生读书。”

“这套笔墨砚台,望能助你学业精进,不负所学。”

徐少陵只觉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

“小姐厚爱,少陵……”

无以为报。

最后几个字还未说完,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好啊!宋朝阳!”

“本世子还当你买这些东西是良心发现,要向我赔罪!”

“没想到,竟是送给了这个穷酸书生!”

“光天化日,竟敢私相授受?”

韩焱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宋朝阳闻声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抚了抚发鬓,语气似非似笑。

“世子爷这话从何说起?”

“我与徐公子光明磊落,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韩焱扬了扬扇子,指向韩焱。

“本世子都当场抓到了,你还敢狡辩?”

徐少陵见状,连忙摆手,随后拱手行礼。

“世子爷误会了。”

“在下只是这酒楼的管事,小姐体恤在下读书不易,才赠送这套文房四宝,以作激励。”

韩焱哪里听得进他的解释。

在他眼里,这穷酸书生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给本世子闭嘴!”

“一个穷酸书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出身贫寒是事实,但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

徐少陵微微抿唇,不说话,但神色冷冷地看向对面的人。

宋朝阳最是见不得韩焱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尤其是他还当着她的面,羞辱她看重的人。

她上前一步,衣摆大开,将徐少陵护在身后。

“世子爷自己在外拈花惹草,与那卖茶女不清不楚,还有脸在这里指责别人?”

“我看世子爷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韩焱骤然收起了扇子,眼底酝酿着风暴。

“本世子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

“倒是你,身为世子妃,竟与外男私相授受,这才是真正的不守妇道!”

徐少陵不想躲在小姐身后,迈着八方步越到了前头。

“世子爷此言差矣。”

“人生而平等,何来男女之分,世子妃赠我文具,乃是惜才之举,并非世子爷口中那般不堪。”

韩焱没想到这穷书生还敢顶嘴,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小心本世子让人打断你的腿!”


管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了然。

“哦,回世子妃,那是今儿一早,秦姑娘派人送来的几尾鲈鱼。”

管事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说是特意弄来的新鲜货,让咱们仔细养着,留到寿宴上给王爷做鲈鱼羹呢。”

秦姑娘送来的?

新鲜的?

宋朝阳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抬步,走到那木桶边。

低头看去。

只见那几尾鲈鱼,个头倒是不小。

只是一个个都懒洋洋地沉在水底,鳃盖开合缓慢,鱼鳍也无力地耷拉着。

毫无活力,连动都不爱动一下。

哪里有半点新鲜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快要死的病鱼!

轰——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

宋朝阳的脸色,瞬间煞白。

指尖冰凉。

梦里。

就是这几条看似不起眼的病鱼!

寿宴之上,皇上也来了。

秦清亲手做了鲈鱼羹。

皇上尝了几口,赞不绝口。

可没过多久,皇上便腹痛如绞,险些……

是秦清!又是她!

她及时站出来,施展精湛医术,为皇上诊治,缓解了症状。

最终查明,是鲈鱼不洁所致。

而负责整个寿宴采买和菜单的她。

宋朝阳,自然成了最大的罪人!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下毒,但监管不力,失察之罪,却是板上钉钉。

她被推上风口浪尖,被冠上意图弑君的嫌疑。

镇南王府颜面扫地,王爷震怒,王妃对她彻底失望。

而秦清,却因为救驾有功,又懂医术,一时间名声大噪,在京中备受瞩目。

成了人人称赞的奇女子。

此消彼长。

她的处境,一落千丈。

最终,在那场风波里,彻底失去了所有。

梦里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百口莫辩的绝望,再次清晰地袭来。

让她心口钝痛,几乎喘不过气。

这鲈鱼,绝不是巧合!

宋朝阳紧紧攥住了拳头。

不能慌。

现在还来得及。

绝不能让梦里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缓缓直起身。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

她转头看向一脸恭敬,等候吩咐的管事。

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菜单上,并无鲈鱼这道菜。”

她顿了顿,仿佛临时起意般,微微一笑。

“许是这几日忙碌,胃口不大好。”

“反倒是我瞧着这鱼,有些嘴馋了。”

“今日晚膳,便做了吧。”

这话一出,管事愣住了。

“啊?今日就做了?”

他有些迟疑。

“可……可是这是表小姐特意吩咐留到寿宴上的……”

“怎么?”宋朝阳眼风淡淡扫过他。

“本世子妃想吃几条鱼,还要经过她的同意不成?”

管事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世子妃想吃,那自然是现在就做!”

他哪里还敢提卢雪颜。

这位正牌世子妃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和,但真要拿出身份来,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置喙的。

“是老奴糊涂了,世子妃恕罪。”

管事赶紧躬身赔罪。

“这就吩咐下去,给您做!”

“嗯。”宋朝阳淡淡应了一声。

算是满意他的识趣。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桶里的病鱼,眼底深处,掠过冰冷的寒意。

卢雪颜。

你的算盘,打错了。

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喧闹的厨房。

留下管事在原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忙吩咐伙计去处理那几条鲈鱼。

走出厨房,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宋朝阳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心头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暂时落下了那么一角。

最危险的一环,被她提前扼杀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寿宴之上,还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她。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一步,都不能行错。

管事的抬起头,满脸错愕。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府中上下谁人不知秦姑娘如今正得世子宠爱,连带着在这府里也多了几分体面。

这鱼是她特意交代要留到寿宴上的。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擅自做主给世子妃做了,怕是……

想到秦清那看似柔弱,实则颇有手段的性子,管事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见管事的迟迟不回应,宋朝阳的脸色冷了下去。

“怎么,我说的话你没听清?”

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场,让管事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这位世子妃,往日里看着不声不响,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

那眼神,那气度,竟让他不敢直视。

“不是的,只是这鲈鱼是表小姐……”

还没等管事的说完,宋朝阳便冷冷打断。

“难不成这府上,是表小姐说了算?”

管事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魂都快飞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奴才这就去安排!”

宋朝阳摆摆手,示意管事的去办。

管事的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拎着那沉甸甸的木桶,脚步踉跄地去了后院。

宋朝阳环顾四周站着的厨子伙计,众人皆垂首屏息,不敢言语。

她淡淡开口。

“寿宴将至,诸事繁杂,还请各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务必各司其职,不得有丝毫懈怠。”

“到时候,王爷王妃高兴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一番话,敲打与安抚并存。

该说的话说完,宋朝阳并未多留,转身离开了厨房。

傍晚十分,宋朝阳坐在软榻上看账簿。

红鸢快步从外面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急色。

“夫人。”

“王妃那边派人传话,请您过去用晚膳。”

宋朝阳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红鸢脸上。

片刻后,她合上了账簿,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然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理了理裙摆。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走吧。”

“正好,再带你去看出好戏。”

红鸢看着自家主子那平静中透着几分锐利的眼神,心头莫名一跳。

直觉告诉她,今晚这顿饭,怕是不会太平。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倒霉了。

她不敢多问,连忙垂首应是,跟在宋朝阳身后。


宋朝阳伸出手指,宠溺的在妹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若论俊俏,那位徐公子岂不是更胜一筹,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宋清月想了想,道:“谦恭有礼,还算不错,这话可是娘说的。”

宋朝阳知道父母和外公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若非她当日脑袋不清醒,作死作活非要嫁给韩焱,宋父和外公根本不会舍下老脸,求这门亲。

“母亲能看上眼的,父亲必然也会喜欢,以后可多让徐公子去府中走动,他可是我们的大贵人!”

宋清月一脸不解。

“他就是个穷书生,难道还能帮上姐姐不成?”

宋朝阳抿嘴笑道:“世人言,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你可不能小看徐公子。”

宋清月不置可否,但却觉得姐姐好像变了,以前她可从来都不会谈论别的男人。

“姐姐,你不会变心了吧,难道你喜欢徐公子了?”

宋清月性子直,怎么想就怎么问了,反正车上就姐妹俩,她也不怕给别人听去。

宋朝阳在她小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嗔怪的说道:“你胡想什么呢,我现在只喜欢爹娘和你,还有外公和两个舅舅,永远都不会再喜欢其他的男人。”

宋清月哦了一声。

“那世子爷呢?”

“他不是挺好的吗?”

宋朝阳并没有正面回答,很快就调转了话锋。

“一会到了地方,千万要记住叫我兄长,还有,铺子的事不能告诉爹娘。”

宋清月向来听姐姐的话,立即点了点头。

“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真乖,一会儿回去给你买糖。”

瞧着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宋朝阳的幸福从心口溢出,眼眸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一刻钟的光景,马车停在了酒楼前。

原本普通的木门,被改成个巨大的拱门,两边用木头雕成了两株漂亮的水仙花,单这一个雅致的造型,就吸足了人的眼球,让人生出了一种迫切想看看的欲望。

屋内,四个伙计正在打扫,每张桌子都以雕花的屏风打出了隔断,雅致且不沉闷。

柜台也经过重新设计,加大了台面,后边的柜子做了造型,看起来干净大气,格调满满。

看着这些新颖的设计,宋朝阳不禁赞叹,秦清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一阵脚步声响,打断了宋朝阳的思绪,徐少陵和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从楼上走下。

看到宋朝阳的装束,狭长的眼中露出了些许讶异,继而抱拳道:“少陵见过小……公子。”

宋朝阳微微一笑。

“不必客气,这位就是李先生吧?”

李先生拱了拱手。

“李穆见过公子。”

果然是个挺高傲的小老头。

宋朝阳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先生才学过人,晚辈向往已久,如今因一己私心,将先生留在这一方小天地,先生不觉委屈便好。”

这番话说的李穆很是舒坦,文人总有些恃才傲物,若是对方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高高在上,鼻孔朝天,李穆断然是受不了的。

“公子客气了,能在此处掌柜,是老夫的荣幸,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子知遇之恩。”

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知徐少陵不是个有钱人,感情眼前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

“先生不必客气,能得先生,亦是我之大幸。”

宋朝阳抱拳行礼,宋清月已迫不及待的上了楼。

“哇,好漂亮啊!”

小丫头瞪圆双眼,发出了一阵赞叹。

宋朝阳也跟上了二楼,顿觉耳目一新。

整个空间被打造成四个雅间,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门上雕有四君子的花形,一目了然。

桌子亦在两个桌面中央加了转轴,宋朝阳用手指戳了一下,果然能动,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打造出这种效果,几乎是无可挑剔。

人力也用的不少,共来了二十几个匠人,即便是京城,也没哪家酒楼有过这样的规格,能转的桌子更是闻所未闻。

宋朝阳拿出银子,让李穆出面给巧匠结算,等李穆回来,宋朝阳又与他和徐少陵商议了一番,定下了伙计们的工钱。

得知月银比其他的酒楼几乎高出一倍,李穆高兴不已,桥下挥毫十几载,连饱腹都成问题,想不到他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再看宋朝阳,李穆的眼中已少了之前的高傲,多了几分感激和恭敬。

宋朝阳又交代了一些需要布置之物,李穆拿着银子下楼操办,徐少陵却很是忐忑。

与众人相比,自己似乎太闲了。

“公子有何需求,吩咐少陵即可。”

宋朝阳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酒楼开张,定要忙上一阵,白日里徐公子就随李掌柜在此,你若还有多余的心力,我可为你引荐个老师,每晚过去学上一个时辰。”

徐少陵没敢抬头,感激之情已经溢出了眼眶,他就是一个穷书生,何德何能,让宋朝阳如此相待。

瞧着他低头不语,宋朝阳不禁有些紧张。

“难道……徐公子不想读书?”

若他甘心窝在此处,日后如何能在一众王孙贵族中脱颖而出,他若没有梦中的能力,便不能帮她护住父亲和外公。

宋朝阳不由捏了一把汗。

徐少陵的身子低了几分,脊背却依然笔挺。

“少陵可用赚取的工钱请老师,万不敢再劳公子费心。”

一直都没说话的宋清月在旁边咯的笑了一声。

“你若不答应,可是会后悔的,我兄长为你介绍的人乃当世的大儒苏先生。”

徐少陵瞳孔顿缩,抬头看向了宋朝阳。

“莫非是苏言哲,苏老先生?”

此人曾为太史令,为皇家编写史书,颇受皇上赏识,后因头疾,辞去了官职,皇上欣赏他的才华,特在京中赐了府邸,闲暇时,亦会出宫与苏老饮酒谈诗,被百姓传为佳话。

若能成为这样大儒的弟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宋清月笑吟吟的说道:“自然,京中难道还有第二个苏先生?”

她知道父亲和苏老是忘年之交,姐姐既然能说出此话,断不会随便找个老师,但却不明白,姐姐为何要在一个书生的身上如此浪费心神。


她微微垂下眼帘,敛去眸底的锐利,换上一副温婉顺从的模样。

随即,她盈盈一笑,声音也软了几分。

“不过……”

“儿媳也不愿见父王、母妃因此事太过为难。”

“秦姑娘……也不是不可以进门。”

这话一出,韩焱和王妃都愣住了。

尤其是韩焱,简直不敢相信。

宋朝阳却仿佛未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只是,不能依寻常礼仪操办。”

韩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能依寻常礼仪?

难道要让清儿不明不白地进来吗?

宋朝阳脸上笑意不减,语气依旧淡定从容。

“儿媳的意思是,此事不必大操大办,对外只说是府里添了个伺候的丫鬟。”

“悄悄将秦姑娘安置在后院一处僻静院落住下便是。”

“如此,既能成全夫君的心意,全了你们的情分。”

“又能顾全王府和宋家两家的面子,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给了韩焱台阶,也保全了各方颜面。

可韩焱却不领情。

清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好不容易能进府,怎能如此草率,连个名分仪式都没有?

这和偷偷摸摸养在外头有何区别?

他梗着脖子,怒视着宋朝阳。

“不行!”

“清儿她……她毕竟是嫁我一场,怎能如此委屈她!”

“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让她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

“你……”

“够了!”

不等韩焱说完,镇南王倏地声怒喝,打断了他。

镇南王此刻是真动了怒,脸色铁青,指着韩焱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朝阳已经退了这么大一步,给了你天大的颜面,你还不识好歹!”

“非要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镇南王府的笑话吗?”

“你还想翻天不成!”

父王是真的生气了。

他看着父王盛怒的脸,再看看旁边泫然欲泣的母妃,气势顿时矮了下去。

他知道,今日能让父王松口已是极限。

宋朝阳提出的法子,虽然委屈了清儿,但确实是眼下唯一能让她进门,又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的办法了。

他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

“那……那我去同清儿商量商量……”

“不必了!”

镇南王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

“此事就这么定了!”

“她若是个懂事的,就该明白这是她唯一的路。”

镇南王目光冷厉地扫过韩焱。

“你告诉她,要么就安安分分地按朝阳说的办,悄无声息地进府。”

“要么,就在王府寿宴之后,立刻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再回来!”

这话说得极重,没有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韩焱心里堵得难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为了清儿,他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可要让清儿也这般无名无分,悄无声息地进来……

但父王的话已经说死,他再争辩,只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权衡利弊之下,他终是选择了妥协。

他重新跪倒在地,朝着镇南王重重磕了个头。

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谢父王成全。”

镇南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

随即,他拂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让人心烦意乱的清竹阁。

王爷一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王妃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旁边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儿媳,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儿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她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不再看韩焱,转身也离开了清竹阁。

偌大的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韩焱和宋朝阳两人。

韩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的红肿格外显眼,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难看。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朝阳。

都是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清儿又何须受这般委屈!

“宋朝阳!”

“要不是你撺掇,我早就十里红妆迎娶清儿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宋朝阳微微侧身,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妾身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韩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

宁芳阁。

宋朝阳回到自己的院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抿着。

水温正好,熨帖着她的指尖,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红鸢听见动静,急急从里间迎了出来。

“世子妃,您回来了。”

她快步走到宋朝阳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世子爷……他如何了?”

方才府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自戕又是王爷震怒的,听着就觉得骇人。

更何况,她还听说了那档子事……

宋朝阳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她不必紧张。

“没事。”

“就是在手腕上轻轻划拉了一下,做做样子罢了。”

“这点小伤,这会儿估计血都自己止住了,快要愈合了。”

皮肉伤而已,死不了人。

红鸢闻言,脸上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反而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可是……可是奴婢听说……”

她的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宋朝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

“听说什么?”

红鸢生怕自家主子难过,犹豫着开口。。

“奴婢听外头的人说世子爷,要迎那位秦姑娘进门了。”

她说完,仔细打量着宋朝阳的脸色,想着该如何安慰她。

出乎红鸢意料的是,宋朝阳脸上并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甚至还略带轻蔑的哼笑了一声。

“呵。”

“这府上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宁芳阁。

宋朝阳正在做西红柿炒蛋。

不但要放盐,还要放少许糖料,这是大晋从未有过的吃法,她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不讨厌做吃食,以前在尚书府也常喜欢和母亲一起做些花样好看的点心。

“红莺,尝尝味道怎么样?”

瞧着这鲜亮的颜色,宋朝阳的心情都跟着愉悦了几分。

红莺吃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大。

“主子,好好吃啊!”

“真的吗?”

宋朝阳也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蕾瞬间打开,竟然和她在梦里尝到的滋味一模一样。

不禁浑身一颤,眼睛发红。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红莺还以为主子被香哭了,忙附和道:“是真的好吃呢,主子好厉害,世子爷若是尝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宋朝阳手腕一顿,是啊,韩焱确实很喜欢吃这道菜,他说这菜就像他和秦清的爱情,酸中带甜,让人回味无穷。

多么让人神往的说辞!

宋朝阳讽刺的笑了笑,又做了几道红莺从未吃过的菜,每一道都让小丫头赞不绝口,惊为天人。

她虽然出身尚书府,却并非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小活泼好动,喜欢骑射,喜做小食,诗词画作也不在话下,奈何世人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了不让自己特立独行,宋朝阳只能藏拙。

“主子,你可太厉害了,要拿给世子爷吗?”

宋朝阳用袖子拭了一下鼻尖上的细汗,淡淡的说道:“不必,你和翠竹她们分吃吧。”

验证了梦境,她终于想开了,她要为自己活一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必迎合别人的心意,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

亦日,宋朝阳带着新做的小菜,踏着晨起的飘雪,离开了宁芳阁。

刚到府门口,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韩焱。

狩猎是富家公子们玩的游戏,宋朝阳见怪不怪,出于礼貌,她微微躬身,便上了马车。

韩焱本以为宋朝阳是追着自己而来,正要讽刺几句,马车已经离开了。

韩焱略微错愕,宋朝阳居然没有缠着他?

错神的功夫,马车已经拐出巷子,消失不见……

尚书府。

宋朝阳提着食盒,笑盈盈的进了门。

“娘,我回来了。”

宋母正坐在房中绣着衣襟上的云纹,妹妹宋清月在一边帮宋母捋着线,岁月静好。

想到妹妹在流放的路上被差官凌辱至死,宋朝阳不由心口发疼,伸手将十四岁的小妹拢到了怀中。

“想姐姐了吗?”

宋清月抬起了头,弯着眼睛笑道:“当然想,姐姐今日怎么回府了,世子姐夫同意了吗?”

宋母也放下了手中的活,担心的看向了眸子发红的女儿。

“又和世子拌嘴了?夫妻之间哪有舌头碰不到牙的,都嫁过去一年了,还这般使性子,岂非让人笑话。”

“没有吵架,是我学做了几道菜,特意让爹娘和妹妹尝尝,一会就回了。”

宋朝阳吸了吸鼻子,勾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将六样小菜从食盒中拿出,宋清月立即嘴馋的拿起了一跟肉丝,吃了一口,不由激动的双眼放光。

“姐姐,好好吃。”

宋朝阳笑道:“好吃你就多吃些,娘,您也尝尝。”

她给宋母夹了一口,宋母亦是大赞。

“真不错,酸酸甜甜的,还有一点辣,这菜叫什么名字啊?”

“鱼香肉丝。”

宋清月不解的问:“可是,这里也没有鱼啊,为什么叫鱼香啊?”

梦里没说,宋朝阳也解释不出来,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道:“那就叫椒香肉丝好了。”

宋清月吃的小嘴满是油,还不忘说一句。

“姐姐好厉害,这个名字最贴切!”

宋母宠溺的看着小女儿。

“就知道吃,看以后谁敢娶你。”

宋朝阳忽然想起了徐少陵,秦清嫁入王府,他显赫的身份也会被爆出,若小妹能嫁与他,即便父亲与外公卷入党派之争,徐少陵也有能保住他们的能力。

自己要做的,就是对徐少陵释放最大的善意,再将小妹介绍与他认识。

想到此处,宋朝阳笑了笑。

“妹妹相貌福气,定可觅到良缘,娘就不必操心了,女儿出来也有一会了,也该回去了。”

宋朝阳起身告退,宋母虽然舍不得女儿,却也不好挽留。

看着母亲略微佝偻的身子,宋朝阳越发觉得自己选的路是对的,既然知道结局,何必飞蛾扑火,和自己过不去。

西街转瞬就到了,宋朝阳远远就看到了与人说话的徐少陵。

大冷的天,他依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对面的人似乎有什么急事,不断的拉着他的衣袖。

到了近前,宋朝阳掀开了车帘。

“徐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徐少陵犹如看到救星,快步跑了过来,急声道:“见过小姐,我娘亲去郊外捡柴,摔伤了腿,我想回去看看。”

“这天寒地冻的,摔伤确实不是小事,上车吧,我与你同去。”

宋朝阳也会些医术,未免自己学艺不精,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从荷包中拿出了一块银锭子。

“旁边就是药铺,你把大夫也接上。”

徐少陵急忙推脱。

“这如何使得。”

“人命关天,有何不可,快去吧。”

宋朝阳硬把银子塞给了他。

徐少陵感激涕零,片刻,便带着郎中跑了过来。

几人先后上了马车,韩焱的马也正好从巷口奔来。

来福眼尖的说道:“爷,那好像是世子妃的马车。”

韩焱冷冷一哼。

“管她做甚。”

这几日,宋朝阳整日往外边跑,无非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这种不知三从四德的女人,只会让他更加的厌烦。

“回府!”

韩焱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踏着而去。

一进府门,就听一个打扫的小丫头低声说道:“想不到世子妃做菜竟然这样好吃,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菜,还取了一些古怪的名字,什么木须柿子,溜肉段什么的,都好好玩儿。”

“我也没听过呢,不过能吃到世子妃的菜,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好想再尝一次啊,可惜啊,世子妃把今早做的菜都带走了。”

先前说话的小丫头笑道:“世子妃知道爷今日要出去狩猎,定是给爷准备的,你呀,就别想了。”

韩焱挑了一下眉头,今早看到宋朝阳的时候,她的手上的确提了一个很大的食盒,但这菜,却不是给他的……

思量间,就听有人娇声喊道:“表哥,大冷的天,你怎么才回来,人家特意炖了人参汤给你暖身子,快来尝尝。”

韩焱却依然在想木须柿子和熘肉段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于卢雪颜的人参汤忽然就没了兴趣。

“不吃,给我娘送去。”

韩焱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清华阁。


“可若是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被赶走,往后……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世子爷了……”

她抬起泪眼,看向韩焱,眼中满是决绝。

“与其如此,清儿……清儿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罢,她猛地推开韩焱,转身就朝着旁边的廊柱冲了过去!

“清儿!”

韩焱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飞扑上前,及时将摇摇欲坠的秦清紧紧抱在了怀里。

怀中人儿身子柔软,哭得瑟瑟发抖,那份脆弱和绝望,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他心疼难忍,双目赤红地抬起头。

“父王!”

“您当真要将人逼死才甘心吗?!”

镇南王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紧咬着牙训斥。

“孽子!”

“她蛊惑世子,秽乱王府,罪该万死!”

秦清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颤。

她跪在地面不住地磕头,太过用力,很快额头就青了一大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清儿……清儿只是太过爱慕世子爷,一时糊涂才……”

她哭得伤心可怜,姿态放得极低。

穿越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好好在京城享受生活,就要被处死?

她不甘!

旁边一直冷眼瞧着这出戏的宋朝阳,见闹得差不多了,才缓缓上前一步。

她朝着镇南王拂了拂身子。

“父王。”

“今日之事确实荒唐,有失体统,世子爷这般做无疑是在打儿媳的脸。”

“若是可以,儿媳也想将秦姑娘赶出京城,让她永世不得回京。”

秦清睁大眼眸看向宋朝阳,原以为她会替自己求情,没想到竟也是想把自己赶出京城。

宋朝阳看了一眼秦清。

“但眼下父王寿宴在即,大家也知晓我们特意请了秦姑娘前来展示茶艺,若是现在将人赶走,只会惹人非议,于王府的声誉无益。”

王爷眼睛一眯,声音柔和了不少。

“那依你的意思是……”

“儿媳的意思是,不如暂时将人留下,一切以大局为重,现下父王您的寿宴最为重要。”

卢雪颜急的连忙插话。

“表嫂你疯了不是,她勾引表哥,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这种女人就该赶出京城才是,留在身边,早晚会祸害表哥!”

王妃扭头高声训斥。

“住口!这儿轮得到你来说话!”

这个蠢货,没看到王爷正在气头上吗?还敢在这儿煽风点火,当真想要连累炎儿不是?

她往前走了两步,轻声劝说。

“王爷,朝阳说得有理。”

“眼下寿宴要紧,不易再生事端。”

“这秦清……等寿宴过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镇南王眼底布满阴翳,心头怒火还未消散。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宋朝阳身上。

他嗓音浑厚。

“朝阳,今日之事委屈你了,难得你这个世子妃如此识大体,愿意顾全镇南王府的脸面。”

她乖巧回应。

“父王哪里的话,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韩焱冷声吩咐。

“将这逆子给本王带下去!”

“将他禁足在院中,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半步!”

“至于这个女人……”

“也给本王看管起来,没有允许,不准离开西院一步!”

他吩咐完,看也不看那对男女,拂袖便走。

秦清听到这话,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虽然被禁足,但好歹……是留下来了。

只要能留在王府,她就还有机会。

王妃连忙跟了上去,担忧地看了一眼被侍卫押走的儿子。

韩焱早已被两个侍卫左右架住,拖了下去。

卢雪颜不甘心地跺了跺脚,也快步跟了出去。

宋朝阳见人都散了,才吩咐。

“我们走。

她带着红鸢往外走去,走到西院的廊下,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略显破败的院门。

夜色深沉,掩盖了方才的混乱与不堪。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出戏,还算精彩。

她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往宁芳阁走去。

红鸢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低着头,满腹心事。

方才西院那一幕幕,实在是惊心动魄。

这就是主子说的……看戏?

可这戏,怎么瞧着和王妃送来的那碗参汤脱不了干系?

主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要将汤转送给秦姑娘?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却又不敢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寂静的回廊,回到了宁芳阁。

月光洒在院子里,给花木笼上一层银纱。

宋朝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今夜之事,既敲打了秦清,又让韩焱失了王爷欢心,更让王妃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谓是一箭三雕。

她转过身,看向还蹙着眉头的红鸢,语气轻快。

“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红鸢连忙敛下心神,应了一声。

“是,主子。”

热水很快备好。

宋朝阳褪去衣衫,步入温热的水中,舒展了身体。

洗去一身疲惫,也洗去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次日。

宋朝阳早早便醒了。

她胃口不错,用了些清淡的早膳。

换上一身便于出行的素雅衣裙,她便带着红鸢出了宁芳阁。

酒楼明日便要正式开业,今日还有最后几项事宜需要敲定,尤其是菜单的最终定价,马虎不得。

主仆二人刚走出院子,行至花园小径。

远远地,便瞧见王妃正由卢雪颜陪着,在园中散步。

几株早开的梅花疏影横斜,晨光下,两人衣饰华贵,倒是相得益彰。

宋朝阳脚步微顿,下意识便想绕开。

她如今实在懒得应付这两人。

“朝阳。”

身后却传来了王妃清冷的声音。

宋朝阳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

她敛衽一礼,姿态恭顺。

“儿媳见过母妃。”

王妃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冷淡。

“这么早,这是要去哪儿?”

宋朝阳抬眸,神色平静。

“回母妃的话。”

“今日天气瞧着不错,儿媳想着出去随意转转。”

王妃心头掠过一丝不满。

这个儿媳,自从落水醒来,便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对焱儿的事情不闻不问,整日只顾着自己往外跑。

宋朝阳微微福身。

“若是母妃没有旁的事吩咐,儿媳便先行告退了。”


镇南王正提笔批阅公文,闻声抬头。

见是儿子这般没规矩地闯进来,脸色瞬间暗沉。

笔被重重搁在笔架上。

“放肆!”

“为了一个女人,连规矩体统都忘了?!”

“谁许你擅闯书房的!”

镇南王怒视着他。

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为了个身份低贱的卖茶女,三番两次失了分寸。

“那个女人,今日必须离开王府!”

“我镇南王府,容不下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

韩焱梗着脖子,满心愤懑。

父王怎能如此固执,对清儿偏见这般深?

“父王!清儿是为您的寿宴才进府的!”

“她尽心尽力,您若就这般将她赶走,岂不是让她沦为旁人笑柄?”

镇南王听着儿子这番话,气极反笑。

他站起身,走到韩焱面前,眼神锐利如刀。

“笑话?”

“你还知道笑话?”

“让她一个卖茶女留在王府,甚至出现在寿宴上,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镇南王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镇南王的声音一字一句陡然拔高,言语间充斥着愤怒。

“你少操心这些不该你操心的事!”

“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院子里!”

“滚回去!”

韩焱双眸死死地盯着镇南王,“父王!您为何对清儿成见如此之深?她虽身份卑微,可她温柔善良……”

他话还未说完,镇南王抬手重拍案几打断了他。

“够了!”

“温柔善良?我看是迷惑你的心智!”

“韩焱!你给本王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是镇南王府的世子!未来的镇南王!”

“竟为了一个卖茶女,屡次三番失了分寸顶撞长辈,这样的女人更是留不得!”

“本王告诉你,今日那个秦清都必须离开!”

留这等祸害在府里,韩炎就彻底毁了。

可韩焱却依然不理解。

就因为身份二字,就要这般对他的清儿吗?

“父王若是执意要赶走清儿!”

“那您的寿宴,儿子恕难出席!”

此言一出,书房内霎时死寂。

镇南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逆子。

为了一个女人,他竟敢拿自己的寿宴来威胁他?

简直是反了天了!

“啪!”

一声脆响。

书案上的端砚被扫落在地,砸得粉碎。

墨汁飞溅,染黑了一大片地面。

镇南王愤怒指向韩炎。

“你再说一遍!”

韩焱心头猛地一跳。

父王是真的动怒了。

可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缩。

他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

“父王若是执意如此,不顾清儿的委屈,儿子的心意。”

“那寿宴之日,儿子便也不用出席了。”

“就让满堂宾客看看,镇南王府是如何容不下一个小小女子的。”

“也让世人看看,父王是如何逼迫儿子的!”

“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儿子一人!”

镇南王被他这番混账话气得眼前发黑。

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

“你真是本王的好儿子,竟学会威胁本王了!”

“你若当真不出席,往后,本王就全当你死了!”

“我镇南王府,没有你这样不孝的逆子!”

父王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那便当儿子死了吧!”

“无论如何,今日谁也不能将清儿赶出王府!”

说完,他不再看镇南王铁青的脸色,也不管地上的一片狼藉。

韩焱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要回去告诉清儿,不管怎样他都会护住她。

韩焱走后,镇南王脸色铁青得骇人。

大手一挥,桌面上的东西尽数掉落在地。

“混账东西!”

“为了个女人,连老子都不要了!”

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卖茶女,竟敢如此顶撞他!

还敢拿他的寿宴来威胁他!

他镇南王戎马一生,何时受过这等气?

那个秦清,果然是个祸水!

站在一旁,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管家,哆哆嗦嗦着开了口。

“王……王爷……”

“这……这秦姑娘……”

到底要不要赶走啊。

镇南王看着管家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都是废物!

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瞪了管家一眼,“难道你真想看着寿宴那天,焱儿那个混账不出席?”

“让本王,让整个镇南王府,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丢尽脸面?!”

管家闻言,猛地抬起头。

他明白了!

王爷这是……暂时不赶人了!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奴才明白了!”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让秦姑娘好生待着,莫要出什么差错。”

镇南王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是,奴才告退。”

管家如蒙大赦,忙行礼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镇南王看着地上破碎的砚台和污浊的墨迹,眼神晦暗不明。

他缓缓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

焱儿……

真是越来越让他失望了。

为了一个女人,竟能忤逆到如此地步,看来得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

那个秦清……

暂时留着她,不过是权宜之计。

等寿宴过后,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

韩焱走出书房。

他胸中怒气未消,却又夹杂着几分扭曲的得意。

父王最后还不是被他拿捏住了。

为了清儿,便是与父王撕破脸,他也在所不惜。

他脚步匆匆,径直朝着王府西边那偏僻的院落走去。

刚绕过一道月洞门,远远便瞧见西院那略显破败的院门开着。

院子里,一道纤弱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

她身前放着一个半开的包袱,里面塞着几件素色的衣裳。

她正低着头,将叠好的外衫往包袱里放。

是清儿。

她真的在收拾东西要走。

父王竟真的派人来赶她了!

他几步冲进院子,走到她身后。

“清儿!”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她正往包袱里放衣服的手腕。

秦清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回过头来。

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见到是他,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迅速被浓浓的委屈和覆盖。

“焱哥哥……”

韩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将他从地面拉了起来,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别收了!”

“有我在,谁也赶不走你!”


宋朝阳躲在假山后,见韩焱送秦清出府,粉润的唇角勾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红鸢气哼哼扒着地上的草:“世子爷都送秦姑娘出府了,主子还能笑的出来。”

宋朝阳漫不经心地撇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笑呢,过不了多久,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红鸢小声嘟囔。

“怕是要不了多久,主子就要被鸠占鹊巢了。”

宋朝阳没再多言,回身走了。

晨起,飘雪终于停了,宋朝阳一夜好眠,神清气爽。

昨晚她花些功夫,将菜品都订了价,又制定了营销的方案。

吃过早点,她就带着红鸢出了宁芳阁。

王爷寿辰将近,她出去采买,亦是顺理成章。

来到街上,就听有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西街开了家酒楼,光巧匠就请了二十几个!”

“可不嘛,我过去看过一眼,那里边雕梁画栋,就连桌子都是会转的!”

“嘿,稀奇的很!”

听着他们说得兴高采烈,宋朝阳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

之所以叫这么多巧匠,一是赶时间,二便是造势,但凡反常的东西,都会引起百姓的好奇。

想到徐少陵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她心有不忍,在成衣铺前叫停了马车。

眼见她走到男装,红鸢心里不禁有些纳闷。

“主子,这件颜色是不是素了些,咱们爷……也没有这么高吧?”

宋朝阳却觉得不错。

藏青的颜色,看起来颇为沉稳,徐少陵身形修长,应该合适。

“就这件了,麻烦给我包好。”

出了门,红鸢又小声嘟囔:“这么普通的衣服,世子爷会喜欢吗?”

宋朝阳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

“我的人生里,难道就只有世子爷一个男人吗?”

红鸢眼睛亮了亮。

“原来是给老爷,那就更长了。”

宋朝阳噗嗤一笑,饶是红鸢从小就服侍她,仍然看到了眼。

“主子……”

宋朝阳已来到了车前,本想直接去酒楼,突然想到清月喜欢吃糖,便将衣服放下,带着红鸢前往了徐记,刚到近前,就见秦清和韩焱从铺子中走出。

秦清的手上攥着两个憨态可掬的糖人,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

宋朝阳与他们走了个对头,六目相对,对面的男女的笑容瞬间僵住。

秦清慌乱的将手中的糖人背到身后,躬身行礼:“草民见过世……世子妃。”

韩焱的眼中也同样闪出一丝不自然。

“你怎么出来了?”

宋朝阳顿了一下。

现在的秦清根本没有拿捏王妃的本事,如果她大哭大闹,说不定他们这段感情还没冒出萌芽,就被王妃给捏死了。

想到此处,她板起面孔,开始了韩焱最讨厌的说教。

“世子爷不去读书,却带着秦姑娘跑到外面买糖人,此事传回府中,世子该如何向王妃交代?”

韩焱果然恼了,他冷凝着黑沉沉的眼眸,沉声告诫。

“你若敢在我娘面前乱嚼舌根,同样别想好!”

宋朝阳讥讽地看着他:“难道我现在过得还好?”

说完,她又转向了秦清。

“秦姑娘,我好心好意让你入府,你却如此作风,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韩焱目光如冰,冷叱道:“住口,不许你这么说她!”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宋朝阳的目光扫过秦清攥在身后的糖人,又落回韩焱身上。

“世子身为王府继承人,不思进取,”

“还和秦姑娘拉拉扯扯的,若让外人瞧见,王府的颜面何存?”

“世子又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她字字清晰,句句都踩在韩焱最厌恶的点上。

他最烦她这副说教的嘴脸,正要发作,却被秦清适时地拉了拉衣袖。

“世子妃误会了,世子爷只是……”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宋朝阳打断。

“误会?我亲眼所见,还有何误会?”

“秦姑娘,我好心请你入府展示茶艺,你倒好,转头就勾搭上了世子爷。”

“昨日才在王府得了脸,今日便堂而皇之地与世子出双入对,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莫不是真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秦清的脸瞬间白了几分,眼眶微微泛红,泫然欲泣。

“我没有……”

看到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韩焱再也不想忍了。

他甩开秦清的手,上前一步,指着宋朝阳鼻尖就骂。

“宋朝阳!你给我适可而止!”

“秦姑娘冰清玉洁,岂容你这般污蔑!”

“你自己心思龌龊,便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不堪!”

“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搬弄是非,无理取闹,简直丢尽了王府的脸!”

说着说着,他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翻涌。

宋朝阳竟敢当街指责他,还侮辱秦清,实在不可理喻。

他一把抓住秦清的手腕。

“我们走!不必理会这个疯妇!”

红鸢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被如此羞辱,气得浑身发抖。

宋朝阳看着两人迅速走远的背影,脸上的讥讽只增不减。

目的达到了。

韩焱越是维护秦清,对她的厌恶就越深,和离的日子便不远了。

只是,心口处还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因为不值得。

韩焱拉着秦清快步拐过街角,才停下脚步。

秦清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他的神色,柔弱地笑笑。

“世子爷,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轻轻挣开韩焱的手,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衣袖。

“世子妃许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顶撞世子爷的。”

“只是……世子妃她也确不该如此,夫妻之间,纵有不快,也当关起门来说。”

“怎能在人前落了世子爷的面子,女子,总该以夫为尊才是。”

这话听在韩焱耳中,无比熨帖,更觉得她善解人意。

韩焱冷哼一声,眼中的怒意稍减。

“她若有你一半的知书达理,本世子也不至于如此厌烦。”

宋朝阳永远都是那副自以为是、尖酸刻薄的模样。

秦清垂着眼帘,嘴角却几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只要柔顺乖巧,就能轻易拿捏住这位世子爷的心。

她声音放得更柔,拉过韩焱的衣袖轻轻晃晃。

“世子爷,您别生气了。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今日正好晾了些新茶,清香扑鼻,最是能解烦忧。不如……您移步去我那小茶馆尝尝?”

“也好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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