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乌雅静柔杭佳雁心的其他类型小说《不争不抢,秀女入宫做了娘娘乌雅静柔杭佳雁心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玉糖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二月初二,内务府会计司来人传了话,宣我明日入宫。我可不是入宫去当主子,是去当宫女。我家是正白旗包衣,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妥妥的皇宫服务人员。而我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宫备选服务人员,当然明天就转正了。消息来时,先抹眼泪的是我那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阿玛。“小心心,为父早和你说了不要表现太好,你就是太听话太懂规矩,所以会计司那些人才会选中你!”我低着头,没应声。其实我是真听了阿玛、额娘的话,选拔时愣是不言不语、不惊不扰、不紧不慢的,可那太监伯伯还是选中我了。“我就不明白,为啥皇上前两年会把那么多的姑姑、嬷嬷放出宫,造成今年禁苑宫女急缺,这才多选了三十人,翻了一倍啊。要像往年一样,只选三十人,我的乖囡囡就不会被选上。”我的额娘也开始抹泪。相比阿...
《不争不抢,秀女入宫做了娘娘乌雅静柔杭佳雁心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二月初二,内务府会计司来人传了话,宣我明日入宫。
我可不是入宫去当主子,是去当宫女。
我家是正白旗包衣,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
妥妥的皇宫服务人员。
而我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宫备选服务人员,当然明天就转正了。
消息来时,先抹眼泪的是我那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阿玛。
“小心心,为父早和你说了不要表现太好,你就是太听话太懂规矩,所以会计司那些人才会选中你!”
我低着头,没应声。
其实我是真听了阿玛、额娘的话,选拔时愣是不言不语、不惊不扰、不紧不慢的,可那太监伯伯还是选中我了。
“我就不明白,为啥皇上前两年会把那么多的姑姑、嬷嬷放出宫,造成今年禁苑宫女急缺,这才多选了三十人,翻了一倍啊。
要像往年一样,只选三十人,我的乖囡囡就不会被选上。”
我的额娘也开始抹泪。
相比阿玛从我身上找原因不同,额娘要勇敢的多,她冒着砍头的风险,从皇帝老儿那找到了根源。
她觉得要不是皇帝今年扩招,我是不会被选上的。
可她不知道,按照往年选三十个宫女,我也会被选上。
因为来传话的太监伯伯说了,明儿进宫的只有十二人,是今年这批里头资质最好的几位。
因皇宫里几位大主子急缺服侍的人,所以才先送了十二人进宫。
其余的四十八人还要在府南街继续受训呢。
前几日我也在府南街受训。
因我们年岁小,内务府怕我们闹,几日来都是早间来,午后就回去。
现如今正式得了令,明日那就不能再回家了。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头也是难过得紧。
少不得在阿玛、额娘跟前哭上一阵。
我们仨抱头痛哭时,我那才三岁的弟弟也蹒跚走来凑热闹,抱着额娘的腿嗷嗷嗷的哭着。
那哭声直接盖过了我们仨,直冲房顶。
最后额娘不得不抱起他哄着,阿玛则大手一挥,抹干泪水去胡同口的聚福酒楼给我买了一只烤鸭、一根卤猪尾和一大盆门墩鱼。
阿玛说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我是去伺候人的,那就更比不得在家过得舒坦了。
所以这一顿一定要吃好、喝好,明儿才好上路。
我听着这话怪怪的,但美食的诱惑冲淡了一丝丝离愁,我含着眼泪啃完了一只鸭腿,两根鸭翅,半根猪尾巴还有小半盆的鱼肉。
那时候我不会知道,这顿饭的味道,特别是那盆鱼的味道会在我的记忆里留存了十二年之久。
入宫后因为宫规的关系,十二年来我再没吃过鱼,韭菜,葱,蒜这些东西。
由于怕出虚恭,也从不敢吃饱。
每当嘴馋时,就只能回忆临行前的这顿饭聊以慰藉。
饯行饭吃了后,阿玛、额娘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入宫后千万别想着攀高枝儿。
特别是皇帝老儿那棵参天大树,我这种像古井水一样清澈见底的老实人铁定是爬不上去的,搞不好还会跌下来摔死。
他们用他们前面三十年的摸鱼经验告诉我,入宫后只要不饿死、渴死、累死、冻死……反正不死就好。
最佳保命办法就是像咸鱼一样四脚八叉地躺着晒太阳,千万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争那些虚名。
等混到出宫,他们雇个轿子到宫门口抬我回去。
然后再招个上门女婿,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我愣愣地听他们说完,讷讷问道:“咸鱼要是遇到鱼叉呢?”
这问题好像超纲了,他俩想了好久,才由我阿玛作为代表对我吼道:“你这个蠢闺女,遇上鱼叉你不会躲啊?”
“哦。原来咸鱼也是要偶尔翻个身,躲避鱼叉。”我小声嘀咕,记下了这句话。
至于其它的,我不是很懂,但这并不妨碍我没心没肺地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没亮,我便坐上马车要出发了。
阿玛、额娘流着泪送别,我强忍着想要留个笑脸给他们,可嘴一动,传出来的就是哭声。
在太监伯伯的催促下,我咬牙转身上了车,里头已坐了五位姑娘了。
各个脸上也还带着泪。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我旁边一穿着粉色簇团绣球花旗装的姑娘问我。
“杭佳雁心,十三岁。”我回道又问道,“你呢?”
“我叫乌雅静柔,十四岁。”她也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乌雅氏……现在最受宠的德妃不就是乌雅氏吗?
我想到了阿玛、额娘的咸鱼说,不由身子往里缩了缩。
乌雅静柔又问了其余四人。
她们也各自说了自己的名字。
喜塔腊尔秋、瓜尔佳璃清、哈尔吉康康、佟佳浣梦。
当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我的心尖儿都打颤了。
当今皇后正是佟佳氏。
这一车子人,只有我当真是条无依无靠的咸鱼。
车子一路在青石板上颠着。
我们六人都没再说话。
这时,我听到了外头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想着以后怕是要好多年出不了宫,看不了这热闹的景了,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掀那车窗帘子。
“你做什么?”乌雅静柔制止了我。
“我想看看外面,你不想看看吗?”我弱弱地说道。
乌雅静柔皱眉,板起小脸说道:“我们马上就是宫里的人了,得守规矩。”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缩回了手,可心里把之前受训时的规矩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出这条。
罢了罢了,不和鱼叉硬刚,这可是父亲、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记心里的保命大法。
虽然乌雅静柔现在和我一样平凡,但她宫里有不平凡的族人,而我没有。
车子又驶了好久,颠得我屁股发痛,小腰发酸。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想要扭一扭身子时,神武门到了。
那里有年纪更大的太监爷爷等着领我们进宫。
我们十二位佼佼者,排好了队,随着太监爷爷跨入了皇城的大门。
此时,天已大亮,可惜没有太阳,是个阴天。
晨风寒凉,吹得我打了个冷颤。
皇宫很大,宫墙很高,巍峨矗立着的宫殿让我感到敬畏。
颔首低眉地跟着前人的脚步快速往前走,我心里开始了计时。
这是我入宫的第一天,我还有四千三百七十九天才能出去。
宫中的甬道很长,直走得我脚酸才到了临时落脚的下房。
里头早已有两位老嬷嬷等着。
我们前脚刚迈进院子,后脚她们就催促着我们沐浴更衣。
其中一位嬷嬷拉高了声音冲我们说道:“都利索些,等会子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永和宫、启祥宫就要来领人了。
你们运气好,都是去伺候主子的,免了杂役房的苦。
但伺候主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凡有星点子错漏,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儿完!”
我微微一抬头,看到这嬷嬷两边太阳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宽宽的大脸上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地盯着我们。
我有些发懵,先是那一溜串的宫殿名称听得我头晕,接着嬷嬷疾言厉色的提点让我胆颤。
一时间我的双脚竟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不听使唤。
可我身边的姑娘们却已经机灵的动起来了。
我被乌雅静柔推着往浴房去,耳边又听到了她那略显稚嫩却装着老气横秋的声音。
“还不快些,等着嬷嬷们打你板子吗?”
我浑浑噩噩地由她推着进了浴房梳洗,又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将新发来的宫服穿上她那白的发光的身体。
“你看什么呢?还不快点穿上。”
她大概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催促道。
我赶紧地将新发的底衣、衬衣、外衣、背心都穿了起来。
宫服的料子不错,是宁绸的,颜色是淡淡的绿,看着清爽雅淡。
穿戴整齐后,我跟着乌雅静柔快步去了院子集合。
跨出浴房之前,我看到静柔回头看了眼换下的衣服,当然也只是看了眼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我想她大概有点舍不得那套衣裳,看料子、花纹、款式都是当下时兴的呢!
这就再也不能穿了,确实挺舍不得的。
这一点我倒比她精明,我可没把家里最好的衣裳穿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到了宫里头是要穿宫服的,好衣裳穿来可不就是浪费了?
所以,穿着旧衣服来,换上新宫装,不就等于添了新衣服?
想到这,我刚刚受到惊吓的心又舒坦起来。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我才理解乌雅静柔这回眸一眼,是在和过去告别,而不是舍不得衣服。
院子里,我们十二人,六人一排站着,等着嬷嬷说的那啥啥啥宫的姑姑们来领人。
我记不清宫名,但记下了个数。
五个宫,十二人,每个宫至少能分到两个吧?
这样也就有个伴了。
我心里祈祷着最好能和静柔分到一处。
一来她是鱼叉,后头有渔夫撑着,我多少能沾点光吧。
二来我愚钝又胆小,刚刚要不是她推着我进浴房,我木头一样的杵那,恐怕少不得遭嬷嬷一顿打。
三来怎么说呢?因刚才赤条条相见,反倒有了一丝信任。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坦诚相见吧。
正想着呢,就听太监爷爷喊了索绰罗紫翘的名字。
我偷偷抬眸瞄了一眼,我们十二人中个子最高的一位姑娘走前出列。
紫翘,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府南街受训的时候我见过她。
我们还分在一组抽考宫规,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
这不,这次最得脸的就是她了。
第一个出列,跟着乾清宫的茉雅姑姑走了。
我心里的小算盘一提溜,乾清宫只带走了一个,那剩下的四宫瓜分我们十一人,我和静柔在一起的几率又大了。
当我思想开小差时,是最容易出岔子的时候。
紫翘刚走,就听太监爷爷高喊了一声“杭佳雁心”、“郭络罗沙达利”。
我惶惶出列,和另一位叫沙达利的姑娘站在了一起。
“刘公公,这两位就是你给慈宁宫挑的宫女?”
说这话的是一位穿着翠绿暗花纹,套着深绿夹袄背心的漂亮姐姐。
“珙桐姑姑,没错儿。您看这两个丫头,个头高,模样好,性子也好,看着就爽利,最适合到慈宁宫伺候着了。”叫刘昌河的太监爷爷点头哈腰地回话,看来这漂亮姐姐地位挺高。
慈宁宫,太后娘娘住的地方,伺候她的宫女地位确实高。
“呵,个头最高、模样最好、性子最机灵的不是去皇上的乾清宫了么?刘昌河,你少在这讨好卖乖!”
珙桐姑姑轻呵一声,似乎对刘昌河有些不满。
刘昌河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您看是这么回事,机灵是好,但太后娘娘需要的是稳重妥帖之人,这两丫头是这批宫女里头最稳妥不过的了。”
珙桐姑姑瞥了一眼,道:“我就再信你一次。”
然后,她犀利的目光扫向了我们。
那一刻,我只觉她的目光穿透了我们,让我冷汗涔涔,双腿一软,扑咚一声就跪下了。
还没等我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就凭着受训时的记忆,身子趴下咚咚磕了两下头。
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
丝滑不打结。
这一磕,把我自己磕清醒了。
我这是在干啥?还没见上正经主子就行大礼,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于是,我决定说点什么。
我大声说道:“奴婢给珙桐姑姑磕头请安!姑姑万福!姑姑美善!求姑姑疼爱!”
声音洪亮的我自己都吃惊。
“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珙桐姑姑说话的声儿柔和了许多,“起来吧,不用给我行那么大礼。我疼不疼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伺候好太后娘娘,得让娘娘疼你。”
我再次谢过她的指点,然后麻利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我发现现在尴尬的不是我了,是我旁边的沙达利。
她踌躇着、犹豫着。
我猜想她此刻的内心活动是:这到底跪还是不跪呢?
要说这时候行大礼,好像没这先例呀。
刚才走的紫翘也没搞得这么复杂呀。
最后我想她是选择跪的,毕竟我低垂的双眸已经看到她屈起了双膝。
可是没等她做完整套动作,珙桐姑姑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走了!别整那些虚的!”
沙达利的脸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
她有些忿恨地扔给了我一个眼刀子。
我坦然回了她一个更嚣张的眼刀子。
我那是告诉她:姑姑说的没错,我那是实打实地跪安磕头,虽然实际我是因为吓软了腿。
跪地有声、磕头有声,现在膝盖和额头还疼着呢!
所以你那微微屈下膝盖,不是虚的是啥?
此刻我还不知道,从此以后我这做法真开创了分宫时刻拍马屁大法先河。
各种第一时刻讨好姑姑的花式做法都是从我这衍生出去的。
只是那以后,没人得到过姑姑夸赞“实心眼”了,顶多就是得个“机灵鬼”的称号。
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珙桐姑姑前面领路,我和沙达利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
等走出了这个院子,来到甬道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的静柔小可爱呢?
我们没分到一个宫啊?
再一想刘昌河刚才说的话,我和沙达利个子高。
第一个走的紫翘比我俩个子还高。
敢情这分宫是根据个子来的呀!
唉,想想静柔比我大一岁,却还比我矮半头,估摸着一下子轮不到她了。
我不禁有些后悔。
该屈膝的应该是我呀,别站那么直不就不显高了!
不显高不就有机会和静柔分一块了?
现在和这个沙达利分到一个宫,先不说太后娘娘好不好伺候,就刚才的事儿我和这画眉鸟已结下梁子了。
沙达利就是画眉鸟的意思。
我是雁,她是画眉,两鸟在一块,不吵不闹才怪。
早知如此,我就该听阿玛、额娘的,坦然受下她刚才的眼刀子,默默当一条咸鱼。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慈宁宫是五间的结构,三明两暗。
珙桐姑姑带着我和沙达利走到正中间那间外头,让我们磕头。
那里设有正坐,是太后娘娘在重大节日接受朝拜用的,一般她不坐这里。
我们对着空座磕头不过是个仪式,磕完头我们便正式是慈宁宫的宫女了。
“珙桐,这就是今年的新宫女么?看着比前两次分来的出挑。”
磕完头,还未起身,就见一高高瘦瘦的宫女过来低声询问。
她声音十分的轻柔,眼神温柔如水。
“这次刘昌河总算是在心了,没把那些歪瓜裂枣往我们慈宁宫塞。”
珙桐姑姑则说话犀利,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迎视。
“那这次可有我的份么?我能做她们的专管姑姑么?”高瘦宫女轻轻柔柔地询问着。
“行,但只能给你一个。”珙桐姑姑利索地答应了。
“那这次让我先挑?”高瘦宫女试探着询问,可眉眼间那抹坚定却似乎是在说这次你必须让我先挑。
珙桐姑姑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行,你问问她俩谁愿意跟你?”
高瘦宫女便将目光看向了我们。
我心里是有一丢丢想的。
毕竟这高高瘦瘦的姑姑看着比珙桐姑姑温柔和善多了,而且看她这么瘦,打人应该也没什么力气吧?
宫里的规矩,宫女能打不能骂,打也不能打脸。
阿玛和额娘说了,像我这么老实巴交的实心人,少不得挨打。
既然终归是要挨打的,那找个力气小的,是不是也能少受点疼?
就在我还在心里嘀咕盘算的时候,旁边的沙达利忽然跪下道:“奴婢愿听姑姑教诲!”
我咬了咬唇,这次倒让她抢了先机。
“嗯,看着挺机灵的,那就你了。以后你就叫我红萼姑姑。”
红萼伸手扶起了沙达利。
那和善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妒忌了。
就这样,我跟着珙桐姑姑,沙达利跟着红萼姑姑,跟着她们学规矩、学本事。
在当上差之前,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伺候姑姑。
红萼姑姑温柔和善,沙达利对能跟着她应该是满意的。
毕竟我从她瞧珙桐姑姑的眼里看到了紧张和惧怕。
珙桐姑姑为人严厉,说话犀利,说实话我也有些怕她。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什么叫识人识品不看貌。
珙桐姑姑看着凶,但心地好,从不刁难我。
且一身本事都很认真地教着我,时时刻刻也提点着我,让我进步很快。
沙达利伺候着红萼姑姑就惨了。
头上的爆栗子就没断过,身上也没少遭簟把子的打。
一天到晚就是拿着姑姑的衣裳、鞋袜拆、改、做。
还要伺候着姑姑洗脸、梳头、洗脚、洗身子,一天要用十几桶热水。
每天下来,我瞧着她手臂都抬不起来,双手也是又红又肿。
这时候,沙达利看我的目光就更复杂了。
我看得出最初的那一点忿恨已升级为了怨恨。
可这怪不了我,红萼姑姑不是她自个选的吗?
我阿玛常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所以……我开始有点可怜她了。
珙桐姑姑教我奉茶,她在给红萼姑姑提热水。
珙桐姑姑教我刺绣,她在给红萼姑姑补袜子。
珙桐姑姑教我梳头,她在给红萼姑姑改衣袖。
我学习的过程经常得到珙桐姑姑的夸赞,她服务的过程却还是免不了遭打。
我是真心地可怜她了,但也只限于同情,我帮不了她,也不能去帮她。
就这样,半个月时光过去,我磨的杏仁茶已经深得太后的青睐。
太后娘娘爱喝杏仁茶,每日用早之后必喝一杯。
磨这茶可得有耐心。
先是甜杏仁得用热水泡上至少三个时辰。
然后侯冷,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
接着还要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
我在家中便时常磨制杏仁茶,也时常磨芝麻粉。
因我性子文静,不爱动,磨这个最是耐心。
磨得粉是又细又绵,冲出来的茶自然丝滑香甜。
珙桐姑姑教了我几次后,就发现我调制的杏仁茶已超过了她们的水准,便立马将我冲调的茶敬给了太后。
太后娘娘喝过后就上瘾了。
所以,我便提前上差,开始过上了拿俸银的日子。
这一日,皇帝来给太后请安,喝了慈宁宫的杏仁茶后连声说了几个好。
太后心里头越发高兴,便传见了我。
这是莫大的殊荣。
不是贴身伺候的宫女,是没资格进殿拜见太后娘娘的。
我进了东一间,老太后正坐在南窗前的檐炕上喝茶看书。
我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嘴里说着吉祥话。
老太后挺高兴,笑着让我起身,还赏了我一块枣泥糕。
“你就是雁心丫头?”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赶紧又跪下回话。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杭佳雁心。”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心里头却是紧张得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这丫头,怎么又跪了,哀家问你话,你站着答就是。”老太后抬抬手,让我起来。
我麻溜地站了起来。
太后又让我抬起头,结结实实地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嗯,这丫头看着顺眼,比前几个好多了。珙桐,你好好教她,教得好她早日进来,你也可以早些谋个出路。”
珙桐姑姑自然忙不迭应了。
我也赶紧表了决心,说定会跟着姑姑好好学本事。
老太后又笑嘻嘻地打量了我一番,连说了两个好之后,似乎想到了同时和我进慈宁宫的沙达利。
“我记得还有一个新来的丫头叫沙达利?”太后问。
珙桐连忙回话说是,又简要地介绍了沙达利的出身。
太后听后,笑着说道:“原先儿你们的名字都是花儿,哀家就喜欢花儿。可这两个丫头的名字都是鸟儿。“
“太后娘娘可要赐名?“珙桐恭敬地询问。
老太后摇摇头,说道:“那倒不必,大雁、画眉,都是好鸟啊!双鸟进门,不富也喜。”
珙桐连忙附和:“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慈宁宫上下都仰仗着您呢。”
姑姑这么说了,我这徒弟自然是跟着说了两句吉祥话。
太后乐呵呵地点点头,说道:“既然是两只吉祥鸟,那也别叫沙达利了,直接叫画眉,好记又应景。”
自此,沙达利被赐名为画眉。
此时,沙达利,不,是画眉还在那提桶拎水,浆洗着红萼姑姑换下的衣裳。
见过了太后之后,我知道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珙桐姑姑已经十八了,她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想要提前出宫。
太后娘娘答应她,只要培养出她认可的接班人,就放她回家。
所以珙桐姑姑这位慈宁宫的一号大宫女,太后娘娘身边的贴心人,才会亲自去下房领人,才会不遗余力地传授我本事。
珙桐姑姑的目标是二十岁出宫,所以这两年她一直都找培养接班人,只可惜前面几个都没成。
她都担心,还能不能二十岁出宫了。
现在,太后娘娘认可了我,她高兴极了。
只要把我教会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所以,她对我便格外严厉些,但同时也格外的尽力教。
好在,她极少打人。
只一次我犯了错,她罚我跪墙角,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我熬不住,求她道:“好姑姑,你还是打我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顺势在我头上敲了个爆栗子,然后就让我起来了。
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我对慈宁宫和老太后都有了深刻的认识。
手上的活儿也做得越来越好了。
最近老太后又迷上了我冲泡的芝麻糊,午睡醒了必要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我虽然还未近身伺候,但珙桐姑姑说那是早晚的事儿。
她已经准备着带我去给太后娘娘值夜了。
这活虽苦,却也是上上殊荣。
因为这宫里头可没有比“侍寝”老太后更亲近的了。
就像珙桐姑姑,平日里她和老太后呆的时间最长,说的话最多,慈宁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人都得看她的脸色。
除了老太后身边的桂嬷嬷,珙桐姑姑绝对是慈宁宫里头的一号宫女。
随着我不断靠近太后,慈宁宫的其他宫女对我们这两只鸟的态度也有了区别。
画眉现在不仅伺候红萼,其余的上一辈宫女,比如雨棠、雪梅、夏荷都喜欢使唤她。
她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晚间大伙儿都歇下了,她还在那拆改做。
几日下来,身上伤又添了不少,人也憔悴了。
当然,对我的怨恨就更深了。
她的处境直到剩下的四十八名新宫女入宫,才得到改善。
慈宁宫这次又添了三名新宫女,可怜的画眉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一转眼,入宫已有三月。
五月初一之后,宫里的吃食里就多了各种馅、各种形状的粽子。
我好吃,可惜在这宫里头总不敢吃饱。
太后娘娘心明眼亮,容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我们从头到脚,都要干净、整洁、利落,身上不许带邪味,更不许有脏味儿。
这也是红萼姑姑总喜欢用热水的缘故。
大概她觉得只要身上没有味儿,太后娘娘就会喜欢她了吧?
可我觉得珙桐姑姑身上那淡淡的南果子香更好闻,甜丝丝的,让人感到心里暖暖的。
这日清晨,我随着珙桐姑姑、茑萝姑姑伺候太后娘娘用早膳。
珙桐姑姑做的是综合性的工作,茑萝姑姑则在一旁布菜。
而我站在太后娘娘的右手边,隔着她两块方砖远的地儿给她敬茶。
待太后娘娘喝完杏仁茶后,早膳结束,我便也得了些空。
珙桐姑姑真心待我好,每次当好了差,她总会让我歇会儿。
这不,此刻我坐在廊下看那越来越盛的阳光发呆。
木棉、木槿、木莲三位姑娘正巧也没事儿,便围过来说话。
这三位是后来新来的宫女,太后娘娘爱花,全给赐了名。
木槿问我可认识寿膳房的人,我问她要做什么?
她说想做个毽子,平日里踢毽子玩。
但做毽子要用鸭子毛,还不是普通的鸭子毛,必须要用公鸭子鸭尖上头的那根毛。
这根毛不往两边歪,扎起毽子来金枪不倒,而且它的毛绒倒垂下来像把小伞一样,非常匀称。
我听她说完,明白为啥要找寿膳房的人了。
鸭子毛也只有那有。
想了一下,我倒认识那的一个小太监叫小祥子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认识。
看着木棉、木槿、木莲三张小脸巴巴地看着我,我一时心软,便大包大揽了过来。
可允诺后,又一下子泄了气,找这小祥子有用吗?
珙桐姑姑见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缘由。
得知是这样的一件小事,不禁笑道:“你现在可是太后娘娘身边敬茶的宫女了,你还能没由头找小太监要根鸭毛?”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可以狐假虎威了。
于是,我带着木槿去了寿膳房,说太后娘娘的杏仁茶需要添点新意,于是要了葡萄干、花生仁、红枣这些。
然后我便指了小祥子给送过来。
借机让他帮忙搞根鸭毛。
小祥子一听,立即拍着胸脯道:“雁心姐姐放心,这事儿奴才一定给办好。”
果不然,趁着厨房宰鸭子的好时机,小祥子在午间送饭的时候就给弄来了。
我们到了个僻静地儿,他先给我请个安,接着恭恭敬敬地将一纸包交给我。
他低声对我说道:“雁心姐姐,这鸭子毛是我趁鸭子没死就着热劲拔下来的,要不然鸭子挨宰时身上一疼浑身一用力,全身的毛都会扎撒起来。”
我没想到他那么仔细,赶紧好好谢过了他,还给了他两块早间太后娘娘赏我的金叶酥。
小祥子接过后,不知怎的就落了泪,还跪下给我磕了头。
吓得我倒退了好几步。
虽然他喊我姐姐,但我觉着他未必就比我年岁小。
再者我们都是奴才,我哪担得起他给我磕头。
我真不明白他为啥要这样。
“你赶紧、赶紧起来!”我话都说不利索了,扔下这句就跑了。
珙桐姑姑知道这件事时是晚上了,那时我俩坐在油灯下打璎珞。
“太监也是可怜人,打小净身入宫,孤苦伶仃、挨打受气的,也想有个人能给他们点安慰。
小祥子父母早亡,七岁那年舅舅就把他卖进了宫,在这宫里挨饿受冻熬了有五年了吧,没少看别人脸色。
难得你会谢他,还给他吃的,他给你磕头,许也是想喊你声姐姐,享一点家的温暖。”
我听着听着,泪花儿就滴到了手背上。
“哎呀,可不能哭。”珙桐姑姑压低了声,拿出帕子替我擦了泪。
“太后娘娘好喜庆,爱看大家脸上都乐呵呵的,你可不能哭。”珙桐姑姑提醒道。
我点头,自个儿擦干了泪。
“姑姑,我家里也有个弟弟,今年才三岁,总爱缠着我让我陪他玩。
我阿玛和额娘平日里待我可好了,从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就缺衣少食。
他们总说我和弟弟都是他们的心肝宝贝。
所以,您一说小祥子那点极小极小的小心思,我就、我就想家了。”
说着说着,我感觉鼻子又酸了。
但这次,我深吸几口气,没再让眼泪流出来。
珙桐姑姑看着我,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天未亮,珙桐姑姑就过来对我说,待准备好茶水、茶料后就去东廊子底下候着。
顺手还将一荷包塞入了我怀中。
我连忙应好,也不敢问为什么。
约莫卯时,我在东廊子底看到珙桐姑姑领着太监刘昌河过来了。
三个月没见他,他的身躯越发佝偻了。
“刘公公,雁心这丫头是个实诚人,也是你千挑万选过的,今个我想让她认你做干爸爸,还请您老答应。”
刘昌河听了,看了我一眼,笑了。
“珙桐姑姑,只要雁心姑娘不嫌弃,我哪有不情愿的。
你知道我们太监是‘一辈人’,也总愿意有个后的。”
珙桐姑姑神情有些落寂,说道:“我们都是苦命的,谁也不比谁好过。
您在宫中资格老、有名气、又热心,您要是愿意照顾着,也是雁心的福气。
这孩子老实又顾家,啥事儿都放心里。
您老若有机会帮她跟家里通通气,让这孩子在宫里头也能安心。”
我再蠢笨,此刻也明白了珙桐姑姑的良苦用心。
她今日放下身段、放软了语调帮我求了刘昌河做干爸爸,就是为了借他的人情关系,帮我搭桥通知家里传递些消息。
换句话说,她帮我物色了一个靠山。
我要是不领情,那怎么对得起一心为我的姑姑。
于是我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刘昌河磕头,叫了声“干爸爸”。
虽然我觉得按他的年纪,叫声“干爷爷”更合适。
他应了一声,伸手扶起我,亲亲热热地叫了我一声“小雁心”。
“雁心,还不赶紧把你准备好的礼孝敬干爸爸。”珙桐姑姑提醒道。
我这才想起早间她塞给我的小荷包。
她连这些都替我想好了,姑姑真得是太好了。
我感觉我的眼泪快要憋不住了。
我将鼓鼓囊囊的荷包双手托着呈给刘昌河,他乐呵呵地接过,捏了捏,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小雁心,不必这么破费,你也太舍得了,这怕是你所有的积蓄了吧?”说着,刘昌河就要拆开荷包拿一些还回来。
珙桐姑姑按住了他的手腕,道:“孩子的心意,您收着,只愿您能拿她当亲闺女疼着,提点着她。”
顿了顿,她又道:“您也知道,若是这孩子干的好,我在这宫里也待不了两年了。我出宫后,总要有人继续给这孩子领路。”
刘昌河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脸忽然显出一丝悲色,他轻叹道:“你呀~~才是最实心眼的那个!”
说完,他又对我道:“小雁心,我知道你想家了,但你别着急,你入宫时间短,这时候就想着去见家人是求不得恩典的。
明年啊,等你入宫满一年了,我保准儿带你到神武门西边见见你阿玛、额娘。”
日子一旦过顺了,时间也就流逝的飞快。
转眼间到了夏日,我们换上了水绿色的纺绸宫装,凉快又清爽。
吃食上,粥也改为绿豆粥、小豆粥,偶尔也有荷叶粥,冰镇的,清凉解暑。
午间和晚间的菜也换成了水晶肉、水晶鸡、水晶肚之类的。
我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美食,馋虫早就钻了出来,可惜我终究不敢贪多。
要是引得肠胃不适,拉肚子啥的,误了差事,或惹了太后,那受罚的可不仅仅就我一人。
掌事的和珙桐姑姑也会被连带。
更糟糕的是,可能还会连累家里人。
我永远记得进宫第一日,引路嬷嬷高喉咙大嗓门说的那句话“但凡有星点子错漏,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儿完!”
我得时刻警醒着。
天气热了,太后娘娘就不想吃暖胃的杏仁茶和芝麻糊了。
我和姑姑商量着,琢磨出一道杏仁果味豆腐给太后做凉碗子吃。
太后吃的高兴,赏了我俩一人一对玉坠子。
惹得其她人眼热的不行。
尤其是和我住在一起的画眉,那锋利的眼刀子都能在我身上戳出洞来。
哦,对了,画眉在端午过后,也当上了差。
她跟着红萼姑姑,给太后娘娘洗脚和沐浴。
伺候太后娘娘洗脚和沐浴,专有四个宫女。
画眉许是伺候红萼姑姑洗澡次数多了,熟能生巧,她调的水温,每次都能一次通过。
太后对此很满意。
所以,红萼姑姑也就拦不住她靠近太后的脚步了。
能近身伺候太后,我们的地位无形中就高了起来。
之前欺负画眉的宫女,现在都躲的远远的。
可没欺负过她的,木槿、木棉、木莲和我,却也不能幸免,总被她时不时地啄上几下。
就比如这次我得了太后的赏,她不能弄坏主子给的赏赐,却能装作不留神,将我炕边小矮几上的彩描大雁瓷杯给碰摔了。
这个彩描杯是干爸爸刘昌河从宫外给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盛不了多少水,但却小巧好看,上头描画的大雁正好寓意了我的名字,我很是喜欢。
“画眉,你是吃错药了吗?”我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她。
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我从未和人红过脸,吵架这件事我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她也叉着腰,对我瞪着眼珠子吼道:“你当你自己是土地爷放屁呢,神气什么?”
“我哪里神气了?你才是沙雕眼里的小石子——看什么都碍眼!”我毫不客气地回骂道。
画眉气得龇牙咧嘴,伸手就要抓我头发。
我虽好静不爱动,但不代表我不灵活。
我头一歪就避开了她的手,下一秒一拳就打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吃痛往后一退,跌倒在地上,手正好按在了彩描瓷杯的碎片上。
瞬时,便见了红。
我那时反倒不怕了,只觉得痛快。
这就是报应。
不等画眉喊人,我先跑去找了珙桐姑姑。
姑姑听我说和画眉吵架,第一句就问我:“赢了没有?”
“啊?“我张大了嘴,不知道如何回。
“傻雁心,姑姑问你吵赢了没有?”姑姑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挠了挠自己的榆木脑袋,木讷问道:“姑姑,我是该赢还是该输呢?”
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她摸了摸我的头,道:“赢了我就不罚你,输了我可又得让你跪墙角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道:“赢了赢了,不仅吵赢了,还打赢了。”
珙桐姑姑听我这么说,瞬间笑不出来了。
画眉的手受了伤,暂时不能伺候太后洗脚和沐浴了,连水桶都拎不了。
红萼姑姑自然气得要命,领着画眉跪在太后面前讨说法。
珙桐姑姑就领着我跪在一旁听着。
画眉说得是声泪俱下、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就好像她已经看到太后狠狠地责罚了我似的。
太后娘娘静静地听着,期间喝了两口我给她沏的莲子心茶。
待画眉说完,红萼姑姑又补充了几句,大概就是要太后给她们做主,严惩我之类的。
这师徒二人说完后,太后并没有马上发话。
东一间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起来。
我不担心太后娘娘责罚,我只担心她会连珙桐姑姑一起罚。
“雁心,你们屋子里的地上怎么会有碎瓷片?可是今日值周之人未打扫干净?”太后娘娘忽然问我。
之前画眉只说我打了她,推了她,害她被瓷器划伤了手,倒没说这碎瓷片是哪来的。
我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当然是实话实说。
“太后娘娘,您别听她胡说,我是不小心碰到的,绝不是故意砸了她的杯子。”画眉慌了,急忙辩解。
我瞧见太后娘娘皱了皱眉。
也瞧见红萼姑姑伸手扯了扯画眉的衣袖。
唉,这画眉咋在慈宁宫待了半年,还不清楚太后娘娘的脾气。
太后娘娘喜欢一团和气,喜欢大家都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地过日子。
最见不得就是慌里慌张地抢答。
“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就赔些钱,此事就算了。”太后娘娘做出了裁决。
画眉:……
红萼姑姑:愕然
珙桐姑姑:松了口气
我:这是什么神仙裁决,真TM太公正了。
宫里头不能爆粗话,所以我只能在心里用民间最粗犷的语言夸赞了太后的公平公正。
“你手受了伤,这几日不用伺候了,做些能做的碎活,多做事多练习就不会这般不小心。”太后娘娘的话让画眉脸色大变。
她嘴唇颤动,似想说话,可红萼姑姑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一个劲地阻止她。
最后她还是将呼之欲出的委屈给憋了回去。
这憋着憋着,我就看她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
原来脸真得能憋得发紫。
我突然对画眉这会变色的脸感到了莫大了兴趣。
我好奇,她的脸到底能变出多少种颜色?
还没等我想明白画眉脸色的事儿,又听太后问珙桐姑姑:“珙桐,你今个说你和雁心想出了什么新玩意准备明个给我尝尝?”
珙桐姑姑赶紧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和雁心想着明天给你尝个新吃食,叫八宝水晶糕。
雁心研制出了用滇南进贡的魔芋做的水晶糕,既好吃又养颜,吃多了也不会发胖,最适合这夏日里吃了。”
“好,好,难得你俩日日想着给哀家研制一些新吃食。
这夏日闷热,哀家本就没什么胃口,心口也总是烦躁,还是你二人贴心,变着法子地给哀家解乏滋补,不像有些人只会添堵。”
说完,太后挥挥手道:“都下去吧,哀家想要小憩一会,由桂嬷嬷来伺候。”
我们四人赶紧跪安撤离战场。
那次打架之后,画眉就像斗败了的公鸡~呃,母鸡?
总之是蔫不拉几好几天。
用饭时不是最早就是最晚,似乎不愿意见人。
不过她现在是空闲了,不用近身伺候太后,只消每日里做些琐事。
只是我听说,红萼姑姑可没饶了她,当天从太后那出来,就被掸把子抽了一顿。
唉,可怜的画眉鸟,我又开始有些同情她了。
好在老天垂怜,我有一个好姑姑。
姑姑对我好,我自然要好好孝敬。
于是,我拿画眉鸟赔我的杯子钱,找了干爸爸托他到宫外帮我带些好看的碎线进来。
我准备给姑姑做一双最好看的五福捧寿鞋,待到过年的时候穿。
这鞋子可只有太后身边一等一的人儿才能穿,还得做得好看,要不然太后看了可不高兴。
我包着千层底,缉着鞋口,鞋口外面沿上貉子皮。
翻毛出锋,针非常难拔。
我用牙咬着拔针,珙桐姑姑坐在一旁打着璎珞。
“反正都做了,你也做一双穿吧!”姑姑笑眯眯地轻吐出几个字。
我咬着针,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姑姑笑着点点头,意思是我没听错。
我赶紧吐了针,蹲下身道谢。
那天我也可以穿五福捧寿的鞋啦,到时候得多少人羡慕我呀。
我激动地手都抖了,丝毫没记起阿玛、额娘的咸鱼说。
“雁心啊,你也不用谢我,是你自个儿的造化。你做事做得仔细,又用心,太后娘娘疼你,喜欢着你。”
顿了一下,姑姑又道,“该感谢你的是我,若你不出现,我恐怕得熬到二十五。”
我当然不敢领受,连忙蹲下身子惶恐说道:“姑姑待我如亲人一般,一切的福气都是姑姑给的,奴婢怎敢私贪功劳。”
姑姑扶起我,对我道:“雁心,你是有福气的孩子。”
我起身挨着姑姑坐着,就好像小时候挨着额娘一样,心底安宁。
后来,画眉手好了后也没能再去伺候太后。
在她受伤的几日,更为机灵的木槿顶替了她的位置。
听说是因为太后喜欢木槿的活泼伶俐,她会在太后泡脚、沐浴时说一些有趣的事给太后听,闲暇时还会踢毽子给太后看,会很多的花样。
逗的太后很开心。
我有幸看过一次木槿给太后表演踢毽子,那难度可不是一般人会的。
未入宫前,我看过一些杂技班表演过踢毽子,踢得还不如她呢。
果真是小丑在表演,大师在外头啊。
这宫里头的大师可不少。
可惜了画眉那精准调水温的手艺,现如今变成了粗使宫女,每日擦拭地板,累得脸色发白,浑身酸痛。
如此她倒也没了找我茬的精气神。
哪怕后来干爸爸从外头又给我找来了一只彩描大雁瓷杯,她瞧见了也当没瞧见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着,春夏秋冬,转眼间我便在宫里待到了冬季。
我们的宫服也换了新,是紫褐色的春绸丝绵棉袄,外面罩个葱心绿的大背心,暖和素净。
年关将近,大伙儿都忙了起来,我每日里就琢磨着给太后娘娘研制出一些新的小吃嘴,让娘娘高兴。
太后娘娘如今也有五十岁了,身子骨不比年轻的时候,对吃食也就越来越挑剔。
油腻的、辛辣的,她也想吃,但一吃就少不得多传几次官房,所以后来她也就不太敢吃了。
我便想着给她做一些既解馋又不伤肠胃的东西。
对于吃货来说,琢磨吃的是最幸福的。
阿玛常说: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太后娘娘虽不是凡民,但也是人不是?
所以她好吃,想吃,就会喜欢我,喜欢我,就会包容下我犯的一些小错,比如和画眉打个架什么的。
所以,因为爱吃我倒是投了太后的喜好,得了一些福荫庇佑。
这一日,皇帝来请安,太后让他尝了我新研制出来的双仁金丝茶,他又连声说好吃。
每次,他来,太后让他吃,他都说好。
我也不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
不过夏日里的魔芋水晶糕倒确实得到主子们的喜爱。
魔芋出自滇南,宫里头不多,所以太后请皇帝品尝后,皇帝也只赏了几位得宠的主子。
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吃着点心,说着话。
足足聊了约莫半个时辰。
往日里皇帝朝政繁忙,每次来都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走。
今日倒是坐了许久。
皇帝从东一间出来时,我和珙桐姑姑、雨棠姑姑、木棉正在院子里晒果干,准备做蜜饯。
有山楂、橘皮、洋莓果、柚子肉、桃肉……各种颜色的果子,有的切丝、有的切片,满满当当地铺在竹匾上晒。
蒸了晒,晒了蒸,再拿糖或盐拌着,待过年时正好就可以做零碎小吃。
“你们怎么放这晒果子干?”皇帝问珙桐姑姑。
珙桐姑姑忙蹲下身子回话,说冬日里这儿阳光好,日头足,晒得果干甜度适中。
这也是我和姑姑几日来一点点试出来的成果。
皇帝说了声好,顺手抓了一把竹匾上的桃肉。
我们也没当回事,皇帝也是人,也爱吃,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把桃肉,晚间我和珙桐姑姑、雨棠姑姑、木棉险些落罪。
原来皇帝吃了这把桃干,晚饭后开始闹肚子,闹得还挺厉害。
听说半个时辰就传了四次官房,可把皇后和伺候的一众奴才吓坏了。
连夜的,皇后就带人来了慈宁宫,向太后禀告此事。
当时,我看珙桐姑姑、雨棠姑姑脸都吓白了,我和木棉两人没经历过,没把后果想得那么严重,只想着怕是少不了挨顿打。
后来,我们听桂嬷嬷说,若不是太后厉声制止皇后带走我们,恐怕我们难逃一死。
那一刻,我才赶到了后怕,我与死亡竟然就这样擦肩而过。
桂嬷嬷对珙桐姑姑、雨棠姑姑还要我和木棉道:“太后娘娘心明眼亮,知道这事儿不是你们的错。
但你们是我们慈宁宫的人,珙桐和雁心更是近身伺候太后的人,你们出岔子就是给慈宁宫丢脸、给太后娘娘丢脸!
这次太后对皇后娘娘说了,皇帝可不一定就是吃了慈宁宫的东西才引起不适,毕竟太后娘娘吃了还好着呢?别一有事就拿慈宁宫的人来顶罪,她可不许。皇后娘娘这才没敢带走你们。
但以后你们也警醒着些,这主子入口的东西都给我检查仔细了,要有一丝错漏,你们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我们四人跪地应声,连声说记下了。
第二日皇帝闹肚子好了,他听说皇后到太后宫里要人的事,发了老大一通火,派人送来不少东西到慈宁宫。
还专门赏了珙桐姑姑、雨棠姑姑。
我和木棉也沾了光,姑姑们给我们一人一个珠串儿,是红色的,过年带了正好。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只可惜,因为这事儿,今年的百果蜜饯里,各宫都不见了桃肉。
乌飞兔走间,就到了年下。
再过十天就要过年了,各宫都忙得前脚打后脚,
这一晚,珙桐姑姑带着我给太后陪寝守夜。
陪寝是件苦差事,虽然能够陪寝的人都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人,但我总觉得实属有些熬人。
我和姑姑靠在西墙,坐在地上,面对着卧室门。
不敢说话,但却能够依偎着,给彼此一个依靠。
以往在这里头陪寝的只需一人。
由珙桐姑姑和夏荷姑姑轮流陪着。
后来得了太后恩典,我才有资格同姑姑一起陪寝。
说是陪着,其实也是学习。
整夜我们都不能睡着,累了也只能闭着眼养神。
我们得时刻听着、耳朵竖起来听着。
太后睡觉安稳不?出气匀停不?夜里口燥不?夜里醒几次?咳嗽不?……
这些都要记在心里的,保不定哪天太医院的太医就来问了。
寅时三刻,卧室有了动静。
慈宁宫的灯火便亮了起来。
我伺候着太后穿衣、进履,姑姑从从帘缝里透出两个手指头,给卧室外头候着的半枝、栀枝打了个信号。
她们连忙给殿庑下等候的红梅、白梅传信号。
两手轻轻地一拍, 当班的宫女便严阵以待准备开工了。
寝宫半掩的大门打开了,值夜的宫女连同当天当值的宫女,齐齐整整地向寝室里请安。
然后,便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我挑开太后寝宫的半个帘子,司衾雨棠姑姑便进来给太后叠被子,春兰、山茶、丁香、木槿端着洗脸水、洗漱用品候着。
等被子叠好后,雨棠姑姑被从银盆里拧好帕子,给太后娘娘熥脸、敷手。
换了两三盆水后,太后的手和脸便算是保养好了。
春兰上前端上银杯子、柳条儿、牙粉,请太后娘娘刷牙。
待这些都做完了,太后才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敷粉,抹胭脂。
再由桂嬷嬷给太后梳头。
说起桂嬷嬷,今年过了年可有七十了。
她是太后娘娘的乳母,一直跟随在太后身边。
我听珙桐姑姑说过,桂嬷嬷的男人早亡,她一心伺候着太后,已不想着出去颐养天年了。
太后也舍不得她,说是这宫里头只要有桂嬷嬷在,她就觉得自个儿还未老,还能够撒个娇,当个孩子。
所以桂嬷嬷就在宫里头养老了,这几年岁数大了,她也不再做什么事。
唯独这梳头,太后娘娘只认她。
桂嬷嬷从象牙雕花梳妆匣的小抽屉里取出梳头的簪子、梳子、篦子等梳头的工具,开始梳头。
我听太后娘娘开腔了:“嬷嬷,你昨晚睡得可好?”
桂嬷嬷笑哈哈地回道:“奴婢睡得可香了,还梦见娘娘小时候奴婢给娘娘唱的童谣,‘丫头呀、打蚂蚱,蚂蚱跳、丫头笑,蚂蚱飞、丫头追。’”
太后娘娘也想起来了,微笑着说道:“对,对,这首童谣哀家还记得。还有一首哀家也记得,黄狗、黄狗、汪汪叫。白鹅、白鹅、嘎嘎嘎。小羊、小羊,咩咩咩。花猫、花猫,喵喵喵。小宝、小宝,妈妈妈!”
说完,太后娘娘和桂嬷嬷都笑了起来。
我们也跟着笑。
趁着梳头的功夫,我去了寝宫外西南角,不灰木的炉子正发着红光。
太监曹忠正在那熬着莲子银耳。
他在管着这小炉子约莫有十年了,是个只知道低头当差,不多说话的人。
见我过来,他取过羹匙舀了一些到青花瓷盅里,又放在红漆木的托盘上交给我。
我示意他从陶瓷罐里拣了三五粒的红枸杞,洒在莹润的羹面上,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我将莲子银耳羹放在太后面前的矮茶几上,她用银勺舀着羹汤,偶尔喝上一口,又和桂嬷嬷说上几句话,颇为惬意。
梳好头,便是传早膳,用早膳。
待太后娘娘吃过早点,漱完口,我的活儿才算告一段落。
因为太后娘娘好静,多年前就免了皇后和众位嫔妃日日来请安,但皇子和公主们是要来的。
皇帝只要不是政务太忙,那也是几乎日日都来。
但这时候,我并不需要近身伺候,只消在宫里头候着就成。
往往这些空闲的时间,我就琢磨些新吃食,或者做些针线,给姑姑素净的青鞋上绣上满帮的浅碎花,让姑姑整个人看着透着喜兴。
宫里头的规矩,宫女要朴素,不许穿大红大绿,一年四季都由宫里赏给衣裳。
唯一能争奇斗胜的,是袖口、领口、裤脚、鞋帮的绹绦子和绣花,但也是以雅淡为主,不能过分。
以前红萼姑姑就总是让画眉给她做这些,画眉绣活做的一般,所以总是做了拆,拆了做,反反复复地折腾。
说起画眉,我有时候恼恨她以前总找我麻烦,但每次看到她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擦地砖累得直不起的腰,这心里头又有些可怜她。
毕竟我们是一块进宫,一块来慈宁宫当差的,在这深宫之中要是能好好相处,也能有个伴。
现在,我和她已不住一个屋了。
大概是怕我们俩再起冲突,桂嬷嬷让她搬去了粗使宫女的下房。
如此,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在一次她被另七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宫女欺辱时,我终于善心大发,求了珙桐姑姑给她个稍微体面些的事儿,也让她搬离那些人。
珙桐姑姑一开始没答应,但经不住我的哀求答应了。
但她也提醒我,这天下多的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事儿。
我却没有当一回事,只觉得自己做善事,自会善有善报。
画眉最终在珙桐姑姑的努力下脱离了粗使宫女的身份,成了伺候太后上官房的宫女。
虽然这活儿不是那么讨喜,但好歹也算是近身伺候太后的差,比粗使宫女体面的多。
她的住处也搬入了木棉、木莲、春兰、山茶、丁香她们一处,木槿早前就搬出来和我同住了。
对于她的加入,木棉和木莲颇有些不高兴,有一次我们坐在一块打络子时,木棉和木莲就和我抱怨,说我不该发善心帮画眉,还问我可知那日为何那七个宫女会打画眉?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只当这是强欺弱。
“您呀,就是心太好,以后少不得被那画眉鸟啄了眼!”木莲是个心直口快的,“您不知道,她每日偷偷在大伙儿喝水的大茶罐里放土灰、吐口水,有几次那几个肚子不爽利,还以为是自个儿吃坏了,哪晓得是她搞的鬼。
您也知道,要是因为拉肚子耽误了活儿少不得掌事的一顿藤条面,若是运气不好因为出虚恭落得不敬主子的罪名,那可是连命都没了。
您说,她们发现是她搞得鬼后能不揍她么?”
【这章多是宫中琐事,宝子们爱看就细看,不爱看就草草看下,毕竟这么安稳又温馨的日子就快结束了,进宫那么些日子,该起风了~~~】
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珙桐姑姑、木莲都和我说了谨防画眉下轿打轿夫、念完经打和尚。
但~我听懂了,却没记在心里。
我当时啊,也就想着不管如何,画眉现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心中怨愤也就平了,没了怨愤,也就不会做那些子腌臜事。
所以阿玛说的对,我就是个蠢钝的。
我的蠢钝差点把慈宁宫的几位姑姑们都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每年的除夕夜,是合宫宴,是天字第一号的筵席。
太后和帝后以及亲王宗亲都会在一块吃家宴。
往年,随太后参加这天字第一号筵席的是桂嬷嬷、珙桐姑姑、红萼姑姑、雨棠姑姑、春兰、丁香。
后来桂嬷嬷年岁大了,也就不做这劳心劳力的事了,只消待在慈宁宫和其他人一块吃了年夜饭,再等太后娘娘回来一块去听听戏。
因而,近几年,随着太后娘娘去参宴的人选时常变化,除了珙桐姑姑,其他人都是由珙桐姑姑挑好了,再由太后娘娘圈定。
这一次,我便得了入宫来最大的红利,珙桐姑姑呈报太后娘娘圈定的人选里有我,而太后娘娘也乐呵呵地定了我。
就这样,入宫不到一年的我,就这样大红大紫起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周边所有人炙热的目光。
当天寅初未至,我便早早起来,梳洗好后,便准备上差。
虽说晚上才是宫宴,但这除夕的白日里我们的活也比平日多的多。
乾清宫那边此时皇帝应该快要起身了,今日帝后到西佛堂诣天地拈香之后,约卯正便要来慈宁宫请太后安。
然后辰初时分,便要一起乘轿,去乐寿堂接受嫔妃、皇子、公主、宗亲们的请安。
而这之前我们得赶紧地伺候老太后梳洗打扮,完成一系列的规定动作。
好在平日里这些都是做惯的,哪怕是因为过年加了不少步骤,那也有姑姑们提点着。
所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快晚宴时,终于得空偷得一会闲时喝口水。
渴有时候比饿还难受。
我快步走着进了西偏殿的小茶炉房。
这里可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许进里头的。
毕竟是这里备着太后入口的茶水和小吃嘴,旁人要是随意能进,那主子的安全就难保障。
所以,管着这小茶炉房的曹忠公公分外尽心,奴才里面除了慈宁宫总管太监陆德福,其他人是进不去的,而宫女里头,除了桂嬷嬷、珙桐姑姑也只有我了。
因为我是给太后伺候茶水,准备各种小吃食的人。
但今个儿我进去可不是去给太后沏茶,而是自己渴的厉害,这儿离太后寝宫近,我喝几口水还得继续当差。
上房的用具,我是丝毫不敢用的。
曹忠不会拦我,帮着兑了一碗温度正好的白水,看着我咕咚咕咚喝下,含笑说道:“雁心姑娘上头的差事都差不多都熟悉了吧?”
我拿帕子拭干嘴角的水,微笑着道:“我这才刚来一年,很多事儿还是不明白,加上我愚笨,总少不得吃瘪。”
曹忠笑道:“雁心姑娘来了一年就能穿上这五福捧寿的鞋子,哪还敢说愚笨。您要是说愚笨,那这慈宁宫都没人敢说自个儿聪明了。啧啧啧,您瞧这大蝙蝠,绣的那叫一个好呦。”
边说边从我手中接过茶碗,乐呵呵地躬腰朝我道了声“姑娘新禧。”
他这夸人夸得我心里美滋滋的,既夸了我聪明,又夸了我的绣工好。
我也乐呵呵地同他道了喜,转头又回太后那边上差了。
酉初,我们便服侍着太后动身去体和殿参加这天字第一号的筵席。
这除夕夜,大雪漫天,属严寒季节,我们几位随适的宫女都梳着油光的大辫子,扎着二寸多的红绒绳,头上戴一朵红色的通草花,脚下穿着五福捧寿的鞋,在外头神气地走着。
宫里头烧着地龙暖和,可宫外头那是天寒地冻,我很快就觉得踏在雪地上的那双脚已经冻得脚趾头都麻了,疼得钻心。
这时候那能跟着去参宴的喜悦少了不少。
我满脑子想着都是那热腾腾的羊肉锅子,什锦锅子,还有马蹄烧饼、麻酱烧饼、炸三角、炸卷果啥的。
想得肠胃都有些不合了。
我快速拿手揉了揉腹部,心中暗暗祈祷,可别这时候闹肚子呀,在皇家家宴里失仪,那可是大不敬,是要丢脑袋的。
此时我忽然觉得此时若待在暖和舒适的慈宁宫和其她姐妹一起吃年夜饭,似乎更好。
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下一刻我便打起精神,步急蹄稳地跟着轿撵往前走。
谁不想见见世面呢?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宴,体和殿外,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福进贴着殿门口站着,脸上喜气洋洋,身体却忙得直转悠。
他指挥着人往里头献菜,丝毫不能错乱。
我偷偷侧目瞥了瞥两边,由殿门外门坎算起,到寿膳房的门口止,站着清一色的年轻太监。
他们穿着崭新的宁绸袍子,鸦青色的靴子,整整齐齐地站着等着传菜。
珙桐姑姑之前告诉我,这传菜的太监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人。
当时我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气势,此时见了便忍不住咂了咂舌。
果然是皇家气派呀。
进了殿门,院子里灯火通明,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灯笼,像一条火龙一样,照得整个体和殿都亮堂堂的。
我们先伺候太后在体和殿的里屋坐着休息,皇帝、皇后也在这处陪侍着。
我觉着皇后的目光总往我和珙桐姑姑身上瞧,吓得我好几次自己打量自己,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然后我又看看珙桐姑姑,见她身上也是齐齐整整,并没有什么不妥。
也不知道皇后在看什么。
难道她还在记恨那把桃肉的事?
可那事皇帝都没说什么,她有什么可记恨的。
当然主子的心思做奴婢的不能随意揣测,我不过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待司礼太监“膳齐”的声音传来,几位主子便从里屋出去用膳了。
珙桐姑姑和红萼姑姑伺候在太后两旁,我和雨棠姑姑站在太后那桌帮着挪菜。
其余两人春兰和丁香则在不远处候着,随时等候替换。
皇帝执壶、皇后把盏,双双给太后送上祝福。
接着便是皇子、公主、宗亲们给太后、帝后敬酒送祝福。
然后主子们开始吃菜。
吉祥菜、贡品菜、节日例菜摆了满满一桌。
我和雨棠姑姑十分专注地盯着太后,太后用眼瞧哪个菜,我们就往上挪。
再由珙桐姑姑或红萼姑姑用银筷子夹了放入太后面前的银碟子里。
殿内觥筹交错,祝福不断。
一切都好似没什么问题。
可我却觉得直犯恶心,双腿发软,眼睛发黑。
难道是因为我今个吃得少,才会犯晕?
我硬撑着将一道鹿脯挪到了太后面前。
忽觉面前几人目光倏地变得凌厉。
我抖了一个机灵,脑子稍微清楚了些。
刚才太后并没有看向这道菜,她看向的是靠近雨棠姑姑那边的抓炒肉。
这时雨棠姑姑端着那盘菜,频频给我使眼色让我挪开。
我慌忙用手去拿,却在一阵晕眩中双手抓了个空。
珙桐姑姑已看出我不对劲,伸手将那碟子菜直接塞我手中,也给我使了个眼神,似乎是让我退下。
然后又看向不远处的春兰,让她过来。
可我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明明应该向左边走,我却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别人身上。
手上的菜碟子也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体和殿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此时,打碎餐具是极不吉利的,我知道我完了。
可是我实在难受得紧,根本做不了任何应急措施。
腹部一阵阵绞痛,头也疼得厉害,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跪在地上还是趴在了地上。
“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奴婢们祝太后娘娘新年大喜、福泽万年。”
珙桐姑姑、红萼姑姑、雨棠姑姑蹲下身子说吉祥话给太后道喜。
我的身后也有一温润男声说道:“皇额娘,打碎旧碗,时来运转;瓷碗咧嘴,如鱼得水,这是喜事!儿臣敬皇额娘一杯酒,祝皇额娘康乐延年,永享繁荣。”
“好,好,老十九,你多来宫里看看哀家,哀家就开心。”太后娘娘充满宠爱地说道。
原来是太后的另一个儿子,先帝十九子庆王。
太后和庆王母子说话,而我已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我好想吐,身子摇晃已快晕倒。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要是这时候吐在大殿上或晕在大殿上,那以后也不用再醒来了。
好在春兰和丁香都走到了我的身边,春兰顶替了我的位置,丁香则一把扶起我,将我搀了出去。
这时,我不得不庆幸丁香力气大,能把我这个已经走不了路的人连拖带抱地弄到殿外。
外头的冷风一吹,我再也忍不住“呕”的一声吐了。
嘴里又苦又涩又酸。
“哎呦,我的姑奶奶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听到了陆德福总管尖细的声音。
“陆总管,雁心好像病了,您看这可怎么办?”丁香都快哭了。
我们都明白,刚才虽然姑姑们和庆王都打了圆场,但这个失误已让太后失了颜面,让我们慈宁宫丢了脸。
挨罚已经是最轻的了。
可此时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吐完后的我已经控制不住往地上栽去。
在陆德福和丁香压抑的惊呼声中,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转,闻到了浓郁的药物和奇怪的酸腐味。
我想起身,但浑身都像刀割一样的疼,动也动不了。
我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似乎是珙桐姑姑的声音。
“那就有劳您了,给好好看看。”
声音落下,帘子就掀了起来,龚太医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进来的是珙桐姑姑、木槿、丁香、木莲。
见我已经睁眼,珙桐姑姑松了口气,引着太医来到我的床前,为我把脉。
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出声,静静地等着太医给我诊治。
龚太医把完脉后,又低头看了看床边木盆子里我的呕吐物,再抬头环视屋子,然后对珙桐姑姑说:“姑姑,我们去外面说话。”
珙桐姑姑连忙随太医出去了。
丁香、木槿、木莲这时才敢上前来看我。
“你真真是要把我吓死。”丁香一开口就带了哭腔,“你可知道你在体和殿那又吐又晕的,我几乎抱不动你,还好陆总管搭了把手,帮着把你抬到偏殿。
又幸好十九爷过来,吩咐轿夫用小轿子把你抬回了慈宁宫。
否则我们真不知道这些路怎么把你背回去。”
丁香一顿哭诉,我却浑浑噩噩地没法思考。
十九爷……我总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记忆深处,有人和我说过,“我叫言真,当今圣上的十九子,你救了我,等我长大了定娶你报恩!”
头好痛,我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为什么会突然蹦跶出这么一段记忆。
“雁心,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中毒?”
还没等我从记忆中清醒过来,木莲的话让我心尖一颤。
“哎呀,你说话轻点!”木槿拧了木莲的手臂一下,提醒道,“这事儿,桂嬷嬷不是说了不准到处说吗?你还问。”
木莲白了她一眼,道:“问当事人怎么了?雁心等会不还是得知道?嬷嬷、姑姑她们肯定还得来问她。”
木槿不悦,还想再说,却被我抓住了手腕。
“别吵,快说我怎么了?”我的声音沙哑,但好在吐字还清楚。
木莲看了木槿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回到慈宁宫后一直昏迷,还呕吐不止,桂嬷嬷就喊医女来给你看了。
我们都当你是病了,可能只是寒日里受了风寒,或是吃坏了肚子。
没想到医女看了后,向嬷嬷说她看不了,你怕是中毒了,得求太医查明你中了什么毒才能开解毒的药。
如此,桂嬷嬷也做不了主了,只能冒了大雪的天,去体和殿悄悄求了太后,准你瞧太医。
好在太后心善,同意太医给你诊治,还叮嘱桂嬷嬷若真是中毒,一定要查明原因。
所以,刚才龚太医就来瞧了。”
中毒?
我怎么会中毒?
我今天没吃什么呀?
早食、午食都和大伙儿一起吃的,怎么大家都没事,我就出事了呢?
这时候,我只当是自己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食物中毒了。
可等珙桐姑姑进屋来,却告诉我,太医查验了呕吐物,又根据脉象,说我中的毒应该来自水仙花。
我愣怔片刻后,目光便看向了窗台上的那盆水仙花。
此时花朵开的正盛,花瓣洁白如玉,清新动人。
可此时,丁香、木槿、木莲看着水仙花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木槿甚至拿帕子捂住鼻子,瑟瑟说道:“这花竟然有毒?那我也中毒了吗?”
是啊,她和我同居一室,要是我中毒了,她也难逃。
可珙桐姑姑却说:“这水仙花我们屋里也有,花香是没有毒的。
太医说了毒在它下面的鳞茎里,但也不是轻易能沾染到了,除非误食!”
误食?
丁香、木槿、木莲三个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我。
木莲直率,她支支吾吾地问我:“雁心,不会是你半夜馋了,把这水仙花的鳞茎当果子咬了吧?”
我气得脸儿涨红,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吼道:“胡说,我是这么馋嘴的人吗?”
木槿和木莲没有说话,只是看我的目光总是有那么一点……怀疑。
我深吸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才说道:“我没碰过这盆水仙,更不会去咬。”
说完,我想到了水仙花的来历,不由遍体生寒。
“这花,是……画眉送给我的。”我低声说道,心底却也不能确定问题一定是在这花上。
“对,对,这花是画眉送来的。”木槿作证。
“可这能说明什么?”珙桐姑姑皱眉,她知道我们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怀疑画眉在花里动了手脚。
我也不知道能说明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误食这种毒物的。
但是我想到珙桐姑姑说的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的故事。
联想到大年夜的前一晚,许久没来往的画眉忽然来看我,还送我一盆水仙花,说是她特地求了御花房的小太监买的,为的是感谢我帮她脱离苦海。
我总觉得这事和画眉脱不了关系。
这时,木莲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早说让你别太好心!帮吧帮吧,最后还是被她这只画眉鸟啄了眼。
她那种人会好心来感激你?怕是没当场给你灌毒就不错了!”
灌毒?我突然想到了在小茶炉房喝的那碗水。
因为过着年,我在体和殿宫宴失仪的事儿压到了年后再罚。
珙桐姑姑自然受到了牵连,连带着红萼姑姑、雨棠姑姑、春兰、丁香都要罚。
听说要不是庆王当时打了圆场,事后又向太后、帝后求了情,恐怕我们都不仅仅是受罚这么简单。
至于我中毒的事儿,也只能在暗地里查。
这事儿由桂嬷嬷亲自查着,我把我的怀疑说了,她先查了曹忠。
很快得出结论,曹忠并没有什么问题。
确实,我也想不出曹忠有害我的理由。
自打我伺候太后娘娘后,因琢磨的各种小吃食很得太后的喜欢,曹忠也跟着得了不少赏赐。
何况他在慈宁宫十年,一直谨言慎行,从不参与任何争斗,是个实打实的老好人,他没必要做这事。
后来按照龚太医的说法,也幸好是我喝了一大碗的水,一来冲淡了毒,二来延缓了发作的时间。
延缓发作的时间?我听到这个词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毒并不是及时发作的毒,除非大量食用。
如果我只是少量摄入的话,发作的时间很可能会拖得很久。
按照龚太医的说法,也可能不发作,或者只是轻微不舒服。
如此,我什么时间中毒的就不好确定了。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这天晚上木槿和木莲下了差来看我,坐在床头帮我折着洗净晾干的衣服。
木莲虽然进宫比我晚几个月,但她比我长了两岁,在家又是长姐,后头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所以对待我也有些姐姐对妹妹一般。
“雁心,这些衣服我都给你洗净放在炭炉上烤干了。
珙桐姑姑还让我用沉香慢火熏了,说你穿着又香又舒坦。”
我感动地接过,眼眶都有些湿热了。
“我连累了几位姑姑,还有春兰、丁香她们,都是我太不谨慎了。”我很懊恼,也很愧疚。
木槿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姑姑们都没怪你,春兰、丁香也不是小气的人。包括红萼姑姑,那般刁钻挑剔的人都没说半句埋怨的话,你也就别放心里了。”
我鼻子一酸,慌忙仰起头让眼泪流回去。
这大过年的,我可不能哭。
就在这抬头低头间,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犹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我想起画眉送水仙来的那个晚上,她很亲昵的几次搂过我的肩膀,还帮我整了衣领。
原本我只当她这是套近乎的举动,可现在想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一件里衣的衣领有什么可整的?
难道……我想到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
那就是画眉将毒涂抹在了手上,在这几次与我的亲昵接触中,又将毒涂抹在了我的衣领,肩膀处。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睡觉习惯,那就是睡着后会吮吸能够得着的衣服。
进宫前我喜欢咬的是袖口,进宫后因为宫规,睡觉只能侧身睡,手臂必须伸直,不能托着脸睡。
所以我又改成了吮吸手臂上的衣服。
冬天衣领宽大高耸,有时候我也会咬衣领。
这点习惯,只有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才知道。
而画眉和我住在一起几个月,她自然知晓。
她甚至还拿这个取笑过我。
想到这些,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待第二日珙桐姑姑来看我时,我把这点怀疑和她说了。
珙桐姑姑请来了龚太医,两人看着我那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衣服,挠了挠后脑勺说:“这已经查验不出什么了。”
我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证据。
龚太医又说:“哪怕这衣服没洗过,被姑娘……吮吸过,估计也只有姑娘口水了。”
太医说完,脸上不自觉地笑了笑。
我瞬间脸就被臊红了。
我这点恶习,一下子就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珙桐姑姑也笑了,说道:“这事儿真查不出来也没办法,但你必须以此为鉴,以后更要小心。”
我重重点点头,但心里却是感觉“小心”二字好难。
对于画眉,我并非没有警惕之心。
她那日过来,还给我带了一包小点心,我虽嘴馋,却也是一口没吃偷偷扔了。
我还就怕她在食物里加料。
可一个人一旦起了害你之心,还真得是防不胜防。
这时,龚太医说道:“若按姑娘的说法,那人现在手上涂了毒,再涂到你的衣服上,那她手上涂的毒也肯定很厚。
这毒要是量多,那对皮肤也是有伤害,少不得会红肿。
你们可去看看那画眉姑娘的手近日有没有异样。”
太医的话让珙桐姑姑顿时眼睛一亮,她道:“若说这个,画眉的左手这几日确实红肿得厉害,有一次给太后娘娘传递官房时,还险些打翻了。
为此我还问她手怎么了,她说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
龚太医马上说:“这烫伤和被毒侵害所伤,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珙桐姑姑便立即领着太医去看。
我看着他们匆匆出去的背影,脑海中冒出一句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不,我们仨一合计,就找到了突破口。
只是这事儿在过年这段时日并没有什么说法。
那日龚太医去看了画眉的手,一开始画眉死活不让他看,但架不住珙桐姑姑的呵斥,最后给看了。
没想到真是烫伤。
但龚太医悄悄也和珙桐姑姑说了,按他的经验这烫伤很新,不像是三四天前的。
也就是说画眉在珙桐姑姑那日问了她手上的伤后,竟然狠心真得把自己的手给烫伤了。
这画眉鸟还真是个狠人。
龚太医还说,因为烫伤后,她原来的伤也就看不出来是不是涂毒导致。
如此,哪怕我们质疑画眉说的三四日前的烫伤怎么会成为新伤,她也有一万个理由来辩驳。
比如她三四日前就烫伤了,这两日一不小心又烫伤了。
这事儿最终成了无头案子。
不过按照珙桐姑姑所言,好歹我们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虽然没证据,但有了提防的对象。
她还对我说了:“以后收起你那泛滥的善心,可别做什么烂好人了。”
我使劲地点头。
休整了五日,我终于完全康复,在年初五上差了。
而这日一早,十九爷庆王来到了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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