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那场冷雨,连同再见林晚晴时翻涌而起的旧日郁结,一齐在体内发作。
那天晚上我发起了高烧。
宋栀年执意留下来照顾我。
“她怎么还不走?”
宋栀年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雨越下越大,可林晚晴仍执拗地站在雨中,不肯离开。
宋栀年一脸嫌恶:“这时候装深情,早干嘛去了?”
我无奈一笑:“别生气了,她爱淋雨就让她淋去。”
宋栀年突然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看。”
“本来下午要给你的。”
她撇撇嘴,“都被她搅和了。”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素银戒指。
我以为是她买来的礼物,仔细看却有些眼熟。
“还记得吗?
这个是我出国前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宋栀年拿起其中一枚戒指,摩挲着戒指内圈的刻痕。
“这些年我一直戴着,上周我亲手打了另一枚,凑成了一对。”
她眼睛亮晶晶的,“从设计到打磨,全是我自己做的。”
“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梦想要设计出一款最漂亮的戒指送给你,今天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我眼睛发酸。
想起曾经为林晚晴精心制作的吊坠,她不屑一顾,而眼前这枚再普通不过的银戒,却被宋栀年视若珍宝。
我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傻姑娘,这东西不值钱的......”宋栀年却珍而重之地将戒指戴回无名指:“在我心里,它比钻石还珍贵。”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宋栀年窝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
她昨晚照顾我一夜,隔两个小时就来探探我的体温,直到凌晨才睡下。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夹杂着雨后的潮湿扑面而来。
林晚晴颓然地坐在地上,昂贵的连衣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妆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在这坐了一夜?”
我压低了声音,回头看了眼卧室里还在熟睡的宋栀年,轻轻带上门,走到离门口稍远的地方。
“我说过不想再见你。”
林晚晴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沈砚,我放不下。”
“我们之间不是五天,五个月,是整整五年。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不舍吗?”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我以为花不完的钱就是幸福,可我拥有了那些之后才发现我错得离谱。”
林晚晴颤抖着解开丝巾,露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周绍言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他早有婚约在身,未婚妻跟他门当户对,我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一个玩物。”
“他心情不好就对我动手,甚至还强迫我陪他客户喝酒......”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沈砚,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我,我却一根根掰开林晚晴的手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晚晴的目光突然僵住,缓缓下移。
最终定格在我的手上。
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和宋栀年的情侣对戒。
“沈砚,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你不是真心悔改,只是发现离开我过得更差,没有人再当你的保姆和提款机了。”
“如果周绍言对你好,你还会来找我吗?”
“林晚晴,不要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你就是个自私虚伪的人。”
“你不爱我也不爱周绍言,你只爱你自己。”
“你走吧,我很爱我的女朋友。
体面些,不要来纠缠我了。”
林晚晴没有再说话。
她看见了。
当她把周绍言留下的淤青展露在沈砚面前时,对方眼中不再有她熟悉的心疼,而是无动于衷。
当沈砚提起宋栀年时,那个曾经只对她展露的温柔神情,如今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林晚晴这才明白,沈砚是真的不要她了。
当初她满心欢喜地抛弃沈砚去奔她的“好日子”,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她让沈砚体面点,别来纠缠她。
如今沈砚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公平。
沈砚说的对。
她爱的从来只有那些能带给她利益的人,爱的是被众星捧月的虚荣,爱的是纸醉金迷的幻象。
林晚晴眼睛干涩到生疼,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变得哽咽不清,随即泪珠大颗大颗掉落。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最丑陋的模样。
我站在窗前,看着林晚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那些淤青和伤疤确实让我的心揪了一下,但很快,记忆里她泼向我的那杯香槟,和她轻蔑地扔掉戒指的画面,便将这丝怜悯冲散了。
这条路是林晚晴自己选的,她理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林晚晚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和宋栀年结婚那天,林晚晴送来了一份礼物。
是我扔掉的那个太阳吊坠,不知道她又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你幸福。”
我笑了笑,将吊坠和卡片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从前的太阳,就让它永远降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