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亮得愈发晚了，小荷叫姜涟起床的时候，窗外还都黑着。
姜涟睡眼朦胧，坐起身对着晃悠的烛火发懵。
“几点了，我闹钟响了吗？”
小荷一头雾水，什么闹钟，那是啥啊？
只是一瞬间犹豫没回话，就见姜涟又倒回床上，把被子往身上裹紧了点，嘴里滴滴咕咕，看上去是续刚才的梦去了。
小荷赶紧继续拽她，“大小姐，大小姐！不能继续睡了，今日还要给夫人敬茶呢！”
“警察......？警察叔叔你们来的好啊，快把我老板抓走吧，他老让我加班，还找理由克扣奖金......简直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荷一句也没听懂，疑惑着难道她家小姐睡觉真有癔症？哪里知道她家小姐正在梦里整顿职场，实名举报老板呢。
眼看横竖叫不起来姜涟，小荷心下一横，垂首小声说：“大小姐，奴婢得罪了。”
紧接着把手探进被子底下，照着姜涟手臂拧了一把。
“我艹！”
姜涟猛弹起身，一脚踹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小荷已经坐在地上了。
小荷以为姜涟真恼了，顾不上摔疼的屁股，一骨碌爬起来磕头。
“奴婢该死！奴婢见大小姐怎么也起不来床，怕耽误正事，只能出此下策！大小姐恕罪！”
知道是下策，下次就不要再出了。
姜涟捂着手臂呲牙咧嘴，不过揉了几下之后就不疼了，倒是彻底清醒过来，“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不至于！”
小荷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疼到了，哆嗦一下没站起来。姜涟见状便过去扶她。
“对不起啊小荷，真不是故意的。这个叫身体本能应激反应，你刚刚一掐，刚好掐在启动机关上了。是腿踹的你，可不是我啊。我心里拦了，没拦住。”
小荷倒没多想姜涟是不是故意踹她，也没听懂这通“人腿分离论”，只是仰起小脸看着姜涟，满脸一言难尽。
“大小姐......殿下也是这样被您踹出去的？”
姜涟歪着头想了想，说：“那倒不是，踹你是无意的，踹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比无意的知道分寸，应该收敛着力气没真把人踹坏吧。小荷心里这么想着，刚松了口气，又听姜涟悠悠继续道：
“故意使了十成十的劲儿，他摔得比你远多了。”
小荷：......
高估了大小姐的情商，低估了大小姐的力气。
小荷恍然大悟：“大小姐，原来您昨日不是在跟我交代串供——梦里发癔症踹人，这是真的啊？”
“嘶......这不巧了吗。”
姜涟心说应激防卫和梦游是两码事，要不是小荷掐她，肯定挨不了这一脚。不过假戏真做也好，回头要是有人问起来，更有可信度。
真牛啊，睡着了警惕性和防卫意识还这么强！
姜涟完全忘了小荷说叫她起床费了多大功夫，还在心里偷偷骄傲一番。小荷要是能听到她此刻的心声，恐怕要吐出血来。
小荷挨了一脚倒也没觉委屈，被扶起来后她就急匆匆去打水，回来伺候姜涟洗漱更衣。跟个小陀螺似的，风风火火在屋子里转。
“大小姐，咱们可得抓紧了，都卯时两刻了，梳妆就得费好大功夫，咱们还得备茶、备礼......”
姜涟被她按在镜子前面，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小荷说的“卯时两刻”。
五点半。
她之前兢兢业业打工的时候，就算八点半上班外加一个小时通勤，她都没五点半起床化妆过！
姜涟叹了口气，一脸认命。
权当刚入职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反正过一段就会明白，彼此都不值得费这个事，到时就能多睡一会儿了。
小荷尽心尽力，势要在姜涟脸上画出花一般，两人收拾妥当之后，天色已是大亮。
中途姜涟几次睡着，提议干脆她躺着让小荷上妆，被小荷以“不吉利”的理由拒绝了。
“粉是不是敷得太厚了？我感觉有点绷脸啊。”姜涟说着，对着镜子一通狠狠地挤眉弄眼，眼底终于被她挤出一道细细的白线。
“看，卡粉了。”
小荷赶紧帮她擦补，心想谁家好人在外净做这些表情啊。
“大小姐您稍微忍忍吧，不厚一点实在是遮不住。”
姜涟看看镜子，再看看小荷。主仆二人挂着同款同色黑眼圈，只不过她的已经被小荷刷墙一般糊了个七七八八。
不就是黑眼圈吗，打工人谁没个黑眼圈的。这需要遮吗？分明是勤奋的证明，刻苦的表现，精神富足的勋章，大自然的馈赠。
这个世界的人思想觉悟还是不够高，格局小了。
姜涟心里嘀咕，倒是没再拦着小荷，老老实实让她补了妆。
一路上姜涟内心惴惴，也不知道这顶头上司是不是好相处的人，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姜涟侧目看眼小荷，想检查她昨晚的背诵成果，于是低声提问：“小荷，待会儿见了面如果她泼我茶怎么办？”
小荷：“有！奴婢先按兵不动观察形式，适时帮腔作势，再跑去告诉殿下！”
姜涟点点头，继续道：“如果她打我呢？”
小荷：“也有！奴婢先按兵不动观察形势，护着大小姐，借机帮大小姐还手，不让她讨到便宜！然后跑去告诉殿下！”
姜涟：“那如果她是个好人，赏咱们东西呢？”
小荷：“还是有！奴婢先按兵不动，收了赏赐悄悄检查，没问题就把咱们的礼物送上去！晚点还是要告诉殿下！”
姜涟一脸欣慰拍拍小荷的肩，“小荷，你真是我最好的狗腿子！告状精！”
小荷：......
大小姐夸人真是有一套，下次不许夸了。
昨夜姜涟看似写了不少东西给小荷，但仔细品来八个字就能概括：
见机行事，告诉殿下。
以不变应万变。她干什么，小荷只要跟她一伙就行。有人帮腔底气足，这是姜涟二十年悟出的道理。
至于告状，有点烦人，但是管用。
当时小荷翻看着那五页纸，还纳闷道：“大小姐，其实您交代一声，奴婢也记得住......”
姜涟微微一笑。
“哦，我闲的，太早了睡不着觉，找点事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