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江湖上哪里有不分开的道理。
“我要走了。”麻衣少年道,眼露不舍,三千里路云和月,总有些人不想离别。
“走吧,江湖这么大,总有相见的时候,等再见,我没准可就是你高攀不起的大侠了。”温华语气洒脱。
等徐凤年老黄走远,温华蹲在地上愣了许久,自嘲了一声道“这以后没人把马借给我摆阔喽。”
以后啊,就是一个人的江湖了。
……
画面如沙,散了再聚,等画面再次停下时,温华已经在了另一个城池。
襄樊城。
这一路,温华觉得长了不少见识,以前啊,他觉得百来户的村子很大,有山有水不是?后来去了镇子上才知道村子的小,再后来他提着一把木剑去了江湖才发现镇子原来也很小,这一路他走过了名山大川,越过了繁华的城池,方才知道天大地大。
温华在这个城里闲逛,见到茶摊便走过去听听江湖上的新鲜事,等到店老板见他光听却连杯茶水都不点想过来提醒时,他就自己识趣的站起身子,不再坐了,就静静的站着听,也不打扰别人,偶尔还会客串一把店小二给说的口干舌燥的“江湖人”续上一碗茶水,老板见此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城里闲逛了几天。
他居然又见到那位自己一直没忘的兄弟,那个兄弟此时已不再是之前小乞丐的样子,身着讲究。
相隔许久,之前满肚子未说完的话,此刻竟说不出了,最后,蹭了一顿酒菜,却终究没有多聊,江湖啊,都是身不由己,他看得出他有事在身,而他自己也要再度启程了,江湖很大,他还要四处看看,这顿酒菜,就算欠下了。
画面再度聚散,之前的画面如烟消云散,新的画面出现。
温华再次一见钟情,这个女子美到了极致,他觉得啊,就算是仙女下凡也不会比这更漂亮了,一面之后,念念不忘。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据引山洪。
他这次比之前都要认真,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爱。
在襄樊城的大路上,女子从一辆奢华富贵的马车上走下,将一块银子弯腰送到小乞丐的破碗中,还低头摸了摸小乞丐的头。
温华就告诉自己,这次的一见钟情,是最后一次了,因为爱讲歪理还让人服气的小年曾经说过,“女子漂亮一些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漂亮女子心地好,不抢回家当媳妇好好心疼,活该天打雷劈。”
他当时直接就冲了上去,又做了一套泼皮调戏良家妇女的流程,还特地添上了自己是成为顶尖剑客的美好愿望。
女子说自己是青楼女子,问他会不会嫌弃,温华摇头说,不嫌弃,女子说,那好,我等你三年,等你成为顶尖剑客的那天。
从这天起啊,他的心里就被这个女子填满了。
他也终于不再落魄,时来运转,找到了师傅,或许不叫师傅吧,因为那个姓黄的老头对他说,“我教你剑法,你帮我杀个人,咱们就两清。”
温华一口答应,江湖可不就是打打杀杀,若是能学出名头来那就是赚了。
他又开始了流浪,只是此刻身边有了人一起,在他的哀求下,黄老头给他买了匹骡子,虽然不是马,但怎么说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坐骑,他也不讲究,这一路上他骑着骡子当骏马,照样洋洋得意。
黄老头只交给了他出自遂斜谷的两剑,试图让他以诡入道,妄图让他两剑化一剑,走一条与桃花剑仙截然相反的道路。
温华自然不知道,那个黄老头就是江湖上所流传的魔头黄三甲,更不知道自己仅学的两剑已是集天下之所成。
他们一路艰辛的从北莽入了离阳,路上他偷偷买了一本春宫画册打算之后送给小年,本来是想送去西凉的,可最终还是没去,而且黄老头说,小年很有可能就在京城。
进城后,他开始了他真正的江湖路。
他在吴六鼎剑侍两招之下不败,后又战平棠溪剑仙卢白颉,从此他也算真正的入了江湖,还有了自己的名号,“温不胜!”
此后,他与吴六鼎和他的剑侍翠花走的很近。
这天,吴六鼎翠花还有他正在院内吃饭,李白狮来了,还为他做了一次饭菜,他激动万分。
走时,李白狮说:“温华,记得要当天下最有名的剑客,你答应我的。
温华重重点头:“放心,就算是去杀皇帝我也敢,还了那老头恩情我们就浪迹天涯。”
可世间的一切事情哪里又能和自己想象的一般呢。
这天风雪很大,黄三甲推门入了院子。
他要还债了。
他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兄弟还有着北凉世子的诺大名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温华断了一根手臂,瘸了一条腿,自断全身经脉,只存一条性命,拎上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木剑,离开了院子。
巷子中的雪上留下了长长一道血迹。
“在老子家乡那边,借你十两就还得还十二三两,我温华的剑,是你教的,我废去全身武功,在还你一条手臂一条腿!”
他在院中就对黄老头说了这样一番话,随后在小巷的拐角去蹲下,手中是那把带血的木剑。
他泪眼模糊,凄然一笑,将木剑在墙上狠狠折断。
“不练剑了。”
那天,才入江湖闯出名号的温不胜,断臂瘸腿,出了江湖。
吴六鼎和翠花找到吴家老祖将温华送出了城,路上,吴冢主对温华说,“一人事,一人了,正该否极泰来,你可愿跟我回剑冢?”
温华摇摇头拒绝了“说好了不练剑了,那就不练了。”
出了城门,吴六鼎和翠花一起护送着温华离开,温华回头望着京城大门,突然满脸泪水,对着城门大喊:“小年咱哥俩就此别过,认识你,老子这辈子不亏。”
“小年,走好。”
他一个浪荡子,这辈子有一个好兄弟,骑过劣马骡子,还练成了两剑,临了那最后一口的江湖气,更没有对不起兄弟,这辈子值了。
以成为剑客的梦想为赌资,最终也输掉了梦想。
一个游侠儿,或许也只有梦想值钱一点,此刻,没有了。
男儿一诺千金重,重情义,轻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