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欲言又止勾起了百里耀的兴趣。
“怎么,是想替他们求情?还是你也想进去?”
百里耀思及她身上流着一半的北蛮血,为同族求情,常理之中。
季熙熙话锋一转,“没有,他们刚才还想要我的命,侯爷尽管处置他们就是!”
她偏过头,望着围场外头,心里暗骂自己,季熙熙你个蠢货,你竟然敢在百里耀面前替刺客求情!你是不是疯了!
理智最终战胜了同情心。
她要回去,还得完成狗系统的任务,就必须按照百里耀的喜好来。
鬣狗们看到活人丢进来,蜂拥而上,一声哀嚎惨叫划破长夜,转瞬即逝。
北蛮刺客跪在地上,尽管他们的眼睛瞎了,仍旧逃不掉同伴的惨叫。
季熙熙始终偏着头,她没有阻止百里耀,但如果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少不了要做几场噩梦。
“给我看,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百里耀捏住她的下巴,蛮横地将她的脸转过来,“记住了,在本侯这里,想死的话,从不缺法子!”
鬣狗撕咬过后,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还夹带着余温。
她被难闻的血腥味熏得想吐,也只能强忍着。
季熙熙的手被百里耀捏得有些发麻,想抽出来松快一会儿。
“侯爷,手,麻了。”
百里耀感受着身体中蔓延的力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手凉,你给本侯暖着。”
疯批,纯粹的疯批。
季熙熙暗自骂着,况且他的手寒如冰,根本暖不热。
这疯子压根就是想折磨自己。
“你是本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女人,莫说是手,你连身子都是我的。”
百里耀低下头,鼻息中夹带着浓郁的草药味,掩盖了冲鼻的血腥味。
季熙熙抬眼望着这张毫无瑕疵的天颜,甚至有种错觉——眼前的男人温善纯良。
遐想很快被院中的惨叫打断。
百里耀回过神,虚浮的语调极其飘忽,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第二个了,该轮到谁呢?”
面对同伴的惨死,那个会讲齐语的刺客竭力嘶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本以为只要撬不开他们的嘴,横竖不过一死。
万万没想到,晋阳侯的手段残忍至斯。
季熙熙屏住呼吸,被撕裂的尸块冲击着她的大脑,身边的男人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侯爷,我看够了,能不能……”
模糊的血肉,裸露的骨髓,季熙熙的胃腔一阵翻滚,险些吐出来。
百里耀享受着从她手心传递的力量,同样,看到女人蓄满惊恐的眼神,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痛快。
百里耀对北蛮人的问题视若无睹,只抬起手,示意听风继续。
北蛮刺客用不流利的齐语嘶吼道:“给他们留个全尸,我可以替你办事,大齐的侯爷!”
死后尸身分离,在北蛮人眼中,是超越肉体疼痛千百倍的精神煎熬。
在他们的信仰里,不完整的灵魂永生永世都无法回到北蛮的草原。
与其同时,百里耀那只按住季熙熙下巴的手也缓缓松开。
他的声音在顺着风散开,“除你以外,剩下的刺客,统统绞杀,送回北蛮。”
求情的北蛮刺客眼角夹杂着鲜血落下泪来,薄薄的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悲凉。
那些即将被绞死的北蛮人,他们都明白,同生共死的兄弟,究竟付出了什么。
于死士而言,或许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季熙熙幡然醒悟,百里耀想要的,不是北蛮人的臣服,而是折磨人心所带来的快乐。
“听风,带他下去。”
鬣狗们意犹未尽地盯着围栏外的猎物,终归没有等到可口的食物。
刑场到内院的路格外漫长,长得季熙熙走不到头。
手心的冷汗被指缝间漏进来的风吹干了几轮,仍然没能从百里耀的手上挣脱出来。
“你的胆量,不过尔尔,死个人,便吓成这样?”
从十二岁起,他就没能独自走过这么长的路,每次不过数十步,便得轿撵抬着。
季熙熙以为他会逼问自己为什么替北蛮人求情,又或者会和先前一样威胁自己。
事实上,都没有。
百里耀用极其平静的态度在和她对话,就好像方才被鬣狗咬死的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愈发冷静,愈发让人胆寒。
季熙熙试图抽回手,和他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反倒被攥得更紧了些。
“不是,侯爷,只是……”
她竭力思索着一个妥帖的理由,至少能在百里耀面前蒙混过去,“是我没见过这等场面,以后,我会习惯的。”
尾音落下,季熙熙猛然发觉鼻头一酸。
太不争气了,被吓哭了,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百里耀不是没见女人哭过,十五岁那年,新来的丫鬟失手打翻了他心爱的贺兰砚,他二话不说命人将那丫鬟拖下去杖毙。
受刑的时候,那丫鬟求饶得呕出血来,他亦不曾心软半分。
“怎么?后悔上了你姐姐的花轿?”
后悔也是情理之中,哪个女人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
季熙熙下意识地点点头,忽地又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冰为血,霜作骨的百里耀,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侯爷仙人之姿,英明神武,雄伟挺拔,简直是我梦中的不二郎君,何来后悔……”
“你自己听听这像人话吗?”
季熙熙登时跟吃了哑药一般,算了,不如不说,立马噤了声。
侯府的下人手脚利落,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被刺客折腾得七零八落地内院就已收拾得齐整,连撞裂得门板都置换上了新的。
“这些对于本侯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言外之意,是连晋阳侯府的下人都做惯了这般收拾残局的活计。
季熙熙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反正也挣扎不了,回来的路上明里暗里试过不知多少次了。
倒是想起一些书里的情节来——男主的父亲曾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先帝能登上皇位,老晋阳侯功不可没。
然而功高盖主向来都被帝王家忌惮,晋阳侯也不例外,她记得原著之中的老晋阳侯并未能善终。
百里耀也压根不是什么自幼孱弱,而是身体经年累月受百毒侵袭,才变成这幅模样。
她在书外头的时候只觉得是剧情需要,才把男主写得不甚悲惨。
眼下设身处地在他身边,季熙熙心里竟泛起一丝浅薄的同情。
同情你个鬼!
她很快又把自己骂醒,百里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批,哪能用来同情!
“过去,躺着。”
百里耀拉着她走到榻前,目的明确。
季熙熙脚底一滞,浑身僵硬,难不成今晚就要圆房?
罢了,如果睡一觉能够让他对自己好感度提高点,那就睡吧!
她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径直躺在榻上,却忘记了手还被百里耀攥着。
百里耀没想到她的举动冒失又果断,本就没什么力气的他直接被女人连带着往榻上摔过去。
季熙熙给他当了回肉垫,看着清瘦,压在身上还是有些斤两的。
多亏榻上铺着五六层衾被,没摔出什么事儿来,要是摔坏了金尊玉贵的侯爷,他指不定就把自己丢去喂狗了。
“侯爷,你,你没事吧?”
季熙熙慌忙地爬起来,查探着百里耀的情况,又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他的神色。
恩,倒也不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百里耀将她这幅畏手畏脚战战兢兢地模样尽收眼底。
“怎么,有这么害怕吗?”
季熙熙支支吾吾地不知点头还是摇头,“侯爷先前说要将我扔进去喂那些鬣狗。”
“你既不曾做错事,本侯也不至于罚你。”
“天色不早了,躺好,早些休息。”
季熙熙和衣在他外边躺好,手已经被攥得微微发麻,没了知觉,他还没有松开的意思。
百里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闭着眼,小声说了句:“手冷,你的手,暖和,继续暖着。”
嗨——忒!
季熙熙暗自啐道,自己的手再暖能比手炉管用?再不济,堂堂晋阳侯难道连汤婆子都用不上?
屋里灭了灯,陷入一片沉寂。
【当前好感度:1】
霍!想不到被拉了一晚上的手,居然提升了一点好感度。
季熙熙转念一想,倒也不亏,只是讨好百里耀这样喜怒无常的男人,真是危险重重,朝不保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