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天地被浓浓的黑色压抑的抬不起头,我站在庭院里发呆,爹爹和大哥去西域的时候,我身旁的老树正簌簌的掉着泛黄的树叶,如今一年有余,我抬头看,已经凋零的只剩下干枯的躯体老树干。
“入冬了。”我小声呢喃。爹爹也已经早早就寝,哥哥和左野似乎在吃晚饭后,去看哥哥的朋友,家里在白日喧闹之后又变得静悄悄的了。
“小姐,天凉,早些回屋休息吧。”碧叶为我披上风衣,关切的说,她是我的丫头,今年已经二十岁,因为家里穷才会被父母卖到府里做丫鬟,如今她也陪了我八个年头了,我们早已情同姐妹,我知道我就是她在这个府里唯一的依靠,她亦是我最亲密的知己。
“碧叶,你先回屋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如果白天的我看见晚上的自己,估计也是不认识的吧。我叹口气,这是一个女子伤春惜时的矫揉造作吧,白天在众人身边的我,好像是无忧的,当世界静下来的时候,像找回了真正的自己,有点安静,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虽然我不喜刺绣,不爱弹琴,却也乐得读几首词,写几句诗,幻想做一南方佳人,待君归来,将军塞外挥戈流血,妾身庭院望月抒怀。
“小姐,你又要胡思乱想了,对不对。如果欧阳先生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一定不会走的,你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碧叶一言便说中我的心事,她怎会不知呢?这些年的默契,我又怎么能瞒得过她。
我寂寞的笑了。
想在外人看来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装作对嘤嘤哎哎的爱情一无所知。可是怎么可能呢,腊月将至,过完生日,我便要20岁了。
寻常人家的女儿豆蔻之年便嫁人的大有人在,对于婚姻和男女之事,看遍莺莺传,读过牡丹亭,我又有什么不了然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像个思春的怨妇。
“我怎么不想,可是他有自己的人生,他只是一个不重功名利禄的老师,没有家财万贯的身家,只是享受闲云野鹤生活的山野莽夫,纵然我肯,我爹娘也不肯,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在我心里父母话不敢违,欧阳舜宇只是我的启蒙老师,教我读书认字写诗,我很喜欢他,可是他已经离开了。尽管我很舍不得,不过我知道那只是我青春期的一个期许,如今他只会出现在我今后的梦里,白衣飘飘,英俊坚毅。
“小姐……”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还不足豆蔻,他穿着白色的长衫,特别阳光的笑,一下子就温暖了我的心,耐心的教我识字,上元节还送给我特别好看的风筝。“放飞这个风筝,今年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他温柔的说。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我记得当时只许了一个愿望,“老天爷啊,求求你让欧阳能喜欢我。”
“我没事。碧叶,让我自己待一会儿。”从回忆挣脱,抱紧暖炉,把她搪塞走。
无论如何越想他越是没有困意的,欧阳舜宇只比我大十岁,是令我十分依赖的老师,更是在我当时悸动青春里男人的唯一青睐。
可在爹爹看来只是必须让我学会四书五经而请的先生罢了。在当时女子根本就是不提倡读书认字的,可是爹爹偏爱我,叫我可以学习读书认字,大户人家总不该与穷乡僻壤的流民般,目不识丁,不懂道理。
当我以后漫步异国他乡的时候,总是感慨爹爹是如此的深明大义,有着先见之明。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全是当时社会胡诌出的狗屁,人是如此平等的个体,只是我们那个年代群体都觉悟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