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看到常歇神色如常才放心。正想要揭穿这胖子的把戏,却看到常歇微微摇了摇头。
常歇笑道:“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小哥快去吧。”
店小二只好应声去了,心里暗骂道,死胖子,看你要装到几时?
那李进忠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完成了一幅狐假虎威的杰作。嘴里骂骂咧咧:“这小鬼吃硬不吃软,呸!”
常歇还是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一群人在旁边使劲憋着笑,肚子都快憋痛了!
李进忠又自己灌了两杯,面红耳赤,呼气也越来越重。
方才没注意,这酒的后劲有点大。
现在一团热气火焰似的在腹中肆虐,浑身热血上涌,慢慢品尝,竟感觉回味无穷。
“好......好酒!”呼出一口长气后,李胖子不禁咬了咬牙:“公子,这是什么酒?”
“‘十三坊’的‘忘忧物’。”
“好一个忘忧!”胖子酒意上头,胆意一壮,哪里还管得什么礼数, 便大着舌头道:“这位兄弟,实不相瞒,酒也喝了,也算是朋友......
不知道你这两位美婢是否肯相让,让我‘忘忧忘忧’,价钱好说,好说,哈哈哈......”
常歇微微一笑:“你喜欢的话我考虑到时候烧给你。”
李胖子没听懂,心下大喜。醉醺醺的道:“那就哈哈......你看看我......多有福气!”转头就去搂一个丫鬟的腰。
脸上尽是满足之色,额头上发着虚汗,也不管触感是否有异。
旁观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好几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中平时最自持稳重的几个中年人把脸憋的铁青。
那两个靠的最近的妇人不好意思笑,差点把嘴唇咬出血来!
心里大乐,又有家长里短串门闲聊的素材了!
一个姓冯的读书人心里甚至构思出一部话本,名字都已经想好大概,这个故事就叫:《醒世恒言·李管事木艺伎销魂》,或者叫《少年郎戏耍胖相公》?
一时中竟难以取舍。
这时候,一位穿紫缎长袍的老者从人群中探出身来,旁边跟着他两个学徒,年纪不大,都是青衫装束。
胖子一惊,手也垂了下来:“蒯老,你来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喝多了一下没站起身,一屁股又坐回椅子。
只好转头跟常歇得意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蒯志’蒯老。当朝木工祖师爷级人物,文思院院长。家传正是木匠天才蒯祥一脉。”
人群中一阵惊呼。
蒯祥者,十八岁就设计出了不用一根铆钉就傲立于华夏六百年的“承天门”的人物。这个“承天门”,在后世有个更为响亮且直观的名字——天安门。
蒯祥之父蒯富,则是大明南京故宫的缔造者。
蒯门一家,可谓是天下“木工之首”。
更别提文思院也是专门掌造宫里手工业的机构,极得圣眷!
常歇眼睛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自己倒也听过蒯志的大名,知道这老先生脾气古怪,等闲请不动,多半是为了宫里的工程之类的事情而来。但听说他为人还算清正,所以站起来行了礼。
那胖子见常歇显出尊重之色,更是兴奋,对着蒯志道:“蒯老,定的那桌菜马上就好,你和两位小兄弟在那边先坐,我遇到了一个我朋友,他......”
“谁和你这狗东西是朋友?”常歇忽然淡淡的道。
“什么?”那胖子一脸迷惑,不知道为什么常歇突然翻了脸。
常歇懒得说第二遍。
这时候旁边有人接茬了:“这位少爷说,谁和你这狗东西是朋友?”
“对,对!”
“哈哈哈!”
“......”
旁边一群人早就看着胖子极度不耐烦,忍不住起哄起来。
这下李胖子倒是听清了,脸色一变,大怒,拍案而起!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但是蒯志在旁又不好发作,只好粗着嗓子吼道:“小二!快把你们掌柜叫来,这有人捣乱!”
掌柜噔噔噔跑上楼,先是看见一群人起哄,还没搞清楚情况,也多了几分恼火:“谁在这捣乱?”
一脸怒色的李胖子摇晃着身子,堵在常歇面前,冲着掌柜道:“张哥,你可要给我评评理啊,你兄弟今天在你店里受人欺辱......”
那姓张的掌柜松了口气,也知道他平时是什么德行,笑道:“还有人敢欺负你?李兄弟,我看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李胖子急着道:“怎么你不信我?”
转身指着常歇道:“就是那小子,他......”
掌柜本来还带着笑意,但李胖子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常歇,立马脸色一变,赶紧让胖子住了口。
“等等。是他欺辱你?”
“正是!”
“那你活该!”
“你什么意思?”
常歇这时候却笑了出来:“张掌柜,他是你兄弟?”
张掌柜硬挤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常歇道:“你要帮他出头?”
张掌柜头摇如筛。
李胖子脑门都急出了汗,叫道:“张立,你这过河拆桥啊,我每个月给你带多少生意?别说我在你这店里还存了五百两银子。”
张掌柜也急得要冒汗:“这位客官,你在我店存的银两主要是为了消费,和我本人没有关系,另外,待会在楼下结算,你的银两今天一并结清。”
他急于撇清关系,称呼也变了。
李胖子气道:“你......!”
常歇笑道:“不用,哪有客人来了往外赶之理。”
他顿了顿又道:“张掌柜在这工作多久了?”
掌柜面如死灰:“十一年了。”
常歇淡淡的道:“对这种情况怎么解决你应该很清楚把?”
掌柜咬了咬牙:“是,我自己扣薪半年,楼上这......一群主顾的消费,从我薪水里扣。”
常歇笑道:“付这些怕是不够。”
他指着桌上的酒道:“不够的从这位账上扣。这位喝了我大半坛酒,五百两一坛,差不多可抵。”
众人见了,无不心里称快,心想你这李胖子平日强取豪夺,也有今天?
旁边的蒯志倒是盯着常歇的两个丫鬟,默然不语。自己都是因为宫里的权势被强行邀约的,虽然自己辈分高,有什么冲突却懒得理会。
李胖子瞠目结舌,嘶声道:“这酒五百两一坛?”
常歇点了点头:“酒只用五十两,女仆陪酒服务四百五十两。”
李胖子如鲠在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也看出来,面前这带着清冷气质的少年并不是好惹的,又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东城常府,常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