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柱子底端掉了色,曲折的回廊连着青石铺成的台阶,布满苔痕。只见园中青木葱茏但很久没打理,院子的鱼缸里积着发臭的雨水,像个落寞户。
桌子上的小香炉冒着安神香,屋子不大但井井有条,收拾的一干二净,春日的夜晚孤寂的有些吓人。
“啊!”李宴被闷雷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竟然没事?她还活着?她是被救了吗?还是?双腿竟然也恢复如初,不对,这不是李府吗?李宴又惊又怕,看自己这身打扮,幼稚的藕色寝衣……连忙跑到铜镜前,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脸,陌生又熟悉,竟是她十四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李府不受宠的三小姐,偶然救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刺客般若,并成为其弟子,每天只练武和疯玩,没有算计和杀戮。那她这是没死,还回到了过去。李宴这时还稚嫩无比,无丝毫前世的戾气,脸蛋饱满还有婴儿肥,一双杏眼清澈无比,嘴巴嫩红如抹了口脂般,即美丽又可爱。
李宴紧紧握着拳头,泪水滑落,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一朝重生,连老天都怜悯她,沈玉,天不绝我,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春潮带雨,天终破晓,李宴坐在窗前从黑夜到日升,从雨落到初晴。
想起前世她为了沈玉将门派置之不理,沈玉却暗地收买人心来架空她;为了沈玉顶撞师父,师父被杀;为了沈玉针对韩二,韩二被朝廷逮捕……而沈玉至始至终对她只有利用和欺骗。
“小姐!”清脆的声音传来,闺房的门被打开原是何缨,她的贴身丫鬟。何缨端着盆热水,“小姐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穿这么点小心受凉。”说罢忙找了件披风给李宴披上。
李宴眼眶湿润了,上一世何缨处处阻挠沈玉接近她,而她却以为何缨不怀好意,就刻意疏远了何缨,后来何缨溺死在河里,李宴只当那是意外,现在想想,真是和沈玉脱不了半点关系。
“何缨,你快过来。”
李宴就这么拉着何缨的手,何缨被搞得莫名其妙,见李宴不说话,就以为李宴还在生气,就开始像个老太太开始碎碎念了“小姐,我知道你生气,可大师父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青楼那种地方呢,况且你偷偷去多危险啊,罚你也是应该的!”
听了这番话,李宴心里有数了,开宏八年,她十五岁,也是他认识沈玉的那一年。
事情起因是处于官场和江湖之间的妓院画满楼花魁死于非命,事情闹大了,花魁的老相好是个有权势的,下了榜来买凶手人头,恰巧这凶手与般若有纠葛,便揭了榜。李宴自认为师父天下无敌,自己也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接手。般若看她年纪小,不让去,何缨多少也知道这些事情,她害怕又胆小自然也不让李宴去。不过李宴最后还是去了,求师兄韩二带她去的,任务是完成了,可师父也知道了,二人被打了好几板子。李宴小孩子心性,总觉得任务完成了还挨罚不公平,生了好几天气。
“是我的错,改天去给师父赔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何缨伺候着李宴洗漱,一听李宴要去找大师父,忍不住的红了眼眶,李宴见她这副样子,知道准没好事,“咋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何缨怕李宴担心,吸吸鼻子把眼泪收了回去,“哪有,早上烧水熏眼睛了。”
何缨比李宴年纪还小,情绪怎可能瞒过李宴的眼睛。“知道了。好好休息,下次注意点。”准是李府的人不干人事,既然他们自己往枪口上撞,就别怪她。
果然,何缨出去忙,李宴没事就跟着,发现李府的管家拿着鸡毛当令箭,即克扣月钱又克扣用度,堂堂三小姐吃穿还不如个下人阔绰。
李宴现在没有出手,但一个也跑不了。既然非要往枪口上撞,那就先从钱管家开始吧。
重生后需要思索的事情太多了,李宴没心思做别的,干脆呆在李府,练练武再想法子整治一下见风使舵的小人。上一世自己狂妄自大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又念及血缘关系,不屑与李家纠缠,谁知这李家的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想把她嫁给瘸了腿并失心疯的亲王,并美名其曰“高攀”,她心系沈玉,死也不从,便强逼李家,最终千夫所指不忠不孝,违逆皇恩,赐自尽。李宴只好假死,换了个身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大怒,下令围剿沧山派,整个门派如老鼠过街般人人喊打,更加速了李宴失势的速度。
既然李观如此喜欢嫁女儿,她一定会给李府的千金大小姐们找几个好夫婿。
这人啊,穷着的时候想着吃饱穿暖,吃饱穿暖了又想要权势富贵,权势富贵了又总觉的不够,又想要更好的。
李观年轻时是个穷书生,如寻常书生一样娶了媳妇,双亲年纪大了便也去世了,更加埋头苦读盼望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李观进京赶考,这一去就是三年,妻子林氏便一直等着,这三年李宴从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父亲。三年来母女二人过的无比艰辛,才知这李观是元贞三年的探花郎,授予翰林院编修,官至七品,尚书大人王淮见李观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便有意将嫡出二小姐王扶仪嫁与,李观自是相当乐意,娶了尚书千金,糟糠之妻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李观笃定故乡远在千里,林氏一乡野粗妇,如何进京寻他,怕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便将娶妻这一秘密埋在心底。谁知,三年了,一女子上京揭发李观抛弃妻女,重娶佳人。这才知道李观进京赶考前就已娶妻林氏,女儿都已两岁多,连名字都没取。
巧不巧赶上李观升迁,怕事情闹大,只能息事宁人,将林氏抬了妾。这样的事情本就丢脸,李观见了母女二人也是厌烦无比,大夫人又整日生气,李宴从小的处境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