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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男主,慎!慎!慎!】活着,是他最痛苦的事。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似乎也没有活着的意义。天亮了,天黑了,然后天又亮了,他的明天在哪里呢?他迷茫,也彷徨。灰暗光影中一个男人低头,轻柔的触感落到他的眉间。“晚安,明天见。”明天吗?他心底一松,缓缓闭上了眼睛。
主角: 更新:2022-11-19 16: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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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山的这边》,由网络作家“听取蛙蛙声一片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男主,慎!慎!慎!】活着,是他最痛苦的事。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似乎也没有活着的意义。天亮了,天黑了,然后天又亮了,他的明天在哪里呢?他迷茫,也彷徨。灰暗光影中一个男人低头,轻柔的触感落到他的眉间。“晚安,明天见。”明天吗?他心底一松,缓缓闭上了眼睛。
六月,骄阳似火。
云国首都,如火如荼的室外练习还在进行中。
充满冷气的空调室里,青年手指不停移动着鼠标,有声音不断从耳机里传来。
他看着电脑上的据点一个个被攻破,眼中的冰冷再也藏不住。
“砰”的一声,鼠标被重重的放在桌上,他站起身来,往室外走去。
迅速换上衣服,脸上也抹了浓重的颜料,直到看不清本来的面貌,才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乍一看上去,除了瘦一些,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教官,你不能去。”
青年男子拦在一米宽的小路上,说什么都不放人过去。
顶峰山是实打实的无人区。这一片大山,连绵五百公里,山势险峻,荒无人烟,又因为地处边境,才被特别圈了出来。
王辰希是留悳归来的心理学博士,属于高级人才。这活动危险系数过高,他这一下场,根本没有人能百分百保证他的安全。
“让开。”
冰冷的话从头顶传来,王辰希已经系好了头盔的暗扣。
“真的不行!”青年男子的声音微颤,他做不了主,要是王辰希在场上有什么事,他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我已经跟上面打过招呼,有什么事,不用你负责。”
副官一愣,还没说什么,那人就已经走远了。
顶峰山的路很窄,王辰希一路隐蔽一路往上。在翻过第一个山头后,卧倒在附近的山丘旁边。
他抹了一把汗水,白皙的脖颈和纤细的手都做了肤色掩盖,变成了黑黄色。
拿着望远镜,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停观察着另一个山头,脸上的冰冷丝毫未减。
明明跟他们做过功课,从南面比较稳,胜算大,为什么,一个个都没有按照他说的来做?
猛虎队成员他了解过,是斯巴达式训练出来的悍将。
论武力,近距离交战能力,远远高于他们。只是,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信息化才是最强的战斗力。
他留学回来,就进了这里,因为这里一直致力于培养优秀的,信息化的队伍。
他在这里呆了两年,把自己所有学来的东西都用在这里,很清楚信息化对世界的改变。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接受现在这种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三点,他成功抵达了顶峰山的翠微洞。这是他规划好的,最合适驻扎的地方,只是眼前的一切让他的脸彻底黑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员活动过的痕迹。
所以,他们到底在哪儿?
正当他想往前走时,远处的丛林动了,好像有什么声音从西南边传了过来。
他趴在地下岩石上,听到了往这个方向而来的脚步声。随后往侧边退了退,把自己隐藏在一大片菖蒲之下。
“黑哥,你放心吧,这条路我留意很久了,保证安全。”
“还是要小心一些,这批货可是用了好大力气搞到的!”
一共有十来人,为首的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王辰希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脸比冰还沉。
王辰希双眼沉静,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从背包侧扣袋里抽出了弹夹。
不够。
差三发。
王辰希十岁开始玩枪,对自己的枪法有绝对自信,现下子弹不够,可是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越过翠微洞,再往西去,就是云都最大最深的山林,那里丛林环绕,雾气蒸腾,完全没有路,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另一边的几人也非常谨慎,陈黑走在几个人中间,眼睛不停扫视着周围,前后几个小弟都配了家伙。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事也做过许多回了,只是像这一次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
“老……老大……”
静谧之中突兀的声音响起,吓到了绷紧神经的陈黑。
他恶狠狠的踢了说话的小弟一脚:“有屁直接放。”
那个小弟看着手机上的简讯脸色变了又变,艰难出声,连手都在颤抖。
“顶,顶峰山…”
陈黑的脚步停了下来,又踢了小弟一脚:“你他妈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阎罗王在顶峰山。”
“你说什么?”陈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声音都大了两个度。
“老大,阎罗王也在。”
小弟手脚发颤,把手机递到了陈黑的面前。
空气像是一瞬间凝固了起来,陈黑站在一群人中间,额头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在他眼里,身后的背包里不仅仅是四百万美金,还是他重新立足云都上流社会的资本。
人性的贪婪促使他继续往前走,可源于身体的恐惧却让他的脚僵硬在原地。
身后的小弟不敢说话,陈黑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陈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终于,在一片静默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黑色的皮靴往后退了一步。
“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颗N73正中之前那个探路小弟的眉心。
他的身体直直往后倒去,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走,快走。”
陈黑一声厉喝,在剩余几个小弟的掩护中,往来的方向退去。
走在后面的小弟把掉落在地的东西捡起,飞快往身后退去。
在陈黑他们退出二百米后,枪声,停止了。
而陈黑的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
“老大,对方好像只有一个人。”
陈黑沉了沉眼眸,心中火气大盛,这单生意做不成已经够他吃一壶的,偏半路又遇到这个煞神。
只是敌方在暗,这个闷亏他是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了。
他不停往后退着,身旁的小弟拿着家伙不断瞄着。
“在那儿。”
他轻呼一声,子弹飞速而过。
“呃…”王辰希捂着自己的肩胛骨,快速滚到另一边。
还剩两发子弹,对方还有五个人,自己的位置已然暴露。
可是,他决不能让他们带走那东西。
脚步声一步步靠近,王辰希捏紧了手中的枪。
千钧一发之际,山顶上传来一声厉喝。
接着几发激烈的烟雾弹打在陈黑他们的脚下,空气中顿时升起白色烟雾。
钢索从天而降,王辰希看到一个健壮身影顺着钢索自上而下。
浓烟散去,魁梧的身躯出现在几人身前,他手握一把短柄匕首,脸上涂满油彩,看不出来面容。
这样出挑的身高,这样的气势,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别人。
陈黑认出他后,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中绊到树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上次被打断两根肋骨的恐惧感从心底迸发出来,他忍不住的发抖。
身边仅剩的几个小弟如临大敌,他们举起枪就要动作,却不想眼前的人比枪还要快。
还没怎么看清,那人的脚已经落在他们的门面上,手中的枪被踢落在地。
陈黑身前的小弟被踢出去足足三米,他这一脚的力道,非同寻常。
踩着厚重的作战鞋,那人捏紧了拳头,手臂上的肌肉鼓起。
无论是动作,还是气质,都是男性化到了极致的。
气势太强了。
他的脚步不断逼近,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人:“陈黑?”
地上的人没说话,只是遮着脸,不断往后缩,身后的咖色背包格外显眼。
“呵,你可真是好能耐啊,我以为,这个时候你还在监狱里呢!。”
这个唯一站着的人,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传遍了这一小方天地,直达每个人的耳朵。他继续往前走,并且伸出了手,直奔背包。
地上的人像是受了惊吓,他往后缩了缩,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颤音。
“放过我这一回,利益分你三成。”
伸出的手一愣,迅速扯过陈黑身后的背包,待看清楚背包里的东西,他眼眸里的黑沉像是要溢出来。
“四成。”
王辰希卧在菖蒲之下,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他眉头皱的死紧,听着前方的对话,眼中冰冷一片。
他想,只要那人点头,自己手里的这一发子弹,就只能送给他做见面礼了。
或许,他今天会死在这里,好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为他伤心。
“你他妈的。”
猝不及防的咒骂传来,伴随着拳打脚踢的声音。
王辰希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把手里的枪压低了很多。他觉得有些渴,可是随身的水壶已经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拳打脚踢的声音停止了,空气中出现了独特的口哨声。
山顶上不断有人顺着钢索下来,他们作战服上都有着橙色烟尘,表示着他们在这场演习中已经出局的事实。
“把这帮杂碎带走,移交给云都警方,一定要亲手交到戴局长手上。”
低沉厌恶的男声再次传来,就算没看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此刻是多么的生气。
在一帮人离开后,那个声音转了个弯,对着王辰希的方向。
“出来!”
他在山顶就已经看见了,这个家伙枪法不错,隐藏能力不错,就是不知道是哪边的人。
如果是那一边的,那他就不客气了,遇上自己,也只能算他倒霉。
跟他预想的并不一样,那里草木晃动两下,没有人站起来。
“这次的功劳算你的,我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话,那人还是没有站起来。
他的耐心已经快没了。
那边的人也要到了,要不然…
还没等他动作,里面的人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然后又跌了下去。
张山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几步来到菖蒲团附近。
菖蒲上有新鲜的血液,这个人刚刚受了伤,他的肩上并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徽章。
不会是,临时医务人员吧?
张山皱了皱眉,仔细检查过地上的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事,只是肩胛骨中了一枪,你放心吧!”说着还推了地上的人一把,想让他保持清醒。
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大事,因为他曾经受过上千次大大小小的伤,这种级别的小伤,他还没放在眼里。
“你叫什么?回去以后,记得上报,这次的功劳算你的。”
他叨叨说着,还分神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地上的人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的嘴唇开始发白,额头上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直直的往下倒。
“喂…喂…”
“喂…你醒醒啊…”
王辰希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另一个人的怀里,他们此刻还在不停的移动中,四周葱郁的林木不断往后退。
自己肩膀上的枪伤做了简单的处理。天已经沉了下来,他们正往顶峰山主峰的方向移动。
公主抱的姿势让他很不适,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嗓子像是快冒烟。
许是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张山放慢了脚步,一个水壶出现在王辰希的面前。
他咧了咧嘴,一排洁白的牙齿出现王辰希眼前:“给你。”
王辰希勉强喝了口水,他想说把他放下,可是因为嗓子的干哑,完全说不出来话。
这人在他喝完水后就没有再看他,而是又加快速度。
丛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各种飞蛾虫子,六月的天,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
这人的脚步一直没停,额头上的颗颗汗珠掉落在了王辰希的脖颈之中,烫得他身体不自觉一缩。
味道,好重!
王辰希在昏暗之中不断打量着他。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在绕过一片灌木丛后,张山把人放在一片灌木丛之后,
“顶峰山山腰那边有个临时医疗救助站,我待会儿把你送到那边,你就可以回去了。”
张山还想问他是哪边的人,可是面前的人捂着肩胛,脸色发白,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冷汗。
“……”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人的身体,是不是太瘦弱了一些,以至于他抱着他跑了这么久,都没感觉有多累。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前方侦查一下,顺便看一下附近有没有水源。”
王辰希昏昏沉沉,并没有听清这人说的什么,只是用力捏着手里的东西,越来越紧。
离主峰越近,张山就越感觉危险,经过这几天的交锋,他也了解了对方一些。
总之一句话,他们很鸡贼。
在张山离开不久后,一小队人出现在灌木丛边缘。一个捏着黄色果子的首先发现了昏倒地上的王辰希。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决定把人带走,他们想的也是带去顶峰山山腰的医疗救助站。
等张山再回到原地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手里捧着水壶,观察着周边的杂草,只用了两秒,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也没有纠结,借着夜色,很快隐入了丛林。
六月十二号,天气依然炎热,但是云都的演习已经结束。其中的伤亡比为一比四,云国上层暂时取消了改编计划。
某间办公室里,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教官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资料,黑色外套板正的搭在衣架上。
房间里,一尘不染,他手里拿着报告,一页页的翻看着,眉头微不可见的蹙着。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拿到这份报告,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晃了他的眼睛,他取下眼镜,端起办公桌上的一杯白开水。
水杯之后,是一个褐色的木质口哨。
它成色很旧,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不像正规制品,反而像是随手制作出来的一件小玩意。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王辰希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把桌上的东西放进了抽屉。
“请进。”
木质红漆木门被打开,一个身材修长,皮肤呈小麦色的青年出现在门边。
他穿着黑色便服,袖口打开挽在手肘之中,对着王辰希笑了一下后,走进了房间。
两个人的身高相似,年龄大差不差,只是这肤色,差得有些离谱。
王辰希的脸白的过分,纤细修长的手指更甚,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的透了出来。
“坐。”
简单的一句招呼后,王辰希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开始倒水。
桌上还是刚刚王辰希在看的那一份报告,程鹏摸了摸鼻子,歪头去看,始终也没有上手。
“干什么啊?叫我来是为了炫耀?”
“呵,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的预计是一比十五,严格来说,算是我们输了。”
程鹏撇了撇嘴,在王辰希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边的人就是太狂,太傲。他的这个同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留学归来后,他们选择了不同的地方,做了不同的事。他做了体能训练教官,而王辰希做了心理教官。
他也是半年前才知道,这个冷漠孤僻的同期,是王霄的儿子。
显赫的家世,优秀的履历,年少有成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面前这个人。
程鹏抬眼看他,总感觉这个人会走得很远,也许有一天,他们连这样平等坐在一起的机会都不再有。
他喝了口水,努力把心里天马行空的想法甩了出去。
“所以,你到底叫我来有什么事?”
对面的人静默了几秒,脸上有些不自然,正当程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袖扣,纯白的衬衫褪在手臂之上。
程鹏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连带着椅子都往后仰了仰。
直到白皙细长的胳膊伸到他的面前。
对面的人似乎不知道他的动作给人带来的冲击,他轻抬眼皮,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你…你摸我一下。”
“啊?”
一时间,程鹏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
“你没事吧?”
这人的洁癖是出了名的,更不为人知的是,他有很严重肢体接触恐惧症。
程鹏现在依然记得,留学时他曾被一个国外同学不小心碰到,脸色当场就变了,回了宿舍后就开始呕吐,后来还发了烧。
至于原因,连医生都不知道,只是说有可能是心理引发的疾病。
当时在医院的时候他有问过这个问题,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王辰希的模样。
他坐在白色的病床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拳头握的死紧。
后来他再也没有问过,在学校里,他主动承担了帮他隔离其他同学的工作。
王辰希除了学习,也不社交,养成了他孤僻的习惯。在惪国的几年,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其他朋友。
“你摸。”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程鹏回了神,他看见了已经伸到自己跟前的手腕,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真,真的吗?你待会儿不会又要跑去吐吧?”
眼前的人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
程鹏没有再说话,颤颤巍巍的伸出了食指,在要碰到王辰希手腕的时候没忍住瑟缩一下,又缩卷了回去。
他真的拿不定现在是什么情况,总感觉心里忐忑的不行。
“我在做一个实验,或许,有机会治好我的病。”王辰希坐在位置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方向,伸出去的手臂一动不动。
程鹏看了他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再次端正身体,把食指伸了出去。
圆润坚韧的指腹按压在白皙的手臂,手臂上的软肉下陷,被按出一个小窝窝。
猝不及防的,王辰希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绯薄的唇也紧紧抿着,一动不动。
程鹏小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根有力的手指很快移开了,因为他知道,已经到了极限。
错乱的脚步声响起,王辰希往卫生间奔去,淅淅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来。
程鹏抽了抽嘴角,端起水杯,猛喝了几大口水。
他实在是,需要压压惊。
五分钟,王辰希去而复返,白皙的手臂上是红红的一片。
“额……”
程鹏欲言又止,脸上有些许尴尬。
“没有吐。”
“什么?”
“我今天没有吐。”
“怎么回事?”
王辰希眼眸深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程鹏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呢?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程鹏离开后,王辰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口哨。
一点都不特别,很旧,甚至有些土,接近哨孔的地方,用刀刻了个山字,一个是非常常见的字。
手指触摸着这个很普通的字,心里快速划过一丝什么,因为太快,连他也没有捕捉到。
唯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没有感觉到恶心?
他想,找到他。
肃穆深沉的档案室里,靠窗边的人穿着笔挺的黑色教官装,脸色沉静,一丝不苟的翻着眼前的资料。
他的速度很快,钢笔不停在他手中动着,旁边的褐色笔记本也写满了东西。
夕阳醉了黄昏,档案室里其他人都离开了,最终只剩下一人,他坐在窗边,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云都的高温天气一路高歌猛进,在六月中旬冲破了40℃。
六月底,气象局终于发布了这个夏天的第一个暴雨警报。
训练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离训练场地不远的宽阔营地从远处驶来一辆绿色的中型越野。
狂风咆哮,暴雨说来就来,豆粒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顷刻之间,整个营地就像拉起了庞大的珍珠雨帘。
在这一片风雨中,车门,打开了。
黑色的长柄雨伞自下而上散开,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大雨中水泥地板上。
雨伞遮住了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走的笔直。似乎连狂风暴雨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会客室里,李刚为客人倒了杯水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可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在这种狂风骤雨的天气下大驾光临,然而他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室内一片安静,李刚有些焦灼。
当时针走向十二点整,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了。
“你们班有个叫冯远山投弹手?”
像是问句,又像是叙述句。
“啊?哦,是的。”李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在这次演习中,他的表现出色,打出了1/12的好成绩,我想见见他。”
清冷的声音,犀利的眼神,对面的人坐的笔直,眼光扫过他时,带着说不出来打量。
李刚有点儿冷,他想可能是因为今天下暴雨原因。
室内训练场地,大家各司其职,有正在练习射击的,有坐在通信设备边上看资料的,还有做维修训练的。
“那个就是冯远山。”
李刚指了指技术战术训练区的一个身影。
王辰希站在离训练区两百米的位置,随着李刚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带着眼镜的细长眼眸眯了眯,眼中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身材匀称,眼眸漆黑坚韧,皮肤黝黑,运动时胸前的肌肉鼓起,他长得很高,接近两米。
像,真的像。
但是,不是他。
他没有那么薄的唇。
他的手指也不是那么修长的,好看的手指。
他的身材更宽,更壮,不是这样完美,像健美先生一样的倒三角形状。
“嘉奖令已经下来了,过几天团长会亲自过来。”
毫无感情的,带着清冷的话落在李刚的耳朵旁,那人已经走远了。
李刚有些疑惑的看着王辰希的背影。
真是,奇怪的人啊。
一直到八月,王辰希几乎找遍了整个二区所有带“山”字的,但都没有找到哨子的主人。
原初的气定神闲不再,他捏着口袋里的木哨,内心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只是想把口哨还给他,并没有,别的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口哨是那人抱着他一路奔跑的时候他偷偷拿的。
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这只口哨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手掌已经收紧。
又一个深夜,他从睡梦中醒来。
莲蓬头下,冷水自他的头顶冲刷下来,然后从脚踝处流走。带走的,还有他身上的热量。
为什么会这样?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难道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还是…
他不想多想,可是经过冷水的冲刷,此刻他的头脑一片清醒。
因为清醒,刚才梦中的场景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在那看不清的光影中,孔武有力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垫在了他的腿弯处,他箍着自己的力气不算小。
他的味道很重,很浓。
王辰希对着镜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干净泛着青白色的指甲盖落在自己大动脉上。
他当时,明明可以不向那个人求救的。
细细想来,那人汗珠滴落在他身上的感觉,说话时胸腔发出的声音,还有他特别炙烫的体温,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似乎是意识到什么。
在归于平静后,他躺回床上。
口哨静静的躺在他的枕边,他拿起那枚口哨,眼神专注,指腹不停抚过上面的那个字。
到底,在哪里呢?
二区没有,他很快扩大了寻找的范围,在又一次一个人过了新年之后,他拿到了一份新名单。
“为什么要去第三区?你知不知道,上面有意改编第三区,去那里能有什么前途?”
王霄站在小儿子的办公桌前,中气十足,眼神很冷,口气生硬,像这个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普通的下属。
事实上,王霄也带着眼镜,但是他跟王辰希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的。
王霄像一个严厉的长官,他虽然上了年纪,两鬓挂上了白发,但是他的眼睛,是侵略的,凶狠的,像狼一样的眼神。
王辰希则像个温文尔雅的,清冷高傲的谦谦君子。
“你是不是…”
低沉中带着怒火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没有把话说完。或许是因为血亲的关系,又或许是别的,王辰希从他的眼神里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父亲…呵呵。”
王辰希笑了,确切的说,他只是咧了咧嘴角,根本不算一个笑容,反而像是嘲讽。
“我是不是,你难道不清楚吗?或者说,七年前你送我出国,不是因为这个?”
王霄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却也很快回过神来,他看着这个儿子,知道多说什么没用。
“你母亲,很想你。”
正在收拾文件的手一愣,王辰希再次笑了。这次的笑,不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无所谓的笑。
“母亲”这个词,像是离他很远很远了,他此时只觉得,很陌生。
“您转告她,我就不用她挂念了,她好好照顾哥哥,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他背上了背包,直直出了门,至于身后的人,他没有回头去看。
他不是没有奢望过亲情,但是不管怎么去接近,都没有办法得到,只会让自己一次次遍体鳞伤。
十四岁那年,他彻底看清,也学会了不再犯蠢。
皮卡一骑绝尘,只留下滚滚尘烟,从此,二区再也没有魔鬼教官,而第三区的预备役,即将迎来了让他们胆战心惊的大魔王。
王辰希适应得很快,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的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来的那一天,刘从明问他为什么来。
他说这里未来可期。
办公室里,刘从明手里拿着王辰希的资料,他并没有相信王辰希的说辞,或者说,没有完全相信。
校场那边的小兔崽子们正在切磋着,他们笑着,闹着,坚毅又纯真。
这些,都是他精心培养,一个个挑出来的,是他的宝贝疙瘩。
他知道改编是大势所趋,即使再不舍,他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像王辰希这样的人才,有关系也挖不到,他来这里之前,在那边已经打下了坚定的基石,离升迁,也就一步之遥,还有他的背景…
可是那些,他都不想了
刘从明把那份保密档案放进了档案库。
他不知道王辰希为什么会来,但是他的到来,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教职员中,王辰希的人缘不算差。他总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保持在适合的社交距离,不冒犯别人,又杜绝与别人过分亲近。
不高傲,却孤僻。
在这里,每个教职人员都有单独的宿舍,王辰希也不例外,他的宿舍,从来都是最宽敞干净的。
他似乎没什么爱好,那张书桌上,除了书籍,很少再有什么别的东西。或许没有哪个人会像他一样,连水杯的位置都要一丝不苟的规划好。
今天的书桌有些不一样,本来那张干净整洁的书桌上有两个揉皱了的纸团,而王辰希坐在凳子上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的手指有些苍白,搭在书桌的边缘,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洁白的月牙有些发青。
空气中一片静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喝下一整杯冰水。
不管他怎么理性的思考,不管他如何告诫自己不要在意,那人的身影就是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像是在他的心脏上埋下了根,越是找不到,就越疯狂生长。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明明那人什么越矩的动作都没有做,明明,不可能会记得他。
木哨就在他的眼前,晶莹剔透的指腹再一次戳上了它的尾巴。
“你说,你的主人到底在哪儿?”
木哨不会说话,它只是静静的躺在桌上,随着王辰希的动作,轻微向前动了动。
王辰希看着它,眼神逐渐变得专注,深邃的眼神像是透过它在看那个人。
演习结束后他去哪里都带着这只木哨,但在某次不小心弄脏它后,王辰希就把它收在书桌的抽屉里。
随着脑海中闪过的莫名镜头,他看着木哨的眼眸变了又变,犀利的眼神变的柔软了几分。
“你的主人要是知道你脏了,还会要你吗?”王辰希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揉皱的纸团抻开,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嘴角上也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张很快被撕碎,然后被扔进垃圾桶,没人能知道那是什么。
他从架柜上取下自己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两页撕了下来。那上边都是密密麻麻,板板正正的人名。
钢笔带着不容小觑的力度,圈住了下一个地点。明天的课程结束之后,他的第一站,是这里,他已经打好了报告。
第二天的课程结束的很顺利,王辰希走出教室后直奔宿舍而去,因为穿着这身教官制服去那个地方显然是不合适的。
在这次演习中,他们的整体是不堪一击的,但是就是这支队伍,把整体的伤亡比拉到了1/4。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支队伍中有一个中队长,直接打出了1/23的惊天战绩。
这受到了云国上层的注意,在王辰希来这里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至于谈了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那时候他正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到处找人。
想着想着王辰希笑了起来,他早就不再天真,可如今在做的事,却是如此的荒诞。
与其说是逃离家庭,逃离父亲的掌控,不如说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心中的魔。
找到他之后呢?
把口哨还给他?
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王辰希想了很多,都觉得不是内心真正的答案。做什么,可能要找到他之后自己才知道吧!
他迅速换好了便装,临出门前,把那个口哨放进了裤兜里。
灰色的衬衫和裁剪得当的西裤勾勒出他完美修长的身形,他提着褐色公文包,鼻梁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
不穿制服的时候,王辰希斯文得像个没有出校园的男生,唯一不同,是他那双清冷眼睛,礼貌之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刚走进猛虎队营区,还没来得及出示自己的证件,震天响的哨声就出现了。
即使同属一个区,这里和预备役的气氛依然是天差地别的。跟随着急促的哨声,那些队员整齐列队,迅速收整。
他们的速度快而不乱,头盔扣得一丝不苟,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都是最标准的模样。
气势真足,看起来真的很强。
不愧是跟他们打得不分伯仲的人。
王辰希站在原地,默默的注视着前方,黑沉眼眸中划过赞赏。
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任务,已经走了三辆中卡,但哨声并未结束。
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大校场最旁边的队列动了。领头的队长踏着标准的姿势,左转,做了个向前进的手势。
好高!是王辰希的第一个反应。
还没等王辰希回过神,队列中的所有人就已经动了起来。
那个队长转了身,抱着枪往卡车方向冲去。就是这一转身,王辰希彻底看清楚那人。
他呆站在原地,保持着往前踏步的姿势,直到,卡车从他的眼前经过。
带着很重的汽油味,扬起了一阵风。
只一眼,他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人丰润的嘴唇,英挺的眉毛,和坚毅的眼神。
卡车一瞬而过,他站在原地,心跳蓦然加快。
原来,在这里。
风声停止,尘土飞扬,脑子里的弦似乎断了,王辰希试探性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脑海在一瞬间一片空白。
程鹏斜眼看着站在他办公室窗边的人,眉头直跳。
“你这几天…”
话说半截,窗边的人已然回过了头,没说完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程鹏想说,他这几天来这里是不是太勤了一些。
五天跑三次,就,离谱。
据他所知,王辰希的工作并不轻松,那些刚劲的小年轻,都是很难对付的。王辰希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却要每天跟他们斗智斗勇。
临窗那人只是回了头,眼中冷冷清清,没有什么情绪,连动作都没变一下,他依旧站立在窗边。只是随意看了程鹏一眼,就又转头看向底下大铁门的方向。
王辰希身材修长,黑栗色发丝细而软,阳光从他的发顶倾泻下来,他整个人仿佛被渡上了一层细碎金光。
程鹏看着窗边的人,有一瞬间的呆愣,但也很快就回过神来。
三两步走到王辰希的旁边,他也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
除了保安,什么都没有。
不对,还有电线杆上站着的几只麻雀。所以,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任务有进展了吗?”
“嗯?”程鹏回过头,眼中有一丝不解。
随着王辰希嘴唇的上下启动,程鹏很快知道了他问的是什么。
这次的任务是特级保密任务,王辰希怎么会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了,作为理论教官,这也不是他该问的。
“问这个干嘛?”
“刘从明告诉我的。”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程鹏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反应了过来。
迎着光,王辰希取下了眼镜,细腻柔软的羊皮绒轻拈着镜片,他低着头,认真又仔细。
“猛虎队,真特别,或者能从这儿找到突破口。”
“你是说……”
“程鹏,别人不懂,但你应该是懂的,改编重整非做不可,不然这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空气沉凝聚结,程鹏没有说话,他看向远方,沉默着。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还没有这个风向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也走访过朋友,也请教过老师,但是都没有办法改变。
“预计就在这几天,这次的行动有些凶险,比往常增加了一些难度。”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太阳隐没在山的那边,王辰希往窗外看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该回去了。
程鹏送他下楼时,操场上响起了井然有序的哨声,声音高低起伏,像是欢乐的赞歌
“嗯?”
程鹏看着远处,发出了很小的疑惑声:“难道回来了?”边说着脚步也忍不住往那边走。
他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也向他看的地方望去。
“辰希,我派人送你。”
王辰希很清楚的感觉到程鹏的急切,很显然想把他先打发走。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双清绝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看向从外面驶进的卡车。
程鹏不好意思的扭头,想跟王辰希说声抱歉,本来说好的要送他,现在却…
“……”
好吧,根本没在看他。
车辆很快到达目的地,车门打开,上面的人依序而下。他们路过程鹏和王辰希还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第一个小队的队长对着程鹏点了点头,很快带着人回去休整了。
然后第二队,第三队。
直到最后一队出现。
王辰希看着由远及近的人,往前走了几步,离程鹏也就两米远。
领队的人头盔上上还有植物留下的绿色汁液,他大摇大摆走向程鹏和王辰希,明亮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程鹏双手抱臂,眼带笑意,也往前走了两步:“还顺利吗?”
那人拍了一下程鹏的肩膀,程鹏马上踉跄一下,对面的人大笑出声,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你这身板可不行,还得加强锻炼。”
程鹏:……答非所问就算了,体能教官被叫加强锻炼?程鹏看了对面人的体格一眼,嘴角抽了抽,并不是谁的体格都像他这么逆天。
“你的手?”程鹏皱了皱眉,看向简易包扎过的手臂。
“能有什么事啊?不小心挂了一下,我可不像你那么弱。”
那人调侃着,像是不把手上的伤当做一回事。还没等程鹏还击,张山就看到了程鹏身后的人。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就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对着那人点了点头。
“你还有客人啊?那我就先走了。”
程鹏点了点头,他确实还有事。
“辰希,辰希。”
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手,王辰希眼神晦暗不明,面无表情的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一边。
黑虎队的王猛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张山,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膀。
“山哥,你说跟程鹏在一起的人是谁啊?难不成他跟家里人已经和解了?”
“我怎么知道。”
张山用头盔顶了一下搭在自己身上的人。
王猛这人,就是太活泼太自来熟了,他加入黑虎队还没一年呢,仗着自己年纪小,跟谁都爱撒娇。
可是张山是铁石直男心,训练时,就算是年纪最小的王猛,他也从不放水。
“你怎么不知道,刚刚你离他们那么近,难道没有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
“就是那个人的脸啊!是不是程鹏办公桌相框里的人。”
“额……并没有。”
确实没有,天已经黑了,那人刚好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他只看到了一个眼镜,还有个头顶。
毫不留情的伸手把王猛扯下来,抓小鸡似的提在手里。
“少一点八卦,好好想想明天早上的报告,好好想想怎么检讨。”
“啊…不要啊。”王猛发出一声吼叫,脸上悲泣欲绝。
是夜。
某人再一次失眠了。
木哨孤独的躺在案桌上,有人临窗独站,黑夜中他的身影更显得孤寂。
黑影俯身,嘴唇离那个木哨很近。
“他没有认出来我,你说要怎么惩罚他呢?”
他双手插兜,从上至下俯视着桌上的木哨,保持着一个半弯腰的姿势。
过了良久,葱白修长的手指从裤兜伸出,戳上了木哨的尾巴。
这一夜。
有人临窗而站,直到天明。
魔鬼教官最近好像特别的忙碌,时间一到,他就起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连惩罚力度都小了不少,以至于大家都有些松懈了。
今天早课结束以后,又匆匆离开了。作为这批新生中最顽皮的黄俊,在王辰希踏出教室的一瞬间,探头探脑的站起来了。
“好耶,他真的走了,兄弟们,待会儿小树林走起啊!”
“走什么走啊,赶紧回宿舍收拾东西了,明早不用出早操,我妈要来接我。”
“……”
黄俊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一茬,呜呜呜…
另一边。
王辰希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今天,是猛虎队成员授勋的日子。
看着里一圈外一圈的训练场地,王辰希不着痕迹的推了推眼镜,往前走了几步。灰色网纹格的帽子遮住了他的额头,他站在人群中,并不算高调。
里面的人整列成行,整齐划一,跟着口令做着一样的动作。
外面观摩的队伍大约两个行列,王辰希站定在外围,双手插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眼神不停扫视。
很快,在一众人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人。
依然,非常显眼。
王辰希知道,他的显眼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接近两米的身高,也不是他那透过暗绿色短袖鼓起来的胸肌。
他的右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一道红色伤疤,一指宽,十几厘米的长度,像是被什么钝器挂到,从外手肘开始,一直延伸袖口处。
应该是这次任务中受的伤,他出任务那天,自己看到过他,那时候,他的手臂上并没有。
王辰希眼神变了变,侧目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在这灰色衬衣之下,他的左手臂上也有许多疤,跟那个人的疤完全不一样。
那人的伤疤还有些潮湿,像是才拆纱布没多久,颜色暗红深红不一。
他站得笔直,眼神深沉严肃,从刘从明手里接过了勋章,行了一个标准得不再标准的礼。
真是,完全不一样呢,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一个弧度,放在口袋里的手随意转动着那个一直贴身的木哨。
授勋仪式结束后,刘从明很快离开了。外围的一帮人很快拥了上去,调侃和祝贺的声音不断传来。
一个高壮的人走到那个人的身边,面上带着一些担忧,手还指着他手臂上的伤疤。
那人明显一愣,然后就笑开了来,他摆摆手,捏起了拳头,瞬间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身旁的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王辰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莫名的弧度。
再往前走两步,就能跟他说话,对他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把口哨还给他,他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尽可能的满足他。
能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他找了他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刻吗?
阳光从那个人的头顶倾泻,他的黑发,像是披上一层金光,摊开的宽大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两枚深黄色的弹壳。
他低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眼中带着自信的光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
他似乎发着光。
王辰希站在原地许久,也看了他们许久,冷清的眼眸变了又变,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不想还给他了。
程鹏刚来就看见王辰希往外面走去,他一如往常的跟王辰希打招呼。
王辰希点了点头,步调未减。
程鹏看着王辰希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嘛!”
“啊?”
身边的副官张大了嘴巴。
“你…你看得出来啊?”
程鹏又歪头看向身旁的副官,很有些呆萌。
“喂,山哥你看什么啊?”站在张山身旁的王猛拍了拍张山的肩膀。
“没什么。”
张山摸了摸前额的头发,忍不住又往那个方向看去。
授勋的时候他总感觉那个地方有一束莫名的目光在打量他,后来他往那个方向看去时,只看到了一个灰色的背影和白的发光的脖颈。
那个背影,莫名有些熟悉。
可,这是不可能的,他常年待在这里,不可能会认识这样白的人,当然李思那个家伙除外。
应该,是错觉吧。
是的,就是错觉没错了,今天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张山摇了摇头,继续跟身边的人交流起来,很快把这件事忘在身后。
程鹏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猛虎团和预备役那边离得并不近,王辰希嘴角的精力是不是太好了点。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能让这人天天往他这边跑。
他的心里还东想西想的,对面的人已经从手提包抽出一叠订好的文件。
“看看。”
程鹏有些懵,回过神后迅速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只十分钟,他看清楚了这份文件的所有内容。
“合并?”
王辰希点了点头。
“我动用了一些关系。”
王辰希笑了,他往后靠了靠,修长的右腿轻抬,搭上了另一只腿。
王辰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他知道程鹏担心什么。
“我也只能保住一部分人,那些资质太差的,还是不适合留在这里。”
“我有数的。”
程鹏再次看了一遍手边的资料,他知道,王辰希已经尽力了。其实,他不需要这么做。他才刚来,这里不管变成什么样,跟他的关系都不大。
“谢谢你…”
还有很多话,程鹏都说不出口,但王辰希却看懂了。
“不需要谢我,我回去了,你明天把这份调令给刘从明就行。”
程鹏确实不用谢他,因为他做一切事都是为了他自己。
黄俊透过窗户不停看着大校场方向,眼中的激动和向往藏都藏不住。
猛虎队,云国的尖刀,那是他的梦想,他来这里,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进猛虎队。
原来梦想照进现实,是这么近,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听到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跟黄俊一样的人并不少,这一堂关于远程作战和补给的课,大家都听得心不在焉。
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讲台上的某人,也有些心神不属。
不过没有关系,他现在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是吗?
王辰希的脚步又快又稳,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哀嚎之声。
“黄俊,我也想打听打听你是谁?”
身旁的男同学调侃,逗笑了还没平复心神的其他人。
黄俊如丧考妣,脸色难看至极,再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低着头就往外走。
一百圈,呜呜呜,他可太难了。只是嘴快了一点,谁知道他还会回来啊!
魔鬼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温和,难道都是假的?
是的,肯定是假的,就是为了麻痹他们。黄俊愤愤的想,脚步却不敢迟疑的往操场跑去。
常兴五楼的教员宿舍外栏边,一个斯文白净的青年注视着大校场的方向。白色的衬衫扣到了第一颗,板正的黑色制服外套被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薄唇轻抿,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他立在那里,一身的清冷,唯一有些许温度的,就是他那一双像冰雪洗过的茶色眼眸,即使戴着眼镜,那眼眸中的专注也让人忽视不了。
此刻他正眺望着远方,眼中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辰希,在看什么?”
身边突然出现声音拉回了他已经跑远的思绪,他微微扭头看了一下身边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来人的问题。
程鹏毫不在意,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顺着他刚刚看的方向望去。
“最近没什么事,猛虎队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呢!”
不过这帮人精力太好了,像是永远都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精神。
王辰希一直没有接话,再次看向开阔大校场边的训练台。
“你看那里。”程鹏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王辰希顺着程鹏手指的方向看去。
小麦肤色的高大男人刚好制服另一个比他低一些的男人,他的膝盖抵在地上,手肘横在地上那人的脖颈之间。
“他叫张山,就是赫赫有名的猛虎王,在队伍中最好的成绩是一比五十,同时他也是边境违法犯罪者闻风丧胆的存在。”
“哦?”王辰希推了推眼镜,看向程鹏。
“他还有另一个绰号,叫做阎罗王。”程鹏的嘴角微翘。
阎罗王吗?王辰希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掀起阵阵波澜。
原来那些人说的,是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王辰希悠悠开口问道:“这一次演习打出1/23成绩的…”
“不错,就是他。”
程鹏看着远处,眼神透露出骄傲和赞赏。
他还记得自己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临时给猛虎队负责体能训练的教练代课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腰还有些疼,罪魁祸首嘛…程鹏抬了抬眼,看向训练台上的某人。
“这个家伙,体能惊人,胆大心细,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程鹏不停夸赞着,身旁的人静静听着,没有接话,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程鹏有些无奈,他这个同期,性子实在太冷了一些。
虽然王辰希高冷,但是架不住自己就是话多。
王辰希总共就只说了两句话,程鹏却像倒豆子似的如数家珍。
“别看他在队里这么有名,这个家伙的情商低到令人发指,你敢相信,这家伙从娘胎一直单身到现在。”
“是吗?”
听到身旁的人出声,程鹏瞬间来劲。或者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八卦之心还是相同的。
“是啊,上个礼拜他被一个文工小姐姐告白,当时的气氛组可给力了,可这傻小子就是不开窍。”
“怎么不开窍?”
程鹏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些惋惜。
“那个女孩子活泼可爱,性格也好,队里好多人喜欢呢!张山那个傻帽,一开口,竟然问人家会不会用NTG3,女孩子有多少知道那个东西啊,而且人家还是文艺工作者,你说他有没有病?”
长得高有什么用,但凡他通晓一点人情世故,也不会单身到现在,程鹏曾经也为他介绍过对象,结果也无疾而终了。
情商低到这种程度,大概率是没救了。
“呵呵…”
清冷笑声从耳边传来,,程鹏侧目看向王辰希,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八卦竟然能让王辰希笑出声。
青年绯红薄唇轻启,眼角微弯,眼中的笑意是确确实实的,跟平常那种敷衍式礼貌微笑完全不同。
原来,就算是再高冷的男人,也是喜欢听八卦的。
程鹏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人就转了身。
“回去了。”
“喂,等等我。”
来不及再看一眼校场上的人,程鹏赶紧跟上王辰希的脚步。
猛虎团的宿舍跟预备役并不在一栋楼,今天他来找王辰希,是有些事想跟他讨论。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小小的浴室里水汽缭绕,全身赤裸的男人扯下头上的灰色毛巾,用力擦拭了一下被水汽覆盖的镜子。
镜中的人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他微微低头,仔细打量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被水汽浸润过的绯红唇瓣。
NTG3吗?
悳国新型突击步枪,设计轻巧,用材稀有,发射的子弹口径为毫米,有效射程是一千二百米。是全世界第一款小口径枪械,即使是在恶劣的条件下,也能有不俗的性能表现。
嘴角无意识微微勾起,他不仅知道,还用过。
水汽很快爬上了镜面,再次擦拭后,他站直了身体。
圆润的肩头之下是白的有些过分的身体,他并不纤弱,胸肌腹肌,一样也不少,只是不像那人肌肉那么夸张。
对着镜子转了个身,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很白,是那种苍白,细腻皮肤底下上的青筋都隐隐透了出来。
手指从上至下,当划过那双澄净的眼睛,王辰希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轻皱了一下。
昔日的记忆瞬间袭来,只一秒,他伸手挡住了镜中自己的眼睛。
浴室一片死寂,水汽再一次爬上了镜子,这一次,王辰希没有再去擦拭。
他转身拿起置物架上的东西,没有穿任何一件衣服,走出了浴室。
月光洒向大地,赐予每个熟睡之人好梦。
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人侧身躺在床上,蓝色棉被刚好搭在他的胸前,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听说他从未开窍,你说,他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木哨没有回答青年的话,它只是静静地躺在枕头上,一如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猛虎队成员都很不适应这超长的假期,常规训练并不能满足这帮人高昂的战斗欲望。
日常切磋和辅助治安管理变成了他们消耗多余精力的途径。
下午,三个高大男人结伴走进营地大门。
“上面好像有不同的考虑,二军团的岚凰队正在喀尔木察实习。”
“额…”郑军摸了摸鼻子:“她们能行吗?”
王猛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就不行?”
“不是我对她们有意见,只是喀尔木察那种环境,就连男人,也很难坚持的吧!”
喀尔木察位于云国西南地区,与瑰国交界,那里成为独立性行政区的时间也不过一百来年。
身处雨林中的喀尔木察一直属于半封闭状态,直到一百多年前,云瑰大战,国家上层才派人过去管理。
然而喀尔木察不管是气候,还是环境,都是极其恶劣的,岩溶性的土壤注定这个省份无法很好的发展农业,而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山地则注定它没办法真正发展好工业。
百姓耕种,只能维持到最基础的温饱,最最坏的是它背靠瑰国,瑰国是毒品玛卡原植种植大国,边境违法贸易向来层出不穷。
当地人文思想封闭保守,交通也不便,加上有天然的雨林作为屏障,严酷的地理环境让执法人员无法下手,那里彻底成为了走私偷渡者的温床。
这次是两个大毒枭集团,双方人数不会低于两百,郑军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让他们去。
不管是作战经验还是身体素质,他们很明显优于她们。
郑军心里愤愤不平,还在继续吐槽着,身边的两人却已经走远。
“郑军那个傻帽,一天天不知道在说什么蠢话。”王猛说着话,一脚把地上的石头踢出去十几米远。
身边高大的男人看向王猛:“你觉得女人真比我们弱吗?”
“当然不啊。”王猛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很多。
张山的问题让他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妈妈和姐姐,小时候被混合三打的记忆突然攻击他。
“也许女生体能上比男人弱势一些,但这是先天的基因决定的,不过她们的直觉和灵敏度,还有细心程度都远远高过男人。”
岚凰队的队长我在演习中见过,胆识过人,以一当十,上次演习中我就是被她淘汰的。”王猛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的小草。
“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做。”张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叹了口气。才四点不到,这个时候,怎么也睡不着啊。
“等等我…”
身后传来声音,张山和王猛两人目光交汇,看见了向他们奔跑过来的郑军,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贼兮兮的微笑。
“喂,怎么会变成这样。”
郑军一副苦瓜脸,看着在自己对面的张山,欲哭无泪:“能不能不跟你打,我跟王猛打。”
“别墨迹了,你俩先来,我一会儿再上。”
程鹏盘着腿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郑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胜负很快分了出来,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十五分钟而已,郑军就败下阵来。
“王猛,你…你去,你去跟张山打一场。”
尽管郑军还气喘吁吁,依然不忘让王猛上台。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王猛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往宿舍方向走去。
“我才不要,今天协理好累哦,我要赶紧洗澡休息了。”
……
郑军目瞪口呆。
回过神后立即扔了一只鞋子,被王猛轻松躲过。
合着丢脸的只有自己一个?
“你等等我,看我不打死你。”郑军脸色发红,也不管自己气息稳不稳了,站起身就往王猛的方向追去。
看热闹的人慢慢就散开了,张山平躺在草地上,眼睛惬意的眯了起来。
一阵风吹起,头顶上的银松不停地晃动,透过五指看到的天空澄净又透亮,风一起天空中的鸟儿往同一方向飞走了。
云朵不停移动,慢慢遮住了刺眼的太阳,空气突然凉了下来。
风声簌簌,把黄叶吹落,国旗迎着风飘扬在空无一人的校场。
张山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听着风声,缓缓闭上眼睛,内心是从没有过的安宁。
没有任务,不如找个时间休假好了。
张山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回到宿舍后,迅速拿了换洗的衣物往水房方向走去。
天空的云渐渐变了颜色,看起来像是会下雨,张山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怎么没人啊?”张山嘟嘟囔囔,打量了一下周围。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打开柜子,拿了肥皂和毛巾就进去了。
在他进入隔间后,水房的木质大门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推开,来人的动作很轻,还顺带上了栓。
细长的手指轻车熟路的伸向黑色制服,纽扣一粒一粒被解开,指甲上的青白月牙和黑色的制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里面的白色衬衣也被他一同解开,随意的扔在过道边的长椅,“咔哒”一声,褐色的皮带扣发出轻微的响动,然后是拉链下滑的声音。
张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的树枝剧烈摇晃,大雨倾盆好像就会发生在下一秒。
张山只想先把盥洗的东西放回柜子,趁还没下雨跑回宿舍。
在一排排的置物柜架过道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
恍惚两秒后,常年行走于危险边缘的张山马上升起了警惕之心。
“你是谁。”
一声厉喝,气势十足。
白色身影顿了顿,停止了继续找东西的动作,缓缓转转身。
那是一张精致完美的脸,薄唇经过热水浸染,变得红润饱满,好看的凤眸中盛满了冷清。
张山看见他皱了皱眉,那纯净茶色的眼眸看向他时带着一丝疑惑。
黑栗色发梢上的透明水滴不停往下,最终坠落在精致的锁骨,又顺着锁骨往下流淌。
张山的眼睛随着水滴从上至下,他想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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