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连续加班的第三天了。
张伟端坐在电脑前,手腕架在桌面上,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游走,指尖敲击按键发出劈啪的声响,手背的线条也随之反复跳动。
偌大的办公室虽然灯火通明,但除了张伟这个角落外,却是一片寂静。
张伟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键盘,屏幕上黑色的窗口更新着一排一排的白色文字。终于,凝固许久的眉头一舒,他的眼神又泛起一丝光彩。
“md,这破玩意儿终于搞完了!”
他瞬间后仰躺靠到椅子上,椅子在他身体的冲击下发出了吱呀一声。张伟长舒一口气,转头呆呆地望向黑漆漆的窗外。
“这事就tm离谱,短短两天,项目组6个人5个都病倒了,唯独剩我一个还活蹦乱跳的。”张伟自言自语道。
“健康的代价,就是敲代码的工作都扔给了我。一时竟不知道我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张伟伸直右手,够到了桌上的手机,锁屏界面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22点18分。解锁,点开工作群,群里的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张伟3个小时前自己的工作汇报。
“我去,新闻上不是说这病不严重吗,这些人在家躺着休息,连个收到都不回了...”张伟麻溜地更新起了加班后的项目进度。
“网上不是说这流感不严重吗,你们这些人还真会摆烂。”
张伟无奈地摇摇头,熄掉亮了一整天的显示屏,拿起另一台办公笔记本装到电脑包中,提在右手快步走出办公室。
7月末尾的深南市,即使到了夜晚,湿热的空气也罩得人喘不过气。
张伟所在的软件公司位于深南市中部的一处产业基地,地理位置稍微偏远,但好在有公司的内部公寓出租给员工。公寓楼离公司大楼不远,普通人步行不过十几分钟。而对于张伟这样体力正旺的年轻男性,快走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张伟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笔直宽阔的大路上再没有一个人影,脚步踏在空旷的道路上没有一点回响。
当一股化学制品的难闻气味穿过口罩、钻进张伟鼻孔的时候,说明他离家还有一半的路程。张伟继续走着,转头望向气味的来源,一间远处还在加班运作的工厂。这间工厂主营医疗器械,貌似从一周前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了。
“想必那里面的兄弟比我还惨吧,加班到现在...”张伟摇摇头,暗自同情道。
每天上下班,这令人作呕的化工气味已经闻了快一周,今天似乎又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但张伟来不及多想,熏人的味道已经引得他再次加快了步伐。
公寓楼很快出现在张伟眼前,一楼大厅围着深褐色的大理石墙壁,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从大厅内穿过玻璃门,打在楼前的步行小道上。
“滴,欢迎光临。”张伟刷卡,推门走进大厅。
大厅的正面是三部并排的电梯,靠右的一部正放着施工标志,告示牌上印着“检修中”的字样。
张伟住在公寓的9楼,靠左的那部电梯正好显示停在9楼。张伟一个箭步跨到电梯门前站定,左手快速按下电梯按钮,随即开始刷起手机。
“近日,全国范围内发生大规模流感...”
“请居民朋友做好自我防护...”
“如有发烧以外的症状,请致电...”
张伟的拇指在手机上飞快地上下滑动,可翻来覆去都是有关这两天大范围流感的新闻,这铺天盖地的阵势不免令人担忧。
张伟抬头瞟了一眼,发现电梯间的楼层指示还停留在9楼。
“诶,这咋回事儿?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停在9楼,是哪家的熊孩子在瞎搞乱按吗。”张伟见电梯迟迟没有移动的迹象,只得换到旁边的另一部电梯。
“滴,欢迎光临。”张伟循声回头,一位身形高挑、肤白如玉的黑色长发女子推门而入,缓步走向电梯,站到了他的右后方。
张伟收起手机,又微微向右侧瞄了一眼,只见长发女子身着便装,一手提着小巧的公文包,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快速地点击,似乎正在回复什么消息。
张伟不认识她,但此前上下电梯曾见过几面,因此知道她是住在6楼的住户。要问张伟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每次和她擦肩而过,即使她戴着口罩,也能闻到她发梢掠起的一丝薄荷香味。这气味和那些在大街上能闻到的香水味不同,像一阵清风,有一种点到为止的优雅气质。
“叮——1楼,到了。”
张伟的飞思被电梯突然的提示音给打破了。他回过神先走进电梯,按下自己的9楼,然后站进电梯里侧,把外侧的位置让给女子。
“全球首次!南极洲奥陶纪化石展览在会展中心开幕啦!...”电梯门关上,电梯面板上方的显示屏又播放起了广告。
女子侧对着张伟,站在靠近电梯面板的一边,张伟则站在电梯的另一角。
张伟捏了捏口罩的鼻夹,仍然是熟悉的薄荷味道。只是今天女子的神情,好像比往常多了几分疲惫。
“现在才下班的话,肯定都很辛苦吧。”张伟默默想着。
“叮——6楼,到了。”
张伟抬头,正准备目送女子离开。
忽然间,一股浓烈的、充斥着血肉的铁锈味道,沿着缓缓打开的铁门,猛地灌入整间电梯,隔着两人的口罩,扑鼻而来。张伟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那名女子也猛地一抬头。
电梯外,正对着的,是一眼到头的狭长笔直的楼道。楼道里的灯光很亮,亮得刺眼、亮得耳鸣、亮得嗡嗡作响、亮得瞳孔泛成惨白。
楼道的正中间,赫然立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成套的真丝睡衣短裤,光着脚,下肢纤瘦,手背皮肤松弛,似乎上了一些年纪。可他的脸,是没有丝毫生气的煞白,皮肤遍布褶皱沟壑,歪斜的嘴微微抽搐,一摊黑红色粘稠液体沾满整个下巴和胸腔。
在它身后的不远处,躺着一具姿态诡异的躯体,穿着与“老人”相似的睡衣。只是腹部被开了一个窟窿,睡衣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而“老人”的眼睛,那一对泛成惨白的瞳孔,正牢牢钉在前方,钉在电梯里的那对男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