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父对着乔惜悦和蔼地一笑,脸上延展开一些细细的皱纹。
“爸爸很好,悦悦你好好读书,不用担心我。”
说着,他极尽全力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你看,爸爸的手已经有些知觉了。”
乔惜悦看到父亲光是想要动动手指就涨的满脸通红,眼睛和鼻子都不由得有些酸涩,但她还是开怀地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看到了,爸爸真棒!”
“悦悦,我看你最近有些瘦了,要不你还是让我回家去吧,住这个医院太贵。”
乔父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越发的清瘦,心里止不住的疼。
乔惜悦不想让父亲为自己的担心,她语气轻松地说道:
“爸,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回家谁照顾你呢?还不是要请护工,护工也不便宜呀,还不如在医院,做康复治疗也方便,你就安心住着吧,我们家还有些余钱。”
乔父知道自己拗不动这个女儿,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乔惜悦自幼父母离异,但父亲对她的照顾也算是无微不至。
再加上和邻居沈家十几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互帮互助,乔惜悦成长过程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困难。
直到半年前乔父在承包的工程中出了事故,成了重度瘫痪……
乔惜悦不忍心告诉父亲,为了维持他高昂的医疗费,家里的房子早就卖了,如今他们根本无家可归。
多亏了沈弈清父母的容留,原本家中的一些物件才有了可存放的去处。
“唉,真是辛苦你们两个孩子了,为了我的事忙来忙去,特别是弈清,这事和他根本没关系。”
乔父看着懂事的乔惜悦和沈弈清,又忍不住感慨起来。
沈弈清吃完了便当,正用纸巾擦拭着桌面,闻言立刻义正言辞地回道:
“乔叔叔,您这是什么话,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出差,都是托您照顾我,您就像我半个父亲,连我爸妈都说,如果我撒手不管您的事,他们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乔父感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
“真是个好孩子。”
乔惜悦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嘟起了嘴,做出吃醋的模样说道:
“爸爸你偏心,难道只有弈清哥是好孩子吗?”
乔父听了她的话,终于发自内心笑了出来。
“都好都好,都是好孩子。”
沈弈清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谈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好看的弧度。
小时候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哥哥”
一眨眼就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又坚强的大姑娘了。
乔惜悦感受到沈弈清的视线,她侧过身子对沈弈清说道:
“弈清哥,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陪我们了。”
沈弈清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点头道:
“我是该走了。”
乔父对乔惜悦使了个眼色,“悦悦,你去送送弈清。”
乔惜悦乖巧地起身,沈弈清推辞不过,只能由着她陪自己走出病房。
乔惜悦跟在沈弈清的身后,目视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
那个在小时候总是欺负自己的小哥哥,如今竟成了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他原本可以完全不来淌这趟浑水的。
在快走到电梯时,乔惜悦踟躇着停下了脚步。
沈弈清疑惑地回头看向她,从她脸上看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悦悦,怎么了?”
乔惜悦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弈清转过身子,耐心地看着她,颇有些如果她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就不走了的意思。
乔惜悦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地开口道:
“弈清哥,我爸的官司……要不还是算了吧。”
乔父的事故发生在工作时段,原本是毫无争议的工伤,还是因为公司所提供的设备出现故障而造成的,按照保险合同公司理因赔偿两百六十万的赔偿款。
可后来核验的时候不知为何就成了乔父自己操作不当造成的事故,赔偿款也变成了六十万。
这六十万对于需要进行多个手术和长期康复治疗的乔父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正在上大学的乔惜悦那段时间简直六神无主,一双眼睛天天都哭得跟桃子似的。
她一度想休学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可手术后清醒过来的父亲只留着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坚持读完大学,否则他就不再接受治疗,甚至还可能会选择自行了断,不拖累乔惜悦。
乔惜悦不想让父亲失去希望,只能在完成学业之余做一些兼职。
沈家也在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好在也这么坚持了下来。
沈弈清的工作是律师,虽然他的入职时间不长,还只是个初级律师,但他觉得乔父的这个案子是有上诉成功的机会的,所以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搜集着上诉材料。
可乔惜悦却想放弃了。
沈弈清弄不明白乔惜悦那颗小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拧着眉头,伸手扶住了乔惜悦纤瘦的双肩。
“悦悦,这件事本就不是乔叔叔的错,看那些无耻的人却把责任全部都推到他身上,他们把乔叔叔害得这么惨,这官司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乔惜悦仰着头看向沈弈清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可是那些人有钱有势,我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又这么和他们抗衡,这个案子拖了这么久,律师费我都不知道欠了你多少了。”
乔惜悦是不想再给沈弈清添麻烦了,欠的人情太多,她怕自己还不起。
沈弈清一愣,随后眉头舒展开来,轻声地笑了一下。
“傻丫头,你知道法律是什么吗?法律就是普通人用来和权贵作斗争的武器,那些人只是使了阴险的手段钻了法律的空子,你哥我一定会把这个空子给他们填回去。就算通南地产背后是万坤集团,我们也不用怕的。”
又是万坤集团。
乔惜悦听到这四个字,想起了此刻正躺在自己挎包角落里的那张名片,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下。
这四个字好像成了自己躲不开的魔咒。
沈弈清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
“至于律师费嘛……”
沈弈清故作深沉地抬手摩挲了几下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乔惜悦。
乔惜悦好奇地瞪大了双眼,等着他接下的话。
沈弈清突然弯下了腰,把头凑到了乔惜悦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呵气一般地说道:
“就用你自己来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