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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王府后长生不死

睡得早也起不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苛求无女主的勿入]少年李常笑投胎到大秦云王府,皇室姓李却不姓赢,年纪轻轻受封郡王爵。跟大儒学过书,跟剑王学过剑,跟袍泽扛过枪。浩浩朝代更迭,悠悠半生迷途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遍尝人生喜乐,爱恨情仇,方知不抵岁月漫漫。若是你,可愿我相伴。有故事也有酒,且听细细道来。【名字叫常笑,是因为我不喜欢哭。至少在难过的时候,一个“笑”总比“哭”来得喜庆些。】

主角:李常笑   更新:2023-03-06 07: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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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常笑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王府后长生不死》,由网络作家“睡得早也起不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苛求无女主的勿入]少年李常笑投胎到大秦云王府,皇室姓李却不姓赢,年纪轻轻受封郡王爵。跟大儒学过书,跟剑王学过剑,跟袍泽扛过枪。浩浩朝代更迭,悠悠半生迷途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遍尝人生喜乐,爱恨情仇,方知不抵岁月漫漫。若是你,可愿我相伴。有故事也有酒,且听细细道来。【名字叫常笑,是因为我不喜欢哭。至少在难过的时候,一个“笑”总比“哭”来得喜庆些。】

《穿越王府后长生不死》精彩片段

“郡王殿下,夫人喊您过去。”

一个穿着绿纱衣,头发梳作双环髻的小丫鬟匆匆跑来。

她的前面是一方水塘,水塘的边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绸衣的少年。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瘦弱,黝黑而又松软的头发,用一根青色的皮绳束在一起。

少年听到身后的呼声,转过头来。

清新俊逸的面,端方的五官宛若精心雕刻过的一样。

就连鼻子这种地方,也是生的秀挺无比。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有一抹常年不散的惺忪。

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睡过去了。

丫鬟有些遗憾,早在她进王府之时,小郡王就这样了,王爷和王妃可操碎了心。

“青璃,母妃可是有要事寻我。”

“郡王殿下,明天是您冠礼的日子。娘娘想要再叮嘱您一些事,托了翠萍姐姐转述给奴婢。”

“行,走吧。”

少年两手向下一撑,整个人便站了起来。

“哐当”

仿佛是有什么掉入水中了。

青璃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声音的源头居然是一个小木桶。

看来自家少爷又在钓塘里的金鱼了。

那可是陛下赐给王爷的,是御赐之物,王爷平时爱惜得很。

还不待青璃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先走了几步。

白色绸衣下,细长的腿,走起来健步如飞的,很快便去了很远一段距离。

青璃连忙跑着跟了上去,小短腿匆匆。

少年似乎也听见了身后丫鬟急促的喘气声。

秀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总归速度还是放慢了。

“这么迷糊的性子,放到别家早被发卖了。”

青璃听了,唰地低下头。

“可我也不是家生子呀。”

她小声地嘀咕着,脚步却又加快了些,很快便来到了少年的近处。

偏偏又落后少年一些距离,那一段距离唤作“规矩”。

……

王府的长廊通体木质,庭院的楼榭修有山水,青翠的绿树,向着大路盛开的花朵。

“下次叫父王换一换,这些早都看腻了。”

少年百无聊赖看着熟悉的场景。

他名叫李常笑,是云王李庆和的嫡次子,大秦皇帝的孙辈。

上面还有个大哥,名叫李常宁,二十岁入国子监,授的《中庸》。

“高富帅样样都沾了,本该是好事才对。”

李常笑刚刚穿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八岁那年,在从外祖家回京的路上,遇上了苍莽山一带的匪徒。

匪徒规模众多,护送自己的八十名王府侍卫尽皆丧命。

李常笑,更是被一个右眼带疤的匪徒给抓起,当场抱摔丢了命。

劫匪们带着金银珠宝,骑着马匹扬长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李常笑再次醒来。

脑袋昏沉,身体也有了一种粉碎的感觉。

强忍着痛意,他直起了身子。

发现四下都是草皮,旁边堆积如山的尸体,都是自家侍卫的。

远处,他依稀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兵卒,似乎在呼喊着什么。

“小郡王!小郡王!”

“原来是在叫我。”

李常笑听清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

除了身上的王服破碎了些,身体居然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只有体内的疼痛感,时刻提醒着他,刚才不是做梦。

他是真的死了一次的。

最后,几个黑甲军士卒护送着云王府的小郡王回到王府。

父王怒气冲冲地进了宫。

母妃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兄长,罕见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凌厉的剑光反射着人脸,无声胜有声。

自那以后,李常笑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唯一知道内情的苍莽山盗匪,也被天命帝派出的黑甲卫剿灭了。

敢对皇家子弟动手,必然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

这时,长廊走了四分之三。

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叉口。

李常笑和青璃朝着岔口走去,因为那里便是王妃住的地方。

随着步子的深入,两边的路便宽敞了起来。

精心修剪的树木,栖在枝头的鸟儿,穿着蓝衣的小太监。

李常笑却早已习惯了,连一点劲儿都没有。

刚来的时候,他还会兴奋地丈量脚下的土地。

每走一步,都会在脑子里加个一个“二”和五个“零”。

因为某二环的房价便是这个。

可是这种财主的乐子,很快便被府库里堆积成山的金银挂饰给取代了。

或许,对财富的欲望,只是因为贫穷吧。

二人最后停在了一座建筑前

彩色绘饰的檐角和斗拱,黑漆油饰的门窗和廊柱。

通体自带了一股子贵气。


李常笑熟练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走进了门。

两个约莫二十几岁的侍女守在门口。

见了李常笑,她们将腰弯到了四十五度,算是行礼。

李常笑直接越过了他们。

堂前,一把黄梨木椅。

上首坐着一个身穿花团锦簇长棉服的女子,及腰的长发用了十几根金钗才固定住。

这便是李常笑的母妃,王府的女主人,徐氏。

徐氏出身的青州徐家,在天下各族中,也颇有名望。

徐家将嫡女许配给云王爷,倒不是看上他的权势。

因为云王爷早早被宗正定为了接班人,绝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

李常笑分明看出了外祖的想法,对这个老人极为佩服。

千年的狐狸,说的正是他。

云王爷无法继承皇位,早早出了局。

正因如此,李常笑的那些个皇叔们对他便不会有戒心。

李氏皇族立国三百载,可素来没有被皇帝治罪的宗正。

徐家这一手,既与皇家结亲,借了势。

又避免惹祸上身,身死族灭。

……

云王妃看到了自己的二儿子,肃穆的脸当场便化开来。

她起身,朝着李常笑这边走来。

抓起李常笑的爪子,用自己的手捂了捂。

“你这孩子,大冬日穿这些,也不怕染了风寒。明日加冠,可不吉利。”

似是责备,但每一字都溢满了感情。

“是孩儿的不是,谢母妃关心。”

李常笑熟练地回答,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自己这位王妃母亲,出自诗书世家,不免有些古板。

谈字措辞间,总是要琢磨几分,叫李常笑不太习惯。

但是她对自己的关心和爱,确是极为真切的。

因为幼时的事,徐氏对小儿子还是存了愧疚的,总想着弥补。

李常笑从来没怪过母亲,也没怪过徐家。

只要世上还有歹念,出途遇匪便无法避免,向来怨不得他人。

况且,外祖还有两个舅舅,对自己很好。

徐氏唤来身边的大丫鬟翠萍,叫她去给郡王爷拿衣服。

翠萍领了命,很快拿出了一件青色的绣着白鹤的长袍出来。

徐氏接过来,便在李常笑身前试了几下,表情出奇地有了几分小心翼翼。

李常笑察觉到了这点,感觉有些疑惑。

但他极为配合,任由母妃摆布。

很快,长袍便套在了白色绸衣上,一股暖意从衣袖中传来。

衣服出奇的合身,应该是加了棉的。

这种衣服的缝制最为困难,一个控制不好,棉花便会挤爆掉外衬的皮层。

“母妃,这件衣服分外合身,是哪位妈妈缝制的。”

徐氏脸上一喜,却没有回答。

倒是翠萍开了口,“这件青面白鹤服,王妃缝了三月有余,专门替郡王爷您做的哩。”

“什么,竟是母妃所做。”

李常笑很意外,眼睛瞪得溜圆,看向了母妃。

制衣可不在“琴棋书画”这四艺中,母妃这种名门嫡小姐,居然会制衣。

穿起来,感觉还很好。

李常笑心里很感动,不用问也知,必然是为了自己去学的。

他的心里不由愧疚了起来。

前世的观念,再加上自己身体特殊性。

李常笑其实是不惧怕这些寒冷的,所以大冬之日穿绸衣便成了一种常态。

少年的任性,却令老母亲操了心。

他看向王妃,眼底有些湿了,分明是感动得。

“行了,你这孩子素来冷心冷性的,母妃自然要多操心。真有愧意,明日冠礼,多笑几次便是。”

“儿子遵命。”

李常笑行了一礼,算是今天音量最响的一句。

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常笑便下去了。

……

与来时不同,离去的时候,少年的脸上明显多了喜意。

青璃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有些无奈。

明明就还是孩子,非要故作老成。

王府的下人,也看见了郡王爷脸上的笑容,纷纷愣了一下。

手中的小刀刮破了手都没察觉。

郡王爷一笑,可比六月飞雪都叫人稀罕。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郡王爷小心翼翼地将青面白鹤服换下,轻轻抚平了表面的褶皱。

然后神色郑重地将它对折起来,收在了一个小木盒。

盖上盒子后,一直屏着的那口气才呼了开来。

青璃不太理解,小郡王分明很喜欢王妃做的衣服,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按照她的脑回路,喜欢的衣服就是要穿着出去,那才对。

李常笑没看她,而是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

除了青面白鹤服,小盒子里其实有一块玉扳指,那是已经去世的皇祖母送给自己的。


到了第二天,便有皇室的礼官来到云王府。

身为李氏皇族的嫡系子孙,李常笑的冠礼还是挺隆重的。

天命帝派出了礼部侍郎来撑场子。

李常笑的皇叔们,也是各自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派遣出来。

至于他们本人,是不会到场。

毕竟李常笑算是晚辈,长辈亲自出席,与礼不符。

到访的就有太子的嫡长子,当今皇长孙,李常威。

还有齐王的嫡子,李常泰。

另外就是宁王的嫡幼子,李常洵。

前两人算是最得天命帝看重的孙辈了,所以单独说一遍。

至于李常洵,他是同龄中与李常笑关系最好的。

因为李常笑年幼时的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天命帝对他这个孙子也高看几眼。

亲封为“喜郡王”。

所幸自家是宗正一脉,并不会引起太子和齐王的忌惮。

反而,李常笑成了诸皇孙中,唯一跟双方关系都处得不错的。

其他人,包括李常洵的父王,全都在齐王和太子间站了队。

两派的关系不说水火不容,那也是一山不容二虎。

云王爷身为亲爹,自然到场的。

他和王妃坐在上方,众贵客分坐在两侧。

礼官们主持“冠礼”的流程。

告祠堂的仪式早就完成了。

宿宾也提早一天安排完毕。

万事俱备。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

一个面色威严,衣着华贵的中年模样男子起身。

通身的气质颇为慑人。

这便是李常笑的父亲,云府的王爷,大秦下一任宗正。

历代宗正需要管辖皇室大家子,所以对气势的拿捏都颇为精通。

云王爷站起身,从礼冠的手中接过了金冠。

李常笑是郡王爵,有资格戴金冠。

这一天,他穿了一席穿直裾深衣,别的便没有多做打扮。

因为冠礼,不只是加个帽子。

其他包括皂衫,革带,云靴等,也是要换新。

一套流程下来,倒是费了不少时间。

云王爷走到儿子的面前,肃穆的脸缓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庄重。

“行了冠礼,你便是真正的大秦男儿了。天地君亲师,慎己。”

李常笑面色一肃,双手作揖,极为标准地行了一礼。

见此,云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轻轻伸手,将李常笑头上的青色束带解开。

顿时,如墨的长发便乱作了一团。

云王将长发盘起,颇有章法把它们蓄了起来。

一指固定,另一手则是拿过金冠,很认真地替李常笑佩戴。

待金冠将长发形成的小拱给固定住,这才松了手。

打量着自己的杰作,云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自豪。

他最后看了李常笑一眼,然后转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分量,李常笑起初不太习惯。

毕竟金冠可不似青束带,还是有些分量的。

然后,便有礼官带着其他的服饰走上来,那是郡王服。

李常笑不动,任由他们施为。

穿上了王服,套上了云靴,系上了束带。

加上李常笑本来就长得不错,一个颇具威仪的皇族少年形象便立住了。

到场的俱是达官显贵,才子佳人他们都见了不少。

饶是如此,李常笑通身的气派,依旧令人赞叹不已。

座上的云王妃徐氏,眼底更是多了几分骄傲。

“这帅气的小子,老娘生的。”

李常笑的兄长李常宁也到场,他与身边的俏丽妇人坐在一起。

那是李常笑的嫂子,苏氏。

苏家也是京城的名门,不过来头不及徐家。

因为李常笑自己有爵位在身,两人暂时没有利害。

面上也比较和谐。

苏氏与李常宁成婚两年,如今有了身孕。

再有一两月,王府便会产生第三代了。

李常笑刚冠礼完,便要当王叔了。

到了这一步,冠礼也算结束了。

余下的时间,李常笑的这些同辈们又明争暗斗了起来。

内容俱是没有多少营养。

小王爷们斗法,底下的仆人暗中较劲。

太子和齐王其实也清楚,小辈们的内斗不过是过家家,没有结果。

天命帝也不会因为哪一个后辈表现卓越,就青睐自己的哪个儿子。

可是自家长辈关系不好,小辈玩到一块去,那也不是事儿。

所以,还是专心内斗吧。

自古皇位角逐,哪里是不流血的。

大人物们各显神通,底下的侍卫们你死我活。

反正生来总是要死的,早晚也就没区别了。

……

回了小屋,李常笑将金冠换下,戴上了自己准备好的玉冠。

如先前一样,他面色郑重地将金冠收到了木盒中。

现在,有三件了。


李常笑收好了木盒子,便叫青璃去膳房安排了饭菜。

自己则是朝着王府深处的一间院子走。

这座小院名为“殇月阁”,算是云王府最老旧的一间院子了。

大秦历代帝王都比较“勤俭”,他们愿意每年花费数千万两白银来改善军械。

却不愿意花费几十万白银修一件宫殿,又或者是给出府的皇子的建造府邸。

总归有高官厚禄者,会替皇子们修建好。

他们穷尽一生搜刮来的财富,修建了豪华的宅院。

最后,帝王一令,便有人头滚滚落地。

这下好了,用来分封的府邸可不就有了。

只需花费上千白银,换个牌匾,皇家的威仪自然会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云王府也是如此,据说是泉夜朝的宰相所留,那位大人贪了三百万两白银,最后被活刮而死。

也的确切出来不少的油水。

这不,肥了如今的云王府嘛。

李常笑到小院的时候,青璃也端着一份特制的膳食到了。

他打开盒子,九荤三素,不错。

李常笑点点头,便进了小院子。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白发老人,正坐在院里的石墩上。

脸上的皱纹比胡子都多,但是精气神却很好,颇有老当益壮的感觉。

李常笑走到他身后大概三步的位置,老人出声了。

“小子,长大了。”

李常笑微微一笑,应道。“是的,长大了。”

“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

他摇摇头,倒是一点也不犹豫。

“老裴,你是知道我的,何必拿我开涮。”

李常笑走到老头的面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端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苦涩和滚烫回味在了口中,他却浑然不觉,眯了眯眼睛。

正好有一束阳光落在脸上,令他颇为享受。

“行了行了,你比我这个老头子活得更像老头子。”

白发老头笑骂道。

他站起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剑。

“答应过你,待你加冠后,便要教你剑法,算是全了你的恩情。”

李常笑笑了一下,点点头。

见他这样,老裴也不废话。

“泠泠泠”

手中的长剑自发脱离了剑鞘,一道寒光闪现。

一剑在手,老裴的气质也变了。

白而长的头发往外披散,宛若银色长爪的章鱼一样。

强烈的劲风自老裴的身上吹来,掀起了地上的沙尘。

老树上的枯叶,还有院落中的杂草随之纷飞。

若从天上看,以老裴为中心,一道旋涡便形成了。

李常笑极为认真看着,然后吐出了一句。

“十三级飓风。”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火热,少有的出现了“羡慕”的这一种情绪。

……

剑停了,老裴认真地收回了长剑,然后走了过来。

“常笑,我这一手剑法还算拿的出手吧。”

“刚刚你用的,便是内力吗?”

老裴看向他的目光有了几分疑惑。

“云王爷没有告诉你吗,我记得皇室也有内力功法才对。”

李常笑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父王跟我说过有内力,可是皇室有内力功法我却不知。若是那些死士的法门也算,便是有的。”

提及“死士”,老裴也是一脸胆寒。

他打着哈哈,“那就是没有。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说完,他两眼盯着李常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李常笑也看着他。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老裴先败下阵来。

他摆摆手。

“算我输了,真拿你这小子没辙。”

小声嘀咕道。

“想当年,启明帝他对我也颇佳礼遇……”

李常笑听清了,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天命帝是当今圣皇,在位三十七年了。

而启明帝,是天命帝的爷爷。

启明一共有四十三年,距离现在过去六十年了。

一甲子倒也漫长。

李常笑的淡定模样,令老裴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喜欢面前这小子,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年岁上。

好不容易的忘年交,如果因为长寿之法坏了情分,真的可惜了。

“老裴,教我内力之法,还有剑法。”

“行。”

“先把饭吃了,穷文富武的,你小子以后每天吃十碗饭,二十斤牛肉。”

李常笑点点头,却也不反驳什么。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老裴说的,便是增强全身气血的基础。

如果变胖就能够变强的话……

李常笑认真地考虑,“那我愿意变胖。”

……

这一年,李常笑十五岁,老裴九十六岁。

云王爷也知道老裴,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去问什么。


三日后,殇月阁。

李常笑手执一柄木剑,径直在院中挥舞起来。

老裴怀中端着热茶,似是在取暖,眼睛却一刻不离。

昏沉的双眼绽放出了一道亮光。

反观李常笑,手中的木剑是用院中老树制成的,在普通不过了。

此刻,干枯的枝干变作了另一种形态,刺在了风中,居然刮擦出了不小的风声。

隐隐可见,若有若无的气场凭空形成。

李常笑此前因为性子缘故,没怎么习过武。

年幼时父王倒是教过他桩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避免夭折了。

待李常笑年岁大些之后,见他不喜,也不再强求了。

总归王府不缺了这一张嘴的吃食,大不了养一辈子就行。

云王爷怎么也想不到,李常笑自己居然又将习武这件事给捡了起来。

木剑入手,便有一种如心顺意的感觉。

心所向之处,木剑便会自己抵达。

李常笑起初不解,但想到自己身体的古怪之处,便释然了。

死了都能再度活过来,剑道上有些天赋,那有有什么稀奇的。

老裴可就看傻了。

想当年,师尊夸自己是千年一出的绝世天才。

三岁便开始练剑,十岁便将师门的剑法习练至最高层,连师尊自己都没练到这般地步。

十五岁那年观想瀑布的激流,在山水自然之间,掌握了剑势。

二十二岁那年,于林中巧遇一只化蛟失败的蚺。

老蚺虽然化蛟失败,却也活了五百年,开了灵智,可口吐人言。

或许是也悟得几番缘法。

弥留之际,请老裴陪伴在侧,似是为了在世间留几分念想。

五百载的修行一朝成空,老裴也生了几分同情。

“且安心去吧,有我记得你。”

他静静守在了老蚺的身旁。

老蚺人性化地开了开口,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感慨于万物之灵的神奇,老裴心有所感,当场顿悟。

半日后,一道铺天盖地的剑光自林中飞出。

剑意,成了。

从此世间多了一位黑衣的剑王。

是彩凤楼花魁的意中人,是乞丐帮主的结义兄弟,又是大秦圣皇的座上宾……

老裴还有个名字。

黑衣剑王,裴季。

裴季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那一抹亮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只有掌握了剑势才能施展出的吧。

“临入了棺材,这才知道小瞧了天下人。”

裴季在茂密白胡子上抓了一把,便有三四根白毛落下。

两指随意地夹住了白毛,然后看似不经意的朝着李常笑的方向丢了去。

白毛脱手,便化作了针尖。

尖锐的角,刮得气流直直作响。

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李常笑眉头微皱。

手中的剑却自发劈了出去。

无形的劲气化作波澜。

那些飞来的细针便被震开,软趴趴地落在了地上。

李常笑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白毛,眼神停留在裴季身上,似是意有所指。

“臭小子,别乱看。”

裴季总觉得自己是又年轻了,这几日的情绪波动,可比先前的十年都多。

生气归生气,但李小子的天赋还真是不错。

真好奇日后他的成就,恐怕日后的剑王就该换人了,只可惜自己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裴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已经有了几分浑浊,那便是死气吧。

死气扩散开来,离大去之日不远了。

“活了这么久,也够了。”

老裴轻轻说道。

李常笑没听清,以为他是想指点自己什么,侧过耳。

却发现什么都没听见。

“小子,半夜三更来找我,教你内力法门。”

“那就先谢过老裴了。”

李常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怀里的木剑,把它放到木制剑鞘里。

这是老裴做的,也是需要珍惜的。

而后,他便离开了殇月阁。

老裴既然说了三更,言外之意便是现在不留自己了。

青璃跟在身后,两人便朝着自己的小院去了。

到了门口时,青璃照例停下,因为他知道自家郡王不喜旁人进屋。

李常笑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青璃气得跳脚,“郡王殿下你是不是男人呀!”

“不是!”

“?”

“才怪。”

隔着门,李常笑也能想象到青璃气成什么样,腮帮子鼓得像河豚了吧。

他解下了外衣,铺开了被子,就躺了上去。

床板硬的生疼,哪怕睡了十多年,每次依旧会觉得不舒服。

“可惜没有席梦思,不然多少要买点屯着。”

至于自己制作,李常笑表示无能无力。

并不是每个穿越者都那么万能的,他只是个普通人。

再说了,享受不了就不享受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吃饭会饿死,所以再难吃都得咽下。

有饭不吃,绝对是撑着了。


到了三更。

李常笑推开门,出了小院。

青璃早就等在门口,只是上下眼皮已经贴了起来。

李常笑饶有兴趣地在她脑门弹了下。

“嗷!”

青璃就这么被唤醒了,正欲生气。

却见李常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屋外,手指作出了“安静”的指示。

这可叫她满腹的怨念打在了豆腐上。

王府巡夜的下人,打着灯笼。

李常笑从他们身边走过。

想起来殇月阁好像是没有油灯的,便拿过灯笼,然后放在青璃的手中。

李常笑背着手走在前头,脚步悠然。

很快便到了殇月阁,里面果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常笑让青璃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面。

果不其然,小姑娘很快尖叫了起来。

早有准备的李常笑接过了灯笼,算是保住了几分光亮。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白衣白发的裴季站在小桌上。

那模样,比起吊死的鬼都多了几分诡异。

“小子,别愣着,过来。”

裴季催促道。

李常笑径直走到他的身前,然后额头处便被叩响了三下。

“好了,拜师结束。”

裴季跳下桌子,语气中倒是十足的兴奋。

“好吧,我的师傅,该教我内力功法了。”

李常笑面无表情地开口。

他倒是没有生气,毕竟自己跟老裴的交情也有九年了,一直都是亦师亦友。

学了人家的剑法,现在又要学内功,拜师一点也不过分。

李常笑想起自己在院子中劈出的那一道剑光,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自己没有被拒绝,裴季笑了,笑得很开怀。

大笑之后,他的面色便虚弱了几分。

裴季自己也察觉到这点,不以为意。

“说来我一生无子,临了头的几年,还有你与我作伴,此生无憾了。”

裴季感慨了一下,便坐地盘坐。

李常笑也学着他的模样。

“这是我偶然所得的内功心法,比我师门的厉害几分。我自认精才艳艳,也只修得了九十年的内力。不知你比起我如何。”

“此法本无名,我取之“纯阳神功”,作为我的徒儿,你不许更名,这是为师留在世间的痕迹。”

李常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

“五指推腹,猿猴扭背。纯阳脱袍,亮肘扬肋。霸王举鼎,金龟亮背……渔翁摇撸。”

“记好了,若没有记清楚,为师再说一遍。”

“记清楚了。”李常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复述一遍吧。”

“五指……”

“好小子,为师没看错。接着,便跟为师运功。六十载,为师自认……什么?”

裴季直接跳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面前的李常笑身后居然出现了一团火红色金光。

“乖乖,这就入门了。”

裴季惊讶之余,还有几分沮丧和惊喜夹杂其中。

沮丧是作为天才的最后一丝骄傲,惊喜因为放心了。

“你且练着吧,为师进去一趟。”

裴季说了一声,便回了里屋。

殇月阁虽然老久了些,但是屋内还是比较整洁的。

时不时会有王府的下人进来打扫,裴季可不像李常笑那样有洁癖。

简单的床铺,还有一张桌子。

裴季钻到床底,在木质的墙体处轻轻敲了下,落手处便出现了一个孔洞。

原来里面早就被掏空了。

放在孔洞里的,是一个玉匣子。

裴季将它取出来,然后坐在了床上。

玉匣子的背面写着“启明二十三年”。

“老友,你明明还多活了二十年,何必急于一时呢。”

“没想到吧,你孙子的孙子,居然跟我也做了朋友,他喊我老裴。你这古板的大伙,在下面得气狠了吧。”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声音也弱了下来。

“谁叫你翻脸不认人的,十余年的交情了……还比不上一句传言。李廷泽,枉你为我大秦圣君了。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朋友。”

“原谅你了,过些时日我就下来陪你。放心吧,我早都原谅你了。你自己看,连看家的本领都教给你后辈了。手里这柄惊鸿剑,在我死后也会给他的。瞧你这老家伙的小气样,一国之君扣扣索索的,说出去给我们这些大秦百姓丢人。”

又过了一会,似乎是口干舌燥了。

裴季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冷的,有些透骨。

“我还没走呢,这茶就凉了,真是……唉。”

他拿起了玉匣子,便走出了小院。

李常笑依旧盘膝练功,全然不受外界打扰。

“是个上心的,李廷泽这家伙可真叫人羡慕。”

“小子,安排一辆马车,咱们出去玩儿。”

李常笑睁眼,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明白一些事。


跟云王爷交代了一番后,李常笑和裴季便乘着马车上路了。

云王知道裴季是当初的“黑衣剑王”。

因此,他便没有再派人保护了。

裴季虽老,可宝剑未老。

一人一剑,可抵上千军万马。

李常笑也没有将青璃带上。

此去时日必久,多个女子在身边总归是不便的。

是的,他已经做好了风餐露宿的打算。

“驾!”

裴季一甩鞭,两匹棕色的马便动了起来,从云王府门前出发。

王妃徐氏目送着儿子的背影,眼中颇有些担忧。

云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宽慰。

“孩子大了,是该出去走走的。笑儿的安全无忧,信我吧。”

王妃将头埋在丈夫的怀里,少有地露出了柔弱的姿态。

出了城,裴季便进了车厢,换作李常笑来驾车。

“御”也是君子六艺。

李常笑也上过皇族族学,表现还不错,与先生聊得挺好,自然也学得了真传。

“笑,你这驾车的技术可不下于专门的马夫啊。”

“马夫也未尝不可,讨生活罢了。”

“此言有理,云王爷和王妃把你教的很好。”

裴季称赞道。

随即,他从怀里的玉匣中抽出了一块发白的绢帛。

一看就是用上好的针丝缝制。

裴季眼底闪过一丝挂怀,浑浊的双眼似是滴了泪。

很快,浑厚的内力便蒸干了这些。

“咱们先去缥缈山吧,为师的师门遗址在那。”

李常笑朗声应道,“得令。师尊,坐好了,要加速了。”

手中的鞭子调转了一个角度,便朝着马屁股拍去。

很快,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毕竟都是幽州买来的良马,虽然比不上黑甲军那些,用来赶路还是足够的。

他记得,缥缈山是有个缥缈剑宗的。

现在自然还有,不过声势却不似从前了,但也不至于覆灭。

李常笑不太懂为什么师尊说那是“遗址”。

白日赶车,晚上住驿站。

身边带了京城的路引,沿线的酒家都很配合。

李常笑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王爵身份,只说是个想入道教的世俗公子。

毕竟裴季头发花白的模样,与道教三清的形象还有几分类似。

年逾九十,在这年头稀有得紧,说句活神仙也不为过。

三天后,二人到了缥缈山脚下。

托驿站的掌柜保管马车,二人徒步上山。

李常笑考虑到师尊的年纪,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见他龙行虎步的模样,心里的担心消解了不少。

踩着脚下的石路台阶,裴季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从前这里都是泥泞,因为出了我,这里才有了正经的路。”

李常笑朝着边上的石阶看去,上面其实有着小字。

不过时间久了,总是缺偏旁少笔画的。

但是凭着轮廓,依稀可以看到“启明”二字。

至于年份,那就太为难李常笑了。

快登顶时,便看见一座用精美岩石雕刻的山门。

上面用极为规正的字体,写着“缥缈剑宗”。

这个字体倒是很清晰。

李常笑看到了右下角的御赐二字,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

看来师尊与自己家的祖先关系真的不赖。

靠近山门的时候,裴季的脚步反而慢了一些。

李常笑知道,师尊是近乡情怯了。

也对,自己与师尊相遇前,听说他就在京城的乞丐堆里待了二十几年。

丐帮帮主都换了三任,师尊倒是如常青树一般。

加上在王府的九年,师尊快四十年没回过这里了。

想到这,他上前挽住了师尊的肩膀,让他倚着自己走。

裴季愣了一下,他心中一暖,并没有辜负徒弟的好意。

师徒相互扶持着,登了顶。

山门前有两个穿着浅蓝色布衣的年轻人。

他们手中执剑,握剑的手却有些颤抖。

大概是发现有人上来了,匆忙捡起来的。

“二位前来,所为何事。”一人出声问道。

“不知当今掌门的名讳是。”

守山弟子看了裴季一眼,见对方上了年纪,言语间也恭敬了几分。

“是盘桓师叔。”

听罢,裴季沉默了一下。

“玄云掌教也不在了吗?”

“玄云师叔祖已经仙去十五年了,老丈您是玄云掌门的故人吧,我替你禀告一下掌门。”

他留着师弟在这里把守,自己则匆匆往里边的大殿跑去。

不一会,便有一个中年模样的道袍男子走了过来。

见了裴季,中年人脸色愣了一瞬。

下一秒,他激动地跑上前,似乎在确认什么。

双手和双脚都在颤抖着。

“一生师祖?是您吗。”

“你是?”

“我是盘桓,家师号玄普,刚入门时我见过您。”


“玄普啊,那小子后来有骂我吗?”

听到了故人的名字,裴季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一生师祖说笑了。”

“让我猜猜,每个月要骂我一次吧。”

“师尊真的没……”

“行了,带我去见见他吧,这小子比我还年轻些,尚在人世吧。”

听到这里,盘桓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哀伤。

“家师福运稀薄,去年仙去了,没来得及与您见上一面。”

裴季愣了下,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连这小子都走了……”

李常笑的手在师尊的背后轻轻拍着,替他顺气。

裴季轻声道,“我没事”,而后露出了个笑容。

李常笑没说话,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怎么可能没事。

“那玄字辈的还有人在世吗?”

盘桓轻轻摇了摇头,毕竟不是人人都那么长寿的。

“掌教,在下玄乐,新拜于师尊门下。可否带我与师尊去参拜下长辈。”

“无需多礼,论辈分我还该喊你长乐师叔。一生师祖为我剑宗现存辈分最高者,自然可以。”

说罢,他对门口两个守山弟子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走开。

裴季挣开李常笑的手,面上带笑。

“让我自己走完这一程吧。”

“好。”

三人穿过了林立的大殿,最后到了后山。

一路上,各式的飞檐翘角,房梁走兽,都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后山有个洞,唤作“灵寿殿”,历代剑宗弟子离世后,都会葬在这。

此地卧虎藏龙,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肉身葬在地下,地上则是立了一块石碑,刻作了剑形。

“缥缈剑宗一代祖师缥缈真人,寿一百二十二载”

“缥缈剑宗三代掌教显化真人,寿一百零三载”

……

“缥缈剑宗二十五代掌教玄云真人,寿七十一载”

路过这一座剑碑的时候,裴季停了一瞬,自言自语道。

“师侄,小师叔来看你了。”

李常笑有些奇怪,因为这里有二十三代和二十五代的剑碑。

可是中间的二十四代,却没了踪迹。

但是这里还空出了位置。

地上的野草偏偏绕开了那地生长,似乎也知道是有主了。

李常笑看着跪在二十三代石碑前的师尊,突然明白什么。

盘桓掌教这时候也拉住了他,指了指洞外的方向。

李常笑懂了他的意思,二人并排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灵寿殿”便只剩下裴季。

李常笑没有偷听的习惯,他自顾自地朝着林子前走去。

因为他依稀在前面看到了一簇黄色。

走近看,才晓得是迎春花。

明明只是腊月,正月的花却先开了。

再看四周,循着枝条判断,周围也都是迎春花。

花蕾全都裹得严严实实地,唯恐冻死在这腊月里。

独自盛开的那一朵,似乎是在欢送,又好像是在迎接。

“笑,走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来是裴季走出了“灵寿殿”。

李常笑快速上前。

走到近处了,才发现自己师尊的眼睛有些红了。

本来还算是康健的身子,似乎一下子就垮了。

只是他的两眉平平地舒展着,皱纹也在上面画起了平行线。

李常笑知道,师尊这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自然而然,先前支愣着的那一口气也下去了。

盘桓掌教的神色顿时悲伤了起来,因为这种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李常笑当然也知道。

即便早就有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哀伤了起来。

“果然我还是不能免了俗。”

裴季看向李常笑略有悲戚的脸,眼底却欣慰了。

“倒是对不住阿笑你了,还要替我这临头的老家伙伤了神。”

李常笑感觉自己的眼底挤压着一股分量,快要爆发出来了。

一张扑克脸却湿了,那就不好看了。

裴季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轻声道。

“盘桓,可否让我们师徒再处一会儿。”

盘桓重重的点了头,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这时,后山只剩下师徒二人。

裴季体内的内力开始流失了,原本就不长肉的手突然干枯了起来。

他轻轻放在李常笑的眼角出,揩了一下。

湿的。

裴季笑了,很是开怀。

李常笑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

顿时,脸上便滚起了洪水,喜怒哀乐都夹杂在了里面,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裴季笨拙地用手替李常笑擦了擦,却发现手心已经发黑了。

这就是练武之人散功后的症状。

黑色不吉利。

于是他放下手。

这时,明月正好从远方升起。

“阿笑,看看那明月。明月都在笑,我们师徒也笑一下好不好。”

闻言,李常笑强忍着泪意,沉沉点了点头。

只是,那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见徒弟脸上的洪水被治住了,一种成就感出现在了裴季的心上。

“我早该收你做徒弟的。”

他轻声嘟囔道,似乎有些矛盾。

后面的话却听得不太清晰了。

李常笑一手扶着师尊。

散功后他的人只有自己一半高,身形缩小了一半。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高手总要一个人偷偷羽化,就是如此。

突然,乌云把明月给遮住了,后山顿时就暗了。

值此时,唯有迎春花依旧摇曳。


第二天,缥缈剑宗的弟子们被聚到了一起。

听说是那位二十四代掌门回来了。

盘桓穿着只有大典才会用的盛装服饰,领着诸弟子。

人山人海的模样,似乎缥缈剑宗重回了往日的鼎盛。

李常笑默默看着仪式走完了一层又一层。

他早已麻木。

唯有背后长剑传来的沉甸甸,还有怀中玉匣子的冷意,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感受着玉匣子上冰冷的温度,李常笑轻轻笑道。

“师尊,我知道了。江南的花魁,还有皇祖。我会替你走完剩下的路了,宽心吧。”

此话说完,李常笑能感觉到怀里的玉匣子似乎变轻了些。

大概是玉匣子与师尊相伴多年,产生了感情,也去寻找旧主了吧。

仪式结束后。

李常笑将玉匣子交给盘桓掌教,托他将匣子一起下葬。

至于里面的那一块玉钗子,还有一张绢帛字条,写着一个“泽”字。

紧接着,他独自一人下山,从驿站掌柜那取回了马车。

“客官,您身边的老神仙呢,本来还想叫他替我看看命呢。”

掌柜地一边找银子,一边说道。

李常笑看了一眼驿站的四周,发觉门口空空的。

开口道,“家师说在门口支摊子分发些茶饮,可带来财运,小富即安。”

“那是那是,多谢这位爷。”

李常笑走到院子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马车,两匹棕色马匹被喂得很好。

见了主人,还颇具灵性地看着他,马鼻子喷出了热气。

“行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走吧。”

李常笑拍了拍老马,再度挥了挥鞭。

马车动了。

下一站是江南府。

那里本来是吴国的地盘。

启明帝一朝灭了吴,便在原来的吴地设了江南府。

到了本朝,毗邻吴地的越国也被灭了。

越地也被并入了江南府。

李常笑此行要去的彩凤楼,是属于吴地的那一块。

老裴以前老是吹嘘自己的风流经历。

次数之多,足以让李常笑记得花魁的名字,澜娘。

“这个老裴,五十多年过去了,人还在不在都是问题。”

既然老裴不在了,也就没必要隐藏身份了。

到了姑苏城下,便有大秦侍卫在门口把守。

他亮出了怀里的郡王腰牌。

侍卫们仔细确认了一番,便去叫了宗府的人。

宗府在当地的少卿名叫李彦昌,是跟云王一辈的。

听到是喜郡王来了,李彦昌亲自赶来。

毕竟对方的老子可是下任的宗正,未来是当自己上司的。

“李常笑见过少卿。”

“郡王客气了,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王叔。”

“王叔,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姑苏这片地,你王叔我还是有点能力的,能帮一定帮。”

“我想打探一下,彩凤楼五十余年前花魁,澜娘的下落。”

一听是青楼,李彦昌的脸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他的眉头飞舞,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可是李常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彦昌立刻知道自己领会错了意思。

“郡王你先去宗府歇息会儿,我派手下人去查查。”

李常笑这才露出了笑容,拱了拱手。

“那常笑先谢过了。”

之后便有两个宗府的小吏领着他去了客房。

而后端了膳食。

李常笑数了数,足有三十六道菜。

虽然自己吃不完,但他也不会推辞。

至于会不会浪费民力,李常笑完全不考虑。

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修炼了“纯阳神功”后,他的食量大增。

面前的菜虽然多,可分量都很少,大概下人也摸清了主子们的脾气。

李常笑喊来小吏,又吃了二十余斤牛肉才停。

这些都是上好的食材,入了体,便转化为了一丝又一丝的内力。

内力在丹田形成了小漩涡。

按照老裴的说法,这就是具备了五年内力的表现。

李常笑算了下,自己习练内力至今,不过一个月,进展也算是飞速了。

傍晚时分,李彦昌派人递来消息,说是查出来澜娘的下落了。

李彦昌自己没有来,因为已经过了值时。

李常笑回想起他白天的笑容,推测这人此时应该在某个妇人的肚皮上。

……

在小吏的带领下,李常笑进了德化坊,转角的一个胡同。

里面都是些黑砖瓦的小院落。

据说澜娘最后嫁给一个富家员外当正妻。

对风尘之身来讲,算是颇为难得的际遇了。

只是这种小筑,怎么也跟“富”字搭不上边吧。

小吏最后将他带到了一座木门前,这件院子在胡同里显得格外出众。

因为只有它上面的黑砖瓦空了一半。

从痕迹来看,大抵上是被用手掰掉了的。


到了门口,二人正欲敲门。

这时,院子里有声音传来。

脚步声有些重,应该是在跑。

之后,伴随着男声和女声。

“顾德柱,你个狗东西,给我站住。又跑去赌,还敢扒家里的黑砖,打死你个混账。”

“娘,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脚步声突然停住。

紧接着,是面杖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哀嚎。

待哀嚎声停止后,李常笑才敲门。

“谁啊。”

先前的女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略白,两鬓微湿的中年妇人。

看着面前二人衣着体面的模样,妇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李常笑一下子就弄清楚了原因,开口道。

“放心吧,我们不是来讨债的。”

听了这话,妇人的神态稍微放松了些,眼底的警惕没有完全散去。

李常笑也不想多做解释,而是直接问道。

“请问杨澜夫人是住在这吗?”

妇人面色有些古怪,“我婆婆都去世十年了。”

紧接着,她将头侧到李常笑边上。

“你不会是婆婆哪位老相好的后人吧。”

“非也,受人所托罢了。”

李常笑从怀里取出了那一支玉钗,递给了中年妇人。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吏连忙追上他。

李常笑心底暗笑。

“老裴啊,看来你的花魁不仅嫁做人妇,还有了其他的相好。不过东西已经给了,他们过得如何,徒儿可就不管了。”

有那么一个整日跑去赌坊的孩子,也难怪会搬进小胡同。

第二天,李常笑再次坐上了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李彦昌想要安排护卫,却被拒绝了。

来时四个人,回去三个人就够惨了。

若是带了一堆人,那像什么话。

……

行至苍茫山脉,李常笑突然感慨了起来。

自己似乎在这里躺过一次。

为了不被过去的回忆痛击,他手中的鞭子又发了力。

两匹棕马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两蹄的步子也越迈越大。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很快便有尘土自前方吹来。

观其阵仗,来者全都有了马匹。

隐约有铃铛般清脆的响声,便可以排除是大秦的军队了。

真相只有一个——马匪。

确定了这点,李常笑下了马车,跳上车顶,盘坐着。

总归跑路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就此应对。

很快,马匪群到了身前。

在领头者的指挥下,他们手执各式的兵戈,包围了马车。

为首者上前。

他的脸上也有个伤疤,不过是左眼。

“小子,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吧,可以死得轻松些。”

看到李常笑只有一人,他们连“饶命”这种谎话都懒得扯了。

“敢问,七年苍莽山的匪徒与你是何关系。”

“那是我大哥。小子,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更留你不得了。”

为首者跳上马背,借着马头为踏板,便朝着李常笑的方向飞跃了过来。

二人之间足有十米的距离,看来也是个有内力的。

他手中的长枪还闪烁着银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玄铁。

长枪到达身前。

一道银光闪过,便有鲜血汩汩流出。

再一看,马匪首领居然被从腹部给切作了两半。

玄铁长枪,也被劈作两截。

他的身体还在抽动,眼睛却瞪得溜圆。

李常笑身后的惊鸿剑又回到剑鞘里。

第一次杀人,李常笑却没有什么反胃之感。

报了仇,那种喜悦还是超过了不适。

“诸位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李常笑冷声道。

话音刚落,便有近百支弩箭飞至身前,牢牢戳进了剩余马匪的体内。

“噗噗”

马车周围的人纷纷从马背上落下。

马倒是还活着,他们却不敢动弹。

比起马匪,还是他们更加识相一些。

很快,便有一群蓝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些便是云王府的侍卫,跟了李常笑一路。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上前,请罪道。

“百夫长谢尧来迟,请郡王治罪。”

“算了,既然出来了,那就一起回去吧。对了,把马匹带上。”

“是。”

……

一个时辰后,李常笑回到了王府。

苍莽山遇袭的事,自然就传到了云王的耳中。

他将李常笑偷偷喊过去。

父子二人很默契地对王妃隐瞒了这件事。

“此去无事吧?”

“还得多谢父王派人保护,不然就有事了。”

云王伸出拳头,在李常笑的肩膀锤了一下,笑了起来。

“你那一手剑法,我听说高明得很。”

说到这里,云王来了兴致。

“咱们父子切磋一番?”

李常笑摇了摇头,“剑是杀器,儿子怕把握不住,所以不能对准自家人。”

“臭小子。”

云王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却也没再提比试的事情。

“父王,我进宫见皇爷爷,合适吗?”

“老头子最近跟大楚打成一片。如果你有点子,可以去。”

“又是因为缺银子吗?”

云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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