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蹑手蹑脚的往北边的芦苇荡里走,大方脸从南直接沿岸边往北走,瘦子先向西走了不远,再向北折过来,总共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俩人为了形成这所谓的“南北包抄之势”愣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可刚靠近,就见从芦苇丛里窜出来个小泥猴儿,腾的一下就往岸上跑,可惜还没跑两步,就让有备而来的大方脸一把捉住了袖子。
瘦子本来离得稍远,像鸟张开翅膀一样张着手呼扇着,看大方脸得手,也三步并两步冲上来。
谁知那袖子一扯就整个儿掉了下来,大方脸纳闷道:“这袖子咋跟个破麻袋似的,还四四方方的?”
小泥猴儿金蝉脱壳后撒丫子就往西边那棵树下跑。
树离岸不过五十步左右,小泥猴儿在前面跑,兄弟俩在后面追,还没追到,就见迎面跑过来个大泥猴儿。
俩泥猴汇合转头朝兄弟俩跑来,身后的半空中还跟一群嗡嗡嗡的马蜂,吓得兄弟二人掉头就跑。
前队变后队,大泥猴也就是白二柱趁机用捅马蜂窝的棍子捅二人的屁股,想把二人捅倒好让他们多挨几下蛰。
连捅十几下,大方脸终于忍不住,气得回过头抓住棍子想给两个小鬼点儿颜色,可铺天盖地的马蜂立马围住他,在他的脸上、手上、胳膊腿上,甚至是衣服破洞的后腰上,狠狠地蛰了一通,好险没被蛰趴下,他只能嗷嗷大叫地松开手。
瘦子在前五六步,也被飞得快的马蜂蛰了几下,“大兄!大兄!别理那俩小鬼了!先下水!下水!”
瘦子本来就在最前面,最靠近水塘,如今拼命地跑了十几步,停都不停就钻进芦苇荡淌水进了水塘,顺手还折了一根芦苇当吸管,一捏鼻子就沉到了水里。
大方脸也顶着马蜂和木棍的双重攻击钻进了水里。
蜂群嗡嗡的盘旋在水面上空,不肯离去。
白二柱白二丫也被蛰了几下,但并不严重,他二人提前用淤泥涂了身体,还把麻袋也浸满了泥浆裹在身上。二人一个负责引援,一个负责诱敌,配合还算默契。
大功告成,白二丫高兴的不得了,她问道:“回去找大兄吗?”
白二柱看着水面,突然说道:“不妙,这两个坏人要是学了我们的法子,也不怕马蜂蛰了可怎么办?”
白二丫又皱起眉头出主意:“你拿竹竿打他们,别让他们出水。”
白二柱摇摇头道:“我们俩的力气怎么制得住他们。”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水面咕嘟咕嘟冒气泡。
原来,大方脸入水太慌张,没来的及撅芦苇,不得不露头出水换气,他一出水,盘旋的蜂群顿时找到攻击目标,纷纷不要命似的蛰他头脸。
他一口气没换上来就又沉了进去,透过浑浊的绿水看到瘦子就在不远处,赶紧划拉到他那里,伸手夺瘦子的芦苇杆来吸气,瘦子下意识就躲,俩兄弟你争我夺了一通,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你一口我一口的在水底勉强安稳下来。水面渐渐平静。
白二柱本以为其中一个人会不得不出水被蛰得更狠一点,谁知就一下水面就又没动静了。只好继续在芦苇荡里蹲着,他不知道蜂群会在这里守多久,不知道坏人会不会也涂了泥上岸,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该回去找大兄还是回家去找大人,两边为难,思来想去,打算分兵,让白二丫回家报信,他回头去找大兄,正打算跟白二丫说时,水面又起了变化。
这次气泡更多,只见那尖嘴猴腮的人托着另一人往岸边游,不顾满头马蜂的攻击,嘴里大叫着:“救命啊!两位小爷!您别捅咧!哎呦!救救俺大兄!他不行咧!让俺们上岸吧,求求二位了!”
白二柱刚开始还拿棍子往下打他的头,后来见另一人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确实是要死了,只剩下一个瘦子,自己两个小孩虽打不过还是跑得过的,便收了棍子拉着白二丫后退。
白二柱一边盯着那瘦子的一举一动,一边轻声对白二丫说道:“二丫,你赶快回家去找阿父阿母报信,我回去找大兄,带他来这里汇合,我看这俩坏人应该顾不得抢钱了,他还要救他兄弟。”
说完悄悄地把两百个钱从背后给了白二丫,白二丫抱着装满了钱的肚子,小腿飞快地向家跑去。
白二柱看到那个瘦子费力地把另一人托举上岸,折了把芦苇扫来扫去,试图打走马蜂,还把刚刚扔在地上的麻袋捡起来给躺着的人盖在身上,与此同时他自己却被蛰的哇哇大叫,就问道:“我大兄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那瘦子手忙脚乱的回了一句:“在山脚下晕着呢,你们这兄弟俩比俺们俩厉害,一个比一个狠,这次要出人命了!大兄!你倒是醒醒啊!”他说着说着竟开始扇他兄弟巴掌,扇了几巴掌,看着那被马蜂蛰了肿胀起来的猪头似的脑袋,呜呜大哭。
白二柱看着实在不落忍,远远地喊了一声:“涂上泥马蜂就不蛰了。”
喊完便不再理会,转头跑开打算原路返回去寻白大壮。
一边跑一边嘀咕,这俩人虽然可恶,但毕竟是两条人命,要是真的被马蜂蛰死了自己难免会良心不安,这样提醒一句,免得自己余生不安。阿母也常说,要与人为善。
可惜这年头的善良格外需要锋芒。
就在他转头跑开的时候,那边兄弟两人一个也不口吐白沫了,另一个也不再哭,手脚麻利地给自个儿头脸胳膊腿抹上了淤泥,站起身来。
迈开大步就分头追了上来。
大方脸追近处的白二柱,白二柱根本还没跑远,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大方脸人高腿长,斜着身子追了上去。
瘦子身上伤少,跑着去追白二丫。
哪怕白二丫已经跑了片刻,可是还没有出了这片芦苇荡,她不经意间回头瞥见身后追着的大泥人,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凭身高很明显不是自家二兄,明白是贼人又追了上来,一时大急,知道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抱着钱袋子左看右看,拐到了芦苇丛中,找了一块看起来硬实的土地,挖了坑将钱袋藏了起来,然后赶忙向其他方向跑。
白二丫个子小,瘦子只看她在芦苇丛中消失一会儿又出现了,也不在意,直盯着她的身影追了上去。
不过一刻钟,两个大泥人各自拎着个小泥人转回。让大方脸和瘦子大眼瞪小眼的是,两个小泥人身上都没有钱袋子。
大方脸纳闷道:“奇了怪哉,刚刚我还瞅见他俩身上鼓鼓囊囊的,咋回事儿?”
瘦子眼珠转了转,道:“大兄,定是这两个小崽子谁藏起来了。我刚刚也瞅见了,好大一袋呢。”
大方脸气极,嘴中骂骂咧咧,手上一使劲儿,将拎着的白二柱扔到水边,问道:“说,你们把钱藏哪了?”
白二柱梗着脖子不说话,白二丫也一样被瘦子推到水边,也不说话,只是绷着嘴低着头。
大方脸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他在原地转来转去,斜着眼睛看着这两个让他恼火的小孩子,故作凶狠地喝道:“再不说——就把你俩推下去淹死!”
又等了一会儿,见俩人仍是不开口,使了个眼色,瘦子便伸手将白二丫推进了水中,不仅如此,还拿着竹竿准备往下敲。毕竟水边长大的孩子,大概率是淹不死的。谁知白二丫下水还没挣扎两下就往下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往下沉。
白二柱见状大叫:“我妹不会水!她不会水!”
瘦子也惊讶,抬脚又放下,想救人又怕这兄妹俩是像刚刚他们哥俩那样在演戏。
白二柱见自家小妹已经沉了下去,这两个贼人还不救人,只好说了实话:“钱在她那里,只有她知道钱藏哪儿了!你们淹死她我也不知道!”
听的这话,大方脸摆了摆手,瘦子跳下水将人救了上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白二丫已然喝了一肚子的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瘦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想真的闹出人命,也顾不得拧裤子上的水,按照土法子,双手交叠开始压白二丫的肚子,压了几下,白二丫吐出了一大口水,醒了过来。
看起来白二丫彷佛是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可实际上对于在异世界的身体中醒来的白小钰来说,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将原身小朋友白二丫可怜的六年生命如看电影一般从头到尾地过了一遍。
从小缺吃少穿,三岁前都是光着屁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大一点了就穿了大哥的破旧衣裳,小脑瓜里只想着各种吃,春天吃野菜,夏天吃野果,秋天逮蚂蚱烤着吃,冬天因为只有一件单衣,只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饿的啃指头。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把努力卖出粮食才换来的两百文钱看得比天还大,明知道自己不会水也一声不吭,活生生地把自己的命葬在了这不大的水塘里。
虽然是孤儿,但从小吃村里百家饭长大乐观开朗又善良的白小钰,看完白二丫小朋友的生平,已经顾不得思考什么为什么会穿越,还能不能回得去,成功地将愤怒转移:这俩大老爷们儿也太不是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长得还人模人样的臭流氓,这俩货一定是好吃懒做!居然当劫匪!还对两个小朋友刑讯逼供!叔可忍婶儿不可忍!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们,替白二丫小朋友你报仇!
以上的心理活动都在一瞬间完成,白小钰睁开眼,双目喷火,见那尖嘴猴腮的猴爪子还按在自己肚子上,对自己武力值仍停留在过去认知的她想趁机拗断他的脏爪,谁知一伸手抓住人家的手之后,怎么也坳不动······这就有点尴尬。
落在瘦子的眼中,就是这小女娃醒过来就狠狠地瞪着自己,还伸出小细手抓着自己半个手腕,一脸奶凶!“嚯!你这么凶做啥子嘛!可是老子把你救上来的!”
大方脸道:“行咧——女娃子,俺问你,钱呢?你藏哪里了?”
白小钰尴尬地收回自己的小手手,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如何脱身:听到问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将白二丫拼死保下来的钱交代出去,可是又一想眼下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处境,为了两百文钱再送一次命?十分不值当阿!
白小钰的思考犹豫也不过就三秒,白二柱刚刚说了一句“阿妹——你醒了!”,大方脸已然不耐烦,伸手将白二柱推下了水:“你们两个瓜娃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快说!”
白二柱倒是会水,一时不妨被推下去之后,很快浮着水上来。可瘦子早已拿竹竿准备着,见白二柱露头就往下敲。
面目狰狞,高高地扬起竹竿,故作凶狠地回头问道:“女娃子,你说不说?不说就淹死你兄弟!”
白小钰也顾不得思考了,只得赶快答道:“我藏在了那边的芦苇荡里。”
说罢伸手指向刚刚逃跑的方向,“你快把我二兄救上来!”她可不想刚刚到这边就背上一条人命。
瘦子闻言得意地笑道:“早这么老实不就行了,非要在水里涮一涮才开心。老大,你且等着,俺去去就来。”
说罢将手中竹竿递给大方脸,拽着白小钰往芦苇荡里走去。
按照白二丫的记忆,不过片刻,果然在一块明显是翻过的枯枝烂叶之下找到了脏兮兮的装着钱的麻袋,瘦子大喜,打开来看,又颇觉失望,转回大方脸那里,抱怨道:“丧气得很,不过两百大钱,咱们吃两顿酒都不够。”
大方脸蹲在水边,站起来一看,也颇觉没趣,但是他自觉是老大,指着自己的猪头安慰道:“蚊子腿也是肉,好歹这一路上的罪没白受,你比俺还强点儿,你看俺这脸。行了,这俩娃子放了吧,男娃子还在水里泡着呢。”
说罢见白小钰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女娃子,觉得俺兄弟俩会杀人灭口?”
白小钰答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就放了我们是不是太轻易了。”
大方脸哈哈大笑道:“给你活命你还不乐意了?实话跟你说吧女娃子,育阳县城马上就要乱了,你跟你家大人说赶快逃吧。”
这边说这话,那边白二柱已经被瘦子救了上来,瘦子纳闷道:“这男娃子不是会水吗?怎么也昏过去了?刚刚瞧着还会抓竹竿,怎么上了岸反而昏了?”
大方脸道:“你刚刚那一竿子怕不是见血了,那娃子刚刚一直撑着,这下一口气泄了,人就昏了。不要紧,咱们走吧。”
说罢一高一矮朝着县城方向回去了。
白小钰见白二柱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就将浸了淤泥的衣襟在河水里搓洗干净,将白二柱头脸上还没涮干净的淤泥擦掉,果然在脑袋顶上发现一个鼓包,还好没有破皮流血。她轻轻地按了按,白二柱睁开了眼睛,随即紧皱眉头,蜷缩起了身子。
她按照白二丫记忆中的天真口吻问道:“是不是我手重,弄疼你了?二兄?”
此时的白二柱也就是白墨,松开眉头,晃了晃脑袋,刚刚接收完可怜的白二柱九年的记忆,别看人家孩子才九岁,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样样都行,三年前因聪颖好学还承乡中唯一的读书人白三伯启蒙,开始在农闲的时候去读书认字,除了习文,受当下风气影响,也时不时拿县城中听来的一耳朵战场事迹向白三伯请教兵法,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却被两个毛贼断送了,就因为两百钱!这是个什么世界?
自己明明在古村落与同学一起探险,又为什么会到这里?难道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木牌?可是当时学妹白小钰也碰到了,难不成她也穿越了?可这茫茫人海,要怎么找她?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来了这个异世界?好不容易发现个感兴趣的人,又不知道哪去了。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一阵烦躁,也不想理自己脸前脏兮兮的黄毛小女孩,将脸转到了一边,不看白二丫。
白小钰的眉毛登时就扬得老高,这白二柱小朋友什么情况?怎么看起来生无可恋的亚子?难不成是因为丢了那两百文钱?她努力安慰道:“二兄,你别急,咱们得去找回来大兄,还得回家给阿父阿母报信,说不定还能抓到那两个贼人呢!”
白墨想到生死不知的白大壮,也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不忍不管,便起身往回走,仍是一声不吭。
白小钰见状叫道:“你要去找大兄是吗?那行,那我回家报信,然后再来寻你。”说罢撒开腿往家里跑。
白墨一路回到山脚下,果然发现倒在地上的白大壮。白大壮是后脑勺被打了一棍,棍子都还在一边扔着,是一根手腕粗细的干树枝,并不光滑,前端有一些折断了的小枝叶的根部形成的一个个小小凸起,有两三个凸起上沾着血。他倒下的时候后脑勺着地,伤口沾上黄土竟是止住了血,不过仍是昏迷状态。白二柱想了想自己的小细胳膊无论如何拖不动他,想到山里的鹿车,便折了树枝在地上留言道:“我去山里取车。”
这边白小钰一路平安到家门前,气还没喘匀,又向地里跑去,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顶着一身泥壳到地里的时候白阿母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家二丫。
还是她开口说话才认出:“阿父阿母,我们遇上强盗了!···”还没说完,白阿母就骇了一跳打断道:“强盗?!你不是在家呆着,强盗进乡里了?”
白小钰弯着腰双手支着膝盖,摇摇头,努力喘了口气道:“不是,我和大兄二兄一起进城了,回来的路上碰上两个强盗···”
白阿母顿时明白过来,厉声道:“他们让你回来报信?”
白小钰拼命点头,刚要继续说话,白阿母一摆手又打断,“那还傻站这儿干嘛,抄家伙,边走边说。”
于是一边叫白阿父和白大丫抄家伙,一边往旁边同乡的地里走着喊人:“大牛,他三伯,族侄儿,不得了了,强盗把俺家大壮二柱给抢了!是!他俩今儿去县城里粜米,回来路上给人跟上了。这不,让二丫跑回来喊人,那俩小子还在芦苇荡呢!”
白阿母一路走一路叫人,一边应付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白小钰坐在白阿父的臂弯,抱着白阿父的脖子在一旁补充道:“阿母,大兄还在那个窝窝头山脚下,二兄说他去找大兄了。”
同乡人之间向来是互帮互助,尤其是来了盗匪,更是同仇敌忾。叫了这个,这个就会叫那个,就这么一个连一个,最后这一片地十几家几乎家家都出了人。
天色渐暗,一群人扛着锄头,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往芦苇荡而来。芦苇荡这儿没人,又沿着河岸往县城方向走,走着走着竟瞧见俩泥人,一个拖着另一个,白小钰指着大叫:“就是他们!”
众人一听,立马把两人团团围住,议论起来。
有谨慎的确认没找错人的:“站住!你们两个贼人可是强抢白家小子的钱财?”
有议论二人的一身泥的:“这俩也糊了一身泥,黑灯瞎火的,要不是他们也沿着河走跟咱们撞上了,俺还真没看出来这是俩人儿~”
有看着瘦子的小个子嗤之以鼻的:“就这小鳖孙的小身板儿,俺一拳就给他撂倒了,还能当强盗?嘁~”
······
白阿母站在人群最里面,问那站着的瘦子道:“这贼人!我问你,可得老实回话,要不然我身后的乡亲们可是不依!我家二柱可是回头往西边去了?”
也算他们倒霉,没走一会儿,那大方脸竟突然晕倒了,估计是真的马蜂中毒了,那瘦子拖着自家兄弟花了一个时辰才走了这二里路,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头小羊驮上了死沉死沉的老牛,恨不得累得背过气。
现在看到这群人,心中竟奇异地升起了一种解脱感,讨好地答道:“是是是,小兄弟说他要去找他大兄,哦,他大兄就在西边儿的那矮山脚下,他临走时还告诉了俺这个涂泥防马蜂的法子,真是个好人啊,您就是小兄弟他阿母?说来真是对不住,俺哥俩也是饿的不行了,从南边一路逃难过来,十来天了一口饭都没吃上,一时猪油蒙了心,真是对不住······”
白阿母摆摆手,不再听下去,将瘦子腰间自家的麻袋子一把拽了过来,数了数里面的钱,转身把锄头往地上磕了磕,示意大家静静,说道:“诸位乡亲,我家大壮和二柱看来还在西边儿,我和他阿父得继续去找,不过这两个贼人也不能放过,咱们还是兵分两路,留几个人压着他俩回乡,剩下的乡亲跟我们去找人,如何?”
众人纷纷称是,于是剩下十来人继续往西边山脚下寻来。
白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鹿车推下了山。
他个子不高,力气也小,那车子藏得地方也没有路下山,一不留神就把不住车,车滑下去老远,把他也带着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泥壳刚开始还能保护着他,后来摔得多了,终是露出了自己的皮肉,两条胳膊和腿上愣是摔得没一块儿好肉。
但是他不得不咬着牙坚持,因为他不确定有没有人来救,白大壮还在地上躺着,只有自己才最靠得住。
因此,当远远的看到乡亲们的火把来时,他突然心里一暖,对这个陌生的异世界有了一丝归属,一个“得救了”的信号迅速从大脑传遍他的全身,让他的所有器官都开始抗议,肚子饿的咕咕叫,嘴巴渴的不得了,胳膊腿屁股上的伤痕火辣辣的疼。
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在了地上,和白大壮躺成一排,静静地听着远处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由远及近而来,眼皮渐渐得重的抬不起来,可脑袋却异常清醒,有家人牵挂的奇异感觉给了他全新的体验,让他新奇不已,他闭上眼睛,体会着。
想到“家人的牵挂“,母亲对自己的冷漠目光和抱怨又忍不住地浮上心头,又不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没有了我她想必会很高兴的吧?呵,父亲也许还不知道我消失了,也不知那个连年累月见不到的人还会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