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嘉定州的众人都在热议两件事。
一件事是周知府擢升礼部侍郎,官居正三品,升任的诏书已经下来了,不日就要举家迁往京都。
第二件事就是与周知府家二小姐周瑶恩交好的江家大小姐本来一病不起,自年前开始江家都已经准备后事,该采买准备的物件都备好了,就差在大门悬挂白稠,结果江家大小姐突然好了,只是失了忆,从前的事都忘却了。
“我和你说,年前的时候就见江家的管事在城东铺子买棺材,挑的还是最好的楠木棺材,尺寸款式都是按照女孩的身量尺寸定的。”
“是啊,你说这可稀奇了,齐大夫都说药石无医,结果,自己就好了。”
“年节上,江家在城外摆的粥棚救济了多少过不了冬的百姓,老天有眼,江家的善心有回报啦。”
“是啊是啊,你说的对......”开了春,街上卖菜的买菜的人也多了,妇人们也七嘴八舌的讨论近来的八卦。
江沅在的听雪轩里,点着炭盆,暖洋洋的,躺了几日,江沅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不愿再躺在床上,让见月扶着,侧卧在窗下的美人榻上。
窗外是海棠花,还没到开花时间,只有绿油油的叶子簇拥。
江沅躺着的这几天的,自己的身子虽然一天比一天好,可是把弄晴几人折磨坏了,倒不是江沅使唤人做这做那,就是问题实在是太多啦。
第一天,弄晴应江沅要求把江家的亲族关系、生意一五一十的给江沅讲了一遍,第二日,弄晴实在说不出话了,换见月,把嘉定州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又给江沅讲了一遍。
到了第三日,江沅想问这个朝代的统治者以及官阶品级,奈何几个丫鬟知道的实在有限,倒是忍冬提议,何不去城南的书局买几本京都小报,保管知道最新的消息。
江沅摸清楚了现下大致的情况,原主也叫江沅,同名同姓,江家是嘉定州数得上的富庶人家,一半做胭脂铺子的生意,另一半做腌菜的生意。
江家其实原没有如今这么富庶,几间胭脂铺子都是江夫人陪嫁来的,夫妻二人经营十几载,倒是做成了如今的规模,江家在嘉定州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大户。
江夫人是隔壁州府通江县县丞的独女,江老爷在进货的时候意外撞见了,两人一见钟情,县丞夫妇俩就这么一个女儿,架不住女儿喜欢,就答允了这门婚事,陪了好些嫁妆铺子,原本陪嫁的铺子经营布匹,茶馆,后来都改成了胭脂铺子。
弄晴想起一事又和江沅开口:“小姐还有一个庶姐,只比小姐大约莫两岁的样子。”
“不是说爹爹没有纳妾吗?”商人地位自古就低,江老爷能娶到江沅的母亲自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从不提纳妾的事,江沅的母亲也为江老爷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江湛则被送到外祖家,跟着外祖读书去了。这庶姐的出现倒真让江沅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大渊有一个习俗,本来是公主下嫁的时候要先由父母挑选合适的丫鬟先送进驸马府中,试试驸马那方面行不行,也看看驸马是不是有身体上的缺陷,然后回来向公主及长辈们禀报,后面这个风俗也被官家小姐或者一些富庶的人家学了来,这庶小姐的母亲就是夫人母家送来的试嫁丫鬟。”弄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毕竟是大渊百年来的风俗,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觉得难以启齿。
“可是试婚的人不应该会喝下避子汤之类的吗,怎么可能会先于正室生下孩子呢。”江沅问。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太清楚,咱们夫人人好,这丫鬟也是自小跟在夫人身边的,所以见她怀孕,就留下了,毕竟很多试嫁的丫鬟都被留下做了妾室,一是显得主家仁厚,二是男人纳妾是在所难免的,与其让其他人来争宠,不如安排了自己亲厚知根知底的人,免了日后家宅不宁。”
“姨娘怀孕十月,在生庶小姐的时候难产死了,只留下了刚出生的庶小姐,夫人舍不得,一直养在身边,前些年嫁出去了,与小姐关系很好,像亲姐妹一样。”
江沅对这位没见过的姐姐也很好奇,但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忘记问了,想挠头的手摸到束好的发髻和鬓边样式繁复的流苏时又放下了。
“弄晴,我记得我刚醒那会忍冬说,让我不要一心求死,这是为何,我想要自尽?”
弄晴闻言脸白了白,最怕提起这件事情,没有回答江沅的话。
江沅想起上一世读的古代言情小说,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是爱上戏子,没过大脑,张嘴就问:“我该不会是喜欢上哪个戏班子的戏子了吧。”瞬间就看见弄晴的脸上精彩了,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完了,江沅心里一阵无语,不会又猜中了吧。
穿越,失忆,富家小姐爱上戏子的老套戏码怎么全让她赶上了。
苍天,原主居然是恋爱脑。
苍天,原来穿越真的会失忆的。
见到弄晴这个样子,江沅只能赶快安慰道:“放心放心,你家小姐我不会再干寻死觅活的事儿了。”
弄晴见小姐拍拍胸脯说的认真,脸上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间真安心不少,但也害怕这是小姐一时失忆,万一哪一天想起来了,该怎么应对,心里纠结害怕。
门外传来通报声,“周家二小姐来了。”语毕就见一个少女带着两个丫鬟从门外跃了进来,端的是一个清绝明艳的美人,眉眼舒展,略施粉黛,放在现代妥妥的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用现代话说“电影脸”,很是上镜。
早年,周知府刚上任嘉定知州时,知府家的夫人经常带着年纪尚小的两个女儿周瑶嘉和周瑶恩光顾江家的胭脂铺子,两个小家伙也爱吃江家腌菜,一来二去和年岁相仿的江沅就成了闺中密友,一同在这远离京都的嘉定度过了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周家二小姐执起江沅的手,还没张口就开始哭“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太害怕了,我怕你撑不过去,我马上就要启程去京都了,我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江沅虽第一次见周瑶恩,可能是受到原主身体的影响,江沅泪点比较低,见周瑶恩哭的伤心,两个倒是对坐着哭了好一会。弄晴奉了茶侍立一旁,虽然两个小主子哭相难看,但瞧着自家主子越发红润的脸庞自己倒是偷偷在心里为小姐开心。
“我马上就要上京去了,这两日一直在收拾,又有许多人前来道贺,迎来送往就耽误了,早两日就听琴儿说你醒了,我真是开心。”
“妹妹明日便要往京都去了,伯父升了官这是大喜事,何况你家姐姐早两年也嫁与京都姚家,你此行一去可不是与姐姐团圆了。但这一趟千山万水我们再要相见也是难,希望瑶恩保重身子。”
“必然要保重身子,你也是,我到了京都就给你回信,给你寄来京都的时兴珠钗和合意斋的点心,早听说合意斋的核桃酥好吃,这下可算是能尝到了。”到底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周瑶恩说到吃的也不哭了,江沅留了周瑶恩用了午膳,下午又说了好一会话,天色黑了,周瑶恩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原是第一次见周瑶恩,但是话里话外对原主的关心爱护之意使得江沅心里暖暖的。
江沅叫来见月,打开了库房,因着周家二小姐要上京的事发生在江沅病倒之后,原主也没有心力准备,现在江沅接替了这具身体,也想为原主好好的送别这自小一同长大的姐妹。
借着烛火打开听雪轩存放江沅嫁妆及这么多年的收藏的库房,高高低低的柜子有序排列,稍微贵重些的都用盒子装好放在库房深处,由着弄晴和见月两人指引,江沅挑了一整套头面首饰,又指了指手边的小盒子问到:“这是什么?”
弄晴取了来,说道:“这是一年前老爷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珍珠手串,小姐一直舍不得带,收在库房里。”
江沅明白,古代还没有成熟的淡水养珠技术,现有的珍珠几乎都是渔民从浅海打捞时候意外所得,面前这串珍珠手链个头不大,胜在均匀又都是天然珍珠,19颗圆润整齐串起,下面坠了一个小的如意双纹结,放在现代也是价格不菲。
“最难得的是有一颗粉色的,点缀其中很是稀奇。”饶是弄晴自小跟着江沅在江家见了不少好东西,对这串珍珠手链也是不住的赞美。
这么一提醒,江沅才借着烛火在昏暗的环境下看清楚手上的珠链有一颗淡粉色的珍珠,颜色均匀,粉而不妖。“嗯,这个也拿上吧,瑶恩要上京了,免不了和京城其他官宦的小姐夫人们打交道,不能让她们嘲笑了去,我也没什么能送的,这串珠链瑶恩带着肯定好看。”
见月舍不得,想张嘴阻拦,被弄晴拉住,劝阻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弄晴又吩咐小厮去自家的胭脂铺子里取了几套胭脂水粉打包,预备明天为周家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