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无定吃力的摆弄着那颗珠子,最后伸出手轻轻点在那颗珠子之上……瑟瑟落下一层石壳后,一枚依旧灰扑扑的珠子出现,只是看起来比原来莹润了一些而已。
无定觉得珠子轻了许多,拿起来打量道:“这能吃吗?”
远山先生笑道:“这是石心,定风水集气运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宝贝了……只不过灵气较弱,又被封了许多年、得找个好地方温养许久,好好留着吧!”
无定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珠子揣进怀里。远山先生则伸出手……“借你的小戒刀一用!”
旁边的老乞丐一苇真人叹息一声:“勾尾狐,性情乖戾的异类,怕是不好驯服……”
远山先生点点头:“各取所需而已,我此去京城,这孩子就拜托二位了!”
老和尚摇摇头:“怕是也就如此了,先生若是回来、想办法解了这兔崽子身上的断魂钉,其他的……随缘吧!”
远山先生未置可否,握着戒刀踏出一步、身形如泡影般消散无踪……
后山、白衣和尚双手合十依旧静静地盘坐在塔林之中,抬头看向前方的布衣书生……“先生,可否留我一丝神智?”
“那样你就得忍受无边的苦痛,神魂撕裂之苦可不好受。”
“只要能再看她一眼,我亦甘之如饴……”
白衣和尚恭恭敬敬的跪倒在远山先生身前,白雾缭绕间一只身形虚幻的白色狐狸盘卧在地、蓬松巨大的尾巴末端鳞甲森然,三只朱红色的尾勾鲜艳欲滴。
戒刀落下,虚幻的勾尾狐身形一阵颤抖、似乎有无声的哀嚎在这静谧的塔林之中缭绕……
一刀两断,狐狸头颅徐徐飘起,远山先生伸出手、隐隐约约一声叹息间狐狸头颅化作一道白光被远山先生纳入袍袖之中。
剩下的狐狸躯体几乎化作白光飘散,勉强凝聚一番居然又生出一颗头颅出来,只是幽绿的眸子之中满满的都是迷惘之色。
一指点下,远山先生笑道:“一脱躯壳复归天地,二断执拗明心见性……你是天生的异种,经此一劫也不见得尽然是坏事!须知,这天地间最不值得留恋的就是所谓的道行神通……好好蛰伏起来吧!这是你与那少年的一段缘分、至于将来……也是你的命数。”
白色狐狸虚影似乎浑浑噩噩,被一指点化成一缕白雾收在掌中,远山先生对白色塔林整肃衣冠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然后回身迈步离去。
没有施展神通,远山先生带着背着包袱的无定漫步在山林之中,天上明月皎洁、地上松涛摇曳,无定只是低头走路沉默不语。
“还放不下仇恨吗?”
无定点点头:“让先生失望了……”
远山先生笑道:“这有什么失望的?七情六欲爱憎别离……人之常情尔!只是做人艰难,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仇恨不可怕……被仇恨蒙蔽了真心才是遗憾。好好的在边关修炼、多读读书……”
无定苦笑了一下……“背着七根断魂钉,我还怎么修炼?”
“怎么就不能修炼了?观滚滚红尘是修炼、看人心向背也是修炼!经脉被封可以打熬筋骨,丹田沉寂可以聚散真气!捉妖师真正的本事是什么?不是杀伐手段,而是道武合修圆转如意……真气无法聚集,那就散而滋养肉身!没有神通道法,就不能强身健体读书明理了吗?”
无定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教诲!我不怕疼,不怕吃苦……我会好好修炼在边关等着先生的!”
“那就好!”
两个人踽踽而行,踏着月色渐渐消失在山路上。
山头的一棵大树下,老乞丐蹲在石头上叹息一声……“就这么没了?就这一个浑浑噩噩的少年他们都容不下?非得砸了这个院子他们才舒坦……”
老方丈踮起脚看着渐渐消失的二人背影,骂道:“本来想搞死那个鬼妖,结果还是让它跑了……”
“狗腿子而已,再说了、那可是八境大妖!只差半步就能登王座的家伙……没把咱们俩老骨头拆了就不错了……真以为那舍利子是杀伐宝贝啊?没了金刚院,连慈恩寺都得做缩头乌龟!你有什么本事还手?还是想想西河郡王会不会动手吧……”
老和尚摇摇头:“远山先生此去京城,肯定是去缝补朝廷和西河郡王府的裂痕……怕是又得和儒家显宗争执不休,老家伙……你觉得慈恩寺会不会帮房远山一把?”
“我呸!那帮缩头乌龟连你都不如,还能指望他们?”
“唉,道门遁世百年、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和尚道士……捉妖师,妖族鬼怪大魔头!按理说天下太平了,应该安静下来了……怎么还越来越乱了呢?”
“天下太平在人心,可这世上最不稳当的就是人心……”
老乞丐拍打了一下破草鞋,然后套上破草鞋负手而走。哼哼唧唧的还在唱一首童谣……
“三月三,西风寒。野菜芽、土里钻!春风不过西极山,和尚惦记牛肉干……”
老和尚撇了撇嘴,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头顶上漂浮起一颗雾蒙蒙的晶莹宝珠,整座大山吹拂的山风似乎在瞬间静谧下来。
金光寺,封山了。
巨大的西丰城城墙高耸,城外一条大河环绕、吊桥高高昂首,城头之上甲士执戈肃立灯球火把星星点点。
蓝袍中年人站在城头负手而立,远远的看着西边灰蒙蒙的大漠戈壁。
两个人影出现在城外,背着包袱的少年无所谓的看着城头、旁边的布袍书生则遥遥对着城头拱手施礼。
西河郡王举手还礼,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两个人踽踽而行消失在大漠里。
“传令!仪卫军寅时起身,整肃器械整理行军物资……卯时一刻辎重队先行开拔、辰时仪卫军主力开出,分三路向大散关西各坞堡进驻!三日内要准备好作战……”
“得令!”
几名静静肃立在西河郡王身后的斥候躬身行礼,然后急匆匆的奔下城墙去传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