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的巨大镜子，武人杰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那镜子中，满脸烫疤的人再次出现，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冰冷的，疯狂的眼睛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我就是你！”没由来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他捂着脑袋瘫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们迅速围了上来，有几个甚至拨打了急救电话。
他死死地压低着脑袋，拼了命的摇头，“别，我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周围人散开了一点，给他留出了空间，他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提前备好的地西泮。
看着他服下药物之后，人群就分散开来，武人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贪恋这被人关心的感觉。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手上的纸包吸引了过去，自从成年后，他就很少服用这类药物了，但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放着一个纸包。
这药是他爷爷带他去心理治疗的时候备下的，他还依稀记得当心理医生说出结果后，爷爷的心疼。
“医生都夸我家的小人杰啊，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的多重人格都被诊断为无攻击性，温顺得让他的爷爷都觉得可怜。
他抬头看去，那张恐怖的脸还在镜中，在他的眼中，他读出了怜悯。
“过来……”他呼唤他，他下意识走近他，直到两手在镜子边缘碰触在一起。
“你是……第几个我？”武人杰下意识问道。
“我是第三个你，在你被绝望吞噬之后的，上天派来保护你的，最残忍的你。”
“以后，我来保护你……”镜中的烫疤脱落，顶着一张久经风霜的武人杰的脸，怜悯地盯着他。
但武人杰看到了，看到了无数怪物在他的身后撕扯着他的灵魂。
“我从未来的噩梦中归来，我们……荣辱与共！”说着，他居然突破镜子，紧紧地拥住了武人杰的身体。
“我们，重归一体……”
“我是武人杰，也叫鬼面，他们都说我是……一头会吃人的野狗。”他的眼中充满偏执，他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
镜中的影像一变再变，少年武人杰轻轻晃动着脑袋，眼底的美好不加掩饰。
青年武人杰站在少年的身后，张嘴呢喃着什么，但他听不懂。
鬼面站在他们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后面的恶鬼，丝毫不在乎它们撕扯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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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杰回到了家中，灵魂的疲惫让他显得昏昏沉沉的。
他一直昏睡到了傍晚，他的头脑胀痛，他强撑着拿起床头的药瓶，硬塞了好几片止痛药到嘴里。
“啊！”他死死地咬着被子，喉咙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
“我来替你承担痛苦……”伴随着耳畔的一声低语，武人杰的痛苦减弱了许多，片刻之后甚至再无痛感。
“谢谢……”他轻声呢喃了一句，之后倒头昏睡了过去。
漆黑的深夜，武人杰突然从床上爬起，面目的凶狠说明了他的身份，鬼面。
他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是高楼大厦的城区。
“奉天……我们噩梦的开端……”他整理好衣服，向着楼下长街的尽头走去。
他要回家，回他和爷爷的家。
很幸运，将近午夜他还能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询问过目的地之后，司机开启了后门，放鬼面上了车。
“小兄弟，放假回家吗？”听到这话，鬼面才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中的司机是个面相偏凶狠的中年男人，很难让人有什么好感。
鬼面倒没怎么在意，很大方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是啊，我想回去看看我和我爷爷的家。”
“家？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本来笑容满面的司机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有些愧疚地道谦。
鬼面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糙汉子也能这么细心，便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爷爷去得很快，在睡梦中就离开了。”
“那也还好，倒是没有痛苦。”司机闻言附和了一句。
“您呢，这么晚还在开车？”行至高速，鬼面放下了手中的书，和司机闲聊起来。
“家里还有个老妈，再混账的人，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妈啊。”说着，司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连带着整个脸都显得不那么凶狠了。
“妈妈……是个很久远的称呼了……”鬼面嘟囔着，他是末日后的人格，不止没有妈妈的记忆，就连妈妈的样子都没见过。
可看那司机的笑容，那是世间最真挚的温情，能有母亲依偎的孩子，一生都是幸福的吧？
司机和鬼面聊了好久，直到抵达目的地。
“34公里，127……就给120吧。”司机王猛说着，扯下发票就向后递去。
然而，鬼面已经不在车上坐着了，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并没有追究那个可怜孩子，“白跑一趟。”
王猛随手丢掉还剩一半的香烟，刚想离开就听到了一条收款提示，“收款1500元。”
王猛下意识攥紧方向盘，回忆起青年临下车前的那句话，“明天的车费，我包了，虽然是父亲节，但母亲……不也一样吗？”
“一样吗？大概不一样吧……”
…………时间的分割线…………
村外的十字路口，鬼面停了许久……许久……
“是小武吗？”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他抬头看去，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是啊，王爷爷。”
他记得这个老人，这是他爷爷手下的兵，也是他爷爷的好朋友。
“我回家看看。”鬼面说着，亲昵地抱住了老人的胳膊，扶着老人家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鬼面很善于伪装，那是末日生存中必须要学会的手段，而那张被完全毁掉的脸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用的道具。
他把老人带回家，一边收拾房间一边聊着爷爷的生平。
鬼面的所有温情都来自祖父，他很早就存在，多重人格是不可能没有危险的。
总要有一个疯狂的人格去保护他们不受侵害，而鬼面就是那个最疯狂的人格。
武广平的引导使得鬼面没有机会觉醒，但他同样感受着老人的爱。
鬼面是理智的野兽，纯粹的怪物人格。
送走老人之后，鬼面坐在爷爷的工作台前，注视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当然是追寻梦想，你应该记得吧？”
“是啊，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一名顶级的军工科学家。”
“噩梦都是反的，我们的未来会一片光明，对吗？”
鬼面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离开了工作台，他站在外面，天空被繁星点缀得极美，令人心生安宁。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之后放入口中猛吸了一口。
“咳咳……”他不会抽烟，这只是他用来刺激神经的方法，尽管会对肺功能造成恶劣的影响。
“小武，怎么学会抽烟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鬼面仰头看去，邻家二楼的阳台正站着一位‘老熟人’。
“好久不见，文叔叔。”鬼面微笑着岔开了话题，并没有和文铭多说。
文铭一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嗯，好久不见。”
鬼面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公鸡打鸣，才回到房间去。
镜子中的武人杰脸色很差，“你怎么才来休息？”
“我不习惯晚上睡觉。”
“现在没有你说的末世！”
“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我只求你别害怕。”
漫漫长夜过后，清晨的太阳突破地平线，向着正中的位置缓慢地前进着。
小说《畸变国度》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